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实人陷入了修罗场[ABO]》 第1章 第 1 章 沈烬最近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 在偷袭者刀尖掀起的罡风扑上面门的时候,这种感受达到了巅峰。 刀锋割裂空气的尖啸近在耳畔。他甚至连视线都未偏移,反手一拧——扼住偷袭者沾满血污的喉咙,指骨发力。 咔哒。 喉骨碎裂的轻响淹没在血腥气里。“扑通”一声,那具刚诈尸的身体彻底瘫软在地。 搭档宫弥踩着黏腻的血泊走近,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沈烬鼻尖上那点刺目的猩红,眉梢微挑:“怎么了,在走神?” 他语气带着点玩味的探究,“竟然溅到了血……不像你。” 说完,宫弥垂眸,鞋尖踢了踢脚边尚有余温的尸体,“更稀奇了,你居然会留活口。我记得当年我们还在军校的时候,论心狠手辣你可是榜首,教官亲封的‘完美处决者’,连你那位亡夫都只能望尘莫及。” 沈烬鞋底碾过破碎的瓦砾,正从尸山中央的箱子中取出一枚金属钥匙,闻言冷淡抬眸。 呼啸的风撕裂空气,“铛”的一声,匕首深入宫弥耳侧的残垣,嗡鸣着震颤。 “下次再提他,就让你永远闭嘴。” 宫弥微笑着侧脸,避开匕首森寒的刀光,举手作投降状:“别生气嘛。” 恶心的血腥味。沈烬反手拔出匕首插回束缚带,戴着黑色作战手套的指尖摩挲过鼻尖的血迹。 微妙的刺痛。 空气似乎更热了,他蹙眉扯开高领作战服的束缚带,金属搭扣刮过发烫的皮肤,冰凉地留下一串颤栗。 起初,只是一点燥热,他以为很快就会好,可后来却愈演愈烈,逐渐演变成腿骨深处渗出疲惫的酸软,腰间时不时电流般窜过的虚乏…… 现在,竟让他在最熟悉的战场上,留下致命的破绽。 “是发热期吧,Ash?” 宫弥的声音追上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笑意,“喂,我说,他都死了八年了。你还不考虑换个新的Alpha?” 沈烬指腹狠狠捻过掌中那枚冰凉的金属钥匙,棱角硌进皮肉。 他没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尽头。 回到家中,时针转向八。 巨大的人工太阳将苍白的、毫无温度的光芒泼洒进房间。 隔着厚重的防辐射玻璃,地下城特有的、永不间断的嗡鸣隐约传来。 沈烬换下染血的作战服,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针管,熟练地扎入手臂。 冰凉的抑制剂滚入身体,那磨人的燥意却并未平息,无声地滚动着,叫嚣着,嘲笑着。 沈烬面无表情地将针管丢进垃圾桶。 他曾经厌恶这套可笑的性别决定论,鄙夷被信息素支配的混乱,如今却成了它的囚徒,像是输掉了一场关于自由和自我的战争。 “当年居然让那家伙标记……” 沈烬换上便衣,阴沉着脸将钥匙塞回口袋,一把拧开水龙头。 哗啦。 水流声瞬间撞破房间的死寂,冰凉的水珠飞溅出来,有几滴砸在他发间,顺着发梢滑落在眼尾,带来尖锐的清醒。 房间角落的老式收音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广播声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面传来,断断续续地钻进他的耳朵。 “调查组今晨于地表发现十三具尸体,死者身份不明,无人报案。这是五年间同死状死者出现的第三十六次,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是再一次原因未明的暗杀行动……” 劣质收音机音质很差,地下城的信号不算好,广播的声音更显得尖锐嘈杂。 “民间推测,凶手为地下城第一杀手‘Ash’。地下城官方认为证据缺乏,案情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嘈杂刺耳的电流音像是一根针尖挑动着突突跳动的神经,沈烬感觉一阵无端的烦躁。 “信息素紊乱。”宫弥的声音在沈烬脑海浮现。 “虽然你是已经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不会再受到每个月固定发热期的影响,但你也知道,你的状况和其他Omega不一样。” “八年了,没有Alpha信息素的安抚,你体内的信息素水平只会越来越紊乱。” “不用我说你也应当知道该怎么做——信息素剥离手术,将他残留在你体内的标记彻底祛除,之后再找一个新的Alpha……别这么瞪着我,我是货真价实的Beta,没胆子染指你。” “好吧,或者继续用你心爱那些抑制剂。无论如何,总比你现在这副样子好得多。” 沈烬知道宫弥是对的。 曾经在联邦军部时,宫弥就是举国闻名的研发学家。 后来他跟随着自己流落至地下城,却也从未止步过研究。 那时候,短暂的沉默,沈烬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是那个人留下的最后一点遗物。” 宫弥疲惫又无奈地骂了他几句。 “恐怕也只有你这种疯子,才会把这种东西当遗物了……你想清楚,Alpha信息素浓度的逐渐降低,会缓慢唤醒你身为Omega的本能反应。当然,这些反应截至目前还算是不痛不痒,足够你用抑制剂强行压抑下去。但那些抑制剂,原本就不是为了已被标记的Omega准备的,对你的症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如果你再继续像现在这样不要命地注射抑制剂,根源的问题不仅不会被解决,还会不断堆积。甚至,你还会经历强烈副作用。” “这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点燃,一发不可收拾地引爆你的全身。我承认,你的确是曾经军部最强悍的刀锋,但同时别忘了,你也只是个人类。” “你觉得自己能强撑到什么时候……OK,放轻松,我不是在试图说服你。” “沈烬,从军校到军部到地下城,你从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固执的赌徒。” 赌徒? 或许吧。 否则,他不可能八年都没能接受那个人的死讯,而是执拗地追着那么零星一丁点模糊的线索,追查到今天。 金属钥匙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分量,将沈烬拖拽回现实。 时隔五年,在当年阴差阳错找到那个小鬼之后,他终于等到了一点该死的进展。 有关他已死丈夫兼指挥官阵亡的真相。 劣质合成灯光线昏暗,勉强照亮眼前布满细小划痕的金属镜面。 沈烬抬起眼。 冰冷的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更多的水珠崩溅到镜子上,模糊了倒映其中的那张脸——银发湿漉地贴在额前,碎发下是一双灰蓝的丹凤眼,凌厉而冷郁,眼尾却泛着淡淡的红,像冰原上溅落的血珠。 水流声轰鸣,却盖不住记忆里炽热的喘息。 沈烬无端想起那个夜晚—— 第一次被标记,也是在镜子前。 那不是温存,而是一场厮杀的战斗。 他们撕咬着接吻,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像两头争夺领地的野兽。沈烬的膝盖被用力抵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固执地不肯示弱。 可当Alpha的犬齿刺入腺体,信息素如熔岩般灌入血管时,他浑身都克制不住战栗。 有人拽着他漆黑的发丝,强迫他抬头。 他看见镜中的自己,眼尾潮红,喘息破碎,却仍死死盯着身后的人,像一把出鞘的、不服输的刀。 “看,多漂亮。” 沈烬齿尖碾磨着下唇,眼神狠戾地盯着身后的人。即便发展到这一步,他依旧不喜欢被这种恶心的词汇形容。 那人的拇指碾过他咬破的唇角,低笑了一声。 “生什么气,你不是柔弱的菟丝花。” “……你是染血的利刃。” 池中哗啦作响的水声突然变得遥远。 沈烬手指深深掐入洗手台边缘,猛地弯腰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水珠在镜面蜿蜒流淌,将倒影切割、扭曲。 