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倒v)初次见面
萨若汶又在做梦, 这一次,在梦里他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曾经有人问过他,他做梦会有色彩吗?
他反问那人, 色彩是什么?
当时他们两个人都回答不出来, 因为一个从来没看见过,没有概念;一个则认为这东西的存在太过理所当然, 难以跟人描述。
不过托哈迪斯身体的福, 他现在的梦境也能出现许多色彩。
清冽的流水下是灰白的鹅卵石,摇动尾巴飞快游过的小鱼是红白相间的, 被冲撞到摇晃着的荷叶是青翠色的,顺着鱼儿看到岸边,是无数蛛丝一样的白丝铺满了河岸。
所幸这条河流不深, 刚到小腿,萨若汶踩在水底上,挪动脚部,朝岸上走去。
沙沙沙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等萨若汶小心避开岸上层层叠叠积攒的灰白丝线站稳,才看到了三位身着长裙的女神端坐在不远处,左边的一位拿着梭子, 与地上丝线相比更加夺目的金丝从她手中纺织而出, 刚才的沙沙声便是从她手中发出。
刚纺出的金线杂乱不堪,中间的女神便用她的巧手将其根根分门别类,规划着每条丝线的长短粗细, 再将其传递给最右边的女神。
最后的女神眼神锐利,一只手挑起金线,以手为尺,衡量判断着什么, 而另一只手执一金剪,寒光在刀刃间闪烁,她手指轻轻一压,一条璀璨的金线便瞬间灰白,掉落在地上,成为脚边无数杂乱斑驳的丝线中的一员。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萨若汶安静地看了许久,漫游的思绪才回到了它该在的地方,他才认出了几位女神的身份——命运三女神,纺线的克罗托、决定命运长度的拉克西丝以及裁断生命的阿特洛波斯。
但他为什么会梦见这三位神祇?萨若汶记得他从未和命运有关的神祇有所交际。
正在迟疑之中,三位女神主动看向了他这位不速之客,她们的神情自若,显然对萨若汶的到来早有预备。
被人这么看着,萨若汶也不好离开了,只好走上前去,主动打破沉默,“这里是……梦?”
人不会梦到自己没见过的东西,这个地方的模样萨若汶确定自己记忆里没有在哪里见到过,这三位女神,更是不可能见过。
“不用惊慌。”拉克西丝,中间的那位女神接话,语气平平如淡波,“你于何时到来,怀着如何的情怀,又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到,都是刻绘于阿南刻卷本的寥寥数笔。”
世间必然与定数阿南刻,规划着最终的命运走向。
萨若汶尽管心里下意识排斥这一现实,但他也知道这一点就是这个世界的客观现实,就像太阳东升、大海潮落一般的自然规律,你可以不承认,但它必然存在。
但这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萨若汶搞不明白,顺着她说:“那就像你这么说,阿南刻让我来到此处又是为什么?”
拉克西丝却不再说话,左边的克罗托也无意开口,甚至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不停歇地纺织着生命之线。只有右边,目光永远看向将来的阿特洛波斯起身搭理了他。
“你来的比我想象得要早,命运总是如此急不可耐。”阿特洛波斯说。
萨若汶不语,对这个神神叨叨的梦开始有点厌倦了。
就算是看出了他的不感兴趣,阿特洛波斯也没有半点想解释的模样,只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萨若汶,你向来为明天要升起的落日放歌,牵起一只毫无用处的手,在一方陌生的墓土上洒泪,那是因为你热爱沉溺于自我的感动中,为此投入了艺术的怀抱。
但我要说,这里和你想象的世界不一样,这里的人牵着我们的丝线,没有谁能够逾越,连神王宙斯也不可以——”
所以你要警告我不要利用自己脑子里的“后世神话”去改变这里?
萨若汶皱起眉,冒出这个想法。
阿特洛波斯的身份很特别,身负裁断命运之刻的她在传闻里,于众神沉睡之后的遥远未来,成为了代理主神。
可出乎意料的是,阿特洛波斯说到后面叹了口气,然后问:“可你要做什么呢?”
“我能做什么?”萨若汶对这指控哑口无言,“如果可以,我也许只想回去。”
古代,哪怕是神话世界,有再多的神通也比不上现代的好,至少萨若汶就十分想念现代的工业食品。
“…………那你当记住你的答案。”
“同时记住……我们并非敌人。”
阿特洛波斯没有对他的回答说什么,而是兀自举起她的金剪,最高贵的国王与最低贱的奴隶都在这把金剪刀下走向了终焉。
心里猛地一跳,萨若汶只看见那把剪刀的刀刃在反光,光点透进他的眼里像针扎一样刺刺的痛,刀光如闪电般窜近,萨若汶只来得及睁大眼睛,黑色瞳仁反射出最后的寒光——
他摔进了一处地方,还没等他站稳,一只手就把他捞起来,萨若汶满头问号,便见那手的主人拉走他,另一只手向前一挥,繁复的咒文像自行生长的藤蔓,爬满了施法者所指之处。
萨若汶只来得瞧见一道眼睛般的裂缝,下一瞬,裂缝就被几根咒文组成的锁链牢牢捆住,隔绝了外界视线。
他后知后觉地转过头,便感觉到了一股本该陌生但心底又极度熟悉的视线。
他的眼睛一下看不见了,却感受到了那人把他提溜起来让他站稳,和他四目“相对”着,略带好奇的打量视线逡巡着他的面容。
一个猜想在他的脑子里烟花般炸开,那人的双手还放在他肩上,支撑他却也是牢牢锁住了他,让他不能轻举妄动。
萨若汶能想象出那人黑色的头发,那人墨绿的眼睛,甚至是对方打量着人眼睛微动的模样。但他不太敢动,也只能双唇颤抖地出声,说出了那个一直出现在他心里、在别人口中的名字:“哈,哈迪斯……陛下?”
