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想折辱他?尽管来试试!……
第一个词条点进去, 都是乐子人吃瓜群众玩梗耍宝的,什么‘光鲜靓丽怪蜀黍’‘纤细漂亮男妈妈’之类打趣恶评层出不穷。照片里小孩跟沈桥关系看起来明显很亲昵,沈桥也不知道这个词条是怎么被创建出来的。
第二个词条里内容就丰富了, 从科普黑料到诅咒唾骂, 铺天盖地的恶意遮掩也遮掩不住。
——沈榭滚出娱乐圈!!
——早就说了他私生活靡乱, 不配为人吧,看看,孩子都搞出来了
——果然我不喜欢的人会自己走上绝路 [涂指甲]
——这算什么啊,他刚入圈时候玩得更花, 男男女女,纸醉金迷,需要视频的私1r
沈桥挑着能入眼的看了几条, 只觉得脑袋都被他们捅炸了。
关于孩子妈的猜测有四五个, 打着些看不懂的缩写跟Emoji小表情代称,有男有女,数量不一, 最后甚至连只能在隔壁花市看到的敏感内容都出来了。
似乎恨不得立马有蓝底白字的官方出来,当场宣布将恶劣艺人沈某逮捕归案、绳之以法!!
网上吃瓜热潮达到高峰, 旧坟假料被一记记洛阳铲掀的整个平台全网飞扬。
星娱跟野火两家公司养的八百多个营销大号却都安静如鸡, 丝毫没有蹭一波热度的意思, 平时活跃的跟机器人似得, 今天甚至连赞都没点一个。
宿小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无语, 真的太无语了
他觉得肯定是最近看书太多把脑子看糊涂了,不然怎么大白天的,尽有人说些鬼话?!
孩子妈猜些女明星就算了,怎么还一本正经的提名一些男艺人?
是沈榭能生,还是他们谁能生?
简直离谱。
青天白日, 鬼话连篇。
他做了什么孽,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这些?
屏幕上满屏的尖锐言语被来电显示覆盖,带着震动,一圈圈通话提示如涟漪散开。
是陆枫的。
沈桥敛眸手指滑动通话键接通,没有说话。
陆枫那边声音依旧冷静,徐徐缓缓道:“告诉小杰不要接受任何采访电话,然后这件事情你们也不用管。”
沈桥想着那些刺眼的词条,默然片刻,道:“那瞿家小朋友”
陆枫语气平稳带着几分隐隐笑意,意有所指道:“就因为瞿家小朋友被曝光,所以用不着我们费心了。”
陆枫的意思很明显,任凭舆论发酵,他们隔岸观火就好。
上次不管舆论是因为沈桥躺医院里状态太差,铺天盖地全网黑,艺人本身又没多大价值,高层不愿意在他身上浪费精力。
这次是他们惹谁不好偏偏惹到了瞿家脸上。
这下也用不着他们星娱公司出手了,瞿家自然会整治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陆枫转头安慰了沈桥两句,让他跟之前剧组的同事保持联系,以后有什么剧本的话也好继续合作。
沈桥点头应下。
挂断电话,他捏着手机又看了看被曝光出来的小孩侧脸,乖乖巧巧趴在自己肩头,背影看起来格外乖顺可怜。
突然,他心底有些难以描述的沉重。
这么小的孩子,因为跟在他同框被拍到就要遭受无数谩骂
沈桥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屏幕沉默半刻,打开手机,给瞿衍之发了条短信。
:抱歉,牵连到蕤蕤了,最近几月我就不过去了。
宿小杰接了杯水拿过来递给他,顺手剥了个橘子放他面前,“小榭哥,别多想了,又不是你的错。有些人就是嘴欠心毒,阴暗得见不得一丁点阳光。”
沈桥接过水杯勉强笑笑。
他不是在意自己被骂,只是有点愧疚。
不过幸好蕤蕤太小还不会识字上网,这段时间过去,应该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之类的坏影响。
沈桥正在自欺欺人般暗自安慰着,微信底部第二格突然多了个带着圈的数字红点。
他循迹点开,是条新的好友申请。
——瞿衍之。
沈桥手指顿了下,摁下通过按钮。
加上好友几分钟后,瞿衍之发了条图片微信过来,沈桥打开跟他的聊天界面,蕤蕤抱着粉色小熊开心笑着的照片就映入眼底。
沈桥点开对话框,手指悬停半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手机呼吸灯微弱闪烁两下,瞿衍之的文字先他一步发了过来。
瞿衍之:蕤蕤很喜欢你送的小熊
沈桥没有回复。
下一条信息,隔了几秒弹出,是一串杂乱字符,后面还跟着几个笑脸表情。
沈桥眸露疑惑,试探着回了条消息过去:蕤蕤?
然后一条短短语音条立即弹了出来。
沈桥点开,小女孩细细软软的声音就从听筒里漫了出来:小、榭哥哥~
她说话很轻,有些迟钝的卡壳儿。
但音色很好听,带着小孩特有的绵软童音,奶声奶调的让人心软。
沈桥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连累这样一个小孩遭受全网暴黑就已经够自责了,现在连跟她哥哥说好的陪伴都想打折,沈桥觉得良心在不断受到谴责
瞿衍之让蕤蕤跟沈桥又聊了两句,便收了手机。
结束时候他让沈桥不要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蕤蕤小朋友被他保护的很好,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一通聊天下来,沈桥心底的负担不知不觉间消散不少。
他捏着已经黑屏的手机笑笑,扔到一边,继续去看推荐的素材电影。
他不是科班出身,像之前在《神明启示录》里跑跑龙套还好,但后面想要接些戏份稍重的戏,还得下苦功夫继续补课才行。
漫天黑料在两个黑词条里窜来窜去乱飞了两天,到第二个晚上时候,已经被删的差不多了。
关键词搜不出来,连之前‘沈榭’名字后面自动关联的黑词条都删掉了,广场一片岁月静好
主页无数粉丝骂娘。
宿小杰翻着微博到处巡查了一遍,翻回沈榭账号主页,看着第一条博文下面翻滚激增的评论数字,摇头叹道:“还是不够给力,瞿总什么时候把新浪收购了啊”
沈桥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咳!咳咳”
宿小杰连忙抽两张面纸递给他,顺手又抽了两张擦擦台面,“就个玩笑话,不用这么震惊吧”
他话音一转,嘿嘿笑道:“不过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爽!!”
看了一眼评论区,他恨恨嘚瑟:“憋不死你们!”
小人得志般笑嘿嘿盯着微博页面晃晃脑袋,宿小杰丢掉纸巾,开始转动脑筋开始跟沈桥分析,“不过这些照片是谁曝出来的?我们最近也没得罪谁啊还有,瞿总为什么要让这些黑热搜多挂两天?他不怕小姑娘身份被扒拉出来吗?”
沈桥若有所思,道:“可能公司另有安排吧”
星娱这边确实也接到了新邮件,向来任凭公司经理自行管理的大老板,竟然破天荒跟他们开了个线上会议。
也没做什么大改动新安排,就让各经理人汇报了下近两年公司情况跟未来走向。
各重点项目跟合作意向汇报完后,又将公司现有艺人分层分类,针对每个人未来的星途发展都逐一畅想展望了下。画惯大饼的经理人们,用投影大屏幕翻着一张张男俊女靓的照片,将手下人夸得天花乱坠,整个公司都星光璀璨熠熠发光。
瞿衍之一边听一边将闻亦逍的资料从一沓文件里抽出来,冷眼看了两眼,放在一旁。
星娱公司在娱乐圈覆盖面很广,除了最基本的选秀、艺人培训项目,还收购了家听有名的播放平台,这两年重点都在选购口碑好剧,扶持平台播放流量上面。想要打通从拍摄到播出这条路,在播放赛道也分一杯羹。
各高层将手下项目一一汇报完,以为瞿衍之对公司未来发展有别的想法。
结果直到会议结束,也没见他开口说点什么。
于是挂断视频后,便三三两两交换着信息,各自猜测着回办公室查漏补缺去了。职场上最怕大老板有新想法大变动,这次瞿大老板会议开得这么详细,指不定是想着做什么组织架构调整。
他收购星娱这么久,终于要亲自坐镇调整公司结构的话,后面指不定就要开始裁员换人,调任他原公司用得顺手的人来接替他们了。
虽然,能在星娱做高层的都不缺工作机会,但想到这个还是有些内心惶惶。
不过瞿衍之也没让他们担心太久,隔天便将诸位高层请去开了个宴会,推杯换盏,一通推心置腹下来,将各位高层半悬着的心又安然放回了原处。
跟端着酒盏过来的陆枫,轻轻碰了下杯,瞿衍之看着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晚宴厅,心底格外宁静。
之前不管星娱事务,是星娱里没有什么值得他关注。
可现在不一样了
瞿衍之想着那人陪蕤蕤玩时垂敛下来的眼睫毛,端起酒杯凑在唇边轻抿一口,将其放在旁边托盘上转身阔步走了出去。
·
沈桥在家看了一天表演老师推荐的经典电影。
晚上洗完准备睡觉时候,听到宿小杰坐一堆资料里嗤笑着哼了一声。
怎么学习还学出脾气了?
沈桥擦着头发疑惑走近,“怎么了?”
宿小杰仰头将手机递给他,一个明晃晃的新词条在热搜上挂着。
#沈榭榜上金.主一手遮天#。
沈桥:“”
不用想也知道底下评论是怎样的热闹盛景。沈桥手机一扔,回房睡觉去了。
网上舆论风波闹了几天,《神明启示录》剧组那边的收尾片段也拍完了。费导大手一挥,包车包酒店宴会厅庆祝全剧组杀青!!
