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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卖雪茄的小王子

作者:鹤衔青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整个班级似乎都染上了奇妙的水汽,“唰”地静了下来。


    “老师,”江铭甩了下湿发,站了起来,“抱歉,可否去洗手间处理下。”


    “啊?哦……去吧。”刘大头遭遇了职业生涯第一个与学生间的心照不宣,或者说这并算不上他的学生,只是一个录综艺的明星而已。他可以不去在意手机,只要不影响他自己的学生们就好了。


    江铭微点了下头,握着手机匆匆跑了出去。


    这一刻荀煜几乎想直接追出去,他要去听听他们在讲什么,是不是又是“玫瑰花”、“老地点”?然而他终究泄了气般趴在了桌子上,被浑身的挫败感压得喘不过来气。


    他算什么呢,他做的这一切,又都算什么……就像妈妈说的,他已经“会自己照顾自己”,是不是意味着……他是个可以丢弃的累赘了。


    他再也提不起精神,这一整天就这样蔫了下去,晚上一回家就扑在了沙发上,偌大的家里又空,又黑,阿姨做好了夜宵就回自己家去了,庭院的保安大叔隔着一扇门,站在外面。


    荀倾留的便签贴在茶几上:明天品牌活动,明晚归。


    那是个荀煜最喜欢的,棕色的小熊便签,荀煜把它贴在怀里,没一会儿就被泪水浸湿了。他一个一个打开家里的灯,从一楼,到三楼,从主卧,到他的房间,到那个很久没有人用过的书房。


    小时候他爸妈吵架时,他爸易则会抱着枕头来跟他挤一挤,等他长大一点儿,他爸就把备用房间换到了书房。


    打开灯,那张窄榻仍在书房躺着,好像他爸还枕在上面,吸着呛人的雪茄,翻他的剧本,一抬头看见他进来了,两撇八字胡笑得翘起来。


    离婚后他爸再也没回过家,连东西都没收拾过,阿姨把那些东西全都拾掇起来,十几年的生活痕迹,最终被码进了五个纸箱子里。


    荀煜光着脚,坐在冰凉的地上,小心翼翼拨弄着,他翻出了他爸以前的旧手表,带在他手上好像刚好,翻出了半盒雪茄,他学着他爸的样子,剪开、点燃,拿了一本不知什么时候的、满是灰尘的旧剧本,往榻上一靠,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


    “咳咳咳!”


    啊好呛人!呸呸呸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吸的啊!难怪他妈以前天天骂!臭死了!


    可恶的臭老爸一个电话也不给他打!哼知不知道你儿子在为你负重前行啊!


    荀煜在榻上哼哼唧唧地缩成了一只虾……不行,为了他爸,他绝对不能放弃,他一定要和江铭斗下去!


    他又想起了白天江铭提起的那个《少校的玫瑰》,未免露馅,一骨碌爬起来打开了投影。


    对了,不能用正版看,否则白给江铭做数据了!


    他费劲巴拉找了个盗版网站[注],两个多小时的电影,荀煜到最后哭得稀里哗啦的,可恶的江铭走了什么狗屎运捡到这样的好剧本……荀煜迷迷糊糊地想着,哭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学校一年一度的义卖会,往年只有高一高二同学可以参加,今年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档综艺,高三也被允许加入了。


    刘大头对活动当然不持支持态度,明里暗里暗示他们不要去参加。组织活动的班长赵佳和文艺委员杨小军可管不了这么多,很快招呼了班里一大帮人。


    “既然参加,就要拿第一!”赵佳振臂一呼。


    “冲啊——!!!”


