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平秋鹤直到上课,都没等到京阳的咖啡。回头看了眼后排,只看见个捧着手机傻乐的李和上,没见京阳。
上课五分钟,这人还是没影。
平秋鹤趁小老太太转身写板书的功夫,在酒瓶底见鬼了的目光里,低头把手机生疏地藏在抽屉下面,偷偷摸摸,胆战心惊。
其实平秋鹤不喜欢这个座位,太显眼。比起第一排中间,他更喜欢偏僻一点的位置,哪怕一节课下来脖子都扭痛也无所谓。
奈何郑教授实在“看重”他,第一天上了半节课,就把他从角落挖出来,栽到这个位置,不许他跑。
平秋鹤给京阳发了条【?】的微信,他已经尽可能加快动作了,但抬头的时候,仍然对上了郑教授意味深长的目光。
平秋鹤心底暗骂。
……狗京阳。
小老太太上课风趣,唯有两个雷点——逃课和上课玩手机,显然是“手机害了下一代”理论的忠实拥护者。此刻把他点起来站着,抛出一个问题。
听完问题,平秋鹤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老师讲到什么地方他还是很清楚的。
见他答的差强人意,小老太太递了个警告的目光后,放他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平秋鹤又找到机会看了眼手机。京阳已经回消息,但有点过于简略。
他似乎觉得好玩,跟复制平秋鹤消息一样,回了一个【?】
平秋鹤想宰人。但郑教授眼皮子底下,他甚至不能回消息骂他一句。
生了两分钟闷气,平秋鹤忽然想起自己明明应该是“懒得理你”的人设,顿时忏悔,把撒手没的京阳抛到脑后。
懒得管他。
但很遗憾,这句话在临近下课的时候,被迫撤回了。
起因是老师点名。平秋鹤回头看了一眼,京阳的座位还是空着。
手机企鹅提示不断亮起,一闪一闪的,平秋鹤又偷摸扫了一眼。是他们班的人在班群疯狂艾特京阳。
【团支书:京阳你人呢】
【班长:被郑教授抓住逃课神仙也救不了你】
【体委:这老师眼睛尖,哥们真不敢给你点到】
【李和上:京阳!!!】
李和上在尖叫。
【京阳:啊?买咖啡去了。】
平秋鹤也想尖叫了。
一瞬间,他心里首先冒出一个不大可能的猜测,一闪而过,被他很快否决。
他宁愿相信京阳是买咖啡的路上被骗去缅/北,所以才回不来。
郑教授一个个缓缓点着名,平秋鹤脑海里天人交战。
“……京阳。”
“到。”平秋鹤下意识说。
【班长:???】
【团支书:?】
【体委:谁这么胆大敢代签的】
【京阳:卧槽,哪位壮士,我愿与你结为父子!】
【李和上:……】
【李和上:秋鹤】
【京阳撤回了一条消息】
班群里炸开了锅,台上的郑教授也用名单啪啪拍桌。
“哪有京阳?”郑教授又气又好笑,好笑居多,“他叫平阳还是你叫京秋鹤啊,嗯?”
