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江软却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回了翊坤宫。
雪仍未停歇，整个盛京皆是银白一片，细雪如盐，春寒料峭，将凉意骤然又添了几分，冷风刮得脸上生疼。
不多时就到了。
“等等。”
刚走进殿外，江软就被人唤住。
她抬眼一看，只见面前的女子约摸也才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穿的衣裳跟她自己身上的区别不大。
“云画，今日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江软在脑海里搜索了下，眼前这位是翊坤宫一等宫女，皇后萧青鸾的贴身侍婢，如墨。
也是在原文里，萧青鸾身边忠心不二之人。
刚才照顾顾厌之耽搁了不少时间，江软早就猜到会有这个问题。
好在她早就在脑海里准备好了说辞，“还不都怪那个晦气东西，不过跪了两个多时辰，我才刚让人都散了，那倒霉的就生生晕倒在我眼前了。”
“娘娘不是说人得留着命么，我怕人被冻死了，就给他抬回去弄醒了才走的，累死我了。”
这套说辞江软早就想好了，无懈可击。
反正当时人都被她打发走了，也没人看见她是如何对顾厌之的。
江软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却见如墨面色什么也看不出，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只听她启唇道：“你回来的倒也正好，娘娘在殿内等你回禀，跟我进去吧。”
江软心不禁提了提。
萧皇后在等她？
手指下意识的揪了下裙裾，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江软稳了稳心神朝殿内走去。
刚踏进正殿鼻尖就闻到了股淡淡的檀香，烟罗纱帐低垂，屋内供着金碧暖炉，极尽奢华。
江软小心地用余光偷偷瞄了瞄，只见上首的贵妇人仪态端庄，姿容昳丽，手正搁在身旁的小台上，微眯着眼小憩。
如墨将人领进殿后，对上首之人恭敬道：“娘娘，云画回来了。”
江软再不敢多想，恭敬地伏地行大礼，额头贴紧了地面的青砖。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她本来以为会不习惯，却没想到这具身体早已行过千万次大礼，动作流畅自然。
上首的贵妇人这才睁开眼，淡淡地瞥了地上之人一眼，红唇轻启，“起来吧。”
“谢娘娘。”
得了允诺，江软站起身，低垂着头恭敬地立于殿内。
“今日怎地晚了些时候回来？”
“奴婢按着娘娘的吩咐看着八皇子跪足了两个时辰，想着凛冬雪冷，八皇子本就体弱，娘娘之前曾说过要将人留条命，奴婢怕将人冻死……”
随后，江软把之前对如墨说的说辞原样又说了一遍。
只见萧皇后勾起红唇，听了这套说辞却不置可否。
“哦，是吗？”
江软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咽了口唾沫，“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万不敢欺瞒娘娘。”
萧皇后未置可否，殿内一时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也不知萧皇后究竟信没信，过了许久，只听她说了句，“做得不错。”随后挥了挥衣袖。
身旁侍奉的宫婢得了吩咐，移步下来，递给江软一个小盒子。
江软下意识地将东西接过，应声唱谢：“谢娘娘赏赐。”
看着手中的小锦盒，江软脑中缓缓冒出个问号。
不是，就赏这么个小锦盒，对比萧皇后这般奢靡的作风，是不是有点太小气了？
她想了想，好像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每次按照吩咐折磨完顾厌之，萧皇后都会赏个这样的小锦盒。
江软看过很多本古言，权谋文也看了不少，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什么。
这里头装的百分百是解药一类的东西。
系统此时十分给面子的响起提示音：[你猜得没错，这具身体的原身中了慢性毒，每次做完任务，皇后才会给半个月的解药。]
[而且不止是你这具身体的原主，所有帮皇后做事的人，为确保忠心于她，都中了慢性病毒。]
淦。
这老妖婆疑心病会不会太重了点。
宫斗冠军名不虚传啊。
虽然系统说过在小说世界里死了可以无限次数复活，但是她可不想刚来就狗带。
而且她还没真正帮到男神呢……
原书的故事线里，顾厌之并不是主角，只有弑父杀皇后夺嫡这些大事费了笔墨，其余的真没怎么详写过，几乎都是略写。
所以小男神年少时分会不会遇见什么大事，一时半会的她还真想不起来。
只听上首的贵妇人淡声道：“行了，你今日也忙了半天，回去歇着吧。”
“喏。”
江软来不及多想，行了个礼，听命告退。
见人走了，萧青鸾身旁的如墨挥退众人，轻声低问道：“主子，我怎么瞧着今日的云画有点奇怪？”
从前那丫头就是个不带脑子又欺软怕硬的主儿，所以主子才会放心的把打压八皇子的差事交给她。
可是今日江软那番回答可是罕见的带了脑子。
这可就稀奇了……
萧青鸾手上抱了暖炉，闻言睁开半眯的眸子，眼中划了抹毒辣，语气却是温柔到不能再温柔：“再奇怪又能奇怪到哪去？”
就连如墨都能看出来的事儿，她怎么会瞧不出来。
不过是个随意差使的棋子，若是不听话，大不了便换一个。
想起在冷宫的顾厌之，她眼中闪过抹厌恶，不再多言。
“这深冬的雪倒是好看，陪本宫出去走走吧。”
说着，萧青鸾起身去了殿外。
身旁的如墨见状抱了披风忙跟上。
...
