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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5

作者:九十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1章 天空之神


    宙斯给波塞冬和阿波罗出了个纯恶心的判决结果——当他们受到人类国王的赦免后, 他们的流放才真正终结,到那时他们才能回到神界。


    不说他们到哪里找人类国王,为什么要找人类国王, 怎么让人类国王赦免……就说让一个人类来赦免神明, 简直就是把他俩的脸皮往地上摩擦。


    气得波塞冬第一时间就又想抄家伙给他反了,然后被阿波罗给拦了下来。


    睿智的阿波罗觉得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行之处, 反正宙斯没说什么样的赦免, 那他们找个人类说个口头赦免嘛,赦免完他们就把人杀了不就行了?


    这样既达成了条件美美回神界, 又算是挽回了脸面。之后要是谁敢提起这件事,就看看那人类的下场呗。


    他们败在宙斯手上又不代表会败在其他人手上,其他神想揶揄他们可不得掂量掂量?


    波塞冬对此沉思默想了一阵, 觉得也有点儿道理,同意了这个想法。


    阿波罗对此满意,还想再说几句,却听见了熟人的呼唤——是阿尔忒弥斯。


    他立马抛下海王前去见自己的亲姐姐。


    这自然是理所当然的,阿波罗出了事,阿尔忒弥斯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事实上, 这位姐姐早在听闻他参与了反叛之事后就一直向神王求情了。


    阿尔忒弥斯也从未想到, 自己的弟弟,平日看着比她安分太多的神,怎么一闹就闹出个这么大的事端, 还是跟海王一起!


    狩猎女神就算有点儿叛逆的念头,也从来没有实施过啊!


    但这一路匆匆赶来,和自己的弟弟见面一对视,阿尔忒弥斯心里积攒的一大堆质疑、惊讶、劝慰的话就统统随着无声无息的清风远去消散了。


    两双看着不同, 但细看又极其相似的眼睛对视,双子神心中的共鸣一下起了功用,不需要太多语言,阿尔忒弥斯就突然明白了阿波罗的想法。


    两姐弟不由相拥,已经长得稍高一点儿的阿波罗只对他姐姐低声说了一句话:“现在神王的视线只在我的身上了。”


    所以想去做什么你都可以去做了。在宙斯的眼里,相比起平日乖巧但实际叛逆的子嗣,平日里不服输但实际上只关心自己那小小猎场的子嗣更值得他信任。


    狩猎女神看着大大咧咧敢爱敢恨,但作为双子,阿波罗天生清楚自己姐姐压在心底,几乎从不泄露的不满。自己姐姐绝对不是那种只要有了一片供给自己玩乐的猎场,就不关心世事的安分角色。


    只是在外的目光太多,至少为了阿尔忒弥斯不得不收敛起太多心思。


    但现在不一样了。


    阿波罗的反叛太过突然,突然到阿尔忒弥斯都未曾察觉,狩猎女神的惊愕不是作假,也能把她彻底地摘出漩涡中心。


    众神的视线集中在了阿波罗身上,这样她也获得了更大的自由时间。


    也可以,做太多曾经想做到的事。


    阿波罗对他的姐姐笑着,满腔的心思在这一抹笑中让阿尔忒弥斯豁然开朗。


    “你……真是个傻子。”


    狩猎女神忍不住咒骂道。


    ·


    床榻上,一双异瞳在愣神许久之后机械地眨了眨,其主人伸手摸了摸床榻旁侧,其上并无褶皱或温度。


    人去哪儿了?


    盖亚……赫格蒙……还有冥界……


    刚睡醒的脑子还有点儿懵,萨若汶转了许久才想起最近发生了什么,他捂着头起身,一只脚刚落在地上就又闭上眼。


    哈迪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他这幅要躺不躺、要睡不睡的模样。


    “没睡好?”他走近,熟练地扶住人的肩膀。


    萨若汶把头靠在他腰上,语气懒懒地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神祇正常情况下可不会做梦,要做也是预知梦。


    哈迪斯不免问道:“什么梦?”


    “关于过去,或者说是未来的梦。”


    白发的诗人感受着所靠之人的气息,随着人逐渐清醒,那絮状的梦境在脑中飘荡远去,叫人捉不到边际。


    大概是盖亚的突然出现让他神经有些紧绷,这些天他睡得都不太好。


    不过这些天哈迪斯似乎也在忙其他事,好几次他醒来都没看到他在床旁。


    冥界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想了一圈,好像除了前段时间工作量的突然增加让一些冥神吐槽了很久外就没其他事了。


    他抬起头看着帮他梳理头发的冥王,盯得久了,对方也有所察觉般看了过来。


    “我在想我多久没有弹琴了,感觉手都有些痒了。”


    “最近的麻烦事确实太多了。”哈迪斯拿出发带将白色的长辫固定好,轻声说。


    “你想听吗?”萨若汶捏了捏刚刚编好的辫子,随意道。


    “当然。”


    对于大地和冥界来说,第一个漫长的冬季终于在众人的诅咒中过去了,春日的第一朵鲜花绽开之时,珀耳塞福涅便从幽暗的冥界重返人间。


    天气终于暖和了,冥府也能歇一阵了,这时候休息一会儿听一首爱人弹奏的乐曲当是最曼妙的时刻。


    如果萨若汶在找自己的里拉时没有发现不对劲儿的话,当然,里拉是没事的,但萨若汶看向就放在里拉旁边的长剑,越看越不对劲。


    他从自己的神识之中拿出了那柄长剑,这正是他遇上盖亚时用冥力和自己的力量融合铸成的,用盖亚的话来说,这就证明了他的所谓不纯粹,不过萨若汶只觉得这样的剑用着挺顺手。


    这也是哈迪斯第一次见到他这柄长剑,不解地看过来,不太明白他怎么说要弹琴结果掏了一把长剑出来。


    鉴于萨若汶一些优良的传统,他不免紧张起来。


    “里面有东西。”萨若汶脸色并不好,他把没有剑鞘的剑放在桌上,锋利的剑刃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


    “若是寄放在你的神识之中,怎么会有他物存在而你还没感觉到?”


    哈迪斯自然明白他所说的“东西”是指外来的、未经他允许而寄生的东西。能在神识空间隐藏自己不被主人发现,那可不容易。


    当年萨若汶也是隐藏在哈迪斯的神识与外界之间的夹缝之中才没有被他发现的。


    冥王皱眉看了过去,不过两眼儿就发觉了不对劲儿。


    “这是,‘死去’的神念?”