剧组的同事跟车一起过去,沈桥跟几个提前杀青但还在淮市的演员,自己乘车过去。
宿小杰将沈桥送到地方,看着门口已经布置好的接引牌,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真不用我陪着吗?”
“不用,”沈桥摘下安全带,“既然有事,你就先去公司吧,结束了再来接我。”
刚出门时候接到公司电话,让准备考取经纪人资格证的同事都去参加个培训,沈桥这边也就庆祝杀青没什么正事,等结束后再打电话找宿小杰过来也是一样。
宿小杰低头看了看时间,道:“那我先过去了,你这边结束记得电话。”
沈桥点点头,拉开车门欠身钻了出去。
目送沈桥踏入酒店被接待人员领着朝里面走去,宿小杰调转车头,滑出停车道翩然离开。
他过去培训两个小时,加上赶过来的路上时间,这边杀青宴差不多也该结束了,接上小榭哥回家刚好。
沈桥这边穿过酒店前厅,跟着接待人员刚到宴会厅,便看到舞台顶上挂着的硕大红色横幅‘热烈庆祝《神明启示录》杀青收工!预祝收视长虹!!’红底白字,横平竖直的粗体正楷字,连带着几个感叹号,非常惹眼。
会场已经来了不少人,舞台前面的桌子上摆着香槟塔,旁边还有一溜摆放整齐的奶茶。
“想喝什么拿什么啊!”剧务小哥将最后一杯奶茶从外卖包装袋里拿出来,放桌子上,一脸轻松朝众人招呼。
现场气氛非常自在。
“沈哥,来啦?”
凑在一起聊天的几个小姑娘看到沈桥,笑嘻嘻从旁边拿了个栗子蛋糕小甜点递给他,“看群里你没说话,还以为今天不来了呢了!”
沈桥笑着接过栗子蛋糕,“在家也没事,过来转转。”
化妆组小姑娘捧着蛋糕嘿嘿直笑,“被费导单戳烦到了吧?陈导跟阮白冷战,搞得剧组冷冰冰的,他可想多来点人暖暖场子了。后面剧宣时候还要接受采访呢,要是男主跟导演冷战不合的消息传出去,多影响宣传啊。”
“就是就是。”
几个小姑娘跟沈桥围着站在一起,压低声音,又分享了几个他离开后的片场八卦。
没一会儿,俩导演跟编剧也都到了,会场上人已经到了许多,除了道具组的同事还在收拾东西,跟最后一趟车过来,其他摄影、灯光、化妆等组的人员基本都已经来齐了。
陈导抬头在宴会厅里扫了一圈,面露不悦,轻声冷嘲道:“阮白呢?他不跟B组一起过来的吗。怎么,我们小小一个杀青宴请不起他这尊大佛?”
费导低头边在手机上敲着字,边夹在中间当和事佬,“哪儿的话!他助理说刚拍戏把衣服搞湿了,去楼上换身衣服,马上就下来。”
陈导冷哼了声,跟几人去了旁边放映台等着。
阮白洗完澡换了套衣服,在经纪人助理陪同下光鲜亮丽登场,灯光师笑着将光束打向他,费导拎着话筒站上台跟着笑闹打趣,“阮大明星赶紧的!整个杀青宴就等你了——”
阮白长腿阔步翩然优雅进来,他经纪人跟在旁边,颔了颔首笑着冲两位导演谢罪,“抱歉抱歉,来晚了,耽搁大家伙儿时间了,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费导佯作气闷笑道:“你罚算什么?要罚也罚我们大男主,阮白你说是不是啊?!”
阮白笑着点头,“该罚,我领了。”
一通笑闹下来,宴会厅灯光调成暖色,暖场音乐也放了出来。
费导连拉带请硬拖着陈导上台进行了下拍摄总结,章小婕不在,阮白跟几位德高望重的友情参演老前辈,代表演员轮流讲了两句。
然后几位主创站台上一起开香槟、切蛋糕。
最后朝着一个方向来了个剧组各部门人员大合照,走流程的庆祝环节就算是结束了。
会场响着优雅小提琴独奏,大家三三两两的凑一堆,玩着游戏喝着酒,聊八卦的聊八卦,谈合作的谈合作。互通有无,相互分享圈内讯息及资源。
这场杀青宴本就是为软化阮白跟陈导之前的矛盾张罗着办的。
阮白团队不知道怎么说服他的,流程结束后,阮白竟真老实听话的跟在经纪人身后,去给陈导倒了杯酒赔罪。
圈子里的人最懂得审时度势及时收手。
当初陈导摆了这么久谱,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再加上阮白公司真的很能低得下头,大晚上的几个高层拎着礼物在他家门口等到半夜,最后陈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给开了门。
然后一通道歉求情,从阮白年轻气盛想法单纯,到大家付出这么多精力都是为了剧好。全方面解释一通,最后终于握手言和。
不过公司是公司,个人是个人。
陈导虽然后来又回去拍戏了,但跟阮白关系还是互不理睬,隔着层冰。
今天阮白愿意跟着经纪人过来倒酒赔罪,不管心里怎么想,有这个动作就已经可以算求和了。陈导虽然心底不大痛快,但他公司高层的面子还得给,便顺势下台阶,拿过酒杯喝了。
费导站在旁边笑呵呵打圆场,“好了好了,谁家拍戏没个磕磕碰碰的,大家伙都是为了剧好,讲开了就好了!”
阮白经纪人跟着笑着点头,顺势倒酒敬了周围一圈儿。
在场都是公司花大价钱挖来的业内精英,趁机搞好关系,加上联系方式才是关键,以后有什么资源也好跟着争取。
阮白跟着经纪人敬了一圈酒,简单应酬结束,端着酒杯瞥了眼觥筹交错的会场边缘,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宴会酒厅。
沈桥站靠近庭院的玻璃墙边,跟几位圈子里平易近人的前辈寒暄交谈。
他最近网上风波不断,不过都是些没凭没据的黑料,圈子里前辈年轻时候也整天在虚假花边新闻里打滚儿,见惯了这些,都没放在心上。
说说笑笑,那些令沈桥难堪的杂事儿压根没提。
酒宴进行到一半,齐歌来了。
穿了身墨色顶奢西装,手腕镶钻表盘晃得人眼睛疼,打扮得跟花孔雀似得就差跟阮白同台竞艳了。可惜阮白提前离场,没人压得住他。
无趣地转了一圈,跟导演那圈人碰了杯酒,齐大少爷便带着助理阔步离开了。
他走后,酒宴厅不少人开始凑堆悉悉索索猜测他背景。
从圈内某家隐藏很好的小少爷,到政界哪家刚留学回来的二公子,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沈桥这边的一位前辈端着酒杯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笑道:“在娱乐圈混了大半辈子,最近才发现,这几年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这话说得带着几分淡淡讽刺意味,有人笑着打圆场,“年轻人嘛,能闹腾是好事儿。”
其他人跟着碰杯轻笑附和,从远处看倒真是一片亲善和谐、其乐融融。
沈桥淡笑不语,等气氛重新热络起来时候,将酒杯放在旁边吧台上,转身去了洗手间。
他刚跟着众人一起去敬了几杯酒,这会儿脑袋晕晕的,站在洗手间明亮宽长镜前,低头就着潺潺流水冲洗手上莹白泡沫。
他有点困,两颊跟耳后也是能感觉到的微微发烫。
十指交叉着徐徐缓缓冲洗干净手掌,沈桥抽出镜面下面的抹手纸,反复擦了擦手心水渍,转身靠在洗手台上,掏出手机给宿小杰发了条微信。
他有些大意了,没想到沈榭这具身体竟然这么不胜酒力,十多度的葡萄酒竟然也能喝醉。
眼前地板被身后明亮顶灯照得有些反光,沈桥收起手机,抬指揉了揉额角,提起精神抬眸朝外走去。
洗手间里间跟外间隔了道屏挡,沈桥踏出去时候,不小心跟进来的人迎面撞上。
脑袋‘砰’地一声撞在那人肩膀处,晕乎得他身形跌撞跄踉了下,后退两步差点跌倒到地上。
“抱歉。”
沈桥扶着晕乎乎脑袋站直,觉得刚缓下去的酒意,被这下摇晃得又从身体里往头上涌。
来人放开扶着他胳膊的手骨,身型高大,挡在他面前高大的仿佛一堵墙。低眸睥睨着眼前人漆黑发漩,冰冷冷道:“沈榭,你还想干什么?”
沈桥无措抬眸,一张冷峻英俊的脸便映入眼帘。他愣了愣,缓缓站直身体,冷静拨开眼前当道的身体,径直绕过屏挡转身离开。
被他无视的人眸底愠怒一闪而过,转身靠站在走廊里,收敛着脾气喊了声他名字,“沈榭!”
沈桥步调顿了顿,停身转头,淡然自若问他:“有事?”
闻亦逍没见过这样态度冷淡的沈榭,只觉得他是在跟自己置气,但那张脸上的冷漠太过刺眼,刺得他心里跟扎了根倒刺似得,一下一下,剜着肉疼。
他不喜欢沈榭整天缠着自己,更不喜欢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无视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沈榭怎么做,但至少、不应该、也不能够是现在脸上的这种表情,冷漠、平淡、从里到外都透着难以遮掩的淡淡疏离
他觉得胸腔缓缓凝聚起一股郁气,沉重的,污浊的,压得他有些呼吸不畅。
沈榭态度冷淡,衬得因担心他急匆匆飞回来的自己像个傻.逼!
