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毛毯,烟灰缸咕噜咕噜滚了几下就不动了。
时清宜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烟灰缸,她没看清,但不妨碍她造谣。
于是她冷冷开口:“磕掉了一个角,这个烟灰缸二十万,赔吧。”
秦美琴一听这个就坐不住了:“二十万?!时清宜,你现在是连父母也要坑了吗?”
苏芷繁张口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恨不得黏在地上那烟灰缸上。
简家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一个烟灰缸就要二十万呀!
时清宜是不是骗他们的?
苏芷繁赶忙转头,向简炀求证:“姐姐就爱逗我们玩,烟灰缸哪能这么贵呢,姐夫,你快管管姐姐!”
“咳,”听到这个价格,时立强先前上头的愤怒此刻骤然一空,听苏芷繁这么递台阶,他绷着脸,强硬着道:“简炀,不能由着她胡来,咱们可是一家人。”
“咔哒”的火机声终于停了。
再不停,怕是能直接蹿出火来了。
简炀仍旧后仰着倚靠在沙发上,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抱着双臂,掀起眼皮,凉凉地扫视了一圈时家三口人。
过去的三年,每次回到时家的时候,时立强和秦美琴对时清宜都非常地好,嘘寒问暖,恨不得把时清宜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
简炀一直以为,那是找回了亲生血脉的欣喜。
可今天看下来,这和他以为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时立强和秦美琴夫妻两个,要是真的关心时清宜,怎么从进门到现在,都看不出来时清宜不舒服?
他们连一句问候都没有,进门就直奔着压着时清宜向他低头。甚至中途时清宜喝了水吃药,他们也像完全没看到似的。
从头到脚,彻头彻尾,都不在乎时清宜。
而时清宜的反应又是这么稀松平常,没有丝毫意外。
她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时清宜从来没有说起过,在私下里,她受到的一直都是被打压、被无视的、受到冷漠的、被人嫌恶到厌弃的对待。
简炀想,在我这里是宝贝的人,怎么到你们那,就能弃之如敝履。
你们凭什么?
你们有什么资格?
简炀的眼神一分一分地暗了下去,冷得同如千年寒霜,令人心颤。
“是啊,你这个姐姐的确爱逗你们玩,”简炀掀起嘴角,冲着苏芷繁挑了一下眉梢:“这烟灰缸,明明要四十万的。”
说着,他又转向了时立强:“时清宜到底是护着自己家,把价格说少了一半,不过呢,想必岳父大人不会这么抠门,对不对?”
“这,这……”
时立强讪笑着,拖着不应。
要是以前,区区四十万,他随便包个女人都不止这个价钱。
可现在沈家和简家同时断了对时家的投资,公司资金链濒临断裂,哪里还有这些闲钱?
时清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没想到,简炀居然会帮她。
时清宜一边揣摩着简炀的想法,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浑身开始发汗,手脚也使得上力气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座钟。
已经十一点半了。
刚刚昏昏沉沉的,秦美琴和苏芷繁一唱一和说了很多,但她都没听进去。也刚好,时间到了,该收尾了。
时清宜再次看向简炀,正巧,他也转头看着她。
“阿炀,”时清宜认真地注视着他,缓缓开口:“我想和我家人单独聊聊,可以吗?”
简炀不置可否,只抱着臂盯着她。
如此对峙了几秒,看出时清宜眼底的坚持,简炀轻微眨了下眼,身体前倾,长臂向前一伸,捞起烟盒。
“出去抽根。”
众人目视着简炀离开门厅,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时清宜,时家不养闲人,要是时家倒了,你也休想再过上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家千金生活!”
时立强摆出父亲的架子,站在时清宜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今天当着简炀的面,你死活不认,要是简家真断了投资,你绝对是第一个死的那个!”
“……哦。”
时清宜轻轻揉着太阳穴,漫不经心道:“你们其他两个人,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
秦美琴皱了皱眉,直到此时,她才终于觉得时清宜好像不太对劲。
以往她挨训的时候,也是这样沉默着,神游着,挨完训以后就像鬼魂似的飘回去。
但每次吩咐她的事情都照做。
可这次与之前不同,她明目张胆的沉默是明面上的挑衅,她漫不经心的反问是对他们的反抗。
秦美琴细长的眉毛压了下来,那双精明的眸子里闪了一下光。
时清宜翅膀硬了。
打算脱离他们的控制了。
这绝不可以。
秦美琴优雅地坐在沙发上,遥遥地看向时清宜,声线尖利,语气嘲讽。
“时清宜,你是胆子大了,反了天了?我是你亲妈,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我的亲生女儿就是这么对我的?”
“时清宜,要是没有我这个妈,你就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别以为你现在有多厉害,离开了时家,你什么也不是!”
秦美琴以为自己字字戳心,必然使得时清宜痛哭流涕。
却没想到,时清宜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厌烦神情。
“这几句都说腻了,下一个。”
时清宜转头看向苏芷繁:“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啊?我……”苏芷繁余光瞥了眼其他人的神色,赶紧摆摆手:“你是姐姐,我怎么敢说你呢。”
“好,都说完了是吧,现在换我说。”
时清宜终于挺直了脊背,将裹着自己的毛毯拉开,将脸颊旁散乱的发挂在了耳后,显得更有精神了一点。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们,以后别想拿时家要挟我做任何事。”
“从今往后,时家于我,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你们认不认,这件事情在我这里就这么定了。”
时家三人从没想到,居然会从时清宜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原本他们把今天的安排想得十分简单,左右不过是当着简炀的面骂一顿时清宜,然后再告诫她多讨好简炀,让他高兴。
如此一来,简家对时家的投资自然而然地就恢复了。
没曾想,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更没想到,这程咬金居然就是时清宜。
“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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