连陛下都是匆匆加上的。
“嗯。”比想象里还要干巴巴的声音回答了他,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想。
说来神奇,萨若汶控制哈迪斯身体时,用同样的一套发音器官,他说出来的话却和哈迪斯效果完全不一样,至少萨若汶听自己之前用哈迪斯声音说的话,从来没有过这么心惊肉跳的感觉。
那就像是有人把他的心脏狠狠捏了一下,简直叫人难以招架。
“萨若汶。”哈迪斯的问候就没有任何疑问意味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小半个头的白发青年,无比肯定对方的身份。
年龄比自己想得还要大一点,哈迪斯估算着。因为职位,见过许多人类的冥王陛下自有一套识人技巧,能看出萨若汶大概二十来岁,比他想的十五六岁还要大一点。
但还是年幼得紧,注意到对方悄悄咬着自己的唇瓣试图缓解紧张,哈迪斯有一种想揉揉那淡粉的下唇,好让其从主人的虐待中解脱的冲动。
金眸犹如流动的黄金般吸人眼球,但却少了几分传说中的生动,就像一对精美的玻璃珠子,精美有余灵气不足。
哈迪斯直视那双眼眸,看它们规律地眨眼,倒映着幽冥君王的倒影的瞳仁,却仅是一面无情的镜子。
墨绿眸色的冥王渐渐发觉了什么,“你看不见。”
手下的白发人类耳朵颤了颤,垂眸轻哼:“嗯,我天生眼盲。”
灵魂状态下却依旧目盲?
哈迪斯皱眉,似乎有些意外。
不过现在也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夜长梦多,哈迪斯还想着快一点分离灵魂,而灵魂分开后,再为萨若汶制作一具身体不是难事。来日方长,这些事可以在未来慢慢谈论。
萨若汶如今目盲,倒没有看见外界传言冰冷似铁的冥王陛下如今却为了一个可观的未来稍微缓和的表情,与其相反,他的表情却慢慢变得凝固,语气有些坚硬地开口,“陛下,你做了什么?”
之前他醒来后,哈迪斯都陷入了沉睡,可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这样,他醒来了,哈迪斯依旧精神的模样。
联系到自己失去视力前瞥到的封印着什么的繁复咒文,萨若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显得正常,但心里忍不住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你——您怎么还醒着?我的意思是,我之前醒来的时候您都睡去了,从来没见过您醒着的情况。”他的声音有些哑,看不见对方表情,重回黑暗的现状也让他心里有些紧张。
而有时候,意外就像龙卷风,来得又急又猛烈,让人根本措手不及。
哈迪斯还没回答萨若汶的问题,他的身形便陡然一晃,要不是前者一直看着人,几乎能直接倒地上去。
哈迪斯反应迅速地扶起了萨若汶,但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原本缓和的神色一下冷凝了下来。
气氛随之凝固,萨若汶感觉到了这剧烈的变化,就像从撒哈拉大沙漠直坠南极大冰川,一桶冰水从脑门浇到了脚底。
肩膀上的手不像刚才那样,真的用上了力气,重到让人难受,早也超出了关心人的范畴。
萨若汶面色煞白,灵魂极为难受,他感觉自己像被什么拉扯着向一个地方拽,骨肉都撕扯得分离,但偏偏哈迪斯的手又牢牢地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两股力量就在他身上打架,两方打得厉害,他这个“战场”就遭了最大的殃。
这样无声的厮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萨若汶被几方拉拽,大脑就像被扎进了一根木棒,搅晃着脑浆,头晕目眩。
“你和那股力量有关系。”哈迪斯终于出声了,声音倒是很平静,但平静不代表什么,比刚刚尖锐得多的审视目光如刺扑面,扎得萨若汶心惊胆战。
哈迪斯意味深长:“我没办法让你们分离,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得深。”
那股力量,什么力量?
冤枉啊,他穿越这么久,就一个金手指都没有才过得这么苦,能和什么力量有关系。
萨若汶心里反射条件般喊冤,但没说出口。身体撕扯的感觉更深了,而他也感觉到了被撕扯的方向——正是刚刚哈迪斯让咒文捆住的地方。
那么那股力量……
一个念头在脑中炸开,他一下明白了事情的焦点。
他是知道自己没有在哈迪斯身体里时,一直呆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的。那空间他研究出来的唯一功效就是帮他恢复能量,跟个充电桩似的。而这些年,他就像个乒乓球一样在那充电桩和哈迪斯身体两边儿拍来拍去,根本无法控制。
可哈迪斯会信吗?
他之前没怎么想过,但看现在这情况,才后知后觉那充电桩应该干了不少其他事。
对啊,初来时他对什么神祇都没有具体概念。这些年下来,终于深刻意识到了什么是神祇,什么是位阶,什么又是一界之主。
能频繁地让萨若汶去侵占一个高阶神的身体,不引起神格强烈反噬,甚至能小限度地使用其神力,这后面没有庞大到夸张的力量支撑,怎么可能做到?