闻亦逍冷冷看着沈榭,心底仿佛揉了团杂线,他记得他也曾很喜欢很喜欢眼前这人,可现在却只觉得厌烦。沈榭整天缠着他很烦,沈榭不理他更烦。
闻亦逍觉得他也有病,明明早就厌烦沈榭,想晾一阵子让他冷静冷静。
却在得知俩人视频曝光他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时候,还是心脏揪疼了一下,然后不顾导演发火,冒着被解约的风险强硬请假飞了回来。
可沈榭竟然这样对他
压下烦躁,闻亦逍拧眉瞥着沈桥不耐烦道:“闹够了没有?”
“闹?”沈桥诧异一瞬,看着他眸底闪过的不解跟挣扎,心明如镜,有人想要犯贱了。
他挑眸望着闻亦逍,嘲讽开口:“闻先生想听什么?”
闻亦逍冷冷看着他,只字未言。
沈桥勾唇讽笑了下,敛眸转身离开,“闻先生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闻亦逍望着他决绝背影,墨冷眸眼危险地眯了眯,他缓缓沉声冷道:“你今天敢走,以后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沈桥觉得挺好笑,昏暗长廊里脚步连顿都没顿,径直阔步离开。
闻亦逍身侧的手缓缓捏紧。
虽然整个长廊空无一人,可他却觉得像是被千万人围观着看了场笑话。
沈桥回到酒宴厅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要了杯冰水,缓缓醒酒。
他不是沈榭,对闻亦逍没什么参不透、割不断的执念。他只觉得膈应。被原主攻想吃回头草的眼神看一眼,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泛起难以言述的恶心。
过时不候,破镜难圆,人死如灯灭错过就是错过。
他不想跟闻亦逍再有任何瓜葛。
沈榭当初那刀划地又狠又深,不知是心死如灰到了哪种地步,竟然半点活路都没给自己留。
沈桥暗想,就算他还活着,恐怕也不愿意再多瞧闻亦逍一眼。
他决绝地跟这个世界告别,所有浓烈爱恨,都湮灭在了那缸鲜红血水里,随着消散的灵魂再也消失不见。
事到如今闻亦逍才想起来回头摆谱,早都晚了。
那个深爱他的沈榭,在已经气息散尽断气死在了那缸血水里,至死都没给他留下半句遗言
沈桥撑着脑袋阖眸。
他酒意蔓延上来,眼睫沉重地犯困,意识信马由缰漫无目的飘散。有侍者过来恭敬站在卡座旁边躬了躬腰,低声轻道:“沈先生,您助理在外面等您。”
沈桥掀了掀漆长眼睫毛,眸瞳里框出一条弯镰缝隙,眼前似隔着层朦胧雾气看的不甚清楚。
他缓缓闭上眼睛,努力驱散薄薄醉意凝聚出一丝清醒,撑着身下软座站起身,“走吧。”
侍者侧身一步,稍稍走在前面带路。
沈桥跟着他朝酒宴厅外走去。
不知是沈榭体质原因,还是这酒后劲太大,沈桥离开酒宴厅没走两步就觉得目眩神迷,一步步踩在云端般,脚下开始发软。
走廊里灯光暧昧昏暗,他扶了下脑袋,侧身撑着墙绕过眼前侍者朝电梯间走去。
突然腰间一紧,被人勾着腰侧圈进了怀里!
一块湿漉漉软巾捂住口鼻,刺烈甜味涌入鼻腔,意识骤惊清醒一瞬然后眼前猝然黑暗下去。
彻底晕厥前,他依稀听到侍者施舍般轻佻调笑的声音,“这次不走电梯,沈先生”
沈桥再次醒来是在一间昏暗杂物室里。
没有开灯,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屋子里飘着发霉的淡淡灰尘味道,像是封闭空置了许久都不曾通风。
沈桥眯了眯眼睛适应黑暗。
他不知道身在哪里,脑袋里晕乎乎的难受,眼睫毛也沉重地颤了颤有些撑不开。
他闭着眼睛半卧在藤编躺椅里,浑身瘫软地半根指尖都难以挪动,周围很安静,黑漆漆的夜色将室内溢满,但在旁边不远处漆黑角落里却有‘哒哒哒’的无节奏轻叩敲击声。
沈桥阖眸适应片刻,待脑袋里的眩晕散去,艰难掀眸朝声音响起的昏暗角落瞥去。
“哟,醒了?”
黑漆漆的墙角里坐着个人,两腿分得很开,脚踝搭膝盖上翘着平二郎腿,正是将沈桥迷晕拐来的那个青年侍者。
他不急不慢在手机上敲击着什么,语气也透着几分轻松惬意,慢悠悠的,“那什么,你别紧张。我这个人不大爱跟人动粗,不过拿人手短,该交代的交代了我就放你回去。”
沈桥不信敢肆意绑.架的会是什么好人,他瞥着侍者平静问道:“什么事?”声音有些嘶哑。
侍者吊儿郎当笑了下,道:“你拿的那些视频在哪里?”
沈桥眉头缓缓蹙起,“什么视频?”
侍者抽空从满屏对话框里抬眸瞥了他一眼,眸光从他脸上,缓缓挪到藤椅旁边的长凳上,嘲讽地掀了掀唇角,“别怪我没提前说啊。你早一秒交代早一秒出去,晚一秒交代,多受点小疼,要是非撑着傲骨不能屈死活都不肯说,那只能遭点大罪了”
长凳上放着两支已经推好液剂的注射器,细细长长的尖锐银针,在满室昏暗里泛着冰冷寒光。
沈桥随着他眸光低头,视线落在两支细小注射器上,清冷眸光微微凝滞,不动声色抿了抿唇。
侍者察觉到他的害怕,轻轻嗤笑了声,“都说别害怕了,我也不想做这些缺德事儿,所以你就赶紧老实交待了吧。”
沈桥头疼,将脑海里记忆翻来覆去寻找几遍也没发现跟视频有关的信息。
他忍着颅内刺痛,蹙眉缓缓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东西。”
侍者无奈笑了声,“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不见棺材不掉泪,刚开始有多嘴硬后面哭得就有多惨。”
手机屏幕闪了两下,他低头又劈里啪啦敲起字,眼皮也不抬的慢悠悠劝谏,“沈先生,你好歹是个大明星,面皮比里子重要。我劝你还是在我能做主的时候,赶紧把该说的都说了。不然,等我那疯批东家没耐心了,放不放你就不是我说得算了。”
沈桥无力地闭上眼睛,秀利眉峰微微皱起,“你确定没有绑错人?”
侍者骤然失笑,回掉最后一条微信,站起身撑了撑胳膊走过来,“不想说算了,反正总有办法从你嘴里掏出来。”
他长腿阔步缓缓踱到沈桥身前,弯腰捏着他下颌左右掰动看了看,弯眸意味深长道:“反正又不是我受罪”
沈桥厌恶垂眸,侧头挣了挣,没有挣开。
侍者屈膝在他身边蹲下,捏起一只细细注射器,单手推掉针头处的空气,另一只手捞过他手腕撩开衣袖露出静脉,声音轻轻徐徐,道:“这玩意儿是一种医用药剂,你可以理解为吐真剂。”
他撩开沈桥袖摆,将冰凉针尖刺破皮肤,推动注射器推杆将液体缓缓注入进去。
半蹲在地,仍絮絮叨叨的说着些话。
“效果嘛说实话,挺一般的。”
“但做我们这一行的,客人有需求,我们就得想办法满足。你这两针都是东家特意交待的,运气好的话,这一针就能结束,运气不好的话”
他轻轻哼笑了两声,怜悯道:“就有你好果子吃咯。”
沈桥浑身绵软无力,蹙眉任凭那冰凉液体注入体内,思绪快速翻涌。
侍者拔掉针头,随手丢掉注射器笑了下,站起身后退两步观察着他,安慰道:“别担心,是会有那么点副作用,不过也就难受段时间,死不了人。”
沈桥眼睫缓缓垂敛下来,觉得脑袋里开始迷迷糊糊犯晕。
胸腔处有些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突然心悸得厉害,虚晃心跳剧烈跳动,一声叠着一声,如擂鼓,如雷鸣。似恨不得锤破胸膛那张鼓面,鲜血淋漓地蹦出来般,躁动得厉害。
沈桥躬身干呕了一声,虚软腰身从藤椅上软绵绵侧栽下来,半伏半躬的趴在藤椅扶手上,头晕耳鸣,难受干呕得泪眼朦胧。
侍者站在他身前低眸看着,居高临下,轻声笑道:“怎么样,现在想起来了吗?”
沈桥单薄脊背躬成一座桥,眼前尽是斑驳陆离的破碎水雾,他低着头,抽搐指骨重重掐陷进掌心里,留下一道道月牙般的白。
他咬着牙,抗拒身体里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袭来的难受,根本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
侍者无聊掏出手机看了眼,低眸睥着他剧烈的反应,见时间差不多了徐徐问道:“今晚送你来会场的人是谁?”
沈桥难受得厉害,浑身瘫软趴伏在藤椅上,抿唇咬紧牙关不肯说话。
侍者讽笑了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药剂搁手里颠了颠。
吐真剂这玩意儿本就是糊弄人的,真药剂早已经下在酒水里被他喝下去了。此刻趁着沈桥醉酒,意识迷迷糊糊,侍者有意恐吓一番,想要连哄带诈问些东西出来。可惜沈桥这般抗拒,连最简单的问题都不肯配合作答,看来是想负隅顽抗到底了。
没关系,他最不怕折腾的就是硬骨头。
敲开假药剂瓶,给沈桥又打了两针,他说:“是药三分毒,以你这反应看最多也就再两针了,提醒一下,跟你最近见到的人有关。”
最近见到的人最近见到的人?
沈桥脑袋里迷迷糊糊的搅成一团浆糊,他真的一点可疑思绪都抓不住,到底、他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沈桥浑沌的脑子迟钝如老旧生锈转轴般转动,最后仍是一片迷茫。
他抿了抿唇,撑着满眶迷离朦胧视线,艰难喘了口气,意识迷离开口猜测:“阮白对吧?”