    长剑躺在桌上,它的基底是任何一个冥神都熟悉的漆黑冥力,但其上如水银的银线交汇其上,勾勒出如琴弦般的形状。


    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让冥后与冥王更关注的是,附在长剑之上,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忽略的一丝神念。


    一丝来自「天空」的、死去的神念。


    这该是萨若汶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属性相冲而感觉不适,属于天空的神念依附在他的长剑之上,就算早已死去,但在被发现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心里泛起了被冒犯的怒意。


    “乌拉诺斯?”萨若汶吐了口气,将心里那份生理上的不适丢掉,“他的神念怎么上了我这里,还是‘死去’的?天空之神并没有陨落的传言啊。”


    但不管怎么样,时隔这么久,再一次涉及到这位神祇、这个名字,萨若汶心里总有一份不平静。


    哈迪斯伸出手指拂过桌上长剑的剑身,随着他的动作,一缕缕原本只在两人的感知中才能发现神念飘出,并无生命力的它们在冥王指间旋转聚合,最终化为一个灰白的小球。


    还真是“死去”的神念。


    这里的“死去”犹如一种概念上的“死去”,正如美神因忧愁失去的美貌会来到冥界,这些“死去”的神念也会自动来到冥界。


    “萨若汶,你和盖亚对峙后就没再把这柄剑拿出来吗?”哈迪斯拿着那颗小球细细看了下如此问道。


    “没有了。”萨若汶摇头,他忽然反应过来,“你觉得在那个时候,这道神念缠上来的?”


    “还可能是通过盖亚。”哈迪斯说,“他应该是想要传递什么信息。”


    “对,盖亚。那他把这道神念弄死,估计也是怕引起盖亚的注意。”萨若汶忍不住说道,“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乌拉诺斯如果真的死去了,不会没有动静,最直接的「天空」神格的异动都瞒不过其他人。他现在可是自由身,没有天空神殿遮蔽外界的感应。


    有盖亚盯着,他应该不敢私下来冥界找他们,所以也只有他割下自己一部分神念再弄死给他们传递信息。


    死去的神念太微小了,要不是哈迪斯和萨若汶两个身负相关神格,对这方面感知过于敏锐,估计也发现不了,这样秘密传信居然还挺安全。


    乌拉诺斯动起脑子也是不赖啊。


    萨若汶如此想到,就听哈迪斯说:“但‘死去’的神念有什么意义,它已经都快消散了。”


    “快要消散?”萨若汶笑了下,“哈迪斯,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经唤起过已经消散的智慧泰坦。”


    这才是乌拉诺斯动脑子的地方,这样送信应该只有萨若汶能够接受信息,他就是专门给他送信息的。


    “也对。”哈迪斯点头,是他忽略了这一点,“那萨若汶,现在你想要唤醒它吗?”


    “反正也正好要为你弹奏。”萨若汶拿出里拉,舒了一口气。


    “一个人听也是听,两个人听也是听,现在唤醒吧,我也实在想知道,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费如此心力。”


    第92章 癸干忒斯


    琴音在悠远的命运之中敲出一两点波澜, 早已“死去”的神念便随之苏醒。


    萨若汶算是回到了意外唤醒智慧泰坦的那个夜晚,再一次见到了半空中无端抹开一道影子,而影子再由实变虚, 慢慢成了他记忆里还比较熟悉的那一个神。


    天空之神, 初代神王乌拉诺斯。


    他的影子刚一成型,眼睛便转动着环顾四周, 似乎在确定环境是否如他所想。


    实话讲, 这也是哈迪斯第一次与这位曾再次掀起波澜的初代神王正面相见。


    所以,还是更熟悉对方的萨若汶先说话:“乌拉诺斯?这道神念有意识吧。“


    看刚刚神念检查环境的动作, 应该是对外界有反应,可以交流的,而非简单的重复其主人预先留的言。


    “基俄斯一别, 许久不见,萨若汶。”还想着,乌拉诺斯就和他们打起了招呼,“还有这位冥王陛下,初次见面。”


    萨若汶和哈迪斯都点点头算作回应,看乌拉诺斯虚影的透明度就知道对方应该持续不了多久,所以他们不打算浪费口舌在无关紧要的事上, 下一句就进入了正题。


    “我来此是为了警告你们, 不久后盖亚将挑起一场大战,那些癸干忒斯们将要反抗奥林匹斯的众神,为泰坦夺取神权。不过, 有关此的神谕应当早已在你们的神王耳中浮现,我来此是为了警告另一件事。”乌拉诺斯开口快速说道。


    “这场战争是一次转移视线的诡计,神权对盖亚来说并无意义,她的目标是必然的命运, 是命运还未编织之处,阿南刻的居所。”


    盖亚想借此战争的机会闯到阿南刻之所去,那里是规定世界所有必然之刻的地方可以说就算是摩伊莱们,也只是照猫画虎地将阿南刻的必然编织进命运之中而已。


    而盖亚想去那里做什么,很快就能想到,她就是想要彻底改变神明最终都会走向消亡的必然。


    但她具体要怎么达成这个目标,却是他们摸不着头脑的。


    所幸,乌拉诺斯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可能,“盖亚她想彻底回到创世之初,以此重复,把我们存在的时间点与诸神黄昏的时间点之间的间隔拉得无限远。”


    “等等,不说后面,她想回到创世之初,但那个时候不是除了最古老的几位原始神外,什么都没有吗?”


    萨若汶不解,如果说盖亚是想避免终末的结局,永远躲在过去的时间,看着倒也是个方法,但她溯源的过去……怎么会是创世之初?那个时候,神祇都没几位吧。


    “创世神的有些思维我们是无法理解的。”


    刚刚一直认真听他们对话的哈迪斯默默开口了,他想到了冥界的尼克斯,不由心中感叹,这两位看着关系并不好的大母神在某些方面是如出一辙的。


    见萨若汶看过来,他咳嗽了下,把他这些天探查到的关于冥界未来的情报,结合一个真正来自后世的种子所言整理下介绍了一遍。


    通俗来讲,便是尼克斯在诞下所有冥神之初便悄然定下了一个法则,当外在的消逝成为必然来到时,尼克斯会先它一步将自己的孩子融进自己的概念中。


    创世神作为世界的支柱,过去现在将来存在的时间都是肉眼可预见的长,所以冥神们归于夜神之后,将会随着夜神在更要遥远的未来存活下来。


    以夜神一部分的形式。


    “都有一种为了避免他杀先自杀的美。”萨若汶深吸一口气,低声吐槽了一句,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哈迪斯宽慰他说不能理解就不要去理解。


    如果说现在还活跃一线的奥林匹斯神祇都是活蹦乱跳、人性都充沛到爆炸,那么这些远古的创世神,真的就只是自然的具象,毫无伦理与道德所言。


    而如果是查这些东西,也怪不得哈迪斯近些日子忙到觉都很少睡了,毕竟调查夜神这样的名头在冥界上纲上线,可是能被列为第一的大罪。


    听到萨若汶的吐槽,哈迪斯苦笑一声,所以这其实也是他真生担心的原因。


    冥神的概念太过宽泛,他去质问尼克斯时,对方也未说明,冥神到底指代那种范围。


    究竟是流淌着夜神血脉的算作冥神,还是被夜神与冥土认可的就算做冥神?如果是后者,那么萨若汶也……


    哈迪斯摇摇头,把这一他不愿意细想的可能甩出去。


    不过,现在不论如何,毫无悬念的就是他们需要去阻止盖亚这样的行为。


    萨若汶问到关键:“阿南刻之所究竟在哪里?”


