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记得她。
苏澄圆圆的杏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明明之前还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
可她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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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苏澄以吊车尾的入学成绩勉强挤进临海一中,父母对她没有望女成凤的执念,她自己也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一条咸鱼。
而江牧舟不同,他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入临海一中,是创新班的尖子生、老师们眼中冲击清北的好苗子。
苏澄第一次听说江牧舟这号人物,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剃着圆寸、戴着金丝边眼镜、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形象。
可当她想象中的那个书呆子站上主席台代表新生发言时,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少年身材挺拔,却很清瘦,校服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袖口处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
白净的脸上眉清目秀,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眼尾轻勾,恍若含着一汪清泉,荡漾层层水波,教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谦谦君子,莫不是对他最直观的形容词了。
金灿灿的朝阳地铺满整个青春,那光芒里跃动着不竭的生命力,就像十六七岁的年纪永远不知疲倦。
晨光如纱,勾勒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侧颜,而他自带的光芒比朝阳更耀眼、更夺目。
苏澄望着他的脸怔怔出神,暗自感叹女娲造人时太过偏心,竟能捏出这样完美的作品,精致的五官,拔尖的成绩,甚至连嗓音都清润动听。
他弯唇浅笑,声线温润如玉却字字铿锵:“世界很大,每个人的光都能照亮一方天地。”
随着雷动的掌声,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原来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江牧舟在开学典礼上一战成名,他的名字传遍了一中的每个角落。
其他班的女生们总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装作不经意地路过他的班级。高年级的学姐们更是发明了各种理由,从检查眼保健操到统计社团报名表,只等那个清隽的身影偶然抬头,将这惊鸿一瞥珍藏进青春记忆里。
苏澄没那么大胆,她只敢挑每月的第一周行动。
那是江牧舟的座位轮换到窗边的日子。
她混在课间喧闹的人群中,不用夸张地探头,只需稍稍偏移视线,就能将他右半边侧脸尽收眼底。
有时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眸,她便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低着头仓惶逃走。
可逃回座位后,她捂着微微自己发烫的脸颊,心底却悄悄泛起一阵甜意。
或许暗恋就像一场捉迷藏,看不见时满心焦灼地找,看见了却又慌张地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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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些江牧舟都不知道。
除苏澄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还来不及去深究,航空箱里的霸天虎突然暴躁起来,一爪子拍在铁丝网上,似乎在抗议限制了它的猫身自由。
苏澄收回心神,手忙脚乱地从江牧舟手中接过航空箱,“抱歉,可能需要再等我一会儿。”
她拎起躁动的霸天虎快步走向提前准备好的隔离间,航空箱里传出急促的抓挠声,金属网格被猫爪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她即将推门的刹那,江牧舟低沉的嗓音意外地从身后传来:“多久都等。”
苏澄赶忙关上门,将两个男人隔绝在外。
她的脸颊烫得惊人。
撩人的话语在耳畔回响,与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学神形象反差巨大。
高中三年,江牧舟的课桌抽屉里永远塞满各种颜色的情书,走廊上总有女生红着脸等他经过。但那些鼓起勇气的告白,最终都只换来他礼貌的拒绝。
苏澄也是其中一员,但她连一场正式的告白都没有完成。
那日天台上的风大得可怕,吹乱了她的发丝,卷走了她颤抖的告白,也带走了她最后一点勇气。
她甚至没敢等江牧舟回过头拒绝,就落荒而逃。
苏澄打开航空箱的锁扣,霸天虎试探地迈出前爪。
尖尖的耳朵向后压低,呈现出“飞机耳”,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尾巴低低垂着,与地面保持着平行。