而这么一股来历不明的力量在自己身边,不仅影响了自己数次,疑似还要扎根盘踞,谁能不感到警惕。
萨若汶原先靠着纯粹的人类灵魂,和不爱争权夺利的性格,最重要的是,他从未露出任何超过人类水平的异常之处,才让他们以为他只是个被迫卷进来的无辜灵魂,所以没神想要把他怎么样。
但现在证明,那股明显是幕后的力量却与他息息相关,连哈迪斯废了老大劲儿都没能切断他与力量的联系,要萨若汶来看,也觉得自己真是演技高超,不怀好意。
他是获利方,再怎么反驳也难以让人信任,所以萨若汶只能咬牙摇摇头,咬死了不认,“我一直都不知道。”
这是真话,他确实一直不知道这股莫名的力量居然和他有关,他甚至都使唤不动它。
但还是那句话,哈迪斯信吗?
萨若汶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不是最开始的打量,也不是犀利的审视,而是一种趋于平淡的注视。
反而是这种视线最让萨若汶感到难受,那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个人,而是个被随意评估着的什么物件。
他忍不住动了动手臂,缓解一下酸麻的肌肉,撕裂感依旧存在,那边的法阵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声音”之大贯彻灵魂。
而四周漆黑的环境让他极度不安,其余四感却敏感到可怕的地步,被迫收集了太多有的没的信息,屯在脑里就像扔了一堆乱爬的蚂蚁在身上乱爬,除了窒息外没有其他感觉。
“我一直都不知道。”
他死死咬住这句话,就像抓住蛛丝的溺水者。
第27章 (倒v)又要分开了
哈迪斯垂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类, 没有说话。
人类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却因为看不见,“注视”的落点有了些偏差, 让其强硬的表示显出一分滑稽, 倒能让人升起可怜他的情绪。
刚刚牢牢箍住萨若汶的手被其主人移到了手臂,哈迪斯能看到对方敏感得因为自己一点小动作身体就打颤的反应。
胆子说小, 人能正面把太阳打下来;但说他胆子大, 随便一碰都能害怕得发抖。
哈迪斯都没见过这种人。
和萨若汶还在心焦自己能不能解释清楚自己没阴险心思不同,哈迪斯没怎么在意这个问题的真伪, 或者说,他早就做好了萨若汶与第三股力量有关系的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联系这么深刻,宛如一体。
这种关系, 就有些像神祇与神格。
哈迪斯眸色暗了暗,但很明显,萨若汶掌控不了对方,甚至在之前,都没有意识到对方存在。
把脱力的白发青年拉到自己怀里夹着,哈迪斯朝这片神识空间一处走去,能感觉到, 越远离那道意识狭缝的连接通道, 怀里的萨若汶越不舒服,到了一定距离,甚至直接瘫在他怀里再也没力气无法动弹。
就像把一个弹簧拉扯到超出了它的弹性恢复返回, 彻底崩坏了一般。
在一个崩溃的临界点,哈迪斯停了下来,蹲下身,把基本瘫软的萨若汶放在地上。
神识空间随神念而动, 银白的锁链从虚空处探出,缠绕在人类的腿上锁紧,刺骨的寒意让其全身一抖。
萨若汶冷汗如瀑,脑里是一片浆糊,无法理解,甚至有点无法思考哈迪斯在做什么。
他撑着地面支起身,表情迷茫,心里的话在嘴边徘徊许久,才在锁链沁心凉的触感下吐了出来,“你,你要做什么?”
“安置好危险源。”哈迪斯倒有问必答。
“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从来都……”
被咬得破皮的嘴被手捂住了,萨若汶只能疯狂眨眼睛表示他的心情。
“萨若汶,”哈迪斯放下手,这是他第二次当面叫他的名字,让萨若汶浑身一颤,呆愣在原地,“你对冥界没有异心,这我知道。你厌恶权力,这我也知道。”
哈迪斯曾经有一段时间无法理解萨若汶这种人的存在——哪怕是贪图享乐的奥林匹斯天神,也会为了利益奔走钻营,而权力是带来利益的最快途径。
所以,为了一个太阳神神格,他们能与冥界纠缠不休。
不过打心底来说,哈迪斯从来没有否认过甚至习惯这种为权斗争的行为,毕竟他是克洛罗斯的长子,他刚出生就卷入一场无上神权的争夺战,而他也从不否认自己是凭借血脉与暴力坐上了冥王之位。居于高位,才能俯视一切争斗,也才能为所欲为。
可这一套对于每个希腊神祇都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路子,在萨若汶身上并不起作用。
这个异世的灵魂猛然闯进这里,借着好运堪堪坐上他们经营数年才能到达的王座,却无心权势,满心扑向虚无缥缈的光与鲜花。
难得刺激一下他,也就像个兔子样缩成一团,恐慌地说什么不知道。
这毫无血性、玩物丧志、瞻前顾后的模样,实在让人看得牙痒痒。
哈迪斯咬了咬后牙,语气难得如此情绪化,带着如此不耐与怒气:“而你不是朝思夜想,都像我分开吗?我允许了。”
“至于现在——我要先弄清楚你的力量。客观来说,你与它就是一体的,是任何外力都无法切断的深刻联系。所以,听话,安静,能做到吗?”
但你也没必要把我锁起来,我根本不会驱使它,威胁程度几近为零。
知道这句话对现状毫无用处,于是萨若汶张张嘴没有说出来,只像被吓破了胆一样点点头。
他突然从对方刚刚的一系列动作里深深意识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最后,只哑着声音问:“陛下,我还能出去吗?”
亦或者说,你还允许我出去吗?
哈迪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刚才的动作,青年衣服有些松开,露出了些许锁骨和胸膛,白色发丝因冷汗杂乱地附在露出的皮肤上,青年眼角飞红,金眸从未聚焦。
他想起了萨若汶刚会改换面貌时,自己那个弟弟,多情的神王陛下,仅仅来了次冥界,就派赫尔墨斯不断地打听着对方的存在。
哈迪斯冷声说:“你知道法厄同的下场吗?”