    “这也是我所为难的。”乌拉诺斯绝此摊手,“必然无处不在,也不在任何一处,无神知晓她在哪里。”


    所以他想到了萨若汶,乌拉诺斯在盖亚那里得知了不少信息,他知晓萨若汶和命运的关系极近,如果说除了深藏不露的盖亚啊,谁有可能找到阿南刻,就只有萨若汶了。


    至少他可以去问摩伊莱,而摩伊莱不会把他打出来。


    “同时,将要发生的癸干忒斯战争也需要注意。”哈迪斯说,“我已听闻神谕,在一位英雄的帮助下,众神将结束这一场战争。”


    癸干忒斯巨人们算是泰坦神的最后一次反扑,但他们源自盖亚和乌拉诺斯的血液会给予他们无穷的伟力。哈迪斯能够预见这一场战争也许不会好打。


    也正需要不好打,打得焦灼,才能够吸引住所有神的目光,这样也才能让背后的行动顺利进行。


    不妨说,这些原始神的逻辑就这么简单,遮掩行动需要一场挡板,那就掀起一场关乎两代神祇的大战。


    乌拉诺斯的神念带来了如此详细且重要的情报后,便打算自我消散了,而在他消散之前,萨若汶及时叫住了他。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萨若汶直视着天空之神的眼睛问道,他们都知道他问的是哪一天。


    之前的萨若汶还曾直白地想过,乌拉诺斯终究是神祇,所以和基俄斯村庄的人类看着相处融洽,但一旦到了某个要杀死他们的时刻,比如他心心念念的盖亚指使,他依旧会眼都不眨地动手。


    但现在看来却有些不一样,乌拉诺斯能冒这么大风险给他们传递信息,至少证明了他和盖亚并不是一路人。


    当然不排除是他后来发现盖亚的真正目的后才跳反的,不过萨若汶对他还是有点儿信心,想要知道,当初,他离开村子的那一天,村子被屠戮的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萨若汶。”这绝对是萨若汶难以忘怀的伤心事,哈迪斯握住他的手,想给他一点儿安慰。


    萨若汶现在最需要的却不是安慰,而是真相,他盯着乌拉诺斯,想要对方亲口给他一个答案。


    天空之神沉默了很久后才叹了一口气,他声音低沉地说:“那一次,是我大意,也太忘乎所以了。”


    在萨若汶离开村子去冥界之前,他们寄宿的家主人尼克劳斯曾弄坏了他唯一的弓箭。


    乌拉诺斯曾想着给他打造一副,不过还没等他打造完成,尼克劳斯在那一天,萨若汶离开村子的那一天,去往城里回来后就给他展示了一副全新的弓箭。


    弓圆满而有力,箭头银光闪烁,一看就并非凡品,尼克劳斯说是一位老太太卖给他的,说是留给她家儿子的东西,但儿子因意外去世,这柄弓箭无用就卖给他了。


    乌拉诺斯本来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那弓箭的质量太过精良不想是一个老太太能随意卖出去的,但见尼克劳斯高兴,他也没想太多。


    况且再怎么精良也只是凡兵,乌拉诺斯没有放在眼里。


    于是,意外就发生了。


    尼克劳斯想试试箭,乌拉诺斯积极作陪,阴差阳错之下,那闪着银光的箭头擦过了乌拉诺斯的手而过。而仅仅只是这么一擦,乌拉诺斯的血便直流而下,吓了尼克劳斯一大跳。


    被吓到的还有乌拉诺斯本神——这只银箭并非凡物,而是由能伤到神祇的金属所造。


    而也仅仅是他愣神的一瞬间,血液滴到大地之上,如一颗种子落入沃土,瞬间生根发芽,无数巨人眨眼间就从那混进泥土的血液之中生出,刚诞生的巨人无比狂暴,火焰从他们踏过的脚印处升起,房屋在他们挥手间倒塌,这一切几乎发生在眨眼之间,等乌拉诺斯反应过来时,本就不大的村子里便一片狼藉了。


    而盖亚,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她追着巨人们的气息而来,想要带走他们,我就追了出去。”


    乌拉诺斯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似乎带了一点儿愧疚,也带了一点儿悲痛。


    “对不起,萨若汶……”


    被道歉的人欲言又止了几句,他的心脏像被一根发丝般的细针穿透一般,其实并不是很痛,但很难受。


    不论如何,村子的覆灭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赫格蒙已经成了大人,久到他已经获得了神格,久到如果乌拉诺斯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快要遗忘当时见到村子死伤遍地时内心的绝望。


    过了这么久,再痛的伤痕也已经结成了老疤,再度掀开时除了刺痛更多的只有一种无力的难受。


    “……你不该向我道歉。”过了好久,萨若汶才干巴巴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该得到抱歉的不是他。


    握住他的手似乎紧了紧,他心想冥神冰冷的体质无法给他带来哪怕一点儿温暖,但还是回握了一下那只手。


    “后来你就一直跟着盖亚吗?”萨若汶问他。


    乌拉诺斯说:“我追踪了她很久,也因此发现她目的并不似表面的模样,近几年我追上了她,得到了她的信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在发觉盖亚并不是简单地不满宙斯的神权后,乌拉诺斯便决定继续深入调查下去,于是他去到了盖亚的身边。


    不论盖亚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也许她觉得叛逆的孩子最终回到她的怀抱很正常,总之她似笑非笑地信任了乌拉诺斯。


    “村子里……还有幸存者吗?”


    最后,乌拉诺斯察觉到这一道神念将要消散时问道。


    萨若汶回答:“有一个,现在还在爱丽舍。”


    “那……帮我带去我的歉意吧,萨若汶,感谢……”乌拉诺斯的神念说着,他的话语到了后面已经有些模糊了,被非自然手段唤醒的神念在一点点儿消逝,最后它又回到最开始的模样,化为一颗灰白的小球。


    “……”


    有一只手落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揉了下,萨若汶抬眼,就见哈迪斯低声对他说:“已经过去了。”


    “对啊,一切都过去了。”


    他闭上眼睛,平复了下心情后再次睁开,他剩下的那一只金眼璀璨如露水洗过,“接下来,我要去找一趟摩伊莱。”


    “你要找到阿南刻。”


    “对,战争快要开始了,我们要争分夺秒。”


    第93章 癸干忒斯2


    再一年的冬天到来得极快。


    但萨若汶去找了几次摩伊莱后依旧没什么收获。


    命运相关的神祇确实是最难磨的存在, 一句“时机未到,她们也不知道”就能让人十足抓狂,又找不到好办法堵回去。


    干憋着气让萨若汶时不时就闷着脸, 次数多了后还被修普诺斯找上了问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萨若汶觉得他的职务向着心理医生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但事关秘辛,他也不好开口, 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至于后面睡神不知道想了什么去找冥王的麻烦就是后话了, 萨若汶这边倒是遇到了最让他想不到的事。


    “你想去轮回了?”