就在这时,一只带着熟悉温度的手,毫无预兆地搭在了沈烬绷紧的右肩上。 本能快过思维,沈烬肩膀瞬间下沉,右手闪电探出,精准地扣住那只手腕,腰腹发力就要将身后之人狠狠掼摔出去。 然而,就在力量爆发的刹那,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混合着皂角和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热度,猛地钻入鼻腔。 全身绷紧的肌肉骤然凝滞,硬生生卡在发力的临界点上。 沈烬动作凝滞,几乎同一时间,那只被他扣住的手腕灵巧地一翻,反客为主地搭上了他的手腕,带着一种藏匿于少年人热络与放肆之间,不易察觉的掌控。 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无奈的声音,紧贴着沈烬后背响起。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沈烬眼底冷冽的戒备无声淡下去。 他没回头,紧绷的肩线却松了下来,反手用力抽回被扣住的手腕。 陆驰野松得干脆。但松开的刹那,拇指指腹不知有意无意,轻轻擦过沈烬冰凉、沾着水意的手背。 不算粗糙,却也绝对不似孩童那般柔软的触感残留。 沈烬眉心微拧,低头,将手重新伸到哗哗作响的水流下猛冲。 冰冷的水花四溅。 昏暗的浴室里仅剩水声轰鸣。 镜子上水痕蜿蜒,模糊了人倒影。 沈烬做这些的时候没说话,陆驰野似乎也没想要答案,就这么靠着墙乖乖地等待,眼神却自始至终黏在水池边冲洗的男人背影。 他的目光缓慢地流连,勾勒过沈烬肩颈线条,衬衣褶皱下若隐若现起伏的蝴蝶骨,继续向下。 沈烬穿着简单的银灰色衬衫,没有任何花纹,可只是这样不起眼的打扮,却掩不住他抢眼的好身材。 衬衫尾端扎进了黑色西装裤,随着他俯身冲洗的动作有点凌乱,抽出来一点,略显宽松随性。 陆驰野唇角笑意没动,眸色无声加深。 他曾今亲眼见过,于是不可能不知道—— 这截衣料下的腰究竟有多窄细。 少年斜倚在金属墙壁的阴影里,哗啦的水流声回荡,他的视线在镜中与沈烬对视,蓦地上前一步。 陆驰野一只手绕过沈烬腰后,掌心撑住洗手台,仿佛一个从背后拥抱的姿势,另一只手慢慢抬起。 “这里……”沾着水珠的指腹悬停在沈烬泛红的眼尾前。咫尺的距离,少年滚烫的吐息混着水声喷在他耳后敏感的皮肤上,沈烬拧了拧眉。 陆驰野歪着头,唇角弯起温驯的弧度,蓝眼睛沉在暗处,唯有那点笑意亮得惊人,声音黏腻地沉入水中。 “……好像烧起来了呢,Ash。” 老婆们入坑快乐,来一起吃香香甜甜的夹心饼干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继续向下窥探的时候,视线被顿住了。 沈烬单手撑着水池边缘,水痕顺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滚落。 “有本事杀了我之前——”湿漉的碎发垂落额前,他慢条斯理抹去脸上和银发上的水珠,就着这个姿势半弯着腰抬眸,“乖乖叫我先生,懂吗?” 水汽模糊了视线。 灯光折射在镜面的水珠,让镜中的倒映显得有些模糊,朦胧反射出少年长开的侧脸。 蓬松的棕发之下,脸廓线条锋利,下颌如刀削。 而眼前的更清晰。十七岁的少年骨骼已经定型,眉宇间却还留着青涩的余韵。 那双蓝眼睛里素来盛着阳光温暖的笑意,此刻在昏暗的光线里,竟透出一丝陌生的侵略性。 ——居高临下的视角,或许是错觉。 沈烬眼眸微眯,少年忽然弯起眼睛笑了。湛蓝的眼眸弯成月牙,所有的锋锐瞬间融化。 “好啊。”他答得轻快,尾音上扬,变声期几近尾声,略微沙哑的声线。 水珠缓慢地滚动,从沈烬银发末端滴落,砸在洗手台边缘。 沈烬懒得理会身侧的少年人。或许青春叛逆期切实存在,虽然这小鬼被他领回家之后,就从来没有唤过一声敬称,更别提“父亲”,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恶劣的习惯竟然变本加厉,成了直呼其名。 