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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23

作者:沾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母亲因纵火被当场缉拿。


    她死在羁押车上,鬼差将绳索套在她脖子上。


    幸芝搀扶着阿元站在茶餐厅门口,母亲先是一愣,瞬间嚎啕大哭,她不断伸手指向幸芝,奈何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幸芝不敢上前,甚至不敢抬头看她。她躲在阿元身后,听阿元叮嘱鬼差,不要让阿青受那么多罪。


    鬼差打量四周道:“你们祖孙二人往后还有什么打算?”


    “再说吧。”


    鬼差看了眼幸芝,忽然开口道:“那日我见你,算了,你阳寿未尽,却肉身尽毁,我那日便觉奇怪,回去查了一二,既然如此,何不趁阿元尚在,替你重塑肉身好做个活人。”


    鬼差一番话。


    母亲却极力摆手。她双目赤红,挥动着双手几次想向阿元扑来。


    “阳寿未尽是什么意思,我被车撞得连渣渣都不剩。”


    幸芝露出真身,只剩下一颗头颅和一只右手,空荡荡的裙摆里什么也没有。


    鬼差轻笑:“这对阿元算不得什么难事,是吧,阿元。”


    他说着,紧紧攥着手中绳索,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小姨过来时,大火已经被扑灭,心神未定又得知相依为命的姐姐忽然身死,像是被抽断脊梁般轰然倒地。


    她晕死过去。


    来不及收敛母亲的遗体。


    幸芝追问阿元,阳寿未尽重塑肉身是何意?


    阿元却反问她,还想活吗?


    “你忘了你是要去自杀的?怎么,做了段时间的鬼又想做活人了?”


    “活人要是那么好做,谁又愿意做鬼。何况,我瞧着你做鬼比做人好多了。”


    阿元已经苍老至极,就连说话也断断续续。


    “可没有您在这里,做鬼哪有这么简单。”


    幸芝说了实话。


    阿元却皱起眉头。


    “你母亲新丧,怎么也该挤出几点泪来。你倒是好,仍旧日常只惦记自己那点心思。”


    幸芝拉紧阿元衣袖道:“阿婆你也记着些,我如今是鬼,鬼何来眼泪。何况,您也说了,母亲将来仍有再做人机会,不像我。”


    她撇着嘴,眨巴着眼睛。


    阿元叹息:“你若想再做人,也不是不可。先替我把烛油续上吧。”


    “啊!”


    幸芝惊呼:“算了,做鬼也挺好的。”


    这般说着又过了半月余。


    白日聚集在废墟上的老饕们商议着如何重建,入夜后聚集在此处的野鬼愈发饥饿难耐。


    他们本就是无人供奉,得了些因果寻得此地,也算是过了段好日子。


    如今骤然断了供奉,往日的积怨直冲云霄。


    幸芝提着灯笼出门,野鬼便聚拢上来,纷纷打探何日得以重开席面。


    幸芝挥了挥裙摆,竖起两根手指道。


    “这一嘛,小姨尚在病重,你们又是得空去叨扰人家,今儿你去瞧瞧,明儿你去探探,一来二去,阿梅少说也得再躺个半年。”


    “不去了。”


    “再不去了。”


    众野鬼纷纷摇头,却是有人去吓过昏迷中的小姨,想着将她从迷津中惊醒也算功德一件,因此,医院那些糊涂事都有了来处。


    “这二嘛,阿元阴寿将尽,油尽灯枯也就在眼前。我素日常与你们说过,得有一鬼探知如何续烛油,且方法可行的,它便是我门店的座上宾。”


    幸芝捏着嗓子,想像着自己气度芳华。


    众鬼听罢,瞬间偃旗息鼓。


    “小大姐这话说得叫人心寒。只怕那阴司鬼差站在这儿也束手无策。”


    “再说,阿元不在便不在就是,不是还有你吗,我瞧着您也不比阿元差。”


    “就是,就是。”


    众鬼附和。


    幸芝笑道:“想来诸位也知,我如何在这的。你们说,我连人都不做,又怎愿做鬼。这店与我何干,你们又与我何干。”


    幸芝说着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


    野鬼中呼一声乍起,幸芝越过众鬼,望见犄角处蜷缩着一对老鬼夫妻。


    幸芝识得二鬼。


    那是对携手赴死的老夫妻,年老体弱又百病缠身。两人育有两子一女。按理不该无后人供奉。


    这两人年轻时,也算得了些威风,用了点手段,攒下万贯家财。先后将两子送出国门,只留一女在身边。


    人到中年,失了权势双双身陷囹圄,等重建天日时,女儿早已全家远渡重洋自己把自己拖家带口送出国门,断了音信。


    老两口一无积蓄二无救济金,又放不下身段拾荒为生,听信有心之人撺掇,登报寻亲。


    三个孩子,他们偏偏寻那个在他们东窗事发后携家带口远渡重洋避难的女儿。


    也是苍天有眼,女儿没寻到,先叫人扒了身上的烂袈裟,早些年做出的事再度被人重提,曾因其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