初步确认四周安全后,它开始以缓慢而谨慎的步伐移动,鼻尖轻颤着嗅闻每一个角落。
在完成一圈细致的巡视后,霸天虎最终将角落里的猫窝列为心动嘉宾,它将整个身体收拢成一个紧凑的弧形,戒备地卧了进去。
猫咪的情绪表达虽不如人类那般直接,能将喜怒哀乐尽数表现在脸上,但它们的肢体语言却很直观,喜悦时高高竖起尾巴,警惕时弓起脊背。
救助站的每一个义工都知道霸天虎对人类的警惕性。
可身为元宝的主人,江牧舟却不知道它的焦虑。
她突然觉得,江牧舟像在经营一个精致的爱猫人设。
进口零食堆成小山,定制项圈镶着水钻,社交账号里全是构图完美的萌宠写真,可却忽视了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陪伴。
那些华丽的表象,只是因为他把宠物当成了社交工具罢了。
加之他如今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那些暧昧的话语,她顿时参悟了其中奥妙——
元宝是他用来撩妹的工具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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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安顿好霸天虎后,苏澄回到客厅,却发现江牧舟正端坐在沙发上。
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手臂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仿佛这里就是他的领地。
玄关处,林漾倚着墙还没走。
见苏澄出来,他立刻直起身子,眼睛里像是突然点亮了星星,“学姐,学校后门新开了家新火锅店,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苏澄回过头,视线在客厅短暂地停留,江牧舟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仿佛对这边的对话毫不在意。
她收回目光,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微笑:“今天不行,我等下还有工作要处理。”
林漾的视线在她和江牧舟之间游移,眼里的星光黯淡了几分,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不只是普通客户那么简单吧。”
苏澄抿唇笑了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好吧,那我改日再来看霸天虎~”林漾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记得给它喂它最爱的猫咪棒棒糖。”
江牧舟侧耳听着两人的对话。
从“学姐”这个称呼来看,两人的关系尚未发生实质性的进展。
轮身形,那小子瘦弱得风一吹就能倒。论外貌,更是连他的三分气度都不及。
那笑得不值钱的便宜模样,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最可气的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哪都不如他的毛头小子,竟能和苏澄谈笑风生。
莫非,是自己平时表现得太高冷了?
她就喜欢那种笑得不值钱的便宜模样?
注意到苏澄的视线仍停留在门口,江牧舟的下颚咬得紧紧的。
他悄然走到她身后,学着林漾方才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扯出一个连他自己都嫌恶的笑容:“苏老师,我们元宝也想吃猫咪棒棒糖。”
苏澄转过身来,被近在咫尺的江牧舟吓了一跳。
他居然在咧着嘴笑!
唇角两颗小小的梨涡微微凹陷,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细缝,勾魂夺魄。
这是吃错药了?怎么笑得跟林漾似的。
简直是极端错误的用脸方式。
还有他刚说的虎狼之词,更是印证了苏澄先前的怀疑,他就是把元宝当成了撩妹的工具。
假借上门铲屎之名,用毛茸茸的小猫勾./引铲屎官,然后……
难怪他刻意提及两人相识已久,原来是存了吃窝边草的心思。
苏澄缩了缩脖子,不敢想象他究竟对多少个女孩下过手,才会如此驾轻就熟。
曾经的白月光滤镜,如今彻底破碎。
她抱紧双臂,侧身从他旁边挤进客厅,踮起脚从柜子上摸出一根猫咪棒棒糖。
这是一种由鸡肉冻干和猫草混合制成的宠物零食,富含多种维生素,深受救助站猫咪们的喜爱。
想了想祸不及子女,小元宝那么努力地配合训练,给它加餐一顿也无妨。
看着她手中那根棒棒糖,江牧舟满意地勾了勾唇,果然他只需要略微出手,就能手到擒来。
隔壁又传来元宝的挠门声,爪子与门板摩擦的声响里透着几分催促的意味。
江牧舟步履匆匆,指尖快速按下指纹锁。
苏澄又听到了那句:欢迎回家。
见主人回来,元宝耷拉着的尾巴接受到了信号,高高翘起,弯成一个问号。
它脖子上系着一条棕色和米色相间的格纹领带,俨然一副英伦小少爷的模样。
江牧舟还在换拖鞋,元宝便急不可耐地凑了上来。
蓬松的尾巴像藤蔓似地缠上他的腿,毛茸茸的脑袋在裤腿边来回磨蹭,仿佛在诉说满腔的思念。
原先蹲着的男人突然站起,双手卡在元宝的咯吱窝,一把把它举到与自己视线齐平的高度。
他微微低头,用鼻尖轻轻触碰元宝湿漉漉的鼻头,而后他扬起嘴角,嘟起的唇瓣在圆鼓鼓的包子脸上接连印下好几个响亮的“啵啵”。
元宝举起一双小猫爪,富有弹性的柔软肉垫轻轻抵住江牧舟的脸颊,像在抗议,又像在撒娇。
身后的苏澄看到这一幕,瞬间石化。
她一下子找到了元宝分离焦虑症的症结所在。
“江先生!请你稍微克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