和法厄同有什么关系?
萨若汶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咬着牙说:“被宙斯的雷电劈死了。”
“那只是生前。”哈迪斯垂眸看他,“我问的是在冥界。”
这下,萨若汶低下头不说话了,不过哈迪斯能看到他忍不住发颤的手,知道他在害怕。
哈迪斯移开眼,毫不带感情地说:“以人身僭越神权,他被打入了塔尔塔洛斯。”
等哈迪斯这句话一说出,周围便安静得吓人,只有远处的隔离阵还在兢兢业业工作着,压制住底下不断挣扎想要冲破束缚的力量。
同样僭越的人类抖了一下,眼皮彻底耷拉下来,无声无息像个娃娃,似乎是真认命了。冥王等待了一会儿,确认对方再没有话要说,便转身打算离开。
总算安分了,果然得吓一吓的。冥王心想。
先分离灵魂,然后制作一个身体安置萨若汶的灵魂。
现在奥林匹斯山和冥界的关系尚未破冰,哈迪斯不管是作为冥王,还是他个人,都不太可能把一个拥有不知名力量的人类给放出去,况且萨若汶这些年占据冥王之位,就算无意打探,也知道了太多东西。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本来就想把人扣下来。
几乎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双毫无聚焦、半眯着的眼睛里,多了一分如尖刃的寒光。
神祇不论性格如何,面对人类总会有一份轻视。这也不是故意的,而是天然所带的态度,正如人类面对一只蚂蚁,总不可能会认为对方有什么真正威胁到自己的地方。
哈迪斯自然不例外,与萨若汶息息相关的那股力量被隔离阵紧紧地隔离在外,一点儿没泄露,萨若汶现在就是一个稍微受到刺激,就会魂飞魄散的人类灵魂。
“你先呆在……”
话语还没有说完,危险的直觉便先升起,但已经晚了,一把透明的剪刀猛地穿透冥王的后心而过,明明没有造成任何伤口,甚至那把剪刀就像影子一样穿过他的身体,但哈迪斯还是控制不住眼皮的落下,抵挡不住睡意的侵城略地。
在彻底闭上眼睛的前一瞬,哈迪斯看向萨若汶,对方脚上的锁链应主人最后的意志绞紧对方,刚爬起来的萨若汶脚步一踉跄,但还是没能阻止对方的任何动作。
“萨若汶……”
黑发的神祇第三次叫出了人类的名字,这一次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那双暗沉的墨绿眼瞳死死盯住站起来的白发青年,最后在某一刻终于支撑不住,彻底闭上了眼睛。萨若汶拖着厚重的脚链走过来,接过对方的神魂,还好灵魂体重尚轻,他能轻易安置好对方。
轻轻说了声对不起,但萨若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灵魂被撕裂的疼痛依旧刺激着他的大脑,随着施法者的沉睡,隔离阵渐渐放松,里面被压抑太久的力量抓住这一漏洞,瞬间喷薄而出。
脚上的锁链应声而断,化为齑粉消失在空中,无形的力量席卷着神识空间,将萨若汶围在中心,犹如士兵守护着国王。
第28章 (倒v)前太阳神
萨若汶猛地睁开眼, 看向四周,这是个他没来过的房间,他坐在宽阔的床沿边, 脚下是织纹简约的地毯, 房间内的物品并不多,大多都是实用类的必备品, 只有一束放在桌上的水仙花, 还有一只在鸟笼里闭眼的黄金鸦,算是这个房间为数不多的亮色。
这是哈迪斯的寝居室?
意识到了自己身处哪座房间, 他心里庆幸了一下,看来哈迪斯是刚要休息时和他灵魂交换。
不过他居然会把乌鸦带到寝室里养,萨若汶有些惊讶, 可也顾不上这么多。他怕时间拖久了,其他冥神察觉到不对劲,便匆忙提起鸟笼,发动几年前留下的“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冥王宫。
圆盘状的血月在天际驶入它的轨道上,平等地朝地上洒下难得的浅红月光。萨若汶改换了自己的样貌,拉下黑色兜帽在冥界如影子般快速穿行着。
冥界的土地上任何地方不会阻拦“冥王”, 他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与其他地方相比, 显得格外“荒凉”,连冥土上耐活到霸道四方的金穗花都在此处停下了扩张领土的脚步,但这不是说这里寸草不生, 相反,如果让一个生活在大地上的人类来看,这里格外温暖明亮,很适合生存。
只是向暗的冥界生灵本能讨厌这些罢了。
走进其中, 萨若汶在一棵葱葱绿树下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正是现在处在奥林匹斯和冥界僵局中心的太阳神,赫利俄斯。
应该说快是前代太阳神了。
萨若汶看着对方无聊得把那枚发光发热的神格拿在手上一上一下地抛着,就不知道宙斯看了这场景会怎么想。
赫利俄斯向外说自己要先在塔尔塔洛斯服完十年刑期,但事实是,塔尔塔洛斯哪来这么多地方适合给他坐牢?
哈迪斯哪能看不出来这神就是在拿冥府当靶子吸引奥林匹斯的火力,借所谓服刑拖延时间压低宙斯一众的底线?所以冥王陛下直接把他丢去了斯提克斯河,反正赫利俄斯都说了要为渎职自愿去除神性,早去晚去都是去,还不如趁热打铁现在就去。
去除了神性,就是个人类,最多寿命要长点儿,哈迪斯就理所当然地把赫利俄斯的处罚以人类条件来判决,然后果断否决他进入塔尔塔洛斯。这样,赫利俄斯不离开冥界和冥府便毫无关系,都是他自己自愿的了。
什么?你说神格还在他手上,赶紧把人放出来?