    爱丽舍的学社庭院。


    如果有时间,萨若汶偶尔就会来一趟学社旁听那些贤者们授课辩论, 也确保他们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


    但此时,坐在台阶之上,萨若汶听赫格蒙向他述说, 一时之间有些怀疑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学社里时不时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不然赫格蒙怎么突然提出想要轮回。


    “要去轮回,必须喝下忘川水,你会完全忘记自己的过去,包括你的身份、你在爱丽舍学到的一切。”萨若汶严肃提醒着台阶下站着的人,希望他不要是一时兴趣。


    这也是爱丽舍的人少有前去轮回的原因, 爱丽舍的资源, 哪怕是人世的国王也比不过。


    管理者又不限制他们的思想,只要不过分,那些亡灵们能做成太多生前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而越呆越久, 他们在冥界的时间几乎都要超过在人世的时间,很多人甚至开始遗忘自己是大地上的人类,将爱丽舍当做自己的故乡。


    他们不愿意离开这永恒的乐园,更别说忘记在乐园里的一切了。


    萨若汶说不上来这种情况是好是坏, 但他也不可能为此改变爱丽舍本该有的乐园环境。


    “我知道。”赫格蒙却说,“我也是真情实意想要去轮回,再度转世为人。”


    孩童的表情坚毅,他的眼睛透着不符合外表的老成,若是单看对方如今的气质,没人会觉得他是一个孩子。


    萨若汶和他对视,也只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不能劝退的决心。


    “……”冥后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吧,我会让冥界行者来带你去轮回……需要我送吗?”


    赫格蒙摇摇头,他朝萨若汶伸出双手道:“我不想您看见我忘记您的样子,萨若汶哥哥,可以给我一个离别的拥抱吗?”


    “你真的是。”萨若汶闭上眼,附身抱住他揶揄一句,“不中留。”


    赫格蒙说:“我还想这么多年会不会烦到您呢,谢谢您,哥哥。”


    “不要说的像是生离死别一般。你不过要去人世逗留百年罢了。”


    他们拥抱了一下便分开,萨若汶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似乎还带着些许轻松。


    “最多百年之后,你我就能再见。”


    而百年,对于拥有永恒生命的神祇来说多么短小,几乎就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如果不提醒,很多神祇可能都不会反应过来一个人生而又死了。


    “逗留百年罢了……”


    赫格蒙忍不住笑了,看向和他初见时的模样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萨若汶,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惶恐与担忧,但又在一瞬间被主人给压了下去。


    “那便那时候再见了。”


    他们道了别,萨若汶如他所言换来了冥界的行者,拜托他们送赫格蒙离开爱丽舍前去轮回。


    恰巧的是,他找来的那一位行者居然恰好是菲迪亚斯曾经接过班的那一位冥神,这位冥神婚假玩够后又无聊返职了。


    冥神告诉萨若汶,菲迪亚斯做了几年行者后觉得无聊,便早早去轮回了,现在的时间估计是他的第三世。


    ·


    “萨若汶,你可算回来啦!”


    真理田园上,恰巧刚从此岸回来的塔纳托斯飞过来和往西走的萨若汶打招呼。


    “你要知道,前段时间发生了多大的事!”


    死神一副终于找到人听他吐槽的模样,翅膀扇得极快,可怜被他的锁链拉着的一串儿死灵,在快速移动下被晃得就快要魂飞魄散。


    萨若汶看了一眼儿,紫黑的冥力从手中流淌而出,绵延至死神身后,将那些还在混沌中的死灵形体固定。


    他忍不住说:“我又不走,这么急做什么?”


    “修普诺斯不让我到处乱说,我可憋了太久了啊!”塔纳托斯不满地说道,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所以到底什么事?”


    “坦塔罗斯你知道吗?西比罗斯的国王,就你去大地的这段时间他可干了件大事,摩伊莱们都被轰动了。”


    死神兴致勃勃地给前去大地刚好错过时事的萨若汶讲着。


    其实坦塔罗斯干的事也不算复杂,说好听点儿就是挑战神权。大概是受当年那个狂妄诗人的影响,这些年总有些人冒出来来这么一出,连和人类关系算紧密的雅典娜就遇见了几个号称要挑战她的人,但大多雷声大雨点小,神祇们(主要是吃瓜的冥神们)见怪不怪了。


    只是坦塔罗斯这一次做的事,让在外以凶狠残酷的冥神都不得不敬一句狠人。


    他质疑神祇是否全知全能,便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做成菜,供给给了诸神的宴会。


    “也真是疯人一个,虽然我不从不夸天神,但这一次他们把这人直接丢进塔尔塔洛斯还是做得不错的,只是可怜了他儿子,本来不该死的就遭此横祸。”死神笑谈着。


    “不过也算他幸运,克罗托那魔偶般的神居然对他起了心思,想给他重塑□□。”


    渎神者坦塔罗斯,萨若汶自然记得这个名号,未来他的惩罚还会成为一个专有的名词。


    不过他倒是差点忘了,克罗托在这次事件中还出手了。


    “克罗托修复完那人的□□回去了吗?”萨若汶正好要找一次摩伊莱们,便随口问道。


    “嗯?还没呢,□□都还没修复好,我记得还在冥王宫。”塔纳托斯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那正好。”


    不用再远道再去一趟极西的岛屿,大概是因为那座岛屿太过于空旷,那地方他去一次不舒服一次。


    说着,他便和塔纳托斯告别,朝着冥王宫快步前进。


    萨若汶去大地去了一两年。


    开始时其实是想去看看转世后的赫格蒙还有其他一些人怎么样了,之后便是想在大地之上找一些关于阿南刻的线索。


    和命运有关的神祇其实有不少,他们就算不知道阿南刻之所,但也总会有一点儿捕风捉影的线索。


    忒弥斯、瑞亚、时序三女神、雅典娜、普罗米修斯甚至是阿波罗,他一一找了个遍。


    而冥后的头衔在前,少有人会拒绝一界之主的请求。


    他这次回来除了是想再次找一趟摩伊莱外,其实就只是被哈迪斯的信给催回来了。


    萨若汶垂眸,回忆起来信里对方有些简短但绝不简单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哈迪斯觉得他弦崩得太紧了,让他不得不担心。


    ‘永恒的时间不需要时时填满,更多的时刻其实可以归于无所事事。’


    ‘至少塔纳托斯想念你的琴声想到罢工了,仅仅两年而已,不知道他之前怎么过的。’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是哈迪斯那个时常007的工作狂说出来的,对方投入工作不眠不休几年时他可没说什么呢。


    但萨若汶莫名就泄了一部分气,这简直过分,他只能这么想到,然后他左思右想,把信纸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回来了。


    就看塔纳托斯那样子哪里像要罢工的模样,哈迪斯就是喜欢一本正经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说他弦绷得太紧了,萨若汶确实无法反驳,他也无法放松。


