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最近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
在偷袭者刀尖掀起的罡风扑上面门的时候,这种感受达到了巅峰。
刀锋割裂空气的尖啸近在耳畔。他甚至连视线都未偏移,反手一拧——扼住偷袭者沾满血污的喉咙,指骨发力。
咔哒。
喉骨碎裂的轻响淹没在血腥气里。“扑通”一声,那具刚诈尸的身体彻底瘫软在地。
搭档宫弥踩着黏腻的血泊走近,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沈烬鼻尖上那点刺目的猩红,眉梢微挑:“怎么了,在走神?”
他语气带着点玩味的探究,“竟然溅到了血……不像你。”
说完,宫弥垂眸,鞋尖踢了踢脚边尚有余温的尸体,“更稀奇了,你居然会留活口。我记得当年我们还在军校的时候,论心狠手辣你可是榜首,教官亲封的‘完美处决者’,连你那位亡夫都只能望尘莫及。”
沈烬鞋底碾过破碎的瓦砾,正从尸山中央的箱子中取出一枚金属钥匙,闻言冷淡抬眸。
呼啸的风撕裂空气,“铛”的一声,匕首深入宫弥耳侧的残垣,嗡鸣着震颤。
“下次再提他,就让你永远闭嘴。”
宫弥微笑着侧脸,避开匕首森寒的刀光,举手作投降状:“别生气嘛。”
恶心的血腥味。沈烬反手拔出匕首插回束缚带,戴着黑色作战手套的指尖摩挲过鼻尖的血迹。
微妙的刺痛。
空气似乎更热了,他蹙眉扯开高领作战服的束缚带,金属搭扣刮过发烫的皮肤,冰凉地留下一串颤栗。
起初,只是一点燥热,他以为很快就会好,可后来却愈演愈烈,逐渐演变成腿骨深处渗出疲惫的酸软,腰间时不时电流般窜过的虚乏……
现在,竟让他在最熟悉的战场上,留下致命的破绽。
“是发热期吧,Ash?” 宫弥的声音追上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笑意,“喂,我说,他都死了八年了。你还不考虑换个新的Alpha?”
沈烬指腹狠狠捻过掌中那枚冰凉的金属钥匙,棱角硌进皮肉。
他没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尽头。
回到家中,时针转向八。
巨大的人工太阳将苍白的、毫无温度的光芒泼洒进房间。
隔着厚重的防辐射玻璃,地下城特有的、永不间断的嗡鸣隐约传来。
沈烬换下染血的作战服,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针管,熟练地扎入手臂。
冰凉的抑制剂滚入身体,那磨人的燥意却并未平息,无声地滚动着,叫嚣着,嘲笑着。
沈烬面无表情地将针管丢进垃圾桶。
他曾经厌恶这套可笑的性别决定论,鄙夷被信息素支配的混乱,如今却成了它的囚徒,像是输掉了一场关于自由和自我的战争。
“当年居然让那家伙标记……”
沈烬换上便衣,阴沉着脸将钥匙塞回口袋,一把拧开水龙头。
哗啦。
水流声瞬间撞破房间的死寂,冰凉的水珠飞溅出来,有几滴砸在他发间,顺着发梢滑落在眼尾,带来尖锐的清醒。
房间角落的老式收音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广播声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面传来,断断续续地钻进他的耳朵。
“调查组今晨于地表发现十三具尸体,死者身份不明,无人报案。这是五年间同死状死者出现的第三十六次,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是再一次原因未明的暗杀行动……”
劣质收音机音质很差,地下城的信号不算好,广播的声音更显得尖锐嘈杂。
“民间推测,凶手为地下城第一杀手‘Ash’。地下城官方认为证据缺乏,案情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嘈杂刺耳的电流音像是一根针尖挑动着突突跳动的神经,沈烬感觉一阵无端的烦躁。
“信息素紊乱。”宫弥的声音在沈烬脑海浮现。
“虽然你是已经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不会再受到每个月固定发热期的影响,但你也知道,你的状况和其他Omega不一样。”
“八年了,没有Alpha信息素的安抚,你体内的信息素水平只会越来越紊乱。”
“不用我说你也应当知道该怎么做——信息素剥离手术,将他残留在你体内的标记彻底祛除,之后再找一个新的Alpha……别这么瞪着我,我是货真价实的Beta,没胆子染指你。”
“好吧,或者继续用你心爱那些抑制剂。无论如何,总比你现在这副样子好得多。”
沈烬知道宫弥是对的。
曾经在联邦军部时,宫弥就是举国闻名的研发学家。
后来他跟随着自己流落至地下城,却也从未止步过研究。
那时候,短暂的沉默,沈烬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是那个人留下的最后一点遗物。”
宫弥疲惫又无奈地骂了他几句。
“恐怕也只有你这种疯子,才会把这种东西当遗物了……你想清楚,Alpha信息素浓度的逐渐降低,会缓慢唤醒你身为Omega的本能反应。当然,这些反应截至目前还算是不痛不痒,足够你用抑制剂强行压抑下去。但那些抑制剂,原本就不是为了已被标记的Omega准备的,对你的症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如果你再继续像现在这样不要命地注射抑制剂,根源的问题不仅不会被解决,还会不断堆积。甚至,你还会经历强烈副作用。”
“这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点燃,一发不可收拾地引爆你的全身。我承认,你的确是曾经军部最强悍的刀锋,但同时别忘了,你也只是个人类。”
“你觉得自己能强撑到什么时候……OK,放轻松,我不是在试图说服你。”
“沈烬,从军校到军部到地下城,你从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固执的赌徒。”
赌徒?