拜托,太阳神神格对都没有太阳的冥府有什么用,用膝盖想冥界都和这件事毫无利益关系吧,要神格自己去找人要呗,冥府又没拦着谁。
什么,你说劝不出来要我们帮忙?
那有没有反思一下自己的原因?真的努力过吗?态度到位了吗?神都是自由的,想住哪住哪,他们可管不着啊。冥界排外的名声本来就差啦,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想住进来他们还赶人,还想不想要名声了?
如此如此,奥林匹斯山是真的气得牙痒痒,打碎牙只能往肚子里吞,难以从正面朝冥府施压。
而暴风眼中心的赫利俄斯就这么呆在冥界一小角落无聊到发霉,也不搭理外人。
至于为什么偏要呆在冥界?
很多神想问,毕竟谁都知道赫利俄斯这是在拖延,但封闭神殿,跑去沉睡,哪怕去海底,都比苟在与自己属性相反的冥界要好吧。
而萨若汶恰巧知道一些原因,因为这刚好与他有关。
听见有人来了,赫利俄斯抬起头,看向了他,似乎辨认了一会儿,才唤出他的真名:“萨若汶,你醒得比我想象得快啊。”
萨若汶走上前在对方面前坐定,声音还带一点而哑,“出了点意外。”
注意到他有些低迷的情绪,赫利俄斯了然地笑了,歪了歪头,语气有点苦涩,“怎么样,你想明白了吧。”
“我也没其他方法可选了,不如就赌一把你。”萨若汶没有否认,将兜帽放下,露出自己的真容。
“先说好,我要先剥离灵魂,拥有自己的身体。哈……冥王陛下不能离开冥界太久,也不应该卷进来这些事。”
“你倒是维护他。”
“我只是维护冥界,毕竟……”萨若汶垂眸,似乎想起来什么,“这里我还是呆了好几年了,就算不喜欢,也已经习惯了。”
“没问题。”赫利俄斯终于露出个符合太阳神之称的灿然笑容,“如果你不是这种人,我也不会来找你。”
“彼此彼此。”萨若汶哼了一声。
第29章 (倒v)血月之下
轮盘似的血月在厄瑞波斯之下高悬着, 只有极偶尔的时候,它会因为女神神游天外而脱离轨道飞入黑暗之中,隐而不见。
而没有了血月, 冥界的顶便是一片看不穿的黝黑。
而今夜的冥月女神, 似乎格外地不在状态,月亮在天际时隐时现, 后面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怪象甚至引来几个冥神的注意, 他们看了眼儿天空怪道:“赫卡忒今夜喝醉酒了?”
“多半什么实验失败心态崩溃了吧。”
回答的冥神漫不经心,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三相女神赫卡忒以魔法与灵魂而闻名, 以致有许多人会忽略掉,她其实还是冥月的女神。
而不管其他冥神怎么想,冥界靠近边界线的某处高山, 有一神一人借着这藏入黑暗的月亮,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内。
洞内燃着篝火,照亮了坐在旁边的一名女神,她头戴银冠,身批月辉织就的长纱,面容姣好,一双银眸温润似水。
女神率先看向了先进入洞穴的高大男人, 眉头蹙起, 一脸担忧,“哥哥……你还好吧?”
在后面跟着赫利俄斯的萨若汶挑眉,对这位女神亲自来到冥界感到有些惊讶, 赫利俄斯事件还未解决的当下,宙斯他们居然没盯着这位太阳神至亲的动向吗?
太阳神赫利俄斯有两个妹妹,月亮女神塞勒涅与黎明女神厄俄斯,而这位头戴新月冠冕的女神便是前者。
看出萨若汶的惊疑, 塞勒涅叹了口气,“现在正是白天,有厄俄斯在为我的行踪作掩护,我才能悄悄前来。”
“时间紧迫,闲话就不多说了吧。”赫利俄斯大步向前来到篝火边,忍不住在这久违的光热下喟叹一声,随后看向萨若汶说道。
火光跃进金色的瞳眸,萨若汶出神了一瞬,反应过来对赫利俄斯的话应和点头,以他现在的状态,寒暄什么也没有精力。
赫利俄斯是在闯入冥界后不久,自己主动找上他的。
当时萨若汶还因法厄同事件,深陷噩梦之中,日日情绪低迷,赫利俄斯找上他时他根本没心情搭理对方。
但赫利俄斯一句话就让他冷汗直冒,他说:“你不是哈迪斯,对吧?”
萨若汶下意识想反驳,但迅速反应过来,摆出一副看神经病的样子看着他,“太阳神殿下,难道你在冥界水土不服至神智恍惚?”
赫利俄斯大笑,反而更肯定了:“你果然不是哈迪斯,那个闷葫芦绝对不会这么说!”
正待萨若汶想怎么叫人来杀神灭口时,赫利俄斯却对他提出了一个合作请求——他看出萨若汶并非自愿霸占哈迪斯身体的,想要萨若汶与他合作,他为其分离灵魂以及提供身体,而萨若汶要帮他一个忙。
萨若汶自然很快拒绝了,冥界有神在研究如何分离他和哈迪斯,相比意图不明的赫利俄斯,自然是与他相处够久,已经颇为了解的冥界更加可信。
不仅拒绝了,当时的萨若汶还很想跟哈迪斯打小报告,说赫利俄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叫他注意点儿,叫人去调查调查。
可赫利俄斯总是能语出惊人,他被拒绝了也不恼,反而意味深长地说:“我不知晓你的名姓,但你应该比我年岁小,就让我叫你一声小朋友吧。”
“小朋友,你真以为那位冥王陛下那么好心吗?”