    他总会想到哈迪斯所说的尼克斯的打算,以及他曾在摩伊莱那儿看到的他的过去。


    他亲手将哈迪斯的神格击碎。


    盖亚有一点说都没错,现在的他确实做不到再把银刃捅入任何一个神祇胸口了,他不想让他们、让他彻底消失。


    ·


    克罗托就在冥王宫的花园里,她的身前,一具缺了肩胛骨的人体倒在地上,而克罗托正拿着一块象牙雕琢。


    萨若汶走近,出声打扰了这安静的一幕,“克罗托。”


    摩伊莱转过头看向他,并未说话,但哪双眼睛已经了然,她或许已经知道萨若汶来找她做什么了。


    “我会帮你们将巨人杀死,而你们帮我打开通往阿南刻的大门。”


    在外这么久,萨若汶也并非一无所获。在一些神祇的暗示下,他知道命运女神并非一直置身事外的存在。


    她们会为了驱使命运之线走向正轨出手做一些事。如出手修正部分人的死亡,如现在修补坦塔罗斯儿子的躯体。


    如在不远的将来,亲自参战杀死不该存在的巨人。


    而她们所知晓的命运,就是从阿南刻那里划定的必然。而她们和阿南刻是如何交流,什么时候交流的呢?没有神知晓。


    但萨若汶想起在他过去的记忆里听到「萨若汶」说的一句话,阿南刻曾通过摩伊莱的身躯给他们降下神谕。


    既然如此,摩伊莱和阿南刻就必然有一条通道联系起来,只是摩伊莱不愿意告诉外人罢了。


    “你们如果真的知晓未来,也该清楚我去阿南刻之所是为了什么,你们不会放任目的坚决要改变必然的盖亚一神闯入那里吧?”


    他如此说道,克罗托看着手中的象牙,最终如萨若汶所想地点了点头。


    “当你杀死那些巨人时,我们会为你打开通道。”


    “咔。”


    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冥神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儿声响,萨若汶猛地看过去,边看见哈迪斯垂眸看着他。


    萨若汶怔了怔,突然有点儿心虚。


    ·


    冥王宫的长廊之上,白发的青年正被人拉着快步走着,他表情有些急躁,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拉着他手毫不回头的神估计一点儿都听不进去他的话。


    急匆匆地进入寝殿之中,青年被按在床边,忍不住抬头看着身前的人,在对方的视线里忙道:“我只是想快点儿解决麻烦啊,哈迪斯,你也已经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怎么可能——”


    他的嘴唇被一只手指给抵住了,面无表情的冥王突然吐了口气,蹲下身抬头仔细看着青年。


    大概是忧思过重的原因,青年的面色并不好,原本透亮的双眼也显得暗淡,双眉不自觉的皱在一起,几乎成了习惯的动作。


    对此,如果是以前,哈迪斯也许会宽慰对方,很多不是他该背负的责任,他只想让他做一个居于乐园之中永无烦恼的诗人。


    但他又想起萨若汶面对克罗托毫不动摇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些想法没有了任何效力。


    其实,从一开始,知道萨若汶就算讨厌担事,但遇到我了必须出面的大事时也会处理得很好时,哈迪斯就该明白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


    “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拦你。”哈迪斯握住他的手,看对方的表情因他的话空白一瞬。


    到底是个有点儿胆小迷糊的人,他一冷着脸就慌了神。


    哈迪斯在心里想到我,有点儿好笑这样的人居然想着背着他把所有事情一人搞定。


    “你啊,为什么不多拜托我呢?”他忍不住说,“论战场,究竟是你更熟悉还是我呢?”


    “你有真的试过随意杀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吗?”


    冥王抓住冥后白净的手,如此说道。


    萨若汶对此卡壳了,说实话,这么些年来,他确实没什么机会面对这种情况。哈迪斯清楚他的底线,就算他当判官时,遇到一些棘手到必须要用武力的时刻,也会有冥神及时前来帮他动手。


    当上冥后之后更是,有太多人会帮他处理一些难办的情况,就算他知道,很多时候也都闹不到他面前,背后说没有哈迪斯的授意他可不信。


    不过,癸干忒斯战争,他也只用杀死那些作恶地位巨人就可以了吧……?


    轻易就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想法,哈迪斯拍拍他的头笑了下,“真当癸干忒斯和泰坦们那么天真,就自己迎面朝众神冲来?”


    驱使魔偶当侦查兵,绑架低阶神祇、人类或者各种生物当先锋,总会遇到一两个下不去手或者无法下手的神祇,那个时候就是那群巨人进攻的破绽。


    而不论如何,神战之中,死的最多就只有那些非神族生灵。


    “所以……”萨若汶不傻,经人一提醒自然也能想到这些,他看向哈迪斯,忽然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所以,你就安心去找阿南刻之所吧,癸干忒斯这边我帮你盯着,以完成交易。”


    哈迪斯拂过他的脸,轻声说着。


    第94章 癸干忒斯3


    当两位主神亲力亲为, 在海滨的城邦修建起最雄伟的城墙后,一位注定被写进史书的英雄路过了此处。


    在过去与将来,这位由赫拉亲自哺育的英雄会在这片土地上用足迹刻下永恒的功绩, 并给后世的无数诗人画家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


    但这些都不是现在的神祇需要关注的。他们更关注的是这位英雄, 赫拉克勒斯的出现,意味着神谕中的大灾难将要来临。


    而预言里说到, 需要有这位流淌着人血的英雄帮助, 他们才能抵抗住这场灾难。


    这很难不说是命运的偏颇,打过不知道多少次泰坦的诸神何须一个半神的帮助, 很多神祇心里嘀咕着,但碍于高高在上的神王面色,没有将质疑摆在台面上。


    宙斯对此如何想的没人知道, 但有一天他罕见的接待了来自深渊地底的君王。


    对哈迪斯的来访,重点是带着善意的来访,宙斯是真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在听到自己这个固执己见、冷心冷情的大哥居然说愿意对未来的战争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时,宙斯甚至有点儿崩不住表情。


    真是稀奇中的稀奇。


    哈迪斯看他眼睛里几乎明写着的“冥界炸了你没事干来帮我”,忍了又忍,最后真的忍不住,问了一句:“神王陛下对我的到来很诧异?”


    “呵, 这都不能用诧异来形容吧。”宙斯下意识反唇相讥, 反应过来后又解释了一句,“毕竟未来的那次战争不管怎么打,总不会打到冥界, 冥界本就可以置身事外。”


    “战争若是拉得太长,死太多人冥界也会厌烦。”哈迪斯凉凉地说。


    “充斥死亡的冥界反而不愿意太多死亡,说出去可要吓掉不少下巴。”宙斯笑了一声。


    “事实是你们制造的死亡比我们更多。”哈迪斯撇嘴。


    因为死人后增加的是自己的工作量,所以冥神们更爱整的是不死或者比较难死的天神和海神, 并且鄙视天神与海神欺负弱小,更重要的是给他们增加工作量的胡作非为行为。


    所以三界关系再怎么都不会融洽吧。


    交代完来意,哈迪斯便不想在这阳光充斥的神山多呆一刻钟,挥挥手叫上跟随的侍从便想离开。


    但刚转身离开,宙斯就叫住了他。


    “兄长,主神之位还有空缺。”


    哈迪斯头也不回,“狄俄尼索斯影响力很大,早就不缺了。”


    身后的宙斯似乎嗤笑了一声,但哈迪斯没管他发什么疯,带着侍从登上了车架,转眼间便离开了神山。


    只留神王殿上,宙斯注视着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发了一会儿呆。


    不久,在外待命的赫尔墨斯走近殿内问:“神王陛下?”


