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江软连忙把人接住。
虽然现在的顾厌之瘦弱,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重量又全部压在她手臂上,差点没接住跟他一起倒了下去。
幸亏这个身体是个宫女,经常做活,身体素质挺好的。
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接住他。
江软看了眼四周,或许是太久没有人打理,整个冷宫都弥漫出几分萧条。
没有一丝人气。
原本冷宫是有个老公公陪着顾厌之的,那是曾经的敌国公主,也就是先皇后身边的大太监。
也是为数不多真正对顾厌之好的人。
可是,顾厌之十岁那年,在皇后的磋磨下生了场重病,烧得很严重,老公公于冬天在翊坤宫跪了整整一天一夜,生了场重病,烧了起来。
有主角团的光环在,顾厌之自然是没被病死,但从小跟在他身旁的老太监何公公却因为给他求药,生生顶着冬天的大雪在皇后的殿外跪了半夜。
大漠靠北边,年纪大的人这么一跪下来,就去了半条命,再加上后来无人医治,人就这样没了。
经此一遭,顾厌之虽然活了,但从小就对他好,看着他长大的何公公,却再也回不来了。
也再没有人对他好了。
……
认命的扶起顾厌之,费了老大的力气,江软终于把人扶进屋里躺着。
别看顾厌之瘦弱,可再怎么瘦弱也是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少年,扶得挺吃力的。
累得她一头汗。
看一旁有水井,江软准备给顾厌之烧桶热水。
在现代用的都是自来水,她从来没在井里打过水,打一桶上来,磕磕绊绊的能泄出去小半桶。
烧火的柴火许是太久没用了,浸了些雪水,有些润,江软找了半天才找到打火石,因为从来没用过打火石,她试了好几次才点上火。
江软看着烧的差不多了,试了试水温,才端着水盆走过去。
顾厌之仍旧昏迷在床上,眉眼禁闭,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
这双眼闭着,少了那些凛冽的冷,倒显出了几分乖巧。
江软低声咕哝:“非得昏迷了才听话。”
她却没注意到,昏睡的人身侧手指微微动了动。
毛巾沾湿了水,再拧干,江软轻轻地给他擦拭脸上的污渍。
好好的小男神,被皇后虐待成这样。
要说起来,原书里皇后萧青鸾最后的下场不可谓不惨。
亲眼见着萧氏一族尽数被诛,见着自己的儿子被杀,最后被顾厌之做成了人彘。
到这还没完,萧青鸾死后的头颅被悬挂在萧国公府,萧老夫人看着自己小女儿的头颅,当场便疯了。
紧接着,顾厌之下令,萧氏意图谋反,夷三族。
萧氏一族经此一遭,一蹶不振。
再不复往日的辉煌。
评论区有很多人认为写的太过血腥残暴,江软却觉得是罪有应得。
毕竟从原书中的只言片语中能看出来,当年顾厌之母后的死,跟皇后脱不了关系。
擦完了脸上的污秽,少年的脸终于干净了。
只见那张脸上剑眉锋利,黑发垂在脸侧,长睫轻颤,洒下一片阴影。
擦完了脸,江软才来得及挽起裤腿去看他的膝盖。
一眼看过去,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顾厌之这样隔三差五的跪,膝盖上少不得有很多伤,她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入目的伤口情况却还是令人咂舌。
溃烂流脓的伤口上沾着布料,看起来血肉模糊。
尤其是小腿上最深的一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
刚才没注意,现在静下心来,江软鼻尖尽是浓郁的血腥气。
就凭幼时遭受这样的伤害,他后期会变成疯批暴君,江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也就是顾厌之还能受着凌辱韬光养晦,心理素质差点的,指不定都要疯了。
江软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当务之急得先给男神上药。
萧皇后虽然折磨他,却也没让手下人将他折磨死,江软身上还真备得有伤药。
但是上药得把裤腿挽起来,膝盖上的伤口却已经跟布料粘在一起……
握着布料,江软闭上眼睛,做好心理建设以后,深吸了口气,咬咬牙,伸手朝下一撕。
男神,对不住了
只听“撕拉”一声,扯下的布料上粘了些许碎肉,床上的人疼得闷哼了声,额角溢出冷汗,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
把这一切做完,江软大冬天累出一层汗。
她擦了擦汗,把布料扔在一边,回过头,正好跟床上的人视线相交,大眼瞪小眼。
……
很显然,顾厌之是被疼醒的。
对上那双刀人的眼,江软喉间不自觉吞咽了下,连忙快速地说:“额,那个,我是为了给你上药的,虽然这样处理会很疼,但是不处理也不行,长痛不如短痛,你说是吧?”
怕他不信,她边说边扬了扬手中的小瓷瓶。
顾厌之疼得额角溢出汗渍,急促地呼吸缓了会儿才消下来,他躺在床上,眸中充斥着阴冷。
他冷笑:“不都是因为你?”
他所经受的那些遭遇,不正是拜他们所赐?
江软:……
那个,她跟男神解释她是借尸还魂的话,会死得更快吧?
江软只能保证般地说道:“以前是以前,以后不会了。”
似乎觉得不够诚恳,她伸出手,郑重地给他发了个誓。
她倒是无所谓,但古人好像都信这个。
顾厌之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看着与从前不同的明亮双眸,微愣了片刻,冷哼了声移开眼。
耳畔的碎发洒落,遮住眼眸,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这事就翻篇吧,如何?”见他这次终于没有冷声,江软大着胆子凑近了些。
少女声线柔软,顾厌之心中莫名染上几分燥意。
“翻篇是何意?”
