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之后,茶餐厅内阴火通明。
白无霜才知道幸芝那句“别偷吃”的意义。
实在是太香了。
那些看上去并无稀奇的茶点,甚至在往常白无霜一个眼神都不会给的高碳水,如今挥舞双拳扭动身躯一瞬不眨地召唤着她。
“我真的不能试吃一口吗?就一小口,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我太饿了,这些也太香了。我,我就吃一小口。”
白无霜哀求道。
文春忙着盛餐,头也没抬道:“想吃也可以啊,不过,吃了姐姐的东西,你就是姐姐的鬼,以后再也不能离开喽。”
“凭什么!”
白无霜怒道。
文春说:“其实啊,这也正常,你看你都死了这么久,应该也没什么亲人祭拜你。饿了一个月了,自然看什么都香,忍忍也就过去了。兴许很快就有人祭拜你呢。”
白无霜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死了那么久,可为什么会没有人祭拜,夏宥就算了,那她的经纪公司呢,至少表面功夫也要做一下吧。
设灵堂,绕三圈,三炷香……
对,她是跳楼死的,恐怕没什么完整的遗容供人瞻仰。
还有她的朋友们,势必伤心过度伏在她的棺椁上痛苦不已。
她从前的那些朋友,还有她的粉丝……
为什么会没有一个人祭拜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无霜吸了吸鼻子,第一次冷静下来思考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
店里没有什么鬼客时,白无霜问幸芝,她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
幸芝回说:“这十天,便是你未尽的阳寿。所以,即便那天你不跳楼,四十天后你还是会死。”
“我能回去看看吗?”
白无霜难得没有火急火燎,幸芝有些诧异,人无法在朝夕间发生巨变,鬼亦如此。
“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幸芝顿了顿。
白无霜立刻手舞足蹈道:“你真的是个好人,不,好鬼。”
“今晚的所有餐盘,你洗。”
“凭什么!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就是只邪恶的老鬼!老鬼!”
白无霜跳脚。
文春在旁补刀:“白小姐,我家姐姐比你还小六岁呢。”
白无霜一愣,顺口道:“啊,这么年轻就死掉了,真惨。”
白无霜说完看见文春变了的脸色,大约猜到自己说错话了,但她性格在那里摆着,绝无认错的可能,便站在原地摆弄着自己生前做的美甲。她就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可一想到以后再没有可能,不免悲从中来。
文春走向幸芝,小声说抱歉。
幸芝笑着让她不必在意这些,提高音量说等白无霜清洗完餐盘,再准备些糕点,毕竟往农场还有些路程。
说完,也不管白无霜听没听见,幸芝在老槐树下给鬼差留了口信。
“我去农场,文春之事,请务必上心。”
******
白无霜的农场设在郊外,换作平日少说也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她却见幸芝点燃灯笼,下一秒,人已经站在农场栅栏外。
只是,眼前的一切,让她简直不敢相信。
农场像是被荒废了数十年,荒草没腰,无处落脚。铁门上锈迹斑斑,一碰就要散架。她亲手铺设的鹅卵石小道也已不见踪迹,只有那一栋房屋仍保持原样模样矗立再荒草之中。
那是两层仿木质结构的小别墅,是她自己设计又找木工师傅一点点打磨的理想之家。
白无霜无法移动,她被圈在光晕之中。
“可以过去看看吗?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幸芝移动到木屋内。
白无霜才彻底慌了。屋内什么也没有,陈设家具全都消失不见踪迹,只留下泛着霉斑的木地板上家具被挪动的痕迹。
“夏宥他怎么敢!”
白无霜咬牙切齿,却又瞬间做出乖巧状:“好妹妹,能带我去找夏宥吗?我前夫,我得去弄死他。”
不愧是演员,神情转换拿捏得刚刚好。
“好。”幸芝应下,她留意看向白无霜脚下,原来她在世上已无血亲,唯一的一丝阴线也几乎弱不可视。但这一条阴线却不是姻缘,更像是信仰之力。
阴线那头自然也不会是夏宥。
“你与夏宥之间不再有牵扯,找他需费些功夫,你要是能提供他的落脚处或者别的亲属,也许能快些。”
白无霜很快给了两个地址。
一个是夏宥单位分的房子,一个是夏宥父母的住址。
夏宥并不在自己的房子内,但从夏宥父母那很快找到夏宥所在的医院。
夏宥疯了。
人在精神病医院。目睹白无霜跳楼自杀后,夏宥也想跟着下来,被人拦下后就精神失常。
白无霜目睹夏宥双手双脚被束缚带捆绑在医院病床上,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白无霜无法接受。
比起算计她害死她,她更不希望眼前看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久久站在夏宥的病床前,试图伸手触碰他。
“如果你想害死他,尽管再靠近些。”
白无霜瞬间往后退了两步。
回到茶餐厅之后,白无霜一直坐在角落,耷拉着脑袋。幸芝和文春都没有打扰她,各自去歇息后天已经亮了。
茶餐厅开始白日营业。
白无霜蜷缩在角落,目睹尘世间人来人往,她想破头也无法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文春抱着平板找到幸芝,说白无霜的农场流拍,夏宥疯了,因为白无霜婚前设立过妇助会,所以她的大部分财产流入妇助会的基金。
“夏宥和代孕女之间呢?”