这么明显的挑拨,萨若汶还没开口嘲讽,接下来的一段话就堵住了他的话。
“冥王陛下铁面无情、克己奉公,是个无法挑剔的好君主,但他依旧是克洛罗斯的长子,有着奥林匹斯神乃至我们的本性。小朋友,我看出你是向往太阳的孩子,是天然属于大地的人,但你觉得,那位冥王陛下会这么简单地把你放走吗?”
萨若汶沉默了,不是他觉得会或不会,而是他根本不知道。他不知道哈迪斯对他这个人的态度,但知道哈迪斯确实一直有意无意限制着他的行动。从最开始不愿他出冥王宫,到后来不让他去外界,正当的理由有千万个,但归根结底就是不愿意轻易放过他。
人类青年曾安慰自己说是因为自己占据了他的身体,任凭哪个人都不放心别人拿着自己的身体到处跑。但他同时也不敢去思考如果他和哈迪斯分开后,对方是否还要这么对他。
他对这个问题一点头绪都没有,那个时候,无知的人类才惊觉自己看着在冥界生活得好好的,但对自己的前路依旧一无所知,一直笼罩在此身原主的阴影之中。
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而赫利俄斯足够从这沉默中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在萨若汶沉默后依旧坚持拒绝他后,年岁已经长过人类存在历史的太阳神只是笑笑。
“我会等你想明白的那天。”
“放心,小朋友,我们其实都是被命运推着走的蚂蚁,我也只是为了我的亲人而来,无心也无力再图谋什么我不该有的东西。”
回到现在,不得不说,赫利俄斯说得没错。
因为眼盲,萨若汶没能构建起神识空间里的场景,但记忆里锁链的冰冷触感似乎已经深入骨头,让他每次回想就心惊肉跳。
他不可能就这么被人囚禁而无动于衷。阿特洛波斯说他沉溺于戏剧性的自我感动,但很抱歉,那种被人囚禁还爱上囚禁者的戏码在他这儿不叫自我感动,叫斯德哥尔摩。
再说他和哈迪斯的关系也没到所谓爱恨情仇的地步,他们到现在也只是一对被迫住在一间屋子的室友罢了。
思绪万千而过,萨若汶说话并不七拐八拐,“说吧,你们想让我帮什么忙?”
赫利俄斯当初说是为了亲人而来,看他妹妹塞勒涅真在此,萨若汶也只能相信对方是真心的,不过他真的有这么大能量帮一个主神级神祇的忙吗?
萨若汶自己都怀疑,但不露怯。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奥林匹斯神们,最是宙斯,在盯着我的太阳神神格。”赫利俄斯手心里的神格璀璨,轻声说道。
这是法厄同事件后最大的余波了,闹到现在都没个结果,萨若汶自然知道。
“那你知道这后面代表了什么吗?”
萨若汶想起修普诺斯的话——“宙斯之子阿波罗是新一代光明神,赫利俄斯的存在不是不可替代。”
他点点头说:“是泰坦神和宙斯一代的权力大更替。”
“那就很好解释了。”
萨若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打量了他们两神几番,说:“赫利俄斯,你的神格交替只是开始?”
“对。”赫利俄斯冷笑一声。
塞勒涅也露出苦笑,“泰坦神被替代是命运所向。当年泰坦之战,我们已然失势,除了我们这种暂时找不到神替代的自然神外,强势的泰坦基本被打入了塔尔塔洛斯。神王宙斯有着很强的野心,匝格瑞俄斯那次再次挑起了他的神经。这次,宙斯借兄长的契机发难,一个太阳神神格远不能满足他难填的欲壑。”
赫利俄斯眉头紧皱:“但我们自然不是任由他借命运之势强行剥夺,躺下甘遭蹂躏的神祇!”
“可就算这么说,我能做什么呢?”听见是这么大的一件事,萨若汶忍不住发问,有点想不到他能在这种大局势下扮演什么角色。
他只是个人类,也许现在确实有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在他体内,但他也不太会使唤啊。
可赫利俄斯却莫名其妙对他很自信,萨若汶自己都不知道这自信从哪里来的,他坚定,“你能做的事很关键。”
还是塞勒涅更善解人意,一点儿不谜语人:“地母曾经给如今的冥王说过一个预言,说冥王的命运将会与过去未来交织之处相遇,从此奔入一条无人能够阻拦的岔道。”
“我是那个‘过去未来交织之处’?”对这种说法,萨若汶面露尴尬,不过也不得不说这预言准,他从现代穿越到这公元前的神话时代,可不“过去未来交织”嘛?
但这和他能做到什么有什么关系?
“对的,而我们泰坦当年去问过地母相关的事情。”
地母知晓一切命运与奥秘,但从未吐露过预言,谁都没有想到,她的第一条预言却落在了一个克洛罗斯之子上,这让其他与地母更为亲近的泰坦们十分关注,纷纷前去询问情况。
但地母没告诉所有神祇她的用意,只跟少数几个透露了些许情报,而赫利俄斯就是这少数的其中之一。
赫利俄斯说:“地母告诉我,你能够让神祇沉睡,也能将沉睡的神祇唤醒。”
所以他看到哈迪斯的身体被萨若汶占据,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
倒是萨若汶下意识看看自己的手,想起那股力量的催眠能力,不然他也不能每次顺利地掌控哈迪斯的身体。
但唤醒?