或许吧。
否则,他不可能八年都没能接受那个人的死讯,而是执拗地追着那么零星一丁点模糊的线索,追查到今天。
金属钥匙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分量,将沈烬拖拽回现实。
时隔五年,在当年阴差阳错找到那个小鬼之后,他终于等到了一点该死的进展。
有关他已死丈夫兼指挥官阵亡的真相。
劣质合成灯光线昏暗,勉强照亮眼前布满细小划痕的金属镜面。
沈烬抬起眼。
冰冷的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更多的水珠崩溅到镜子上,模糊了倒映其中的那张脸——银发湿漉地贴在额前,碎发下是一双灰蓝的丹凤眼,凌厉而冷郁,眼尾却泛着淡淡的红,像冰原上溅落的血珠。
水流声轰鸣,却盖不住记忆里炽热的喘息。
沈烬无端想起那个夜晚——
第一次被标记,也是在镜子前。
那不是温存,而是一场厮杀的战斗。
他们撕咬着接吻,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像两头争夺领地的野兽。沈烬的膝盖被用力抵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固执地不肯示弱。
可当Alpha的犬齿刺入腺体,信息素如熔岩般灌入血管时,他浑身都克制不住战栗。
有人拽着他漆黑的发丝,强迫他抬头。
他看见镜中的自己,眼尾潮红,喘息破碎,却仍死死盯着身后的人,像一把出鞘的、不服输的刀。
“看,多漂亮。”
沈烬齿尖碾磨着下唇,眼神狠戾地盯着身后的人。即便发展到这一步,他依旧不喜欢被这种恶心的词汇形容。
那人的拇指碾过他咬破的唇角,低笑了一声。
“生什么气,你不是柔弱的菟丝花。”
“……你是染血的利刃。”
池中哗啦作响的水声突然变得遥远。
沈烬手指深深掐入洗手台边缘,猛地弯腰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水珠在镜面蜿蜒流淌,将倒影切割、扭曲。
就在这时,一只带着熟悉温度的手,毫无预兆地搭在了沈烬绷紧的右肩上。
本能快过思维,沈烬肩膀瞬间下沉,右手闪电探出,精准地扣住那只手腕,腰腹发力就要将身后之人狠狠掼摔出去。
然而,就在力量爆发的刹那,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混合着皂角和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热度,猛地钻入鼻腔。
全身绷紧的肌肉骤然凝滞,硬生生卡在发力的临界点上。
沈烬动作凝滞,几乎同一时间,那只被他扣住的手腕灵巧地一翻,反客为主地搭上了他的手腕,带着一种藏匿于少年人热络与放肆之间,不易察觉的掌控。
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无奈的声音,紧贴着沈烬后背响起。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沈烬眼底冷冽的戒备无声淡下去。
他没回头,紧绷的肩线却松了下来,反手用力抽回被扣住的手腕。
陆驰野松得干脆。但松开的刹那,拇指指腹不知有意无意,轻轻擦过沈烬冰凉、沾着水意的手背。
不算粗糙,却也绝对不似孩童那般柔软的触感残留。
沈烬眉心微拧,低头,将手重新伸到哗哗作响的水流下猛冲。
冰冷的水花四溅。
昏暗的浴室里仅剩水声轰鸣。
镜子上水痕蜿蜒,模糊了人倒影。
沈烬做这些的时候没说话,陆驰野似乎也没想要答案,就这么靠着墙乖乖地等待,眼神却自始至终黏在水池边冲洗的男人背影。
他的目光缓慢地流连,勾勒过沈烬肩颈线条,衬衣褶皱下若隐若现起伏的蝴蝶骨,继续向下。
沈烬穿着简单的银灰色衬衫,没有任何花纹,可只是这样不起眼的打扮,却掩不住他抢眼的好身材。
衬衫尾端扎进了黑色西装裤,随着他俯身冲洗的动作有点凌乱,抽出来一点,略显宽松随性。
陆驰野唇角笑意没动,眸色无声加深。
他曾今亲眼见过,于是不可能不知道——
这截衣料下的腰究竟有多窄细。
少年斜倚在金属墙壁的阴影里,哗啦的水流声回荡,他的视线在镜中与沈烬对视,蓦地上前一步。
陆驰野一只手绕过沈烬腰后,掌心撑住洗手台,仿佛一个从背后拥抱的姿势,另一只手慢慢抬起。
“这里……”沾着水珠的指腹悬停在沈烬泛红的眼尾前。咫尺的距离,少年滚烫的吐息混着水声喷在他耳后敏感的皮肤上,沈烬拧了拧眉。
陆驰野歪着头,唇角弯起温驯的弧度,蓝眼睛沉在暗处,唯有那点笑意亮得惊人,声音黏腻地沉入水中。
“……好像烧起来了呢,Ash。”
老婆们入坑快乐,来一起吃香香甜甜的夹心饼干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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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