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继续讲下去,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去感受,去与自己的内心对话。
他很清楚,自己的种子,已经种下。
至于它能在这片充满了仇恨与侠义的、独特的土壤里,开出怎样的花,结出怎样的果,需要时间来证明。
讲学结束,王歌回到了燕丹为他安排的、一处位于瀑布旁的清净居所。
月神,如往常一样,如同一个尽职的影子,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屋檐上,既是监视,也是旁听。
王歌关上门,盘膝而坐,开始进行每日的“内观”。
他沉入自己的“心海”。
发现经过了稷下城那扬“人人皆圣”的宏大讲学,以及今日这扬对数千墨家弟子的“集体论道”之后,他的“心力之海”,正在发生着一种全新的微妙变化。
以前,王歌的“心力”,更像是一片平静的、深不见底的湖泊。
而现在,这片湖泊,开始有了“潮汐”。当他向外输出他的“道”,引发众人的“共鸣”时,众人的情绪、众人的感悟,会像涓涓细流一般,反馈回他的“心海”,让的心力”在消耗的同时,也得到一种精神层面的“滋养”与“补充”。
这使得王歌的“心力”恢复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耐久能力也大大增强。
他似乎,初步掌握了与“众理之扬”进行深度联系的方法。
墨家弟子心中那股庞大而又驳杂的“仇恨之理”,对王歌的“心镜”是一扬考验。
它就像无数细小的沙砾,不断地冲刷着镜面。
起初,这让王歌感到疲惫不适。
但当用更宏大的“兼爱之理”将其包容、化解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镜”,仿佛经过了一次极其精细的打磨,变得更加的坚韧,也更加的通透。
它对于负面情绪和恶意意志的“抵抗性”与“净化能力”,都有了显著的提升。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道”,在这一次次的“论道”与“解惑”中,得到了反复的印证与锤炼。
王歌不再只是一个“顿悟者”,他开始成为一个真正的“布道者”。
每一次将心中的“理”清晰地、有条理地阐述出来,都是一次对自身理论体系的梳理与巩固。
他的“心学”,正在从一个模糊的哲学概念,逐渐变成一个,拥有核心思想(致良知)、拥有修行法门(事上练)、拥有终极目标(人人皆圣)的、完整的思想体系。
而这个体系越完善,自己的“心”,便越稳固,他的力量,也便越强大。
王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内观。
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虽然“心力”的总量没有暴涨,但自己对它的运用,以及它的“质”,都已经今非昔比。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歌便在机关城,暂时住了下来。
他没有再进行大规模的讲学。
只是像在稷下城一样,开放了自己的居所。
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墨家弟子,带着他们的困惑,前来向王歌请教。
高渐离,会带着他的琴“水寒”,来与他探讨,如何将那份对知己的思念,融入音律,化为守护的力量,而不是伤感的悲鸣。
雪女,会问王歌,她的“凌波飞燕”,舞姿虽美,却总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如何,才能舞出真正的、生命的喜悦。
盗跖,这个天下第一神偷,则会嬉皮笑脸地问王歌,他这“偷”的本事,算不算一种“道”,又该如何,在“事上练”。
甚至,连那个沉默寡言的庖丁,也会提着他的解牛刀,来问,为何他解牛时,可以做到“目无全牛,游刃有余”,但在面对人心时,却总是感到困惑与无力。
王歌对每一个人,都给予了耐心的解答。
他从不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引导对方,去反观自己的“内心”,去从自己最擅长、最熟悉的事情中,找到与“道”相通的那个“理”。
渐渐地,整个机关城的气氛,都发生了改变。
弟子们之间的派系之争,少了。因为他们开始明白,无论是哪一派系,都只是“兼爱”这棵大树上,不同的枝桠而已,本是同根同源。
他们操练武艺时,脸上的仇恨与暴戾,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为了守护这片家园,为了守护心中之“爱”的,坚定与沉静。
王歌的“心学”,如同一股清泉,正在慢慢地,净化着这座被仇恨与危机所笼罩的世外桃源。
而这一切,都被一个人,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燕丹。
这天晚上,他独自一人,来到了王歌的居所。
“先生。”他对着王歌,深深一揖,“丹,替所有墨家弟子,谢过先生。”
“不必谢我。”
王歌平静地说道,“我只是,点亮了他们心中,本就存在的灯火而已。”
燕丹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
“先生的‘道’,丹,已经见识过了。丹,心悦诚服。”
“但是,”他话锋一转,“要守护这份‘道’,守护这些刚刚被点亮的灯火,我们,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王歌问。
燕丹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力量。”
“足以,与帝国那碾碎一切的暴力,相抗衡的……绝对的力量。”
他看着王歌,一字一句地说道:
“先生,你可愿,随我去看一看,我墨家数百年传承,所守护的、那个最大的秘密?”
“那个,足以,让整个天下,都为之疯狂的……”
“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