他穿过来这么久,如果说得罪过谁的话,只能想到阮白。
或许还有闻亦逍,可是、可是
沈桥意识混乱迷迷糊糊地想,可是闻亦逍,应该舍不得这样对待沈榭
他脊背软地撑不起腰,侍者在他身前蹲下,饶有兴趣的嗤笑了声,“现在是我在问你,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了?而且”他苦恼地皱了皱眉,“客人身份这种隐秘信息,就算你问了,我也没办法答复你呀。”
沈桥腹内难受地吐不出来,他盘缩在藤椅上努力抓住一丝清明,极力压制着剧烈狂跳的纷乱心脏,讽刺冷道:“知道他不是好人,不知道他这么下作”
他身子虚软得厉害,喘气缓了半天,才断断续续接下去,“如果是阮白,那天他助理的视频,也不在我手里”
“就只能想到这些吗?”
侍者叹了口气,直白道:“也不是我故意框你,但我客人说提出视频你就知道是什么了,如果非要死撑着不说藏在哪里的话,就只能让你也拍段儿视频了。”
沈桥拧眉,漆长睫毛不安轻颤,光洁额角沁出细碎汗渍,“我说了,不知道你说的东西!”
他胸腔溢起一股怒意,虚弱声音都气得颤抖。
侍者摊手,无赖道:“那没办法了。”
他掏出手机点了两下,调出一道手机号码拨过去,语气悠哉道:“叫几个兄弟过来吧,摄像机带上。”
对面不知问了什么,他垂眸瞥着沈桥腰线意味不明低笑两声,调笑道:“好看,比你以前睡过的都好看。大明星呢,虽然是个男人,不过脸挺漂亮。”
那边悉悉索索一阵哄笑。
沈桥面皮薄,听到那抹从音筒里漏出来的浪.笑声,气得眉梢眼角连着耳尖一片血红。
“畜生!”他薄红眼皮轻轻掀起,眸底一片深沉暗意。
眼神很冷,可乌漆漆的眼珠子太漂亮,清泠墨玉般镶嵌在透着怒意的白净脸上,清澈透亮得勾人。
侍者捏着他下颌可惜地摇了摇头,“是他们畜生,我可不碰男人。”
他掰着沈桥侧脸左左右右,垂敛着眸光仔细打量一番,戏谑调笑道:“虽然是挺好看的,但想到你长着跟我一样的玩意儿就下不去嘴”
他眸光越过沈桥下颌,朝窝在藤椅里的腰腹下侧瞥了瞥,眸光下流笑道:“宝贝,你真的有那玩意儿吗?”
“滚!”
沈桥不知哪里蓄起的一股力气,撑起身子一巴掌狠狠甩出去,‘啪’地一声清脆声响,被那人避开拂在手背,歪栽着身子一股脑儿跌到了地上。
他撞到了藤椅虚弱跌伏在地上,剧烈喘着气,双眸被逼到赤红恨恨瞪着那人。
明明沾上灰尘狼狈不堪,却莫名有些美人坠落破碎的美感。
侍者站起身,低眸看着自己手背随着疼痛蕴起的一层薄红,笑了笑无所谓道:“这就受不了了?那待会儿你可怎么办呀”
他缓步走过去,俯身弯腰拿起长凳上的另一支注射器,语气轻缓而又残忍的编出谎言,“忘了介绍,这支是致幻剂,作用嘛”他低低缓缓地笑,拽过沈桥手臂将针尖刺了进去,“就是助助兴而已,客人希望视频里的你看起来是愉悦享受的,所以专门备了这支”
“放心,你会开心的”
“因为这支针剂,会让你看谁都像是你心底最喜欢的人”
“沈大明星会喜欢谁呢?我还真有点儿好奇”
沈桥咬着牙想要挣脱,可身体却像瘫软濒死任人宰割的鱼,任凭他怎么努力也难以抽离半分。
他闭上眼睫感受到冰凉银针刺透血肉,然后透明液体顺着指尖推动,缓缓注入了他体内
待那股阴寒透骨的凉意随着细长针柱抽离开。
他敛眸虚弱轻轻嗤笑,“就只有用药这点本事吗?你们这群废物”
侍者愉悦站起身,不跟他逞口舌之快,抬手看了眼时间道:“好好享受最后的清醒时间吧,沈榭小美人。”
沈桥阖眸,任凭指甲深深陷进血肉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沈桥身体里每滴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从脖子到脸颊每一寸皮肤都烧得发烫。
睁开眼睛,他看到昏暗室内天旋地转。像摔倒在地的人,被拖着在满是冒着寒光的尖利刀尖上行过。狼狈拖行,皮开肉绽,每一段路都淌满脏污血渍。
可他无法停下,甚至连叫停的能力都没有。
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满脸平静装作浑不在意般,任凭背后血肉被人拖着从刀刃间滑过,被割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体内药效一点点蔓延上来,眼前昏暗景物开始变得模糊。
侍者站在暗色里,身影跟记忆深处的人不断闪烁重叠。
像失控的电波般,滋啦滋啦条条断触拼接成一道高大漆黑人影。
傅疏
沈桥透过睫毛缝隙望着那道暗影,躺在地上,脑袋里晕沉犯疼,眸光却凝在他身上难以挪开。
居高临下,身姿颀长的一道影子。
光线很暗,但那人的背影轮廓却格外清晰,清晰到可以想象他藏于黑暗里的眸眼神色
他知道眼前人不是傅疏,可是可是
细碎汗渍从额角凝聚滑落,揪心刺痛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沈桥睫毛颤了颤,就连吐息都是灼人的氤氲热气。
他身体潮红泛烫,沾染着汗渍的睫毛微微垂敛,控制不住地手腕抽搐。
“别装死?”
侍者皱眉走过来,用脚尖拨了拨他蜷缩起的腰身,蹲下掐着脸观察了下沈桥反应。
瞳孔有些涣散,面色潮红指尖震颤,脉搏跳动也很快。这是酒水里的药剂生效了?
他不耐烦的松开沈桥,掏出手机走到旁边拨通恶声催促:“你妈的快点!都磨蹭什么呢?!”
“来了来了,刚找摄像机支架费了点时间,马上就到!”
侍者在那边跟小弟连吼带骂,又训斥几句,捏着手机给他们指路让抄近道开车进来。
沈桥撑着迷离意识,强行咬破唇角,撑着刺痛带来的一丝清明,艰难伸出发颤指尖侧着身子一点一点够到那支丢在地上的针管注射器
指尖碰到,勾进掌心,浑身湿透软绵绵躺在地上,他阖眸费劲地吐了口长息。
衬衫袖扣早已崩落,柔软袖角铺散下来,随着腰侧凌乱的衣摆,将针管掩藏了个严严实实。
沈桥闭上眼睛浑浊吐气,他浑身皮肤烧烫得厉害,眼睫软烫,心悸得不能自抑。
他不知道这一缕缥缈若薄烟的清明还能支撑多久,但他也不想就这样软绵绵的任凭别人欺辱宰割。
他握紧掌心银针,湿热腕骨微微颤抖。
没关系,没关系
他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即便捅不破喉咙,刺穿他两只眼睛也是解气的。
什么畜生野狗、不怕死的烂人,想要折辱他尽管来试试好了
第37章 第 37 章 靠在怀里挨挨蹭蹭
沈桥轻喘着浊气默默蓄力, 可额角却不断沁出碎汗淌下。
他不曾想过最后一次遇到傅疏竟会是在这种时候,即便知道那只是一道虚假残影,可是可是
水渍凝成线, 顺着湿黏睫毛一簇簇落下。
沈桥重新醒来后第一次发现, 原来, 他竟是这样想念那人。他将他封埋进记忆里,可他却藏到了自己心底里。然后在意识濒薄、毫无设防时候,被人骤然刨开心脏才得以看到,原来他就站在那里。
沈桥不愿意承认, 可那残影像涨潮的波浪般一袭一袭折磨着他。
让他一遍一遍看清那个深藏在心底里的名字。
——傅疏。
——傅疏傅疏傅疏傅疏傅疏傅疏
即便遗忘一千遍、无视数万遍、可它仍然被深深镌刻在自己心底里。
曾经执刀刻字的人是自己,所以哪怕轮回千转,身死重生, 永远也无法剜掉血肉遗忘掉他
沈桥闭上眼睛, 心脏痉挛般疼痛的不能自抑。
他不想承认,却又绝望的发现无法否决:这个世界没有傅疏。
原来,这个世界没有傅疏了啊
记忆跟现实交织在一起, 碎成纷乱残片,心脏藏在胸腔里面疯狂跃动, 怦怦怦怦震耳欲聋, 似恨不得破体而出!!
沈桥攥紧指骨, 躬身蜷缩在地上埋头呜咽了声。
满室漆黑里响起敲门声, 有人三三两两挤在外面叫了一声‘徐哥’, 侍者捏着手机看了眼沈桥,转身去开门,“怎么搞得这啊——!”
破旧门锁打开,厚重门缝被人一脚猛地踹开,廊檐下清清月色跟庭院灯光揉在一起倾泻进来。
为来人周身镀上一层银亮寒芒。
侍者来不及看他身后被保镖擒着的小弟, 毫不犹豫侧身,扬手一拳凶狠地朝着那人砸了下去!
随即,另一只胳膊背到身后,反手去摸裤袋里的短刀!
“啊呃!!”
挥出的拳头被人稳稳握住,几乎在下一瞬间,便反手扼断发出清脆的腕骨骨节错开声!