提醒过无数次,但是少年从来没有照办过。 最近一直紧追着一条线索追查,如今暂时尘埃落定。 冰冷的钥匙紧贴着沈烬的西装裤口袋,仿佛抽干了他体内的一部分力气,身体状况近日也愈发不稳定。 八年来,沈烬破天荒有点疲惫。 他转身直接越过少年往外走。 错身而过的瞬间,少年蓦地伸手,指尖掠过沈烬耳侧,替他拨开一缕黏在耳侧的湿发。 “先生。”他笑意盈盈补上称呼,呼吸擦过沈烬耳尖。 少年人过于热情的体温裹着潮湿的水汽,蛇一样钻进耳廓。 沈烬颈后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颤栗。 他眉梢压下来,不动声色地侧身,在少年身前与洗手台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劈开一道缝隙。 “怎么了,您不舒服吗?” 少年逼近半步。 顶灯在他眉骨下拖拽出一片深灰色的阴影,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关切却纯粹得刺眼。 沈烬慢慢扫过少年的瞳孔,冷淡的眼神掩着审视。 少年的目光清澈,眸底仿佛一片澄湛的汪洋,短短的对视间,专注得近乎将人溺毙。 很好,没听见那句关于标记的疯话。 沈烬错开视线。 “没事。” “真的吗?您脸色很糟。” 少年突然抬手。 对方指节即将触到自己额头的刹那,沈烬猛地偏头。发梢甩出的水珠溅在少年手背上。 随着少年的靠近,那阵刚压下去的燥热开始蠢蠢欲动地反扑——方才细小的颤栗并不是错觉。 沈烬神情流露出几分真实的烦躁,他撑着洗手台站直,偏头躲开少年的手。 “离我远点。” 啊,直起身了。 陆驰野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未触碰到的温度。 他垂眼,目光隐晦地扫过沈烬的腰线。 真可惜。 水汽在狭窄的浴室里蒸腾,凝成细密的水珠,爬满墙壁与镜面。 他的养父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那么警惕强悍的人,竟然连他的靠近都没有感知到。 陆驰野刚才就站在门口,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养父弯下腰时,衬衫被水汽洇湿,布料紧贴脊背,褶皱深深浅浅地勾勒出紧绷的肌理。 伴随着俯身的弧度,腰窝下陷,西装裤包裹的腿修长而笔直,在顶灯昏黄的光线下,像一道被水雾柔化却依旧锋利的剪影。 陆驰野知道那腰间蕴藏着多么强大的爆发力,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 五年的时间,在沈烬身上什么也没有改变。 陆驰野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游移,最终落回沈烬的脸上,双手平举做了个投向的姿势,唇角微扬:“我洗过手的。” 说着,他抬步靠近,手上没有动作,脚下却无声地缩短着距离。 “宫弥叔叔特意要我照看好您,真的没事吗?” 少年的语气无辜,甚至带着点担忧,可眼底却浮着一层沈烬熟悉的、近乎挑衅的笑意。 五年的朝夕相处,即便再不在意,沈烬也早已熟悉陆驰野乖顺表面之下挑衅的内心。 但是,今天他实在没有兴趣,继续陪青春期的小鬼玩这种无聊的角色扮演游戏。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小鬼。” 沈烬的嗓音像刀锋划过冰面,简短,冷漠,彻底切断话题。 陆驰野倚在墙边的身体直起来,眉头微皱:“我不是小鬼。” 沈烬对上那双压着不悦的蓝眼睛。 他突然间意识到,陆驰野正看着他。 ——真正地看着他。 不是自下而上的仰视,而是平视。 沈烬揉了揉眉心,突然有些无奈。 是他对这小鬼太过疏于关心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当年只到他腰际的小孩竟然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 十七岁的骨骼仍在抽长,他几乎能够预见,未来对方注定会比自己更高大。 