少年刚过完变声期,嗓音有些低沉。
江软没想到他会回答,赶忙解释:“翻篇就如同翻书一样,将不好的那页翻过去,向前看。”
翻过去,向前看?
顾厌之撇开头没答话,眼中却染上几分讽刺。
那些屈辱,那无数次的污蔑,一次又一次的打骂。
他还未来得及折磨他们,却说让他翻篇?
他眉眼间消极情绪很浓。
从前他试过死,但每一次都死不掉,即便过了一夜,仍能被救回来,就连太医都说稀奇。
江软很不喜欢这种厌世的情绪,可是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也不好多说什么,见他沉默,扬了扬手里的小瓷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咯,我先给你上药。”
因为萧皇后的苛待,冷宫的房里没有油灯,除了木窗洒进来点点微光外,昏暗一片。
江软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这应该是答应了吧?
江软打开手中的小瓷瓶,小心又谨慎的给他上药。
慎之又慎。
除了受伤,她从来没给别人上过药,只能小心翼翼,唯恐把他弄疼了。
但怎么可能不疼?
顾厌之现在醒了过来,自然不可能呼疼,连刚才的闷哼都不再有,只有变得略微急促的呼吸,泄露出几分不同。
他自出生就从未有过母爱,唯一对他好的何公公两年前就死了,冷宫也只剩了他一个人。
从那以后,他再未喊过一次疼。
只因他知道,即便哭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在那些宫人面前,甚至会迎来更重的打骂。
也许是因为疼,又或许是因为饿,渐渐地,顾厌之眸光逐渐开始涣散。
本以为又要昏睡过去,唇边却碰到个东西,有些毛毛的,还有点硌。
他侧目看过去,只见是江软拿着毛巾。
“你要是疼,就咬着这个比较好。”
房间里没人说话,寂静一片,江软又不聋,自然听见了他急促的呼吸。
“不必。”
声音清冷又疏离。
江软小心的上着药,力道轻了又轻,还不忘给他吹了吹伤口。
轻柔的风吹过,不同于凛冬的寒,吹在少年的膝盖上,却莫名有些烫。
“这力道如何?”
“我也不知道力道重没重,你要是疼就说出来。”
顾厌之偏头瞥开眼,不愿去想刚才异样的心境。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江软鼓了鼓腮帮。
他会是这个反应她倒是觉得很正常,要真是因为一点点温暖就改变,那顾厌之早就被那些宫女太监给忽悠欺负死了。
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虽然看文的时候只觉得疯批偏执又清冷禁欲的反派很戳她xp,但被他一视同仁的对待,还是觉得心情很不美丽。
她没再劝,但仍旧把毛巾放在他唇边,真想咬只需要侧头张嘴就能咬住。
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江软动作很快,不一会儿药就上好了。
顾厌之仍旧不说话,是贯有的沉默。
顾厌之身上的衣裳已经沾了血迹和污垢,自然是不能再穿了,江软翻了翻一旁的柜子,准备给他找身衣服出来,却没想到翻出来的都是些破布料,还有两条已经旧得看不出花色的裤子。
拿在手中比划了下,裤腿太过短,起码是顾厌之几年前穿的了。
江软小声喃喃地嘀咕:“怎么过分成这样。”
顾厌之耳力极好,她的小声嘀咕自然没逃过他的耳朵。
过分?
虽然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也不介意好心提醒她,“不也是你之前弄得么?”
他最后那身合身的干净衣裳,便是她手中的破布。
当时的她怎么说的来着。
“不过是个异国公主所生的卑贱东西,也配穿锦衣?去,给我把这身衣裳剪了,真是晦气。”
……
江软有些尴尬,秉持着脸皮厚当没听见的原则,没说话。
不过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这原身还真是不把人当人啊。
她更心疼男神了。
顾厌之身上的衣服肯定不能继续穿了,只能将就换上那条明显小了些的衣裳。
江软把手里的衣物递过去,“你自己换一下吧,可以吗?”
她倒是想帮他换衣服,但是按顾厌之的脾气,恐怕看完她的眼珠子也不用要了。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男神总是高贵冷艳的,江软也没当回事。
她没忘记这身体的主人是皇后身边的二等宫女,时间已经过去不久了,她还得回去复命。
“我得先回去给皇后复命了,你自己把衣裳换换,等我抽了空给你带吃的过来。”
毕竟原书中整天吃的都是些或冷掉或馊了的馒头,孩子还在长身体,怎么也得吃点好的。
江软说完,也没希望他会有回应,把那瓶治外伤的药放在了桌上后,嘟了嘟嘴自顾自地走了。
少女离去后,冷宫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顾厌之躺在床上,腿上传来的刺痛令他格外清醒。
少女聒噪声没了,胸间却还是止不住的烦闷。
微风拂过间,屋内落了抹黑影。
“主子。”
床上的顾厌之周身昏暗,整个人气息是说不出的孤寂,指腹轻轻地敲在床沿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敲击声响一下又一下,仿若敲在人心上。
分明是同样的面孔,为何心性差距甚大?
又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了句——
“跟着她。”
黑影应了声是,转瞬便又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