侍者条件反射般身体以扭曲的弧度朝受伤的手腕斜侧,咬牙忍着遽痛,摸出短刀,轮圆了胳膊朝瞿衍之重重刺去!!
然后,一击落空,腹部猛然一痛。
紧接着被一脚踹着倒飞着撞了出去,劈里啪啦撞到一堆纷乱杂物,侍者手被折断‘嘭’地一声狠狠摔在地上,生生呕出一口鲜血,“你!!你他妈”
“汪清!”
瞿衍之声音冷冽得可怕,踹开当道的障碍,疾步朝那躺在地上的人跨去。
他蹲下身将沈桥半抱起来,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角,沉稳声线里似乎揉着几缕颤抖,“别怕,没事了”
沈桥呜咽一声,咬唇将溢满汗渍的脸埋进他宽阔肩膀里。手腕一松,一支泛着寒光的空荡针管跌在地上,虚弹了下,撞在藤椅柄上滚了两圈。
瞿衍之脸色愈发难看。
他用衣服裹起沈桥,细致地遮住他的脸,低缓镇定地又叫了一声,“汪清。”
“瞿总。”
汪助理带人擒住侍者,连忙赶过来看这边情况。
眸光落到地上两支已经空掉的注射器针筒,连忙捡起来,用纸包着,小心收好,“瞿总放心,这就送去化验,今晚就能出结果。”
外面的人都已经处理好了,这地方也不算偏僻,这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过来难免引人注意。
沈桥以后还要拍戏,瞿衍之将他脸扭到自己怀里贴紧,扯着衣服又遮了遮,将人捞在怀里打横抱起,带着一身肃杀寒意阔步朝屋外走去。
沈桥难受闷哼了声,带着低软泣音,埋在他肩膀耳后颈尾一片潮红。
门缝撞开的刹那他看到了傅疏,跟记忆里完全重合的身影,宽肩窄腰,身姿颀长,他背光站在门外那框清清月色里,浑身泛着细碎光芒。
居高临下,周身冷冽。
明明就只是一道连脸都看不清的漆黑剪影,可沈桥却知道那就是他,就是他心底里的傅疏
他咬牙攥紧瞿衍之衣襟,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细瘦指骨不住颤抖。
浑身血液滚烫的快要就着血肉燃烧起来,鼻息间尽灼热烫息,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残存的一缕清明跟虚妄的幻境不断撕扯,似乎恨不得将他撕碎,左右摇摆,纷乱不堪。折磨得他呜咽着拧紧眉头,不住颤抖喘息
不是傅疏,不是傅疏,不是傅疏!!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然后一遍遍崩溃重建,直到筋疲力竭被瞿衍之抱着放进车子里,仍在忍不住地颤抖着溢出眼泪。
瞿衍之抱着他,不断拍抚,“没事了,没事了沈”
车子在漆黑暗夜里飞速疾驰,他声音太轻,轻得似乎嘴唇颤了颤,那道尾音便散在了漆黑车厢里,无人听清。
怀里的人很轻,软绵绵依偎在他肩头。
极力抑制浑身轻颤,双手紧紧攥着他胸前衣襟,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弧度漂亮的细瘦腕骨,指筋用力绷紧就连骨结处都泛着一片青白。
那揉皱的袖角滑落一截,堆在腕骨下侧,衣料堆叠逶迤处露出一抹深褐色,突兀地爬在白皙手腕内侧,像狰狞的蜈蚣尾尖横绕一道,在昏暗光影遮掩下蜿蜒钻入衣袖里面。
是沈榭当初割腕留下的那道疤……
瞿衍之心脏仿佛猝然被针刺了下,疼得连呼吸都窒了下。
他伸手握住那截腕骨,拽着轻轻侧了侧,终于看到了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疤
曾经他没将沈榭受伤住院的事情放在心上,可当意识到他就是自己一直要找的人时,才后知后觉感到锥心刺骨的疼。原来、原来这人刚醒来就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掌心虚虚轻托着那截腕骨,修长指腹抵着伤痕处缓缓摩挲。
指下感受到的每一处凹凸褶皱,都让他胸腔里塌陷一角,徐徐缓缓,在废墟里柔软成一地水塘。
他沉眸抱着沈桥,俊美侧脸隐在漆黑暗色里,眸睫微敛眼底一片晦暗难明。
沈桥濒薄意识被身体里的火焰焚烧殆尽,敛着软烫眼睫,靠在瞿衍之怀里难耐地挨挨蹭蹭。
难受,他太难受了
血肉深处似乎烧起了把火,劈骨架柴,伴着噼啪火星嚗开声,烧了个昏天黑地、烈焰滔天。
他指骨揪紧瞿衍之衣襟,侧着头,难受地拧眉呜咽。
眼尾被蒸腾欲望染上一抹艳色,衬着水光潋滟的颤颤睫毛,格外撩人心弦。
瞿衍之眸色深了深,抱着他,扯着披在他身上的衣服裹紧。将人缠成一圈禁锢在怀里,抚着后背安抚直至他昏睡过去,然后侧过头望着窗外夜色,眸色幽深阴沉。
沈桥浑沌意识坠落在回忆里,零光片羽,不断沉沦。
一会儿是,年少时候回山腰凉亭取相机途中崴到脚,傅疏背着他下山。一会儿是刚搬完家乱七八糟的厨房里,傅疏挽起袖子煎鱼煮粥。
院外葳蕤绿意铺映进窗,他靠沙发里冷眼看着。
屋内昏暗,傅疏端着碗鱼粥过来在他面前蹲下,低着头,一下一下舀起鱼粥晾凉。
沈桥冷漠垂眸,看到他如蒲扇般密长的睫毛。
一根一根,漆清纤长。
“别生气了。”他听到傅疏说
那些散落在记忆里发霉腐烂的陈年旧事。
沈桥以为早都不记得了,可当在梦境里重新忆起,才发现原来是这样清晰。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病房里很安静,被褥间散着淡淡消毒水味道。
外面走廊里传来两句低低说话声,然后漆白病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瞿衍之捏着一捧香豌豆出现在了满是白的病房里。
深深浅浅的粉色,纤枝叠瓣,漂亮灵动得像一捧颤翅膀蝴蝶。
“瞿总?”
沈桥撑着胳膊艰难坐起身,瞿衍之走近,把花放在病床旁边桌案,顺手帮他在背后横放了个软枕。
“感觉怎么样?”他随手帮沈桥掖了掖被角,“昨晚的事情汪清会去跟进处理,最近出行让助理陪着,不要一个人。”
沈桥点了点头,眸光落在他带来的花上。
瞿衍之侧眸跟着瞥了眼,意味深长道:“听说你只喜欢满天星?”
沈桥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想到沈榭家里的绿植摆设,含糊作答:“还行。”
他不知道沈榭跟满天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隐藏故事,但沈榭家里有许多花瓶,应该是挺喜欢花的。
那些花瓶,细的长的、矮的圆的都有,插满天星好看,插别的应该也会很好看。
沈桥低了低眉,脑海里浮现家里放着漂亮鲜花的花桌。
他外婆家以前有个花圃,里面栽满了形形色色的月季花,每逢春秋花期,一簇簇开得浓烈艳丽,特别漂亮。
后来外婆去世,花圃便变成一园子荒芜。离开那里之前,他曾挖了几株带走种在自己窗前,精心侍养,可惜还是连枝带叶枯萎了。然后他就再也不养花了。
只是傅疏不知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在他们的小家里摆了一院子的花草。
可惜,后面桩桩件件接踵而至,他至死都没能看到那院花开。
沈桥错开眸,拿起旁边水杯抿了一口。
昨夜他将瞿衍之看做傅疏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现在再看到活生生的瞿衍之,心底总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压下心底不合时宜的悸动,沈桥将脑海里傅疏的残影一点点藏起,垂眸望着杯中水波,艰涩道:“昨晚的事”
第38章 第 38 章 夜不归宿就是因为他?……
“不用担心。”瞿衍之缓声道, “那两支药剂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对身体都没什么影响。长廊里的镜头被他们提前毁掉,没人看到你被带出去, 那间杂物室外院在装修也没有人注意到。”
当晚情况紧急, 瞿衍之只顾得将沈桥的摁埋进自己怀里, 避免被藏在暗处的镜头拍到。可衣服什么的来不及换,将沈桥送医后,他坐在医院长廊里发信息给汪清,让他又检查了遍外院监控。
确定绝无遗漏之后, 他在发现自己捏着手机的手指在发颤……
又是深夜,又是医院……
他讨厌这种昏暗寂静的逼仄长廊,黑漆漆的, 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
抬头看了眼昏暗里安静关阖着的病房门。
瞿衍之拨通另一则通话, 两声盲音之后,那边接通,“放心, 你家小美人没事,□□是在宴会厅时放在他酒杯里的, 那两支药剂都没什么危害。这群渣滓怎么办, 收拾一顿, 交给警.方?”
瞿衍之没有说话, 那边秒懂他意思。
最后那群随便就敢下药绑人的歹徒, 被打断几根骨头,带着伤送进了公安机关。
那侍者知道的也不多,背后那人跟他是暗网交易,吃够苦头后把能倒的都倒出来,见从他嘴里再掏不出什么, 也就没再在他身上耽搁时间。跟那群小混混一起送进去了。
瞿衍之让电话那头的人继续去查。
不过这些暗地里的事情不用沈桥知道,他只要健健康康活在阳光下就好。
听完瞿衍之的话,沈桥松了口气。
他之前的那些黑料刚被翻出来煸炒了一波,要再漏出点暧昧不清的视频出来,刚杀青的剧,恐怕也别想正常放映了。
想到昨晚那侍者话里的意思,沈桥思虑了番,还是跟瞿衍之说了,“那人找我要什么视频”
"视频?"