平秋鹤深吸一口气,放在桌下的手握了握拳,不去注意投过来的各色视线,开口冷静得看不出半点慌张。
“老师,我是京阳室友。他前半节课在的,后来突然不舒服。”平秋鹤面无表情地扯谎,心却是悬起来的。
郑教授拉下老花镜看了他两眼,再戴好眼镜的时候,显然已经是信了他的说辞。这大概就是好学生的优待。
“好。那你回头负责给他把今天缺的半节课补上吧。”
平秋鹤本来想说他不用补,还没开口,郑教授已经开始点下一个人的名字了。
而京阳直到下课都没回来。
李和上窜到前排来找他一起吃饭,平秋鹤婉拒了,自己去人最少的食堂,在二楼找了个偏僻座位,吃了顿安安静静的饭。
期间他看了一眼手机,企鹅和微信两边都没有收到京阳的消息。
吃完饭,平秋鹤没回寝室,直接去了图书馆。学校图书馆火爆,只有这会儿才能有几个下午有课所以离开的人,如果午休之后再来,恐怕就没位置了。
他把手机调成震动放进包里,又用包垫在胳膊下面,在图书馆桌上趴着歇了个晌,做了个光怪陆离不着边际的梦,最后被贴在耳边的闹铃震动声叫醒。
他始终都是安安静静的,像个沉默的影子。
平秋鹤在包里又多埋了几十秒,缓缓清醒过来才抬头。
他面前放了一杯O幸生椰拿铁,旁边还有一块包装精美、但不是市面上常见甜品牌子的切块小蛋糕。
平秋鹤看了两秒,用手机戳了一下邻桌的女生,轻声问:“抱歉,你的东西。”
女生摘下耳机,弄清他的问题之后摆手笑道:“不是我的,是一个男生放在你桌上的,应该是给你的吧……蛋糕下面有字条。”
“……抱歉。”平秋鹤有点想钻进地缝里。
他大概猜到这是谁放的了,压在蛋糕下面的字条字迹龙飞凤舞,倒是和本人一样潇洒。
【蛋糕,补给你的——】落款处画了个五根毛的简笔画太阳,有点秃。
平秋鹤看笑了。
他拍了照片发过去。
【湿地依赖:谢谢(照片)】
过了一会儿平秋鹤写完一页证明,拿起手机就看到京阳的回复。
【jyovo:不问我为什么买这个?】
【湿地依赖:……】
【湿地依赖:为什么】
京阳不知道在闲什么,秒回。
【jyovo:因为我有读心术,嘻嘻】
平秋鹤翻了个白眼。
【湿地依赖:?】
【湿地依赖:洗洗睡吧】
他把手机彻底静音,直到晚上回寝室都没再看一眼。蛋糕不甜不腻很好吃,但他没再给京阳发消息。
那边,京阳大大方方把【我有读心术】发出去之后,觉得自己也实在很天才。
所谓灯下黑不过如此,读心术这种事正常人都不会信吧,他当然是说的越夸张越好。
否则,要是平秋鹤误会自己也喜欢他怎么办。
京阳觉得自己背负着人家的一颗少男心,包袱重重的,又压得他忍不住笑。
-
平秋鹤发现,自己总喜欢半场开香槟,尤其是和京阳相关的事儿上。
刚高考完的时候,他觉得他跟狗京阳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结果大学第一天,还没推开寝室门就听见京阳朗声笑着的大嗓门。
昨天吃了狗京阳的蛋糕之后,他以为两个人有点密切的交集又将结束、已经准备好回归原本安安静静的生活的时候,第二天刚一下课,京阳又来了。
今天不是郑老太太的课,平秋鹤得以找到一个合心意的自闭座位,方圆三个人内没有味道古怪的人,他很满意。
如果京阳没有站在那就把他轻易拦在座位里的话。
平秋鹤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京阳开口的时候应验了。
京阳在他旁边坐下:“听说昨天郑教授让你给我补课。”
“我没答应。”平秋鹤说,“而且我觉得你不需要。”
“谢谢。”京阳说。平秋鹤没懂他在谢什么,但京阳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好意思。
摸了摸耳垂,京阳开口:“但是现在不是高中了。”
……这人怎么突然变成谜语人了。平秋鹤疑惑,用眼神上下打量他。
京阳吸气,呼气,最后用一种自己觉得最体面的语气,故作平常地说:“意思就是,我现在成绩,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平秋鹤眨了眨眼,看他,好一会儿问。
“你以前是这么想自己的吗?”
京阳:?
“你以前成绩也……就一般吧?”平秋鹤觉得自己说的很委婉,但不知为何,京阳还是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小冰块儿非常难得说这么多话,但京阳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再听下去了。
但,跑又跑不掉。
仔细想想也是呢,一个是省状元的水平,一个就是普通985的水平,确实……确实是挺一般的哈。
京阳闭了闭眼。
他发现自己脾气变好了,逐渐像一个可靠的成年人了。如果是高中听到这话,他肯定要破防……
……或许早就破防过了。
或许,他跟平秋鹤的关系之所以会成为今天这样,就是因为高中的京阳破防了也说不定。
毕竟平秋鹤每天都是用这种眼神看人的。
但京阳仍然是那个乐观的京阳,他准备听一下平秋鹤偷偷夸自己的话、或者念叨些让人心情愉悦的心声,以此抚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胳膊往平秋鹤那边蹭了蹭,手腕很轻地贴上,轻到平秋鹤都没反应过来。
脑海里响起小冰块儿的声音。
[怎么办,好像真的很笨]
京阳眼睛发直,挪开,抬手按了两下眉心,像给电脑重启一样,等了两秒又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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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京阳:……?
