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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权衡之间

作者:雪若辰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暮春的风裹着玉兰香撞进蘅芜苑时,贾悦正伏在案前核对庄子上的春租账目。


    周妈妈掀帘进来,手里攥着半张烫金请帖,边角还沾着东府的朱砂印:“东府的张妈妈刚送来的,说是珍大爷在天香楼备了蟹粉狮子头,特请姑娘过去用晚膳。”


    笔尖在“稻米三千石”上洇开个墨点。


    贾悦垂眸盯着那团污渍,想起前日在影壁后瞥见的贾珍——玄色大氅被风掀起,腰间古玉泛着冷光,活像蹲在房梁上的老鸱鸮。


    她捏着笔杆的指节微微发紧:上回祠堂里尤氏抖出他挪用祭器的丑事,如今倒巴巴来请,怕不是要拿族长之位当饵?


    “回张妈妈,”她将账目推给周妈妈,指尖摩挲着袖口的缠枝莲纹,“我前日着了凉,大夫说要静养。再替我挑两盏蜜渍樱桃,劳烦她带回去与珍大爷下酒。”


    周妈妈应了声,却没急着走,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圈:“姑娘可是要借大奶奶的嘴?”


    贾悦抬头,窗外的榆叶梅正落得纷纷扬扬,像极了那年她初穿来时,在廊下看见的雪。


    她忽然笑了:“大奶奶昨日还说要学着争一争,我这就送她个争的由头。”


    尤氏的院子里飘着艾草香。


    贾悦到时,她正蹲在廊下给鹦鹉喂小米,月白衫子膝头沾着草屑,倒不似往日总裹着灰扑扑的掐丝银鼠斗篷。


    见贾悦来,她手忙脚乱要起身,被贾悦扶住:“大奶奶这是做什么?”


    “五姑娘坐。”尤氏擦了擦手,茶盏都端不稳,“昨儿你给的那包密信抄本,我照着烧了半张在贾环脚边——王夫人瞧着信时,那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她忽然压低声音,“环三爷吓得直打摆子,倒把王夫人逗笑了,说‘到底是孩子’。”


    贾悦接过她递来的茶,青瓷盏底还留着尤氏的体温:“今日来,是想托大奶奶给珍大爷带句话。”


    尤氏的手指绞着帕子,绞出个皱巴巴的蝴蝶:“五姑娘尽管说,我...我记着呢。”


    “族长之位关乎全族安危,”贾悦望着檐角垂下的铜铃,风过处叮咚作响,“非一人所能决断,不如先由几位长辈共议,选出最贤之人。”


    尤氏重复了一遍,舌尖抵着上颚,像在嚼这句话的分量。


    末了她重重点头,帕子上的茉莉香粉蹭了满手:“我今晚就跟他说。”


    是夜,东府天香楼的烛火亮到三更。


    贾珍捏着酒壶的手青筋暴起,酒液顺着壶嘴淌在雕花木桌上,洇湿了尤氏刚转述的话。


    他盯着窗外的月亮,那月亮被乌云遮了半张,倒像极了贾悦那张带笑的脸——明明软得能掐出水,偏生话里裹着刺,把他的算盘珠子全拨乱了。


    “原想借她的口探探王夫人的底,”他将酒壶重重砸在桌上,震得瓷碟跳起来,“倒好,推得比油瓶还干净!”


    尤氏缩在妆台前,镜子里映出她惨白的脸。


    她摸着鬓角那支贾悦前日送的翡翠簪子,突然想起祠堂里贾悦替她别簪时说的话:“大奶奶的头,该抬起来了。”她攥紧帕子,喉咙发紧:“要不...咱们再等等?”


    “等?”贾珍转身,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等王夫人把那丫头捧成二房的眼珠子?”他抓起案上的象牙镇纸,“啪”地砸在尤氏脚边,“明儿晨会上,我倒要看看,王夫人护着的人,敢不敢替她说话!”


    三日后的晨会上,荣禧堂的紫檀屏风被阳光照得发亮。


    王夫人端坐在主位,茶盏里的碧螺春浮浮沉沉。


    她扫过底下各房当家人,突然开口:“前儿族学里的先生说,老祖宗的牌位该换新了。这族长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便唰地聚在贾悦身上。


    她穿着月白缠枝莲比甲,坐在王夫人下手,像朵静静开在廊角的素心兰。


    王夫人的指尖在茶盏沿轻轻叩了两下——这是前日她们在佛堂里,王夫人教她的暗号。


    贾悦垂眸,绞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颤,却把声音放得温软:“儿才疏学浅,不敢妄言。唯愿家族安稳,便是万幸。”


    王夫人的嘴角往上提了提,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五丫头说得是。咱们贾家,最要紧的就是个‘稳’字。”她端起茶盏抿了口,目光扫过贾珍时,又添了句,“至于族长人选...总得让老祖宗泉下安心才是。”


    散会时,贾悦落在最后。


    王夫人的贴身丫鬟金钏儿过来,说太太在暖阁里等她。


    暖阁的炭盆烧得正旺,王夫人捧着个锦盒,盒盖掀开,里面是件雀金裘披风,金线绣着百子千孙图,在炭火光里泛着蜜色。


    “这是前儿宫里赏的,”王夫人摸了摸披风上的金线,“我瞧着你穿月白衫子好看,配这个倒衬。”


    贾悦接过锦盒,分量沉得压手。


    她低头行礼时,瞥见王夫人腕上的翡翠镯子——正是前日她在账房里,替王夫人查出被周瑞家的私吞的那对。


    “太太抬爱,”她声音发闷,“悦儿定当尽心。”


    王夫人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后新长的碎发:“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这句话像颗温热的珠子,滚进贾悦心口。


    她走出暖阁时,春风正掀起披风的一角,金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转过穿堂,却见贾珍站在影壁后,手里捏着本泛黄的账簿,封皮上“祭祀”二字被他捏得变了形。


    他抬头时,目光像把淬了毒的刀,刮过贾悦的脸:“五姑娘这披风...可真衬得人光鲜。”


    贾悦垂眸抚了抚披风,嘴角含着笑:“珍大爷过奖了。”


    贾珍没再说话,转身往祠堂方向去了。


    贾悦望着他的背影,见他走到祠堂门口时,从账簿里抽出张纸——借着风,她看见纸上“供奉份额”四个字被吹得猎猎作响。


    暮色漫上来时,周妈妈替贾悦收披风,从夹层里摸出块碎玉。


    贾悦认得,那是贾珍腰间古玉的残片,不知何时蹭在披风上的。


    她捏着碎玉,听着远处祠堂传来的算盘声,忽然想起尤氏说过的话:“东府的账,总差着千把两银子。”


    春夜的风裹着玉兰香钻进窗棂,贾悦将碎玉收进妆匣最底层。


    她望着镜中自己的影子,轻声道:“这贾府的水,怕是要更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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