瞿衍之眸光微沉,拿过他手里的水杯重新换了温水递过去,“还有别的信息吗?”
沈桥摇摇头,“记不清了。”
他那会儿被药效折磨得意识浑浑噩噩,现在也只能想起‘傅疏’如神天降,站在一框清清月色里的场景。
抿了抿唇,沈桥忍不住道:“瞿总怎么会在那里?”
瞿衍之转身将保温壶放下去,他带来的花束安静靠墙放在小桌上,似洁白房间里唯一的暖色。
他声音轻缓,徐徐淡淡道:“路过,看到宿小杰被挡在外面,就带他进去了。”
他没有多说,沈桥也不好再追问下去,握着手中玻璃杯跟瞿衍之又道了声谢。
只是,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有束杀青花束被丢在宴会厅外漆黑角落里,静静躺了一夜。
瞿衍之在病房里待得太久,蕤蕤没来,沈桥对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半靠床头拿着杯水慢悠悠的喝。
终于在他快水杯快要见底的时候,瞿衍之开口了,他道:“秦导最近正在筹备一档儿童综艺,叫《稻田里的夏天》,他想邀请蕤蕤参加,但需要一位成年艺人陪着,你愿意去吗?”
“蕤蕤?”
沈桥心头闪过一丝诧异,抬眼望向瞿衍之。
他记得第一次见蕤蕤时候,想上楼都能引起她失控尖叫,到时候参加节目,小朋友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镜头下,真的不会影响到病情吗?
这个问题,瞿衍之在最初接到邀请的时候也有想过。
咨询过蕤蕤主治医师后,得知多接触外界事务能刺激小孩子更快恢复,便没急着拒绝。
之前蕤蕤在餐厅玻璃墙外等沈桥的照片被曝光冲上热搜,被筹备儿童综艺准备拍摄的节目组制片人看到,左右托人联系到瞿衍之这里,想要邀请他们参加《稻田里的夏天》。瞿衍之原本不怎么感兴趣,但看到妹妹独自一人坐在地板上翻看儿童画册,心软,便去咨询了医生。
那天晚上,看着医生发来的信息,瞿衍之听制片人讲了很久。
从综艺主旨到安保措施,从人文意义到眼界阅历,最后都升华到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视频会议里,制片人引经据典唾液横飞,将这档节目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可瞿衍之心底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最后,他还是暂接了邀请,不过将受邀人从他自己换成了沈桥。
不想在镜头面前抛头露面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作为商人,利益最大化思维基本是刻骨入髓。在心底天平偏向接下这档综艺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想好要让沈桥带着蕤蕤去参加。
他不需要曝光量,但沈桥需要。
所以在沈桥问起的时候,瞿衍之款款作答:“医生建议逐渐拓展蕤蕤的社会性,多跟除家人外的小朋友相处,可以促进她适应正常社交环境。”
沈桥听明白了,不过对单独带别人家的小孩还是有点儿踌躇,“这类综艺一期需要出去好几天,蕤蕤她”
瞿衍之道:“第一期节目外景选址在淮市附近,拍摄一周,阿姨会跟着节目组随行人员过去。”
沈桥顿时了然。
现在小孩都金贵的很,虽节目是艺人带崽模式,但小朋友家人肯定是不放心的,所以会跟着幕后人员一起在现场看着。这样的话,大家都能安心。
将拍摄周期很相关细节了解清楚后,沈桥真心道谢,“多谢瞿总。”
以他眼下的风评跟黑热度,节目组能同意让他参加,瞿衍之肯定在里面出了不少力。
瞿衍之笑了笑,道:“好好修养身体,出院后我让陆枫跟你去签合同。”
“好。”沈桥应道。
问了下大概开机时间,沈桥在心底盘算了番。
他的《神明启示录》炮灰角色刚杀青,最后10%的片酬尾款也已经到账。距离秦导这个综艺开拍还有段时间,他准备找个房子先搬出来,免得哪天在沈榭家里跟闻亦逍碰面。
沈榭至死都不愿原谅的人,沈桥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
“小榭哥。”
宿小杰提着保温壶推开门进来,朝瞿衍之笑吟吟颔首打了声招呼,拿起保温壶放床旁矮桌上,手脚麻利摆了起来,“我买了点瘦肉粥,还有两杯咖啡。”
“那你们先吃饭吧。”瞿衍之起身告辞。
宿小杰费劲儿扯开系成死结的塑料打包袋,回头,瞿衍之已经走到门外了。
他张了张嘴,欲喊又止。
“怎么了?”沈桥奇怪。
“也没什么。”宿小杰从撕开的塑料袋里将餐盒一盘盘拿出来,嘿笑两声,明显放松了许多,“就多买了杯咖啡,本来要给他的,但一扭头人就走了。”
沈桥看了眼桌上的两杯,“你喝就好了。”
宿小杰诧异斜他一眼,“想什么呢哥,是没买你的。”
沈桥:“?”
宿小杰端起温粥递给他,道:“老实喝粥吧你,医生说药效代谢完前你都只能吃清淡的养养胃。不过你刚怎么不留下瞿总?客套客套让吃点饭再走也行,显得我们热情点儿。”
沈桥接过粥碗,捏着勺子搅了搅失笑,“你忙着跟餐袋做斗争,说了你也没听到。”
“是嘛?”宿小杰随口问了声,也没再纠结,将矮桌上的菜朝沈桥跟前推了推,“这儿还有冬瓜排骨跟清炒时蔬。”
拉过椅子在沈桥病床边坐下,宿小杰握着杯咖啡,指甲扣扣戳戳纸杯缝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直到看沈桥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小心翼翼道:“我看到闻哥的车了”
沈桥:“?”
他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沈桥没听清,又问了遍,“什么?”
宿小杰抬头看着他神色,斟酌片刻,还是深吸口气老实交代道:“我看到闻哥车了,就昨晚你送到医院情况稳定后,我回去拿东西,结果在车库看到车位上停着闻哥助理的车。”
助理没事是不会来这边的,倒是闻亦逍为了避嫌以前经常开他的车子过来。
宿小杰怕他因跟沈榭一起上黑热搜的事情发脾气,干脆没上楼,直接在车库转了圈,掉头去超市买了点日用品又回医院了。
这会儿跟沈桥提起来,还有点心有戚戚焉,“闻哥之前在国外拍戏,电梯那个监控视频的事可能最近才知道,所以”
“你怕他跟我吵架?”
沈桥心底被荒谬占满,溢出冷笑,“还是他也觉得那段监控视频是我放出去的?”
“不是”宿小杰不知道该怎么说,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你俩最近不要见面比较好。闻哥刚看到那些黑料,你还在养身体,万一吵起来影响心情跟恢复。”
沈桥低眸搅着粥,一圈一圈,慢慢缓缓。
宿小杰怕他思虑过深伤心抑郁,更怕他想不开偷偷出院去找闻亦逍对峙,脑筋飞速翻转,想着怎么把话题遮掩过去。
要他说,过得这么痛苦,就不过算了!
狠狠捞他一笔,然后扭头走人,顺便借势搞点资源走上演艺事业巅峰!
反正圈子里大家都这样做,拍高踩低曲意逢迎的人多得是,最后能落个风风光光光鲜亮丽站在聚光灯下最重要。其他什么情情爱爱、真心真意,靠边站吧。都虚头巴脑的,哪儿有钱跟圈内地位重要!
不过这种话,他只敢脑子里想想。
真跟他小榭哥说了,估计人也不屑去做。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沈桥捏着汤匙舀了勺温粥,语气平静。
宿小杰迅速回道:“医生说有几项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到时候还要根据结果,看看要不要复查。所有血液数据恢复了,才能出院。”
听着还得几天,沈桥摸到手机边吃饭边给宿小杰转了笔钱,道:“帮我重新找个房子吧,干净整洁就好,先租一年。”
“两室一厅?”宿小杰问。
沈桥点点头,“嗯。”
低头收完微信转账,宿小杰一拍大腿道:“既然要搬家不如我跟你一起搬吧,房租算我一份,省得来回折腾!”
沈桥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心底深处缓缓溢出一股暖意,道:“前段时间片酬刚到账,不用替我分担,留一个房间给你。”
“嘿嘿,那我就客气了。”
宿小杰见他没被闻亦逍的消息影响,提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地,轻快打开租房软件选填各项筛选条件,“还有没有别的要求,价格、环境、地段之类的?”
沈桥想了想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有能看到绿色树叶的窗户。”
“那就得找二楼三楼的树景房,不过楼距太近的话采光可能不会好,而且还有蚊子。”宿小杰在红色社交软件里输入树景房关键字,搜寻租房攻略,“还有安保要求,得找个物业管理严格的,万一有什么黑粉跟狗仔骚扰可以帮我们拦住。你不知道那些人疯起来有多可怕,寄死老鼠都是轻的,还有网暴开盒后线下埋伏的”
沈桥在他絮絮叨叨声里收拾好餐盒,低头看了眼手背戴着的点滴针,扭头望向病房窗外的葳蕤树影。
只觉满室温馨,活着真好。
中午,刚抽完血,枕边的手机就‘叮咚’响起一条微信音。
沈桥摁着酒精棉球谢过护士,等人离开病房后,拿起手机点开屏幕看了一眼。
是闻亦逍发来的。
闻亦逍:夜不归宿就是因为他?