    宙斯回神,看向自己最忠实的下属,向他摆摆手,“去吧,赫尔墨斯,去吧。战争开始后,你就去冥界找冥王讨要他的隐形头盔,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巨人们最出其不意的一击。”


    赫尔墨斯将自己一瞬间的惊讶压了下去,俯首称是。


    ·


    夜色渐沉,一道不起眼的火星从黑暗之中燃起,随后,不过眨眼之间,那火星便愈演愈烈,直至一声爆破巨响震动整片天地,一片火海在无尽平原之中迅速铺开!


    星辰摇摆,在天际摇摇欲坠,振聋发聩的呐喊与嚎叫声此起彼伏,直直冲向大地之上唯一永恒光明的神居之地——奥林匹斯。


    沉醉于欢宴中的众神一下被这呕哑嘲哳的嘶吼给震清醒了,惶惶间突然意识到了那个时刻到了。


    癸干忒斯们来了。


    众神看向神王陛下,就见对方一下冲了出去,动作打破了诸神的沉默,偌大的神山终于如梦初醒,众神纷纷行动了起来。


    雅典娜带来了初初登神的赫拉克勒斯,这时也不用也没时间再去考虑前几天神山里对半神登上神山的质疑了。


    神谕所示,他这个时候就会是诸神认可的英雄。


    战争的女神高举胜利的战旗,带着善战的神祇们一冲在前,和地上那居然敢举起叛逆之旗的巨人们拼杀。


    厮杀声贯彻荒野,众神搬来高山与巨石,让大河逆流、大海涛起,以攻击那些顽抗的巨灵。


    源自天空的巨雷劈下,大地开裂,灼热岩浆喷发,被灼烧的惨叫声不断,但很快又被隆隆的战声给掩盖。


    宙斯早就派神祇早盖亚一步夺取了能让巨人们不死的草药,他们不会担心敌人永远杀不死。


    只是就算是胜利女神也没料想到这场战事会这么焦灼,最终连天上的弯月与太阳也隐去形骸,下场赴敌。


    而捷足的赫尔墨斯见此离开战场,直奔地下,在神王的口谕之下,他一路没有受到干扰,转瞬之间便飞入了比起纷争的大地,安静地简直不像话的冥界。


    他脚下的翼靴奔驰,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阵飓风,这一次神使可没了耐心去跟冥神们慢慢对接,直接绑了个摆渡者飞速渡过冥河,直冲真理田园尽头的冥王宫而去。


    而冥王宫内,早在赫尔墨斯踏入冥界的那一刻便知晓的哈迪斯走下王座,睡神手捧隐形头盔跟在他身后,而死神拿着他的长镰,枕戈待旦。


    “萨若汶那边还好么?”


    冥王侧头问睡神。


    “他已经到了摩伊莱的岛上,一切安好。”


    修普诺斯低头回答。


    “这样就好——”


    “咔!”


    冥王话音刚落,手持双蛇杖的赫尔墨斯便从外冲进来,双腿使力才堪堪停在了哈迪斯面前。


    神使浑身散发着神力全部调动的光芒,瞳孔放大变浅至不见,看向他人的视线威压逼人,犹如实质。


    他朝冥王伸出手,声音带着空灵的回响,“冥王陛下,该您履行承诺了。”


    “当然。”


    哈迪斯挥手,当年百臂巨人打造的神器头盔飘起,飘到赫尔墨斯的手心上空。


    墨发的冥王注视了一会儿眼前这个表情肃然到几乎让人想不起他平时嬉皮笑脸的天神,头盔悬停了一会儿,在赫尔墨斯稍微带了一丝疑惑的目光中,他才眨了下眼睛。


    神器受主人的意愿,落入天神的手中,发出一声小小的“咚”声。


    ·


    金剪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哐当”一声。


    金线们汇聚,犹如一条在空中流淌的河,摩伊莱们在河流的彼岸,退后一步。


    想要打开阿南刻之所的大门,即使是摩伊莱们也不容易。三位女神难得齐齐放下了手中编织的丝线,神力铺展开为客人扣开门扉。


    “我并非第一次觐见阿南刻,嗯,‘觐见’,这个词应当没有用错吧。”


    萨若汶看着忙碌的三女神,突然开口说道。


    “如果你指未来(过去),那只是阿南刻借吾等之口予尔等口谕,谈不上觐见之名。”


    阿特波洛斯还有闲心反驳他的话,她以为萨若汶说的是在未来,阿南刻给他消解神格的任务之时,“阿南刻从不接受任何人的觐见。”


    “呵,我并不是指那一次。”白发青年却如此说道,“你们的视线在我切断所有金线时就停止了,而我说的是那之后的事。”


    三位女神突然停下了动作,看了过来。


    萨若汶倒是第一次见她们露出如此有……人性的场景,“你们也会好奇视线之外的事吗?”


    女神们回答道:“……这有利于我们编织出更合理的命运线,你恢复了记忆?”


    萨若汶笑道:“梦到了。”


    在发现乌拉诺斯神念的前夜,他曾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他梦到了,编织了数万亿年的金线在一瞬间化为灰色的蛇蜕,化为被压扁的虫尸,化为随风而去的灰烬齑粉。


    他有一点说错了,并非他苦寻方法去觐见阿南刻,而是阿南刻在所有金线湮灭地位一瞬间注视了他,来到了他的面前。


    命运以人为棋,就算她给予了他杀死诸神的权力,也只是为了推动下一段命运的到来。


    不过是摩伊莱们本为该消失的神祇,自己不能够抹杀自己的存在,所以才找到了他者代劳。


    她没有预料到,或者说是从来不会去想到他会多此一举,切断命运之线。


    所以她降临了,为了拨正时刻而来。


    那一刻,他看见无限宇宙在他面前爆开,褪去金色的灰烬随着引力旋转,成了数光年外早已死去的星星。


    “你不该这么做。这个世界将要崩溃。”


    他看见了周围宏大的一切塌缩,成了他更熟悉的那个天地,然后,在眨眼之间,一阵似有似无的光闪过——


    最终,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了。


    某种程度上,更接近世界本质的远古神祇们所做的决定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符合世界需要、最对的。


    早已把自己融入世界法则的阿南刻告诉他,这个世界是必然的,你不能改变它,除非你想要世界崩塌。


    “既然你切断了命运之线,就该由你重新编织。”


