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晏修文的惨叫声在后山飘荡。
“明芙,你敢……”
“我怎么不敢?”明芙凑近晏修文的脸,长睫轻颤,瓷白的小脸上挂了几分愠怒,伸手便揪住了晏修文的耳朵,“晏修文,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叫我师姐、师姐。一天天没大没小、以下犯上,你说你是不是欠打!”
“那我也没说什么……哎哟哎哟……我错了,师姐我真错了……”
“我不敢了师姐,不敢了还不行吗……”
要说晏修文也是青云宗年轻弟子里最有天分的一个,论样貌、论身姿在整个上荒仙境里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可男人一到明芙面前,那张扬的气质就活生生弱了一多半,只能歪着头,龇牙咧嘴地求饶。
明芙“啧”了一声,松开晏修文,蛮不在意地拍了拍手,随后席地而坐。
“找我干嘛。”明芙没好气道。
“我……路过。”
“路过?你很闲吗晏修文,大晚上路过后山。”
“我这……”
晏修文揉了揉耳朵,紧挨着明芙坐下。
“衍安师哥说你今天特别用功,让我多学习,反正我晚上也没事干,索性过来取取经。”
明芙抬头望了望天,语气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低落,“有什么可取经的,你比我晚进门三百年,修为恐怕都超了我三千年不止了,向我取经,还是算了吧,我没什么能教你的。”
“说不定只是时机不成熟呢,宗主说了,有些人只是开窍晚,丹元需要时间突破和炼化,不代表没天分。而且,宗主那么看好师姐,肯定是觉得师姐大有可为。”
明芙听见这话,也只是沉默不语,心道哄小孩的话晏修文也信,修仙当然越早开窍越好,同时期筑基的二人,一人已至空境,一人却连地境都没突破,别说超过了,追上都是个难题。
“师傅他说得也对……行了,我有点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明芙起身,拍了拍衣服,便要往寝殿走去。
晏修文三两步跟上,“师姐,我送送你,我以后还是你的好师弟。”
“拉倒吧,我的好师弟多了,你还排不上号呢……”
“那我努努力,师姐,别嫌弃我呀……”
-
倏忽间,便来到宗门比试当日。
观灵台四周,琼楼玉宇浩瀚壮阔,五彩云霞萦绕曼舞,仙铃所到之处,几乎聚集了六界八荒内各大门派,上至仙界,下至妖界、魔界,各大门派的修真者慕名前来,将观灵台围得水泄不通,声势之浩大,竟一眼望不到头。
“听闻此次青云宗派出的是大弟子萧衍安,那真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人群中,一位身着青衫的修士激动地与身旁同伴议论道。
“月华门的珈蓝圣女也了不得,还有千机宗的穆时隐,可都是鼎鼎大名的高手!”另一人不甘示弱地反驳。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与观灵台上传来的钟鸣仙乐交织,将现场的气氛烘托得愈发热烈。
“诶,师姐,那边坐着的那个是不是九幽阁的代双,我记得他好像是上一届的魁首,能打败大师哥,看起来很厉害嘛。”
明芙探头探脑地四处打量,发现什么有意思的,就拍拍身旁的沈紫漓。
“代双的资质不比你大师哥要差。”沈紫漓声音缓缓,“而且听说他前不久寒潭淬火大成,修为长进了不少呢。”
“寒潭淬火?那他岂不是离心空境不远了。”
沈紫离止不住点头,“地境三重只是门槛,想赢起码也要达至虚空镜,前三甲就是灵空境者的比拼,修为境界相同,剩下的就看造化了。”
“师姐,那这样岂不是……”
“尘隐仙尊到——”
明芙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中气十足的一道男声,音色洪亮,甚至在如此空阔的观灵台上都回响不断,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尘隐仙尊?是那个凌霄宗的尘隐?他怎么来了?”
“对啊,尘隐仙尊已经六千年没有露过面了,怎么会来宗门比试。”
“何止,我听说上次神魔大战,尘隐仙尊受了重伤,凌霄宗的弟子几乎全部陨在了屠魔窟,差点就灭门了……”
“……”
场上安静了片刻,便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没有一个人不惊讶于这位“尘隐仙尊”的露面,毕竟在座相当一部分人都只是听过“尘隐”这一名号,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仙尊的真容。
明芙听了几耳朵,也顾不得自己那还没讲完的半句话,只若有所思地望向高台上的男人。
流云之下,燕惊重立于观灵台畔,身后被几个模样端正的仙侍紧紧簇拥着。他生得一副极清俊的面容,眉目清润,眸子挂寒辉。一袭月白长袍随云气轻扬,翻飞间带起月华般的银纹。其腰间一抹霜色的系带,清瘦处仅堪一握,身形却如孤峰般挺拔坚韧,远远看去,活脱一副揽月入怀的雍容气度。
生成此般模样,明芙不由得看直了眼睛——也没人说这位传说中的仙尊样貌这么好。
而这张脸也仅仅只是燕惊重众多长处中最不值一提的那个,天资、悟性、修为,十万年来,再无人能出其右。放眼望去,八荒之内,能像燕惊重这般在神元度化前便突破天境、位及神苍镜的修仙者,寥寥无几。
也正因如此,燕惊重年纪轻轻就被天帝赐予“尘隐”这一封号。六界之内,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大名鼎鼎的尘隐仙尊。
“师姐,尘隐仙尊怎么来了?”明芙碰了碰一旁的沈紫漓,小声问道。
“不知道。”沈紫漓也是一副狐疑的模样,“七千年前神魔大战后,尘隐仙尊身受重伤,宣布要闭关修炼万年,这时候还没到,也没人告知,怎么突然就出关了。”
-
“禀尊主,属下并未收到燕惊重出关的情报。”
此时,距观灵台几千里外的雾山顶,一大堆人马在此集结。黑影威压,几近与身后黑色的松雾林融为一体。
“负责勘察岐灵山的探子呢,瞎了?”