闻亦逍:[图片消息]
照片里是瞿衍之侧身关车门的身影,在医院地下停车场,昏昏暗暗画质模糊却意外衬得照片里的人身姿颀长气度非凡。
沈桥没忍住点开大图,看到从他臂弯里透出来的粉色香豌豆花瓣。
眉眼弯了弯,没等笑意敛下去,第三条微信消息就随声而至。
闻亦逍:算我小看你了
第39章 第 39 章 让他滚
这条消息跟前两条隔了好几分钟, 虽然文字表现不出什么感情,但沈桥还是敏感察觉到了闻亦逍手指恶狠狠戳在屏幕上恨不得戳透的愤怒。
也是,毕竟在他心底里沈榭就是围着他转的私有物, 哪敢朝三暮四爬墙头啊。
沈桥垂眸讥笑, 收起手机前, 顺手把他微信也拉黑了。
在他毫不在意的角落里。
闻亦逍怀着一肚子怒气,回到家,坐在没有开灯的漆黑客厅等了沈榭一夜……
屋子里厚重窗帘拉的很实,沈榭喜欢的纱帐靠着墙逶迤垂地, 旁边深色玻璃酒瓶碎了一地,地毯被酒液浸透,残碎的酒瓶玻璃片里还残留着一潭清澈酒渍。
闻亦逍满脸疲惫仰躺沙发里, 前面茶几上还放着一杯斟满的方形玻璃酒杯。
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倒的, 从玻璃酒杯边缘溢出来,淌了一茶几。洒散的清澈酒液聚成溪流,聚在一起, 摸索着爬到茶几边缘,一滴一滴坠落进地毯里然后被静默无声吸尽。
闻亦逍清楚自己对沈榭的重要性, 昨晚洗手间被甩冷脸后, 他憋着气回来, 坐在一片漆黑里等着沈榭追过来道歉。
可时间滴答滴答一点一滴流过, 直到夜色黑透, 外面彻底陷入漆黑稠夜他也没等到要回来的人。
周围太黑,也太寂静,闻亦逍压抑的怒气在不断飙升。
直到凌晨三点,他克制不住找到沈榭号码拨了过去
:滴——,您好, 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试。
冷静的女机械音化作尖锐利刃,将他心脏狠狠扎透。
一次。
两次。
三次
闻亦逍耐性告罄,抓起酒瓶扬手摔在墙上,‘哗啦’一声,玻璃酒瓶骤然碎散,酒液流淌一地。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叮咚’一声新邮件音响起,闻亦逍拿起看了眼,是他助理小袁发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两条微信消息。
小袁:闻哥,你要的资料我都打包发你邮箱了
小袁: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你看看就好,不要放在心上
闻亦逍略过那些废话,直接点开邮箱,下载附件。
小袁发过来的是一些聊天记录截图跟录屏录音,涉及的网络推手不胜枚举,其中大部分都是来自同一个背后买家。
闻亦逍看着那些人如蛀虫般在暗处策划着一场针对沈榭的围剿与绞杀。恨其生,咒其死,像带着狰狞青面獠牙面具的蛮荒祭司,围在一起,迎着篝火,将一个无辜的人活生生推到竖满长矛的深坑里刺死,却美其名曰是为了祈福祭祀。他们的石矛上沾满了血,可他们却高兴的大跳战舞。
篝火暖黄的暗光映在獠牙面具上,狰狞的鬼脸,分外鲜活。
闻亦逍看着群里那些人因一次次推动沈榭黑话题上热搜而欢呼,翻着翻着,他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
直到看到一张截图,有人截了段【沈榭为爱割腕】的热搜话题发群里,后面跟着一句:大功告成!哈哈哈哈!
大功告成?
哈哈哈哈?
沈榭的一条鲜活性命,在他们眼里不过一单生意外加一场暴虐狂欢。
:完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屏欢呼刺得闻亦逍眼眶生疼,疼得他不敢去点开,那段将沈榭送上黑热搜巅峰的监控视频。
那是四五年前,他记得那天他刚上架一张专辑,从录音室回来就逼着沈榭奖励他。沈榭不肯,最后还是被他堵在电梯间亲了上去
他知道头顶角落有监控,但他不在乎。
无论是他背后的闻家,还是他自身在圈内的地位,就注定没人敢搞事情针对他。
可他忘了沈榭。
在他厌倦、远离、明里暗里冷漠晾着沈榭后,暗地里的妖魔鬼怪全都扑了上来
闻亦逍胸腔里被怒火填满,呼口气都能喷火。
他气这群渣滓操纵舆论掀起网暴,也气沈榭不置一言,轻易寻死!!
凌乱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口缠绕成团,堵得实实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是腻味沈榭了,可他没想过分手,沈榭是他的,沈榭就应该无论发生什么都安安静静待在家里等着他!
没人可以伤害沈榭,就是沈榭自己也不行!!
馥郁酒气化作火,在他胸腔将团团情绪点燃。
闻亦逍垂眼看着那些背后煽风点火的人,将名字一个个记下,滑到最后突然出现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是沈榭跟瞿家兄妹在餐厅庆祝生日,温暖烛火映在沈榭脸上,他垂着眸,唇角蕴着浅浅笑意,周围漾着他不曾见过的温柔。
闻亦逍眸光落在沈榭侧脸,沉默看了许久。
然后,缓缓挪到对面瞿衍之脸上。心脏沉了一沉,他知道,对面那男人在觊觎他的宝藏
小袁跟了他许多年,做事向来严谨缜密滴水不漏。
闻亦逍在那堆打包文件里,找到瞿衍之的资料看了许久,酒精放慢了他的思考,最后恨恨盯着屏幕里密密麻麻的文字恨不得烧出一个窟窿
嗡嗡嗡——
手机躺在沙发角落里不断震动。
闻亦逍转了转僵硬肩膀,才发现窗外已经透出了熹微亮光。
“闻哥。”小袁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梅尔导演已经在催了,陆哥订的十一点四十的机票,让您今天必须准时登机。”
闻亦逍沉默无声。
小袁那边静了静,道:“请出两天假已经违背合同了,机会难得”
“沈榭把我拉黑了,是吗?”闻亦逍突然道。
小袁一愣,茫然重复,“什么?”
闻亦逍疲惫闭上眼睛,仰头捏了捏眉心,平声静气道:“沈榭把我手机号码拉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打了一夜都没通。”
小袁沉默。
闻亦逍声线冷静道:“你过来帮我打个电话给他。”
小袁:“”
小袁:“飞机十一点四十起飞,我们没时间”
“我他妈让你过来!听不懂吗?!!”
闻亦逍突然爆发,一脚踹开茶几爆出一声怒喝。
小袁沉默。
二十分钟后,他跟在陆枫身后,踹开了沈榭家门。
坐在去机场的车后座里,闻亦逍疲惫闭着眼睛,面若寒霜。
陆枫开车,小袁坐在副驾头也不敢回。
“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闻亦逍没有睁眼睛,沉着声音缓缓开口。
“我只知道你无故请假,强行离开拍摄片场。”
陆枫手握方向盘,垂眸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从容不迫回他。
闻亦逍充耳不闻,继续冷冷道:“瞿家家世显赫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为什么偏偏看上了沈榭?!”
陆枫对他们的私生活不感兴趣,皱眉只道:“沈榭捡到过瞿家小姑娘,那孩子有点问题,只黏沈榭。你别总盯着别人了,多想想回去后怎么把电影拍好。《猎影人》监制已经打电话投诉到我这里了,这种事情再有一次,你就打包打包直接回国。”
闻亦逍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扭头冷冷看着外面一晃而过的街景,侧脸隐在车厢暗色里,一片晦暗难明。
临下车前,闻亦逍捏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懒散低眸点开,是离开前他找人去跟踪瞿衍之发来的消息。
简简单单一张偷拍照片。
模糊昏暗里,身姿颀长的男人抱着一捧粉豌豆花,侧身关门。
光线昏暗,人影模糊。
却难掩那人周身的凌傲贵气。
闻亦逍冷脸憋着一肚子气,将它转发给沈榭,意外的微信没有被拉黑。
:夜不归宿就是因为他?
:[图片消息]
直到登机也没收到回音。
坐在机舱里,关闭流量之前,闻亦逍压着满腔怒意在屏幕上戳下几个字发了过去。
:算我小看你了
关机。
落地法国后,闻亦逍收到了来自国内的越洋电话。
酒店里,小袁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阮白’二字,拿起手机凑到浴室门口,屈指敲了敲,“闻哥,阮白的电话。”
里面闻亦逍沉默许久,突然暴怒道:“让他滚!”
·
沈桥在医院带了几天,身体里的残余药效散尽后。
做了些血液检查,确定没什么不良影响跟后遗症后,便出院回家了。
宿小杰找的新房子在老城区,位置挺偏,但环境很好,枝繁叶茂葱葱郁郁的绿树将屋子掩映得格外有生机。
小区里老年人比较多,微博上撕到昏天黑地的黑料,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另一个陌生世界。
沈桥住进来第一天,就有隔壁奶奶找他帮忙调了下手机,陌生人间久违的热情跟亲切,让沈桥很喜欢这里。
屋子里配置不多,宿小杰提前买了很多东西。
沈桥出院后俩人将满客厅的大小箱子打开拿出,然后一件一件,摆放到位。
等收拾得差不多时候,抬头一看,都快晚上了。
宿小杰点了份火锅外卖,俩人围着茶几热腾腾吃了一顿。
快吃完时候,宿小杰突然想到沈桥之前的话,端着米饭小碗觑了沈桥一眼,道:“那边的家具都不要了吗?”