    上午第三节课一下课,荀煜就和方博率先冲向了北操场,义卖会每个人都能摆个小摊,物品所卖的金额会视为个人捐款,给到山区孩子,每年义卖金额前三的班级还会有奖状。


    俩人冲到31班的区域找了个靠前的好位置,过了一会儿班内其他人才三三两两赶来,江铭神神秘秘地拉着个行李箱,随手放在了荀煜旁边的位置。


    “?干嘛?”荀煜把行李箱往外推,护着他那块旧手表和半盒雪茄。


    “好同桌,蹭个摊位。”这儿可没有空调,只有个没什么用的遮阳棚,江铭一路小跑过来,额上一片儿细细密密的汗,不经意间撩起蓝白色校服下摆,露出几块结实劲瘦的腹肌。


    “啊啊啊~”周围瞬间爆发出不小的骚|动,连方博也给荀煜使了个眼色,“哎,有大明星在,还怕没人光顾?”


    “……”荀煜扭头看了江铭一眼,对方站在迎风口,额角的碎发被细风轻轻抓起,江铭掀着一角校服衣摆,一下一下扇着风,脊背舒张,腹部愈发显得劲瘦,随着他的吐息缓慢地起伏。


    他不自在地收回了目光,“喂你……想坐就,坐吧”。


    天儿真的很热,热得躁人。荀煜“咕嘟”喝了一大口水。


    而得了允准的江铭立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唰啦”把行李箱一拉,露出来琳琅满目的各种物件。


    打眼一看,有各种项链、胸针饰品,各种千奇百怪的摆件,还有一堆胸包、球鞋、护肤品,相同点是,看起来都没拆封,全是十成新的。


    “这样的可以吧,”江铭坐近了凑过来,带起来一股莫名烫人的热气,笑着睒眼,“昨晚临时去采购的。”


    “……”荀煜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这是义卖,拿二手东西就行,你买新的干嘛?”


    “也有非全新的,呐。”江铭煞有介事递来个包装精美的、贴着“非卖品”的盒子。


    打开一看,竟然全是他的各种……各种角度的全身照、什么拍背拍后腰窝的、拍腿拍腹肌的,还有自拍……怼脸照!


    “不是颜值粉吗?”江铭长指轻轻一点照片,“这是昨天讲题的谢礼~”


    “噗。”方博没憋住。


    荀煜万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僵硬地把那包“帅照”接了过来,真想挖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正说着,打入口处涌进来一小伙人,为首的是个眉清目秀的男生,被一群人簇拥着,抱着一堆海报往前走。


    “哇啊啊啊是林繁!”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这也是位明星插班生,而且流量也不低。他和江铭是截然不同的长相,林繁是含蓄的,他留着到锁骨的头发,发丝挽在耳后,露出漂亮的耳骨和上面一圈儿亮闪闪的耳钉。


    荀煜知道这个人。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传言——本次综艺,林繁和江铭是要炒CP的。


    两家粉丝对此都不喜闻乐见,是而荀煜偶尔会和林繁的粉丝们团建,一起骂江铭。


    林繁也穿着校服,只是号码较小,版型似乎改过,衣摆更为修身,他没穿校裤,穿了个同色短裤,露出笔直而纤细的长腿,一双雪白的袜子服帖地箍在小腿上。


    林繁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果然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看来是来炒CP了,荀煜抱着看好戏地态度往方博那边凑了凑,让出右边一方空旷的空间,惹得江铭频频侧目。


    然而,林繁的脚步却精准地停在了荀煜的面前,他带来一股扑面的香气,与江铭的木质玫瑰截然不同的浓郁花香,荀煜鼻子一痒,忍不住往后避了下,仰起头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


    林繁噙起一个微笑,友善道:“同学,你的金发真耀眼,太特别了,我能坐你旁边吗?”


    嗷?炒CP还要找个这么蹩脚的借口?


