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宜强撑着洗了澡,因为重心不稳还摔了一跤,没受伤的那条腿上顿时又多了片淤青。
她半跳半走地从浴室出来,穿着一条浅蓝色方格纯棉的无袖睡裙,顶着湿漉漉的长发,坐在床沿上。
今天好累。
吹头发也好累。
不想吹。
卧室门忽然被敲响。
“太太,我能进来吗?”
是王妈的声音。
得到时清宜的许可后,敞开一条门缝,王妈探出头来问她。
“太太,现在方便让医生来给你看看脚吗……哎呀,太太你洗完了澡怎么不吹头发呀,现在天气冷了,不吹头发会着凉的……”
王妈话还没说完,就缩了回去。
时清宜诧异地侧身看向门口。
这次再进来的,竟然是简炀。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神情严峻,转身进了浴室拿出吹风机,就来到了时清宜身边。
“为什么不吹头发。”
他调试着吹风机的温度,看也不看她,只冷冷地抛出一句。
时清宜心道。
因为和你吵架了心很累,又崴了脚,身体也很累……
但说出口,就难免会被简炀认为有故意心机博可怜之态。
犹疑之下,时清宜还是闭了嘴,没说话。
简炀调试好了温度,抬眼瞥了眼时清宜,嘴角溢出一声嘲弄的轻笑。
她总是这样。
她太知道如何让他心疼,便故意摆出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好来动摇他。
简炀觉得自己像是一条鱼,就算明知面前的香甜诱饵是陷阱,却仍旧无法抗拒,想要一口将其咬下。
就像现在。
明明在生她的气。
明明因为她故意算计自己而伤心。
明明是在吵架。
可他需要看她一眼,看她顶着湿漉漉的乌发,同白瓷般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整个人纤瘦成薄薄一片,穿着浅蓝色的纯棉睡裙,坐在床沿上。
乖巧又温顺的模样。
他却又难以抑制的心软了一瞬。
他怎么舍得让她不舒服。
拉过梳妆柜的凳子,简炀揽住时清宜的腰,遒劲的手臂发力,在她的惊呼声中,妥帖将她安置于上。
一言未发,便开始给她吹头发。
给时清宜吹头发,也不过是两人住在同一个卧室之后才开始的。
简炀在这件事上出乎意料的笨手笨脚,刚开始跃跃欲试要给时清宜吹的时候,总是揪得时清宜喊疼。
不过熟能生巧,几次下来,他也就领悟了一些要领。
时清宜抬眼看向镜中的简炀,他全神贯注地为自己吹着头发,手指穿梭在她发间,仔细又认真。
许久,时清宜的头发终于吹干,他为她梳得很顺,长发如瀑,乖巧垂在肩头。
他像照顾娃娃一般,又将时清宜抱起,放在床沿边上。
“等下我叫医生进来,处理完伤再休息。”
时清宜仰着脸看他,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刚洗完澡白净得过分,瞳仁黑白分明,唇红齿白,张口道:“简炀,谢谢你。”
简炀垂在身旁的手指微微一蜷。
她……疏离又客气。
不过是吵了一架,就冷淡至此……
于是时清宜眼睁睁看着简炀的面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简炀朝着门的方向喊了一声进来,一个拎着药箱的医生便走了进来。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时清宜的脚踝,只是伤着软组织了,这阵子注意休息就好。
简炀这才松了口气。
医生给时清宜处理了伤势之后便提着药箱离开,简炀站起身,紧随其后。
卧室的门被关上。
偌大的房间,再度只剩下时清宜一个人。
她半坐在床上,盯着地面发呆。
以前怎么从来没觉得,这房间这么大,自己一个人睡,显得空荡荡的。
……算了,她坦白,就是因为简炀不在,她睡不着。
不过才几天,身体就已经记得简炀了。
之前的晚上,她都是蜷在他怀里睡的。
天气凉,被窝也凉,但简炀烫得像个暖炉一样,被他抱在怀里,总是能很快入睡。
而现在……
时清宜摸着凉冰冰的被窝,心头莫名涌起委屈的酸涩。
另一边的卧室里。
简炀已经关了灯躺下,可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
白天的事情像幻灯片似的在脑子里闪过,一会儿是简舜那句令他心颤的质问,一会儿是身后突然传来的窸窣声,又或者是时清宜受伤的脚踝,以及……
那句冷冷清清的,谢谢你。
他的心口倏然一疼。
这疼远比不上晚上吵架那时,时清宜承认自己在骗他的痛。
那种痛是钝痛,像被巨锤砸在胸口,震得胸腔都在鼓颤。
而后来的疼,像无形的丝线一样将心脏缠绕,线收得越来越紧,丝丝缕缕的疼。
无论是哪种触感,都是时清宜带给他的。
为什么,明知道她让他痛苦又难过,可他却偏偏还在想着她。
就像是此刻的辗转反侧,怀中空空落落,惯性伸出手,却总扑了个空。
简炀眼底情绪翻涌。
不过才几天,他竟然已经如此习惯抱着时清宜入睡的感觉了。
把她拥入怀中时,两个人的身体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像是完美嵌在他臂弯里似的,严丝合缝。
每次抱住她,都像是满怀一整个世界。
可……
寂静漆黑的卧室里,简炀盯着天花板,心里越来越烦躁。
他坐起身,长臂一伸,从旁边的抽屉里捞了盒烟出来,掏出一根叼在嘴角。
打火机啪嗒响起,火苗靠近香烟。
却迟疑了。
打从和时清宜睡在同一张床上开始,他就没再抽过烟了。
因为她不喜欢烟味,他要哄着她睡觉的,顺其自然就这么戒了。
而现在……
打火机燃烧片刻,没有完成使命,而是被他长指一按,啪嗒扣上了。
简炀站起身,指间还夹着香烟,打开了门。
走到了时清宜卧室门口。
只是心理上觉得这样离她近了一点,胸腔中的躁动不安就纾解了许多。
于是他脊背半倚着走廊,手里捏着烟,就这么站在原地发呆。
她的脚踝还疼得厉害吗?
她……睡着了吗?
静谧的夜里,“咚”的一声,座钟的响声回荡在偌大的客厅里。
新的一天到了。
简炀掏出打火机,火舌腾地升起,即将接触香烟的这一瞬。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简炀没点烟,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
屏幕上显示了两个字:
【清清】
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