沈桥夹了筷海带苗,没有说话。
宿小杰纠结道:“身份证医保卡总得带出来”
沈桥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
宿小杰看着他动作心底一动,忙道:“开车过去四十分钟,要想去的话,我开车送你。”
“是有些东西要拿。”沈桥放好筷子擦嘴,然后缓缓放下纸巾道。
宿小杰立马道:“那我们走吧,快去快回。”
第40章 第 40 章 你真以为瞿衍之喜欢你吗……
打包好厨余垃圾, 俩人带上车钥匙出门。
回到沈榭的公寓后,沈桥走进卧室,靠在床边静静坐了会儿。
有点茫然, 也有点感慨。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家, 在最孤寂、最无助的时候, 默默给他安全感。让他一点一点熟悉这个世界,也让他越来越习惯这里。
虽然不舍,但他扮演‘沈榭’却终究不是‘沈榭’,迟早有一天都得要离开。
拉开抽屉, 沈桥将他带来的那枚戒指跟沈榭的日记拿出来。
想了想,最终还是将戒指放进口袋里,拿上本子出门。
他不知道沈榭在将对闻亦逍的感情一字一字录在纸上时候, 有没有期望过被他看到。
可沈榭已经死了, 闻亦逍曾经懒得发现的东西,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发现了。不过一颗被辜负的真心而已,他闻亦逍不必、也不配, 去后悔追忆。
走出卧室,宿小杰正躺靠在沙发里吃着葡萄等他。见他出来, 拎着一串葡萄仰头停在那里, 费劲儿道:“冰箱里还剩点水果我全洗了, 咱一块带回去, 省得搁这儿搁腐烂, 多浪费啊。”
沈桥点点头:“好。”
宿小杰拎着葡萄回过身,扭头看着他手上的日记本,奇怪道:“就个笔记,其他还没收拾呢?”
“那些证件跟卡住院时候都带过去了。”沈桥走过去,将笔记本放进带来的背包里, 随手拎起装着水果的袋子,道,“走了。”
“唉,白跑一趟!”宿小杰伸着懒腰站起来,连忙跟在沈桥身后追了出来,“等等我,小榭哥!我来提吧,别看就这么点儿,但拎手上还挺重!”
玄黑入户门关上,俩人越走越远,连带着沈榭对闻亦逍的感情一起关进屋子里封锁深藏。
布置新家用了两天,终于摆顺一切时候,沈桥接到了陆枫的工作电话。
跟《稻田里的夏天》节目组导演及制片见面沟通完细节,沈桥便一边继续上着表演课,一边等待综艺开拍。等待间隙,杀青宴上那场绑架案件也有了结果。
“经徐可交代,他收钱受雇于阮白前助理罗旭,主要是想从你手里拿走那段栽赃视频源文件及所有备份。噢,徐可,就是绑架你那个假侍者。”
负责这起案件的小警官坐调解室里,捏着两沓文件道,“罗旭这边我们也调查了,据他所述,在腕表栽赃事件后,阮白答应他只要沈先生不将此事曝光闹大,就帮他转岗,继续在公司工作。但等事情过去却食言,把人给推辞了。所以他一时怀恨在心,借着杀青宴机会,雇佣徐可扮作宴会侍者绑架沈先生,想要拿走源视频并嫁祸阮白。”
调查案宗写得很长,小警官翻着页,尽量简单总结。
沈桥作为当事人带着经纪人坐在一边,阮白也来了,在他经纪人陪同下跟他隔着长桌面对面坐着。神色平静,垂眸静静盯着长桌横棱,似乎漫不经心,又似乎在认真听着。
“陈警官。”
陆枫眸光从阮白跟他经纪人脸上瞥过,徐徐道:“既然是对阮先生怀恨在心,为什么不去直接找他?绕这么大弯子,不惜犯罪来伤害我们艺人,是不是有点舍本逐末?”
“据犯罪嫌疑人交代,是阮白作为当红艺人身边保镖太多不好接近,所以将犯罪目光投到了沈先生身上。”小警官将案宗翻到最下面,看着罗旭的口供道,“相关陈述罗某都已经认罪,据说是他在阮先生身边待了好几年,知道俩人之间有些矛盾,而他自己人微言轻,所以就想借力打力。能从沈桥手里拿到阮白用腕表栽赃的源视频最好,拿不到也没关系,他原本想把绑架案栽到阮白身上,然后用绑架案激化矛盾,借着沈先生的手去报复阮白。”
陆枫眸色微沉,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小警官打断。
小警官合上案宗,两手捏着纸页在桌案上跺整齐,笑笑安抚道:“陆先生,大家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害怕多疑,但根据证据展示,案件调查结果跟罗旭所述完全一致,所以基本不会再有较大变动了。不过要是你们后续还发现什么线索的话,可以随时反馈上来,我们继续核查。”
小警官不卑不亢态度温和。
沈桥跟陆枫也明白他的意思,办案最讲究证据,现在证据有了,嫌疑人也认罪了,他们想再多,没有证据也只能算做猜测。于情于理,都没有仅凭猜测就给人定罪的道理。
离开警局时候,趁着陆枫跟小警官交谈,阮白慢慢踱过来,瞥着沈桥双眸漫不经心勾了勾唇,道:“就算攀上了瞿家又能怎样?沈榭,你总觉得我在抢你东西,可你不也一样”
沈桥蹙眉,没听明白他话音里暗藏的含意。
阮白瞥了眼他袖角遮掩下的腕骨皮肤,凉飕飕嘲讽:“下手这么狠,真够痴情的。”
沈桥看着他眸底压藏的深沉暗色,笑了下,意有所指道:“比不上阮先生对我的关注。”
他微微停顿了下,似乎故意将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
神色冷静,唇角微勾,似嘲似讽还似调戏。
阮白神情一窒,准备了一箩筐的讽刺腹稿猝然堵死在胸腔里,憋得他差点咳出来。
沈榭什么时候变这么不要脸了??
他拧眉沉眸打量着眼前人,将他跟记忆里沉默寡言的男人对比,然后冷淡觑着他道:“你磕.错药了?”
在他印象里,沈榭一身意气早都被闻亦逍的冷淡消磨尽了,整日郁郁寡欢沉默少言。就算被人欺负到眼前了,也都是冷着脸捞起东西砸过去容易,保持镇定跟人虚与委蛇难。
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不动声色的嘲讽回来?
阮白没见过这样的沈榭,觉得一股违和感攀着脊柱缓缓爬上来。
他凝眸打量着沈桥,眸底一片惊疑不定,最后望着沈桥冷冷嗤笑了声,“沈榭,你别是受刺激神经错乱了吧?”他眸光从沈桥脸上缓缓掠过,最后语调讽刺道,“还是你觉得攀上瞿衍之这个高枝,闻亦逍就可以就此舍弃了。你真以为,瞿衍之喜欢的是你吗?”
他故意拖着尾音,将整句话说得似是而非。
沈桥不为所动,只觉得好笑。
那边陆枫跟小警官沟通完,扭头看到沈桥跟阮白站在一起,不由蹙眉道:“小榭,走了。”
沈桥不再理他捏着手机转身离开,错肩而过时候,突然有意刺激下他,故意回身低声道:“万一,就是我了呢?”
他声音轻缓,仿佛玩笑话般一晃而过。
落在阮白心里,却一字一顿,猝然砸得他心脏生疼。
阮白眸眼骤沉,抬眸冷冷打量着他,恨不得用充满怒意的凌厉视线将他凌迟。他攥紧指骨保持风度,鄙夷眸光从沈桥脸上巡视了番,想骂他自作多情也不照照镜子!一身贱骨头烧成灰不足半斤重,怎么好意思给自己脸上贴金?
话到喉咙,想起夜色里车子停靠街边等着沈桥下班的瞿衍之身影。
阮白眸底神情微妙暗顿了下,脸色难看,未置一词。
“忘了说,谢谢你推荐的《神明启示录》剧本。虽然还没开播,但借着陈导费导的名头,也让我接到了新工作。”
沈桥笑着朝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道谢的话语散在空气里,徒留阮白僵站寒风里默默捏紧了拳头。
走到陆枫身边,看着他狐疑的眸光扫过来,沈桥眨了眨眼道:“怎么了?”
陆枫眸光越过他,瞥了眼远处面色难看的阮白,提醒了两句,点到为止。
“阮白很豁的出去,观众缘也不错,没什么事不要招惹他。”
阮白是野火公司力捧的流量小生。
以前在圈子里还装装样子,谦卑待人。最近两年火了,脾气也迎风见长,得罪过不少人。不用他们耗费心思手段,过几年他自己都能把自己作死。为了这么个人自毁城墙实在可惜,但中间夹着一个闻亦逍,陆枫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提点两句让沈桥不要再去犯傻。
沈桥知道他意思,点头道了声好。
他是不想招惹事情,但耐不住阮白隔三岔五爱来招惹他,怪烦的。
回家后休息了两天,沈桥拿起笔记本教材,开始继续每天去表演室跟老师赶课程。
陀螺般忙忙碌碌两个月过去,晚上到家,洗完澡拉上窗帘,他窝在沙发里打开老师推荐的电影教材鉴赏分析时候,搁桌上的手机屏幕开始震动。
沈桥低眸看了眼来电显示,划通接起,“瞿总。”
瞿衍之的声音从手机里缓缓传来,“《稻田里的夏天》的制作经营许可证下来了,大概下月初五,集合去隐州的青石镇开机拍摄。”
这么快?
老师留的练习作业他还没搞完呢。
沈桥缩小电影屏幕,点开桌面日历往后翻了一页,默默筹划了下时间。
“不用太担心。”瞿衍之声音从听筒里潺潺淌出,“到时候会有剧务提前跟小杰对接需要带的东西,你先收拾些换洗衣服跟日常用品就好。”
沈桥将他说的默默记下,道:“好。”
讲完正事瞿衍之那边没有挂断通话,浅浅的呼吸声,通过听筒传入沈桥耳道。
诡异的气氛在俩人之间默默蔓延。
沈桥突然想起被困那天晚上,出现在一框清清月色里的模糊身影。他依稀记得那晚在疾驰的轿车里,瞿衍之似乎在他耳边焦急地说了些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