    “功过相抵吧,狂妄之人。”


    于是萨若汶留在了这座小岛之上,经年累月,编织出无尽的银线,一如前面的万亿年的摩伊莱们。


    他似乎没改变什么,但萨若汶知道,银线的出现本就是命运的改变,它们可从来没有金线的强制力,他终究还是改变了一点。


    “我也是在那随后的千百年里知道,冥界与其说是接纳死亡之所,还不如说是承载命运之所。”


    运转生死的冥府并非冥界最重要的部分,冥界从始至终最关键的,只有这座供给命运编织成线的小岛,冥神们说是在维系生死平衡,还不如说是在守护命运的正常运转。


    而为此,命运给出的报酬是丰厚的。


    哪怕是在原本的未来,他唯二杀死的冥神的也只有冥王冥后两位,其他所有的冥神,甚至是赫墨拉夫妇都是回归了所谓夜神的怀抱。


    他们确实没有死去,而是作为夜神也是世界法则的一部分永存了下来,正如阿南刻的必然法则。


    “所以冥界如此封闭,它必须封闭,命运容不得他人置喙。”


    “尼克斯啊尼克斯,你做的明明比我狠多了,又哪来的底气否定我的想法?”


    慵懒的女声响起,在大地上掀起大战的地母步态依旧悠然自得,天空之神跟在她身后成护卫状,她和他慢慢走近摩伊莱这边,最终在萨若汶的背后停下。


    地母道:“我的孩子啊,感谢你的帮忙,如若不是你,我怎么能踏上这座小岛,见到一直躲着我的摩伊莱们呢?”


    地母棕色的眼睛扫向前面三位面露惊讶的女神,不由嗤笑一声。


    “难得啊,看到你们的惊讶的表情。”


    第95章 剥除神性


    “萨若汶你?!”


    摩伊莱是真的惊讶, 阿南刻没有给她们关于此景的任何预示。


    “你该在她们打开门扉后再出现。”萨若汶却只对盖亚如此说道,但盖亚只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表示只要她来了, 这门不开也得开。


    于是萨若汶就不再说什么。


    摩伊莱们立刻停止了开门, 警惕地盯着他们,最是萨若汶。


    盖亚挑了挑眉, “命运的女神想要违约吗?”


    完成交易的克罗托皱眉瞪向白发青年, 想让他给出一个解释,“我们只答应了给萨若汶觐见阿南刻的机会, 但萨若汶你……”


    “放心,我正如你们所愿,不会让盖亚破坏必然。”萨若汶抬眼说道, “你们不允许神祇消亡的未来改变,而地母却想要改变这个结局……”


    他和地母旁侧安静的乌拉诺斯不留痕迹地交换了个眼神,继而说道:“实话讲,这并不是什么绝对对立的矛盾,受人启发,我给出了第三条路。”


    所以,他和地母勉强达成了约定, 就在他在大地上寻找阿南刻线索的那些年里。


    “什么……?”


    看向未来的阿特波洛斯疑惑出声, 而地母的笑越加明显。


    “你们是想要神祇消失,那么如果所有神祇自愿剥离神性,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存活下来呢?”


    小岛上有一瞬间的安静, 命运三女神们对此沉默了一阵,突然克罗托说:“这绝对不行!”


    “如何不行?人成神困难,但神变为人很困难吗?反正你们想要的也只是神格归还世界。”萨若汶驳斥她。


    “你又怎么保证他们都愿意褪去神性?”克罗托挑眉,“当惯了永生不死的神祇, 谁会愿意沦为卑贱的人类?”


    “那若是在死亡的催促下呢?”萨若汶呵呵一笑,“死亡还是成为人类而活,我尊重他们的选择,而不论怎么选,你们都不会亏。”


    闻言盖亚皱了皱眉,刚开口想说什么,就被乌拉诺斯及时拉住了手。


    她瞥向他,就见乌拉诺斯眼神瞟向摩伊莱们,盖亚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见摩伊莱们面上几乎藏不住的犹豫。地母垂下眼眸,暗色闪过,才最终闭上了嘴。


    三位女神守护在将启的门扉之前,她们面面相觑,最终最为理智的克罗托咬牙开口,可还未等她再度反对萨若汶的提议,一道混沌不清的声音便打破了她们的犹疑。


    那声音从她们身后而来,无形无相,席卷而来时却犹如万根细针穿过身躯,摩伊莱们捂住耳朵迅速后退一步。


    一瞬间的疼痛转瞬即逝,她们连忙低头以示敬意。


    “阿南刻……”


    萨若汶捂住自己的仅剩的那一只金眼,只觉得它随着那悠远的声音响起后,就像被丢进熔岩之中灼痛难忍。


    但地母却眼睛发亮,她向前走动,几乎忘记了身后乌拉诺斯的存在,她等待这一刻太久了。


    “让他们进来吧,我可怜的小摩伊莱。”


    那声音无视着所有人的反应,说出的话像直接在人的脑中刻写一般,被点名的摩伊莱们却没有一丝被主神呼唤的惊喜,反而满面愁色。


    克罗托还想说什么,却被实在看不下去的后两位拦住了,后两位对她摇摇头,她紧闭双眼不得不放弃了。


    她们依偎着站起,不再磨磨蹭蹭,一下拉开了通道。


    “你们进去吧。”


    克罗托的声音像是把他们咬在嘴中细细咬碎时发出的。


    不过,不管她如何想法,命运女神的话音还未落,盖亚便先所有人一步走了进去。


    萨若汶落后了一步,他感觉着自己的眼睛,觉得它总算舒服了点儿后才慢慢睁开,视线恢复之时便看见一直保持沉默的乌拉诺斯没有跟着盖亚进去,而是隐晦地看向他。


    他朝对方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会意后,再一前一后地向阿南刻之所走去。


    通道里还有一段的路程,萨若汶抬眼,看着盖亚毫不动摇的背影。


    他的双眼因为刚刚的灼伤感起了些生理性的水雾,使得视线还有些模糊,看着盖亚的背影如墨水般化开。


    就在这水蒙蒙的视线之中,恍惚间,他回忆起了那个梦里他真实的过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接过了维护命运的职责,接替摩伊莱姐妹们以及许多冥神维护着往后不知道多少年的世界命运。


    在空无一人的冥界。


    失去了神明之后,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透过自己编织出的银线,能够窥探到外界日新月异的发展。


    他看到明明曾经实际存在的变成了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一些毫无根据的幻像反而成了人们的信仰,无数“伪神”升起,又在一声声质疑之中倒塌。


    时间似乎能抹平一切,他听到后世人甚至开始遗忘他们的先祖,连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叛逆思想放在他们眼里也成了一个老古董。


