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正中停放着一架钢琴,整体是偏欧式的装修风格,挑高的客厅,天花板悬挂着水晶吊灯,有黑色的真皮沙发,金色柱子里镶进了四四方方的暖黄色灯光,尽显出商人的华贵。
白狼早换上了平时的西装,通身白色,打着黑色领带。
迎面走过一个女佣,恰好是今早站在白孔雀房前的那个,他叫住了这女佣——
“心儿,孔雀起床了吗?”
女佣赶忙上前,叫了声二爷,并答道:“小姐起了,说是要穿您今年从法国带回来的那件小洋裙,我正找呢”
白狼笑道:“那裙子我记着是放在老爷柜子里了,这丫头,非说放那好找,你去拿吧”
“是,二爷,对了,老爷已经在餐厅准备用餐了,元爷也过来了,让您过去”
白狼向楼上走去,嘴里应着——“知道了,我先上去洗个澡”。
他又像是想起什么,忽而转头对旭官说道:“把Leo那副手套洗干净,拿礼盒包装着,那两颗门牙也记着包好”。
......
暮色渐渐笼罩在这片繁荣城市的上空,天空的淡蓝被添加了灰色粉末,却也丝毫不与其底色冲突,而白公馆餐厅的灯光也映照出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白狼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正与白老爷相谈甚欢的男人,他与男人相视一笑,说:“大哥,来了”。
这男人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低头问好,叫了声二爷。
他穿着一身黑衣,留有胡子,头发向后梳起,看着光明磊落,干净利索。
见男人上前,白狼并不端架子,只柔声道:“不是说了,叫我二弟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与主位坐着的白老爷点头示意问好。
男人抬头与他目光对视,却也毕恭毕敬,说:“你已经是当家了,规矩不能乱”。
“你是我父亲所收的义子,我们兄弟没有这个规矩”说罢,他笑着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落了座。
白老爷始终笑脸盈盈看着二人,他是一位白发满头的老人,可却带有与身俱来的气质,即使岁月带给他沧桑,即使他不再年轻,白家的底蕴家资,老上海人的贵族气派,全在他身上。
二人纷纷落座后他缓缓开口,笑道:“你们两兄弟和睦就好,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现在虽然正擎当了家,但你们还是要互相帮衬着些”。
“知道了,爹,我们日后一定会多帮衬的”,白狼看着元爷,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他转头又说:“孔雀怎么还没下来,这丫头都在床上赖了一天了,再不起床啊——”
“我看看是谁在说我坏话啊”,没等白狼说完话,餐厅门口就传来一个无比清丽的声音,迎面走来位姑娘,就是白孔雀。
她身穿一件天青软缎裁就的洋装,圆领处滚着雪色蕾丝边,几缕银线绣作成的鸢尾花,扣头镶着蓝珐琅,裙摆前短后长,内层水蓝衬裙若流云漫过,行时带起细碎声响,仿佛将巴黎风情与沪上韵味揉作一团。
面上胭脂淡淡,双颊似新剥的荔枝般粉嫩,目光清澈明亮,双唇安详端庄,这一切都表明她灵魂里只有圣洁,她嘴上讲的只有虔诚。
她可爱机灵地绕到白老爷身后,目不转睛看着白狼,带点怨气道:“爹爹,你看我哥真不讲道理,我就今天晚起了点,他就在这一个劲说我坏话”
白狼也不甘示弱,右侧眉骨轻轻一抬,笑道:“你这哪是晚起了点,分明是在晚上起,要不还是算了,毕竟在上海滩又有谁敢说白大小姐的坏话呢”。
白孔雀调皮地把小巧的鼻子皱作一团,又走到白狼身后,加重力道去揉了揉他的肩膀,道:“也对哦,毕竟我可是白狼的亲妹妹,谁又敢惹我呢”。
白狼转过头去,盯着白孔雀那双故作姿态的小眼神,忍不住笑出了声,柔声道:“好了,快回去坐好吃饭,一天了也不饿”。
她回到白老爷旁边的位置上坐好,一旁的白正元没来由地开口笑道:“饿一点也没事,孔雀就当减肥了,现在的小姑娘不都追求瘦点好看嘛”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白老爷夹起一块红烧肉到她碗里,笑道:“光瘦有什么好看的,我就要我们家孔雀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地长大”。