崖顶穷极之处,有一人负手而立,听见来人的禀报,神色未变,只音色凉薄,阴恻恻漫来,让人觉察出男人有些许不悦。
“……是属下的失职。”
手持长剑的男人几乎快要把头埋到了地底,身后黑压压的大片人影也仿若鬼魅般悄无声息。瘴霭重叠的山林里,只能听见风叶翕动的声响和几声嘶哑的鸟叫。
仿佛过了很久,那人微微偏头,冷峻的面容掩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唇角却不合时宜地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平添了几分瑰丽,加之那玄色的衣影,跃然一副杀人如麻的阎罗像,让人禁不住心生胆寒。
“杀了——还有,提醒应元珠,让她不要坏了孤的好事。”
“属下明白!”
-
观灵台上,各大门派的比试还在继续,没人能觉察到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也不会有人把心思放在千里之外的松雾林中。
“好!”
“修文,打得好!”
这边,晏修文两个回合之内结束了与天玑宗弟子的对决,点到为止,打得对方心服口服。
下一局,该轮到明芙与应元珠了。
“阿芙,别紧张,有我们在,应元珠不敢造次。”沈紫漓轻轻捏了捏明芙的手,宽慰道。
“我知道,师姐,你们就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的。”
明芙冲着沈紫漓轻轻一笑,言罢,便执剑站上了观灵台。
风瑟瑟,吹动明芙留仙裙的衣摆。白玉簪轻挽发髻,脸侧几缕碎发垂落,衬得她凝脂般的面庞愈发娇艳。身侧的长剑闪烁着金色流光,气清朗润,化作丝丝缕缕的灵力,腾悬缠绕着少女的周身。
明芙本是青云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按道理来讲并不惹人注目,可主座上的燕惊重在看到明芙的那一刹那竟突然有些不安宁,眼睫忽颤,眉间禁不住泛起浅浅的折痕。
——那个人的女儿吗?还有那把剑,看来他真的闭关很久了。
台下,应元珠支着头,懒散倚在木椅上,玉指抚了抚长发,一团黑雾划过,瞬间,便从椅上挪到了台前。
看着面前之人貌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应元珠讥笑一声,嘲讽道:“你们青云宗是没人了吗,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过来跟我对阵,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要我说,比不过就趁早认输,像你这种货色,还不够我练手。”
应元珠唇角轻挑,潋滟的唇色和身上火红的裙摆交相辉映,像一簇烈火中盛放的牡丹。
“少废话,我管你是谁!”
话音未落,一柄泛着金光的长剑便穿进了应元珠的发丝之内。应元珠神色惊变,躲闪之际,一绺长发便自剑刃处剥落下来。
“你!”
应元珠回神之际,那剑便愕然横空一砍,若非她躲闪及时,明芙这一剑,可能她还真招架不住。
“黄毛丫头还搞偷袭,本来想你认输就放过你,可谁让你不识好歹——”
应元珠有些气恼,话音未落,一根挂着黑色雾气的长鞭便朝明芙的面门直直袭来。
明芙一个闪身惊险躲过,右手同时挥剑,谁知力道不稳,“铿”的一声,剑刃便狠狠扎在地面上。
明芙眼中闪过惊慌,然而,下一秒,一阵皮开肉绽的刺痛感便陡然爬满了她的背。
空气被长鞭划破的声音清晰刺耳,后背也在一刹那绽开血红色的痕迹,明芙吃痛,跌倒在地,谁知那锋利的长鞭竟不依不饶,一下下狠狠鞭笞着明芙的后背。
正欲忍痛起身,剧烈的灼烧感却再度来临,又是一下,明芙脱力跪倒,唇畔溢出破碎的呻吟。
“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跪在地上求求我,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放过你。”
应元珠声音轻佻,说着,一只脚踩上明芙的肩胛骨,得意洋洋地冲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