塞勒涅补充着自己哥哥的话,说出了他们真正的目的:“我们无法改变哥哥的太阳神神格要交出去的事实了,但我的月神神格还有厄俄斯的黎明神格,我们不想再让出,或者说,不想让他们如此轻易地得到。”
萨若汶侧耳听着,知道他们需要自己的地方来了。
“现在还自由活动的泰坦几乎自身难保,也不可能再次聚集反抗如今势头强劲的奥林匹斯神,而地母盖亚自堤丰之战后便闭门不出……
而我们,想要你前去唤醒沉睡的天空之神、初代神王乌拉诺斯。”
第30章 (倒v)月亮们
乌拉诺斯, 盖亚的第一个孩子,天空之神,也是初代神王, 更是一代泰坦们的父亲。
现在泰坦神族式微, 一代泰坦要么在塔尔塔洛斯要么失踪多年,二代泰坦们独木难支, 在奥林匹斯神族包围下举步维艰。
赫利俄斯几神要求不高, 只是想保留一分余地,而现在有资格、也有可能为他们说话的就是天空之神乌拉诺斯。但他自被克洛罗斯推翻后便回归天空, 陷入永眠。
赫利俄斯他们一度找不到出路,直到去往地母神殿,在盖亚口中得到了有关萨若汶的线索才心思活络了起来。
“你会是破局的关键。”赫利俄斯叹道, “唤醒乌拉诺斯,宙斯会把视线转移到突然醒来的初代神王身上,我们会有一线喘气之机。”
不过萨若汶不是好骗的,“那我呢?先不说唤醒初代神王的方法和难度,一旦唤醒了他,我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吧,那我凭什么要帮你们?”
气氛有些紧绷起来, 篝火哔剥哔剥的声音在洞穴里回响, 红色暖光在石壁上投下几个扭曲的影子。
“就凭你想离开冥界,摆脱冥王的控制。”塞勒涅开口了,声音依旧温温柔柔, 可内容可不是,“萨若汶,泰坦神族式微,是因为大家都没有信心反抗这衰退的命运, 不得不认了奥林匹斯神族的崛起。”
她的眼睛在火光下亮得吓人,“但你是命运的变量啊。连地母盖亚都不得不受制于初代神王的威压,借助她的孩子才能推翻其统治。所以,乌拉诺斯一旦醒来,奥林匹斯的格局将会彻底混乱,鱼水混杂之际,泰坦足以做太多的事。我们只是没了抗争的心力,而非没有抗争的力气,我们完全能够保下你——
至少让你不受任何神祇侵扰,自由地行走在任何你想去的土地,是完全做得到的。”
神格的交替也要需要有合适的替补神祇诞生,奥林匹斯神族初初掌权,血脉还未彻底扩展开来,新生代没有那么多足够替代他们的神祇。
所以,很多泰坦只是低调,但不是弱小,他们手里还有不少重要神格,隐藏一个人类,绰绰有余。
赫利俄斯也说:“况且到那时,以宙斯的性格,他的视线一定全部集中在刚醒来的初代神王身上,暂时注意不到你的存在。”
萨若汶陷入了沉思,他不信任奥林匹斯山上的那些天神,更别提甚至没接触过的海神了,所以很明显,他只要不想受制于冥界,就只能答应他们。
至少目前,他们的利益没有冲突,有的只是合作可能,至于他是否真的能做到唤醒一位初代神祇,既然赫利俄斯他们相信他能,他这时候自然不能说不能。
半晌,他似乎想通了,眯了眯眼,“那你们如何让我和冥王分开?”
他不可能顶着个冥王身体去唤醒初代神王吧。
赫利俄斯和塞勒涅相视一笑,明显对他愿意帮忙感到欣喜。赫利俄斯说:“放心,是你熟悉的神。”
我能熟悉的,不都是那些冥神吗?
正疑惑,一道确实熟悉的声音从洞穴口传了过来,萨若汶猛地睁大眼睛。
三相女神脚步轻微,走动间眼波流转,手持红宝石法杖,声音带笑:
“就是这幅惊讶的表情,哎,可惜用的不是陛下的脸,我可好奇陛下惊讶的模样呢。”
·
萨若汶转过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赫卡忒?你背叛了冥界?还有哈迪斯……?”
“怎么说这么严重?”赫卡忒表示不认这个锅,“这只是小小的欺骗罢了,再说,萨若汶阁下,我做的一直都是将您和陛下分开罢了,都是圆满完成陛下的命令,何来背叛?”
萨若汶嘴唇动了动,一个字说不出。他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在赫卡忒与两位泰坦之间看来看去。
“好了,小侄女,别逗人了。”
“好吧,姑姑。”
对啊,赫卡忒是赫利俄斯与塞勒涅的侄女,而掌有冥月神格的她与他们关系也很亲近。
“所以是你把我的存在透露给赫利俄斯他们的?”萨若汶皱眉,赫卡忒因为被委命研究分离灵魂的方法,是最早一批知道他存在的冥神。
赫卡忒无辜道:“拜托,我对陛下很忠心的,当然没有透露过。”
赫利俄斯也及时为赫卡忒解围,“是我察觉到不对劲,主动找到赫卡忒的。她是灵魂领域的主宰,我才想如果你以这样的方式存在,赫卡忒作为冥王亲信,一定知情。”
“但你没有告知过哈迪斯。”萨若汶看着她,有些喘不上气,他感觉自己就是个走进四面八方而来的网里还不知情,好笑得东看西看的蠢兔子,“哈迪斯——冥王完全不知情。”
不然也不会在神识空间里对他放下戒备,如果哈迪斯知道了他和泰坦们有结交,肯定不只是捆住他的脚这么简单。
对于这一点,赫卡忒没有反驳,“这点我承认是我小小的私心。”
面对那双金眸的注视,她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左右侧的两张脸选择闭目不看,“萨若汶阁下,和其他出自尼克斯殿下的冥神不同,我是一个泰坦。”
萨若汶看着她,不明白地皱眉。
赫卡忒问:“萨若汶阁下,你知道为什么冥神们乃至整个冥界,总能在一些事上置身事外吗?”