“因为代孕被曝光后,相关人员抓的抓关的关,那个孩子被夏宥父母出面打了。不过,妇助会应该是件大功德,白无霜下辈子还会入畜生道吗?”
“你倒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还活着这件事?”
幸芝反问文春。
文春将平板放在腿上,长发垂在耳边低声道:“我不想离开。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我想一直呆在这里。每一天新鲜又刺激。如果我是活人,以后是不是见不到姐姐了。”
“傻丫头,活着才有万般的可能。”幸芝停顿片刻继续道:“小姨已经很疲惫了,若是你还活着,你愿意继续经营这里吗?”
文春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幸芝。
“我可以吗?”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你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我一千一万个愿意。”
“好,那我们就等鬼差大人的信息。”
白无霜没再吵闹,她主动跟着文春忙着店里的迎来送往,店里鬼客一波接一波,白无霜虽然冷着张脸,也并未让人觉得不快。
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文春一点点细心教导白无霜。
“她不会留在这里。”
幸芝打断文春。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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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呢,至少能帮着姐姐一点。”
文春似乎已经跌入离别在即的情绪中,她睁大眼睛望着幸芝道:“如果我还活着,姐姐一定要时常入我梦里来。”
“好了,好了,眼泪要落到餐食里了。”
幸芝揉着文春的碎发。
“我是鬼,哪里有眼泪。”
鬼差来已经是两日后,店里鬼客众多,他便大剌剌进门靠在柜台边指着白无霜与幸芝搭话。
“就说你有法子,瞧,收拾的那叫一个利索。”
“文春的事有信了?”
“那是自然。否则我哪里敢来。她的肉身寻到了。”
“稍等。”
幸芝打断鬼差,忽的支起身子朗声道:“今日便到这里,诸位速速离开。”
众鬼尽管诧异,并未埋怨纷纷起身离开。
幸芝闭了店,将文春与白无霜请来围坐在桌边。
“鬼差大人有消息告知。”
说完做了个请字。
鬼差瞧瞧桌面,白无霜瞬间奉上热茶。他浅尝一口便将茶盏放下,又咳嗽两声,终于是开了口。
“是的,她的肉身找到了,确实尚在人间。”
原来,文春当日被落水鬼哄着跳了河,恰好当时有两名省队的游泳小将趁着夜色下河潜水,及时将文春救上了岸。可惜她受了惊三魂七魄皆不在位,被一只浑水摸鱼的矫情鬼夺了身子。
矫情鬼占了肉身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连夜徒步翻山越岭跑进了山里,想着等风头过后再露脸。
哪知道,矫情鬼失足,如今肉身昏迷躺在医院。
“今夜,我便要送她回去,再晚些怕要耽误了。”鬼差看了下幸芝道:“具体的手续我皆办妥,只看你们这边如何放人。”
“不必看我,劳您这就送她回去。”
幸芝跟着站起身。
文春连连跺脚,抖着嗓子哭道:“这么快吗?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交待白小姐。而且,姐姐,我舍不得你。我还有好多话没同你说。鬼差大人,能不能缓上一日,让我和姐姐好好告个别。”
“不行。”
幸芝断然拒绝,拉着文春将其拢在光晕之下。
“姐姐。”
“走吧。”
幸芝看向鬼差。鬼差点头起身,将袖中锁链收回便领着幸芝消失在巷口。
白无霜追出店外,已经没了踪迹。
从东市到文春肉身所在的羊城先后跨了六处福地,好在鬼差提前办了手续,出入时只需交换文书便可放行,只是一来二去耽误时间,幸芝终于瞧见灯笼中烛油缓慢消耗。
等终于抵达肉身所在的医院时,烛油已耗过半。
文春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在鬼差查到这里时,已经通过些手段告知东市那边,文春的亲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幸芝将文春自光晕下放出。
“好好活着。”
“姐姐,要常常入我梦来。还有,记得,在茶餐厅给我留一块地儿,等将来我老了死了还要去打工。”
文春缓缓坠入深渊,再睁开眼时四周只有透亮的白。
白墙、白床单、白大褂……
她明明知道幸芝和鬼差大人就在这里,可她再也看不见。
长久的昏迷破坏了她的声带,长期卧床萎缩了浑身肌肉,她甚至无法抬手告别。
豆大的眼珠自她的眼角滚落。
终于有护士发现,一直昏迷不醒的23床病患终于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