白孔雀鼓起粉粉的腮帮子做鬼脸,笑道:“爹爹,你把我养的这么胖,以后可就没人要了”。
白峰苍老而宽大的手掌在她头上轻轻抚摸着,道:“难道爹爹还愁养不了你一辈子吗?”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待在白家啊,我哥每天都欺负我,以后在他手底下我可不好过,今天去拳击场就没带我,又骗我”
白狼苦笑道:“哥哪次我出差少带了礼物给你,想要什么漂亮裙子哥没给你买,现在说我对你不好了,还有今天是我不带你吗,也不知道是谁一直睡到现在,我是怕打搅白小姐的美梦”。
“切,反正就是不想带我出去玩,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好吧,毕竟那可是‘租界第一拳’”。
站在一旁的旭官笑着回应道:“小姐放心吧,二爷不光赢了比赛,还将那个打假拳的家伙永远赶出了上海”。
白孔雀一脸花痴又崇拜的表情看着白二爷,道:“哇,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元爷道:“那当然了,不然二爷白狼的称呼是怎么来的?”
白孔雀一脸疑惑的问道:“怎么来的?”
见众人都不言语,元爷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站起身来,道:“抱歉,爹,我忘了——”
白老爷早没了方才的笑意,冷着脸细细咀嚼口中的食物,白家人都知道老爷最不喜这称呼,个个屏气凝神,无人敢多说一句,连白二爷也阴着脸。
只有白孔雀却也看不出其中深意,只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奇心驱使她继续提出问题,道:“爹爹,我还从来没听人说过我哥他为什么要叫白狼”。
所有人都看出小姐是在往枪口上撞,餐厅里服侍用餐的大多是白家的老人,明了白老爷的脾气,无人敢提起白狼这两个字,可众人只见白老爷缓缓拿起餐桌旁的纸巾,温柔的擦去孔雀嘴角的油渍,道:
“别人瞎起的名头罢了,不用管那些,多大人了,吃饭还不知道细嚼慢咽,吃的满嘴都是,来,尝尝这清蒸狮子头”。
他夹起一旁的菜到孔雀碗里,瞥了眼白正元,一脸不悦地说:“别站着了,坐下吃菜”
转头向一旁的白狼问道:“正擎啊,明天是雷霸天的寿宴,你怎么看”
白狼答道:“爹,雷霸天是看我刚刚当家,根基不稳,他要占我们的便宜啊”
“而且我觉得这只是个开始,雷霸天想要的肯定不单单是几笔生意那么简单”
白孔雀问道:“哥,那你去还是不去啊,这不就是鸿门宴嘛”
“寿帖都已经发过来了,我们白家有不去的道理吗?”
白孔雀笑道:“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哥,拜托拜托”
白老爷脸上涌现出些许担忧,道:“孔雀,明天我怕会有危险,你就别去了”
“爹爹,你都说了有危险,我更不能让我哥一个人去啊”
白狼附和道:“孔雀,听话,明天大哥陪我去吧”
他转头拍了拍元爷的肩膀,白正元也挤出了一个微笑回应。
“记得明天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
头顶灯光打的煞白,四周站满了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屋外的月色像鲜美的奶油蘑菇汤,顺着琉璃瓦的飞檐缓缓淌下来。
男人正悠闲地翘着腿把玩手中的枪,眼中却是充满杀意,过了许久才开口向手下的人说:“明天是雷霸天的寿诞,白狼决定去了,而且他不能带枪,这是杀白狼的大好机会啊,他要是死在雷府,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他只要一死,我以后就是白家的新当家”。
身旁的手下忍不住开口问道:“元爷,这白老爷收您作义子,白狼不也就是您的义弟,您又何苦伤害一家人的和气呢”
元爷冷笑了一声,随即死死盯着那男人,那骇人的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这手下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一个劲低头道歉,说着自己该死之类的字句。
“他白峰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什么时候真正拿我当过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