他还笑!
虽然是有点好听。
平秋鹤半晌没等到京阳的回答,开始收拾东西,落在京阳眼里就是一副立刻要走的样子。
一时间,京阳有点接受不了。
什么意思?就嫌弃我到这个地步了,这么突然?
平秋鹤起身,看他:“不走吗?”
京阳钝钝地回望:“我……也去?”
平秋鹤:“那我去给大黄补课也行。”
大黄是他们学校特别亲人的流浪狗,可能因为遭受过迫害,所以一直夹着尾巴,但有人友善靠近的时候,它还是会鼓起勇气上前,蹭蹭人的手,跟在脚边送一段路。
大黄算是平秋鹤蛮有好感的唯一一条狗。
他话音刚落,京阳回过神来,咧嘴笑了,看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跟大黄一模一样。
这个教室下堂还有课,已经有不少人涌了进来,平秋鹤用脚尖轻轻踹了一下京阳的腿,催他:“快点儿。”
他本来劲儿就不大,又故意没有用劲,京阳要不是一直注意着他,根本感觉不到,于是一边起身,一边诚心诚意地开口。
“你下次踹重一点。”
平秋鹤对他这两天怪话连篇的状态早已习惯,左耳进右耳出,没注意到旁边路过的同学缓缓扭头,用一种带着隐秘趣味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离开的背影。
……哇哦。
-
大约是平时周末补课,被表哥捧坏了,平秋鹤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懒得讲话,如果真讲,绝对是个非常合格的老师。
没想到他给京阳的补课进行得磕磕绊绊,回过神来,已经补了小一周。
一方面是京阳忙着训练,能补课的时间本就不多;另一方面是,平秋鹤发现自己只擅长讲题,根本不会给人讲新知识,他总会觉得“这不是你生来就该知道的事吗”。
但京阳说警犬也也不是生来就会令行禁止的。
平秋鹤觉得也是。
直到他发现,根本不是他讲的不好,而是京阳这个b一问三不知,明显就是以前没听课。
但看在狗脑还算好用的份上,平秋鹤一口气给他把前面半学期的知识都补了。
“再这样下去你期末都过不了。”第一天结束补课的时候,平秋鹤说。
第二天他说:“你高中也不是这样的啊……”
第三天平秋鹤出离愤怒,即使没有表现出来,但脸板得很冷。
“你都这样了还跟我抢什么交流名额?”搞得我还以为你多厉害。
准备交流项目考试的那段时间,平秋鹤挑灯夜读,眼里根本没有大二大三的学长学姐,只有“我不能输给京阳”。
结果现在告诉他,这人没去考试就罢了,还干脆一问三不知?
京阳顿时给了他一个忏悔的表情。
补课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平秋鹤平心而论,完全是因为京阳的社交能力简直有点强的过分。
平秋鹤以前不懂京阳为什么有那么多朋友,而且个顶个的跟他关系好,放在古代,京阳得在两肋上插一圈儿刀,把自己插成路上卖糖葫芦的那根棍儿。
京阳有的时候灵得像肚里的蛔虫,知道他下一秒就要生气,然后在他生气的前一秒立刻转过弯来,大脑瞬间开化理解一切。又或者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讨好地放到他跟前。
简单来说,平秋鹤老师被学生哄得很好。
被哄的很好的平秋鹤老师,在教学生涯结束的第二天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下课后他和前两天一样在座位上坐着看书,等京阳跟李和上他们告别,然后来找自己去别的教室补课。
然而把他从书里拉出来的不是京阳,而是下堂课的上课铃。
平秋鹤抬头,环顾四周。
偌大的阶梯教室早已经人去楼空,冷风从没关住的窗户闯进来,卷起窗帘,也卷走了被人烘热的空气。
窗外哗地开始下雨。
平秋鹤一直以为现在还是深秋,哪知道两周前,日历便早翻过了立冬。
今日小雪。
有的人会说,“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但平秋鹤咬文嚼字,他向来是觉得——“我一个人本来就过得很好”。
过一个人的生活,才不是什么关系破裂后的备选品。
平秋鹤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犒劳自己一顿,庆祝他重回独行侠生活。
下雪了,要不就去吃饺子吧,茴香馅儿的,再绕路去买杯生椰拿铁。
平秋鹤把书包挎到肩上,脚步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