出了内殿，江软想到刚才脑子里想的事情，在脑中问系统：[男神接下来遇到些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的出现不符合原书的衍生世界，顾厌之后续发生的剧情可能会因为你而产生蝴蝶效应，这个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因为你这具身体最终会被皇后灭口，所以我选了个影响最小的。
至于你的出现究竟会不会对原有轨道产生改变，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不改变小说原有剧情。]
江软震惊：[靠，什么叫你也不知道？]
这是什么不负责任的系统？
系统被凶，委屈道：[我也只是刚觉醒电子意识的系统，你是我带的第一个宿主。
顾厌之未来会产生极强的灭世情绪，小说的未来因为他屠杀了太多人，给世界磁场造成了毁灭性的影响，这种情况是少之又少的，系统手册里没有写过怎么应对，我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江软：……
江软：[可是原著里最后的男神不是死了吗？]
系统：[就是因为他死了，对小说世界磁场产生了紊乱。
这个世界是依托精神力而存在的。
但作者给顾厌之叠加的buff太厚了，他一个人的精神力比男女主的加起来还要多，如果他死了，那这个衍生世界会因为故障太多无法纠错而崩溃。
所以我把结局前的程序暂停，回到顾厌之的以前，看看能不能做出什么改变。]
江软深吸了口气：[那小说是基于男女主而存在的，如果男女主的剧情线不产生太大的改变，只改写男神最后死的结局，就没事了吧？]
系统：[严格来说，是这样的没错。]
所以，原书男女主不能死，顾厌之也不能死，同时不能再让他杀那么多人，结局改写，这个世界才能运行下去。
江软：……
本来只是来拯救男神的，现在加上男女主的命就算了，还肩负起苍生了？
江软只觉得肩膀一下子就变得沉甸甸的。
就连步子也变得沉重起来。
江软咬牙切齿：[你这个骗子。]
系统：[我当时问你要不要来改写顾厌之的结局，你自己答应了来的。]
虽然它隐瞒了几个附加条件。
江软额头跳了跳。
她现在只想静静。
回了宫女偏房，江软打开小锦盒，里面不出所料，正躺着枚圆圆的药。
她倒了杯茶水，把药扔进嘴里，混着水，一口就把解药给咽了下去。
江软是个天生的乐天派，与其抱怨成功太难，不如尽力试试。
起码，要为她看文十年来，最爱的男神努力一把。
不过她也没忘记要帮顾厌之带吃的回去。
江软按着记忆去了翊坤宫小厨房，准备找点吃的。再找个机会给男神过送过去。
原身欺负顾厌之那么久，她也不会真那么乐观的认为顾厌之真能把以往的桩桩件件翻篇。
那就只能努努力多刷点好感了。
当无间道也挺难的。
_
而另一边的冷宫。
房间里，顾厌之换好了衣服，他仍旧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头顶的破碎瓦片，腿上膝盖处传来的刺痛，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所经历的耻辱。
直至听到窗外传来些微的动静，他才终于动了。
顾厌之单手撑在床上，挪了挪双腿，屈膝支起身体。
即使这微小的东西，已经让他的膝盖处疼得如千万根针扎一般，他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微风轻动间，之前派去跟着江软的黑影也回来了。
黑影立于房内，垂首道：
“主子。”
顾厌之手中把玩着石子，声线清冷：“如何？”
墨渊一字一句，把江软之前对萧青鸾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又重复了一遍。
当然，他也没忘记萧青鸾赐下的那个小锦盒。
顾厌之闻言，手中石子转了两圈。
锦盒？
按着那老妖婆的秉性，不难猜出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宫廷或高门内很常见的驭人之术，算不得稀奇。
顾厌之本是不介意亲眼看着她死的。
不知为何，脑中却想起那句，“你要是疼就说出来。”
以及那双明亮夹杂着希冀的眸。
顾厌之闭眸沉思，瞬息间，脑中划过几种可能。
外貌可以通过异域那些□□欺骗人，唯独眼睛却骗不了人。
若是同一人，那双眼睛，以及故意隐瞒皇后给他上药，还有那不同从前的性格，皆不属于从前云画所有，且性格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形成的。
若不是同一人……
顾厌之幼时曾在皇宫藏书阁中看过几本古籍，其中不乏奇书杂文。
若他没记错的话，书中有说过，人死后，倘若足够有机缘或攒够功德，魂魄便会重生，或在其他阳寿已尽的躯体内重新活下来，也就是常说的借尸还魂。
子不语怪力乱神，因着太傅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便不许顾厌之再看，但他相信世间或许存在难以解释之事。
倒是愈发好玩了。
顾厌之手中小石子转出残影，他漫不经心道：“继续跟着。”
又一阵风过，黑影无声窜出，房间内独留顾厌之一人，如之前一样。
手中微微用力，石子化成细碎的沙，从指缝间滑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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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