    “行。”荀煜正好把右边让了出来。林繁点头道谢,带领着一群人呼呼啦啦涌上来,勉强挤进在31班区域有限的空间里。


    林繁售卖的是他的海报、个人签名和小卡这些,在身后这些人的帮助下,这些东西迅速铺满了荀煜小摊的大半江山,声势浩大。


    江铭蹙眉看过来:“大家都注意点空间,别挤占别人的位置。”


    “江哥提醒得是,是我疏忽了。”林繁抬起脸,笑容温顺,手上动作却丝毫没停——他把东西象征性地从江铭那边拨开一点,又往荀煜这边狠狠挤了挤。


    荀煜浅眉毛一挑,心道有意思。这位好像来者不善,还是……冲着他来的?他不由得朝江铭看了一眼,对方竟也在看着他,荀煜缓缓摇了摇头,抱臂往后一坐,示意等着好戏上演。


    义卖很快开始了,包揽了两大门面的荀煜小铺门庭若市,大排长龙,全是来要签名和照片的。江铭不知抽什么风,直接挂出“一折甩卖”的牌子,对签名合影一概拒绝。相比而言林繁更近人情,把售卖活动交给了身后几个同学,自己则专注合影签名,没一会儿,他那儿的东西就销售一空。


    林繁也因此带领他所在的5班率先坐上了义卖第一的宝座,江铭的东西虽也迅速清空,但金额不高,31班只排到了第四名。


    方博的手作点心好歹也卖出去了一盒,荀煜就糟糕了,那手表和雪茄跟最开始一样还在那摆着,根本无人问津。


    闲下来的林繁,目光再次投向了荀煜。操场上没有固定摄像机,是而出动了摄影师,他一动作,镜头立刻聚焦过来。


    “荀煜同学是吧,”林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的头发真漂亮,是在哪儿染的呀?原来咱们高中也可以染头发?”


    “喂,”方博从荀煜背后探出头来吐了下舌头,“看清楚点,我们是天生的。”


    “哦?”林繁美目眨动,带着天真的好奇,“听说荀煜同学的爸爸妈妈是群·演,想来容貌一定很出色吧?”他的语气轻飘飘,仿佛在谈论最平常不过的事,偏偏“群演”两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


    荀煜对外确实一直这么宣称,他妈妈早年也的确做过群演。他眯起眼,金发在阳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光,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道:“是啊,看我就知道咯,我这可是纯·天·然·的~”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谁不是纯天然的?!”林繁背后的几个人忍不住道。


    “你们别这样,我只是在和荀煜哥聊天。”林繁安抚地对他们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笑容依旧完美,“说起来真巧,我和荀煜哥是一年的哎,生日还比你小一个月。”


    打听得这么清楚?真是冲他来的?


    荀煜眨巴眨巴眼,长大了嘴巴:“啊?那你连高中都没上过啊?”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荀煜混迹黑粉之中,对各家的黑料可谓如数家珍,学历低不丢脸,但既然送上门来挑衅,就别怪人往伤疤上捅刀子了!


    林繁的脸色果然一变,显然没想到这茬。


    荀煜强忍着笑,视线不经意掠过江铭,意外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他不禁冲对方飞快挑了下眉,乘胜追击:“哎呀小学弟,那你可太不容易了,学都没读完,不会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完成吧?”


    “……荀煜哥说笑了。”林繁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眼波流转,目光再次落在荀煜摊上那两件“滞销品”上,语气一转,道:“这两个东西到现在都没卖出去,要不要我帮个忙?毕竟你爸妈也不容易,听说群演经常演死·人呢~”


    荀煜大方摆手:“没事,不用麻烦你卖——笑!”


    “你——!”林繁硬生生把情绪给忍了下去,抬眼又是笑脸人,道,“这个雪茄……成色不太对哎,是不是过期了呀。”


    “咦学弟你还懂雪茄这种高·级·货?”荀煜露出吃惊的表情,小虎牙探出脑袋,搭在下唇瓣上。


    “略懂。”林繁勾了勾唇角。


    “哎呦,你看这就是浅尝辄止半途而废的坏处了。”荀煜忽然抬起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搭上林繁的肩膀。


    他凑近了些,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今天学长就免费给你补一课。雪茄呢,一般没有明确保质期,根据陈放时间会有不同的醇厚口感和收藏价值。而未经过醇化的雪茄呢,”他顿了顿,“会像某些人一样特·别·骚,这种啊,是万万吸不得的!”说着搭在林繁身上的手暗暗用力,带着警告的意味。


    “……我,我知道了!”林繁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挣脱荀煜的手,精心设计的发型彻底乱了。他猛地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硬币,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在了荀煜的摊位上!