“……因为冥界划定生死边界?”萨若汶不确定地回答,神祇不朽,与冥界生来无缘,而万物生死由命,是卡俄斯创世之初便诞生的法则,没谁有那个闲心要去改变它。
生和死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置于神与万物之间,谁也不挨着谁,冥界只要不主动越过界限,便能永远高枕无忧。
一直以来,萨若汶都是如此理解的。
但赫卡忒却闷笑了一声,“在奥林匹斯神族掌权前,也许是这样吧。但现在——萨若汶阁下,已经开始改变了。”
“克洛罗斯之子能登上冥王之位,已经说明了冥界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封闭了,只是他们太过幸运,迎来了一个天生的冥王。”
“而冥界还能保持清高到现在的原因,就只有一个——冥界是尼克斯殿下的地盘,冥神们十有八九都是尼克斯殿下的子嗣。”
“萨若汶阁下,冥界是三界中唯一与地母盖亚毫无关系的地方,这才是冥界总能置身事外,宛如铜墙铁壁的根本原因。”
向来古井不波的冥月女神声音难得带点激动,萨若汶不笨,能听出来她的想法,“而你是三代泰坦出身的冥神。在泰坦式微的现在,你觉得自己哪怕身处冥界,也不安全?”
赫卡忒哼了一声,“我只是偏爱有备无患。”
萨若汶哑口无言。他是纯纯的外来者,与盖亚神系和尼克斯神系的恩怨纠葛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对三相女神这种两头下注的行为,不能高高在上地评价什么。
赫利俄斯吐了口浊气,看向已经听了这么多条条理理的萨若汶,“怎么样,你现在想加入吗?”
“我有拒绝的可能吗?”萨若汶已经呆滞住了,赫卡忒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他也被架到这地步了,怎么可能再拒绝。
这下,三位泰坦才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安了心。见此,萨若汶也对这冒险至极的选择放了点心,至少现在,他们是需要自己的,利益一致的情况下,他被坑的可能不大。
·
萨若汶给赫卡忒简单说了说这次他醒来后在哈迪斯神识空间发生的事,隐瞒了他靠阿特洛波斯的剪刀才让哈迪斯沉睡这一点。
赫卡忒听完,思考了一阵便给出了灵魂分离的方案,这时萨若汶才突然醒悟,赫卡忒之前的研究,也许有棘手之处,但还是有很大部分就是在拖时间。她早就算好了现在的局面,只是一直在等一个契机达成,甚至无聊到研究占卜去了。
这么一想,哈迪斯他们是真的被骗得好惨。
萨若汶默默想到,决心以后惹谁都不能惹赫卡忒,一个脑子完全玩不过三个脑子。
不过他也好奇,“赫卡忒,你这样私自把我分离出来,之后怎么办?”
“怎么,怕陛下怪罪我?”
“你总归是欺骗了他。”
“那就放心吧,先跑出去躲一阵子,之后我有的是办法赎罪。”赫卡忒笑眯了眼,看得萨若汶冷汗直冒,连忙转过视线不去看她那细思极恐的表情。
不过很快,他也看不到了。
他回到了那片神识空间,而脱离了哈迪斯的身体,他的视野便迅速陷入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依旧盘踞在空间里的力量察觉到他回来了,纷纷涌上来环绕在他身边。
“萨若汶,听得到吗?”耳边传来赫卡忒的声音,她在外面说话。
“听得见。”萨若汶应答。
“好。”赫卡忒说,“按你所说,你的力量在周围吧。”
“对。”
“试着去沟通它们,调动你的精神去联系它们。”
这话有点抽象,不过萨若汶有着费劲儿调动哈迪斯神力的经验,还是很快做到了这一步。
“联系好了。”
这感觉很奇妙,没有调动哈迪斯神力时伴随的钝痛,萨若汶只感觉自己的五感被延长了,连眼睛都能模糊地“看到”一些东西了。
就借着这力量的“视线”,他来到了哈迪斯身边,对方仍然睡着,萨若汶靠这副“眼睛”能看出来对方还要睡一段时间。
一切顺利,灵魂分离就能很快解决了,赫卡忒听见萨若汶说找到了哈迪斯,还在沉睡,就放了大半颗心,对萨若汶说:“那我们就开始分离了,你注意抓紧自己的力量,把他一同扯出来,”
萨若汶朗声说好,做好了准备。
熟悉的灵魂撕扯感就这么来了,已经疼过很多遍的萨若汶几乎已经脱敏了,居然还有余力用联系力量的“眼睛”去感知着空间里第二个活物——哈迪斯。
在力量纯粹绝对的视线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庞,但能看到一团稳定的黑焰。
黑焰说不清是在燃烧还是在律动,在像涂了几大层马赛克的力量视野下它就是唯一一块清晰的图案,如同斑驳蚌肉中析出的黑亮珍珠。
萨若汶注视着他怔愣了片刻,而转眼间,这唯一的清晰也消失不见了。
他分离出哈迪斯体内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