    周围是荒无人烟的寂静,但他手中的银线还能传来无数种声音,不论是笑声、叹气还是惨叫哀嚎,在看不到头的长河之中让他有了时间在流逝的实感,也让他不至于忘记所有记忆。


    而在那段时间,他不想望向外界的某些时刻,他才渐渐摸索到了冥土的特殊性,甚至与它交流起来。


    可惜那时候的冥土的意识过于微弱,只偶尔才能回复他一两句,它说若不是为了支撑命运编织的场所,它说它也该在冥王消逝之刻跟着消逝。


    所幸——萨若汶现在回忆起,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这样的状态他没有持续到他所想象的世界终末。


    后来某一天,本该封闭至世界终末的冥界大门被一个穿身黑袍的异邦人找到,对方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用一些他看不太懂的法术把他带了出去,他这才再次和外面相联系。


    最后他和救他出来的那人,还有其他异邦人,跟着驼铃去了很多地方,算是度过了一段可谓痛快的时光。*


    不过那一次打破常规的“出来”自然引来了灾祸。


    没有了冥界的限制,沉睡之中苏醒的盖亚找到了他。


    身为大地的化身,她躲过了注定消失的命运,但失去所有子嗣的代价让她无以伦比地愤怒。


    白发青年望着身前并不宽阔但一眼就能让人感到威严的背影,这个背影自然并不是他第一次见。


    意外来的是多么的突然,仅仅在某一天他返回住所,打开门的一刹那,这个背影便立在他房间的窗台前。


    诸神黄昏的时候,这些古老的神祇们大多陷入了沉睡,所以当时的萨若汶并没有见过盖亚。


    但对方那明显的、来自远古的、磅礴的气息一下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的本能在告诉他,那是因为神祇,本该彻底消失在世人面前的神祇。


    银线的织者到退一步,手中出现了那一柄银光流转的长剑。


    但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处在大地之上,处在这位大母神的领地之中。


    哪怕那个时候,残存的零星几个神祇对世界的掌控大不如前,但自创世之时就诞生了的神祇,总比他这个本职吟游诗人的人战斗意识要高不知道多少点。


    一把土石所组成的匕首从后面插进了他的胸口,和他捅进无数个神祇的时候一样。


    大地的女神转身,一瞬间,山岳向他涌来。


    “你们怎么敢的?在我沉眠之际,杀死我的孩子!”


    火山回应着女神的愤怒,高声的嘶吼冲破大地的边境。


    银丝在高山面前多么羸弱,人在大地面前多么渺小,那个时刻,命运的最后织者别无他法——


    “萨若汶……盖亚……”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他们终于踏出通道,来到了阿南刻之所。


    ——萨若汶当初,也把盖亚带到了阿南刻之所。


    但那一次是失败的,盖亚的目的本就不是杀死他泄愤,她只想救回自己的孩子,而如何救回早已死去数千年的孩子?


    “上一次,你拨乱了「我」。”


    看不到边际的神殿中心,阿南刻漂浮在一束通天的光之中。


    她没有具体的形体,看见她的人一会儿觉得她是一个标准的立方体,一会儿又会发现她是一个毫不规则的平面图形,一会儿又感觉那束光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一道空灵混沌的声音从那里飘出,让人肯定她就在那束光里。


    阿南刻对盖亚说道:“上一次,萨若汶带你来到这里,你拨乱了「我」,来到了现在。而现在,你、你们又要做什么?”


    救回早已死去的孩子,多么简单,把时间往回倒转就可以了。


    远古神祇的思维向来直接,萨若汶孤身一人,亦无法阻止对方的行为,但就算倒回又能改变什么呢?只能让时间再走一遍,诸神再消逝一次罢了,那个时候的萨若汶还抱着这样的想法。


    但现在,回想起他在哈迪斯的身躯之中睁开眼睛,回想起他改变的所有命运,以及心境的完全改变,他总算是知道了盖亚在扭转时间的那一瞬间想到的各种东西。


    萨若汶并不觉得在那个时刻他回忆起这些事是个巧合,是阿南刻的手笔也好还是盖亚自己的影响也罢,那一段记忆给了他太多的……额外视角了。


    他右手动了动,一直注视着盖亚的乌拉诺斯朝他这边走近了几步。


    “我以为你刚刚已经听得很明白了?”盖亚望着那束光里的东西,阿南刻的辉光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让她暂时注意不到身后的情况。


    “把所有神祇的神性剥离,让他们成为人类活下去。”


    阿南刻慢悠悠地说:“但克罗托也已经提出了疑惑,你们连神权都不愿意交出来,现在,又如何让我相信让你们交出神性呢?”


    “是给所有神祇一个选择剥离神性的机会。”萨若汶开口补充道:“要么死亡,要么剥离神性,我想让他们这么选择,都能达成目标。”


    “投机取巧。”阿南刻对他嗤笑了一声,但并没有直接否认这个想法,反而不明所以地笑了几声。


    “你不同意?”盖亚走近了一步,挑眉道。


    “我如果不同意,你的刀就会毫不犹豫地对向我。”阿南刻说,“盖亚,卡俄斯给了你太多特权。”


    地母对此不置可否,“我只想要一个我满意的结局。”


    既然这么说,那么阿南刻是同意这个提议了。


    一瞬间,萨若汶一直高悬起的心突然落了地,但他依旧关注着地母盖亚的情况。


    “萨若汶啊,”阿南刻呼唤他的名字,“过去的你为我猎杀诸神,而如今,我恳求你,再次举起你的手吧,只是这一次不是银刃,而是你钟爱的琴弦,去宣告我的预言,去告诫不听话的神祇,去达成你们那梦想的结局。”


    她的无形无相的形体变换,一道光闪烁着落下,萨若汶如有所感,伸手接住它,看着它在自己手中化为一只里拉琴。


    他如过去第一次遇到借摩伊莱之躯的阿南刻时般承诺:


    “好的。”


    “如此就好。”阿南刻疲惫地闭上眼,她本不该接待这么多人。


    盖亚任性地拨乱她的命运,对她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


    她打开返回的通道催促道:“你们该走了。”


    他们已经撼动了最固执的命运,阿南刻的口谕已经到手,接下来,就是实施了。


    萨若汶正要转身,余光之中,便见盖亚冷笑了一声。


    “你为什么会认为,你同意,我就不想杀死你——”


    远在虚空的神殿应当不会受到任何震动,但这一刻,神殿却剧烈的摇晃起来。


    中心的光束闪烁,萨若汶转过头,似乎看到了战火纷飞的荒野,百余巨人与神搏杀,鲜血横流,而这一切倒悬着朝他们压来!


    “盖亚——”


    “乌拉诺斯!”


    阿南刻和萨若汶的叫声同时响起,呼唤的名字却不尽相同,前者恍若未闻,后者早就在等待这个时刻。


    一柄长剑刺穿神祇的胸膛,天空之神双目如两轮金阳,虹光从他身上炸开,那是调动全部神力的表现。


    而被刺中的盖亚,瞪大双眼,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乌拉诺斯,这个她最初的孩子。


    “嘀嗒”


    闪着金色的鲜血滴到了地板之上。


    阿南刻的神殿重归平静。【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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