    “当啷!”硬币在地上滚了滚,一溜烟儿跑出,其中一个顺着下水道缝隙掉了下去。


    荀煜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即使对着一圈儿摄像机也忍不住了:“林繁——你有病?”


    “你说什么!”林繁的眼泪说来就来,“是你自己标价两块,我好心买你的东西,你竟然骂人!”


    荀煜身边温度骤升,江铭那银白色的叠戴锁骨链在热烈的夏风叮叮铛铛地响。但荀煜更快一步,抬手按住了江铭的手臂。


    他在刺眼的阳光下猛地仰起头,一头桀骜的金发在太阳光下炸了毛:“林繁,你没读过书最基本的礼貌懂吧,钱是这么扔的?是别人扔钱你会捡?还是别人扔屎你也摇尾巴吃啊?真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没骨气没脸皮?”


    “你——!”林繁哪儿料到一个小小的高中生敢这样对他!他早打听过了,这个荀煜家里没什么背景,就只有成绩好点儿,昨天这个人和江铭的互动有点儿吸粉,他正好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离江铭远点儿,顺便踩着他立个“富家小公子”的人设。没想到这人竟敢这么对他?


    他从来没挨过这样的欺负,哪儿能忍得了?那条穿着精致名牌短裤的腿猛地抬起,带着风声,狠狠朝着荀煜摊位上的东西——尤其是荀煜那张漂亮得刺眼的脸——踹了过去!


    “——啪!”


    一只有力的手如铁钳般,在半空中一把攥住了他的腿——江铭不无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手腕一动,林繁只觉一股劲力袭来,下身不稳,整个人不禁惊呼着向后倒了下去——“啪!”摔了个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教导主任和几位老师气喘吁吁拨开人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林繁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荀煜,质问道:“这就是你们学校的素质?公然骂人打人,欺负插班生?”


    “NO no no~”荀煜坐在他的小马扎上,气定神闲朝对面的老师们挥了挥手,声音清晰响亮,“各位老师,是他先贬低我的家庭和我的父母,还侮辱我的人格,我君子动口不动手,是林繁突然要踢我,江铭见义勇为替我挡了下。”


    说到这儿,荀煜才意识到方才两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碰到了一起,眼下,各自身体的温度正透过皮肤一丝一丝灼热的传递着。


    荀煜被烫着似的猛地抽回手,江铭也微微一怔,不动声色把手收了回去。


    荀煜又朝摄影师们扬了扬下巴,“林繁,别看见摄像机就以为能演戏了,这都拍下来了,同学们也都是见证者,还玩栽赃嫁祸那一套呢,有点脑子吧。”


    “咳,”教导主任清了下嗓,“此事我会查清楚的,林繁同学,先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谁要你们送!”林繁愤愤回瞪了荀煜一眼,气冲冲地跑了。


    荀煜这才站起来,对近前来的陈主任摆了摆手;“老师我没事,我这东西还没卖完呢。”


    陈主任是个很风趣的老头儿,笑道:“让我看看,你这小鬼,继去年拿来了钻戒之后,今年又淘来了什么?哦?”他神情一变,盯住了那个旧手表。


    “你别告诉我这也是假货?”陈主任小眼睛一眯。


    荀煜知道陈主任是个手表的行家,没扯谎,坦诚道;“我爸的一个旧手表,他……他应该不要了吧。”


    “嗯哼?这可是全世界都难找的珍藏款!”陈主任小声斥道,“还不快收回去,等你爸发现了看你怎么办!”


    “啊……”荀煜哪儿想到这是不能卖的,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直播间里,有人也发现了端倪——


    【这个手表,看起来好眼熟啊】


    【好像是?哪个导演的标志性物品……】


    [注]情节需要,请尊重正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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