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针拍案而起。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
他满脑子都是光天化日之下秋亦薇又虎又鲁莽的高举着银针,在烈日下泛出冰冷的寒芒,要往病人的百会穴扎去的场景。
四肢百骸都被凉意席卷。
周医生不知所以地看了看秋亦薇,又看了看大怒的吴一针,急忙上前安抚他。
“吴老,吴老!”
周医生高高举起病历,遮挡住吴一针瞪着秋亦薇的视线:“您看看结果,结果是好的!”
经他这么提醒,吴一针才回想起方才的话,他一把夺过面前的纸张,又盯了秋亦薇一眼,才低头认真仔细地端详。
秋亦薇感觉一双炽热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似乎想要给她安慰。
她转头,亮晶晶的眸子同沈渊对上,嘴角扬起一抹笑,趴在沈渊耳旁低声道:“不用担心,吴老训我都训习惯了,我没事。”
她太理解吴老为什么会这样了。
毕竟当初要不是她故意装得有勇无谋,对针灸一知半解,也不会使得吴老冲动之下,打破誓言,直接出手救人。
在吴老心里,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莽夫,现在又乍一听她给沈渊扎过针,心急也在所难免。
这是好事,说明吴老对沈渊很上心。
想到这里,被当众训斥的秋亦薇脸上非但没有惭愧,反倒是快快乐乐地小声哼起了歌。
传到一旁林曼孜的耳朵里,只觉得刺耳极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笑,脸皮未免太厚了。
她压不住心头怒火,盯着秋亦薇:“你有行医执照吗?懂医学原理吗?学过中医针灸吗?就敢直接给沈渊扎针?”
“你这么胆大妄为,能为沈渊的腿担保吗?他出了什么差错,后半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你负责吗?”
连珠炮似的一连串的质问朝着秋亦薇就接连砸来。
沈渊的面色沉了下去。
秋亦薇先开了口:“确实是我负责啊!”
前面那些问题都被她忽略过去,只抓着最后一句反击林曼孜:“不然呢?我是阿渊的老婆,他的后半生当然要我负责了。”
“你放心,不需要你来。”
林曼孜哽住。
明明是在指责她,却给了她一个表白的机会。
脸皮比城墙拐弯都要厚!
“可笑!”
林曼孜的视线转移到沈渊身上,见他面不改色,两个人的手还拉在一起,便冷冷丢下两个字。
沈渊的品位……当真是越来越差劲。
吴一针反复端详着那张表格,上下做着对比,难以置信。
的确如周医生所说,从数据上来看,自从针灸之后,各项指标居然真的高了一些,虽然不多,但也能充分说明问题了。
吴一针略一思忖,询问周医生:“有之后几天病人复健的录像吗?”
“有的有的。”
周医生先前就准备好了这段,他即刻起身回自己的办公室去取监控录像。
吴一针不言不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秋亦薇。
她之前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导致现在吴一针更宁愿相信有奇迹发生,也不想相信是秋亦薇的施针导致的成果。
一旁的林鹤年老爷子对秋亦薇还印象深刻,那时他只是惋惜地提起吴一针,这个小姑娘就站出来说她要去找,没想到还真的被她找到了。
因而他对秋亦薇的印象还挺好的。
此刻,他笑眯眯地转头看向秋亦薇,询问道:“小姑娘,你来说说,当时你给沈总扎的哪个穴位?”
秋亦薇不卑不亢地同林鹤年对视。
“阳陵泉、足三里、悬钟、三阴交……”穴位依次从她口中逐一报出。
起先林鹤年的表情平静,听着听着,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林曼孜察觉林鹤年的变化,不知怎的,自己心中一沉。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吴一针,发现吴一针的表情居然也慎重了起来。
林曼孜的医学背景是彻头彻尾的西医派,对中医一窍不通,眼下看见两个所谓的中医大家神情都这么凝重……
难不成,这秋亦薇真的有点东西?
这个想法自林曼孜的脑海里一出现,她心底便莫名慌张了起来。
千万不能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原本各个方面都不如她的秋亦薇,岂不是在这方面突然崛起了么?
那她还怎么心安理得的鄙视秋亦薇?
不过,林曼孜思来想去,宽慰着自己。
就算秋亦薇真的有点本事,也只是在行针这一方面。
到头来,论样貌,论家世,论学历,论背景,秋亦薇还是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丝。
那就行了。
于是慌张只升起了片刻,就她被打消了。
林曼孜放松下来,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盯着秋亦薇。
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秋亦薇报完穴位之后,说出自己的判断:“我认为阿渊是督脉受损,气血都淤积在了腰椎处,从而导致下肢的经脉闭塞,神经休眠。”
“有点棘手,但未必不能试试。”
林鹤年点头,询问起另一个他更关注的问题:“你为什么按照这个穴位顺序施针?”
秋亦薇方才说出来的穴位,乍听之下和常规的双腿检查穴位近乎完全相同,但其中几个地方更改了施针顺序,穴位也有微调。
就是这个顺序更改,仔细思索之后就发现,竟是别有妙用。
上一处穴位调换引起的气血变动,在几针之后又被再度调换的穴位所引导,这么几处下来,完成了一个全新的完美循环。
如若不是对针灸有着深厚的领悟与经验支持,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么精妙的改动。
林鹤年这句看似问的为什么,实则问的秋亦薇,你是如何做到的?
师从何处?
谁教的你?
“外公”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秋亦薇急忙住口。
那是她现实里的外公教的,而这里外公则和吴一针熟识,会被吴老戳破的。
之前看的“掉下悬崖后捡到绝世武功”的桥段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秋亦薇眼珠一转,斩钉截铁地回林鹤年:“这是我之前在老家的一堆旧书里翻到的,当时感兴趣就记住了,后来偶尔跟外公提过,他说看起来可以但是太冒险了,他不建议……”
说着,她看向吴一针,嘿嘿一笑:“但您知道的,我比较勇敢,所以我就用了……”
听到这话,给吴一针气笑了。
这小丫头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什么勇敢,分明是鲁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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