    原借他们房子住的房东连夜将人轰出,路口施舍包子的店铺污水泼其出门。


    社区的人倒是按规矩接待了两人,一听说要联系其儿子便说什么也不肯透露半字儿。


    最后还是记者出手,辗转联系到远在国外女婿,得知他们移民次年,女儿便因水土不服抑郁自杀。记者深挖下去,才知当年老两口在事发前将全部身家一分为二多次辗转赠予两子,最后被抓牵连到女儿唯一居所被法拍,工作丢失人脉尽毁……


    而其两子早已改名易姓,说不定连身上的血都换了几轮,茫茫人海不得音信。


    就是想找也早已查无此人。


    两人也非幡然醒悟,只是病入膏肓,找旧友找从前部下,勉强入院治病,社区几番周转给两人安排落脚之地,竟是当年小女居住过的红砖青瓦宿舍。


    当夜,两人便一同服药自尽。


    就连身后事也是女婿回来处理。


    之后因为无人祭拜,骨灰到期后便倚在佛墙壁根下。


    幸芝供奉野鬼时,两人总能抢到先头,一人吞食一人环顾,倒是配合默契。


    幸芝望向两人,并未开口。


    老妇笑着朝她福身,又有些紧张地望着四周:“可否寻个僻静之地……”


    “你可以不说。”


    幸芝打断。


    “不敢不敢。”老妇推搡着老头出面,那老儿虽身着粗布麻衣倒是半昂着头颅,丝毫不见抢食时的窘迫。


    老头道:“说也可,不说也可。不过……”


    幸芝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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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妇这才惊慌,追上幸芝的脚步道:“幸姑娘,我们说我们说的。您稍等些。”


    幸芝脚下不停,老妇追得气喘如牛,倒是提了个关键字。


    小卉。


    那个活死人。


    “幸姑娘,你有阿元在旁,总能有法子的。若是阿元能如小卉那般活在两世,岂不是对您,对阿元都好,您说是不是?”


    “你知道小卉怎么成的活死人?”


    “知道是知道,不过……”老妇见幸芝又要离开,急忙道:“自然,我不说,幸姑娘您一定也有法子知道。只是,我们想跟阿元打听些事,就只是打听些。”


    “何事?”


    “幸姑娘,您知道的,我们有个死在前头的女儿,算算时间,她恐怕也转身为人。我们只想知道,她可有转世,又转世在何处?”


    老妇说完,拉着老头的衣袖,约莫是想让他在幸芝面前服个软。老头背手而立,耷拉着眉眼,紧抿着唇角半晌只挤出一丝沉哼。


    “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她若是托生也是别家儿女,与你们再无干系。”


    “我们老两口只想知道她过得如何,只是想知道这么个消息,绝不打扰。”


    老妇拍着胸脯保证。


    幸芝笑道:“说来也奇怪,生时不见惦记,如今死都死了,倒是惦记前世姻缘。你们不敢求阿元,便来求我,真当我傻了不成。”


    说完,抬抬手,将两人打成烟尘消失在她面前。


    索性无事,幸芝便直奔小卉的餐车。


    短短月余,小卉的餐车从两轮升级到四轮,四周亮着灯带,忽闪闪瞧着就是热闹。


    小卉如今成了网红,不时有人过来与她合照打卡。


    她仍是一脸憨厚的笑,手脚麻利的煮着馄饨。


    一碗素馄饨,上面撒几片香菜,袅袅香气升起,但凡吃过无不惊叹。


    小卉瞧见幸芝,哈着腰过来招呼。


    在活人眼中,只觉得老板娘煮到一半的馄饨忽然转身,支了张桌子藏在身后,口中念念叨叨。


    小卉说,前段时间因为她馄饨卖得好,被人举报说她在馄饨陷里加了东西,现场直播检查。小卉说她吓了半死,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结果,托举报者的福,小厨房的地面比检查者的脸都干净,别说什么大料,就连调味品也只有家中常见几种油盐酱醋,锅里面“突突”熬着大骨汤,里面有猪排、老母鸡还有两根牛棒骨……


    “这么一来,倒是替我做了宣传,再过段时间,我想着盘个门店,不用风吹雨晒那么辛苦,专心做好我的馄饨。”


    小卉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汤和馅都没问题。”


    “嗯,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人。”


    小卉说着,餐车上的闹钟响了,一锅馄饨又将出锅,很快被哄抢一空。


    一晚上,小卉忙不停歇,餐车前的人来来回回,直至深夜。


    直到最后一个馄饨捞出,小卉熄灭车灯,在月光下,她整个人瞬间老了三四十岁,头发灰白,皮瘦如柴。


    她张着没牙的嘴道:“您也看出来了,我不是小卉。小卉死了。我晚上不敢呆在家里,怕吓着孩子。哪有什么技术,我卖馄饨那会儿,只有一把盐几滴香油,照样香飘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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