而那双蓝眼睛里的情绪,也早已不复最初稚嫩的凶狠,反而沉淀成一种近乎危险的平静。 越来越像那个人。 陆驰野看着沈烬,那个曾经令他只能仰望的男人正在和自己对视。 对方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不明显,但是陆驰野知道沈烬在出神。 这些年,它出现过太多次—— 每当沈烬看着他,却仿佛在想着别人的时候。 这种可能性和认知像是一根刺,五年间反复地戳刺,狠狠扎进心底生根。 “先生?” 陆驰野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刻意咬重了那个称呼。 沈烬眼睫一颤,瞬息间眼神重新变得冷漠而刻薄。 这是极度细微的变化,而且明显算不上什么好的变化。 陆驰野却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先生,只能看着我啊。 * 陆驰野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沈烬的那天。 刚下过雨的废墟间蒸腾起浓浊的雾气。 扭曲钢筋与断裂混凝土的阴影在雾中蠕动,如同蛰伏的巨兽。 “扑通”沉闷的坠地声响起,宫弥扫一眼横七竖八的尸体,低头看表盘上跳跃的数字,伸手按下暂停键。 “27人,30秒。”他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转眸,“风采不减当年啊。” 雾气悄然散开,月光惨白地泼洒下来。 沈烬斜倚着半截焦黑的断墙,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刃。 银色碎发垂落,掩住灰蓝的丹凤眼,下半张脸隐在阴影般的面罩下,只勾勒出凌厉的线条。 紧束的黑色战衣勾勒出精悍的轮廓,肌肉在布料下绷紧如蓄势的弓弦。数道束缚带空悬着,刚卸下的长刀正被他漫不经心地擦拭。刃上寒光流转,映着他毫无波澜的眼。 墙根下,二十七具尸体堆叠蔓延,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沈烬垂眸拭去刀锋上最后一抹猩红,收刀归鞘。 “干活吧。” 早在沈烬开口之前,宫弥已经上前查看。 外围的箱子是障眼法,他跟了这么久早已看穿,所以只是象征性开了几个箱子。箱子里珠光宝气,宫弥扫一眼却是兴致缺缺,径直往中心走。 “27个人,之前从没有一次超过10个人吧——这三年来最庞大的一支队伍,看来我们这次收获颇丰,沈烬。” 走到最中央的巨大箱子前站定,宫弥像是发现了什么:“气孔?” “说起来,那些怪物不是应当已经被杀了个精光吗?” 宫弥歪头看向身后。 “你确定不来保护一下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Beta?显而易见,这次咱们找到了个活物,说不定这箱子里,正装着什么走运的怪物幸存者。” 话虽这么说,宫弥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表侧被他轻按,看起来平平无奇而且老旧的表盘上,骤然流窜起虹光。 代码如蛇般游过表盘,精准地啃噬着金属箱复杂的锁芯。 “来吧,让我们看看,这一次究竟得到了个什么宝贝。” “咔哒”一声,束缚带被重新扣紧。 沈烬转身,靴底碾过湿冷的碎石,对身后的声响置若罔闻。 他们之间分工向来明确,他负责杀人,而宫弥负责除了杀戮之外的一切。 喀喀。 开锁的机械声在死寂的废墟里异常清晰,紧接着—— “呃?!” 宫弥一声短促的惊呼。 难以置信,但听起来并没有多少恐惧。 沈烬脚步瞬间钉住,右手条件反射早已按上刀柄。 几乎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牵拉力从他腰侧的束缚带传来。 不是风,不是雾,是实实在在的、来自后方的分量。 沈烬缓缓侧过脸,碎银发丝下,冰冷的灰蓝色瞳孔骤然收缩。 浓雾深处,一只苍白、细瘦的手,正紧紧攥着他用于悬挂武器的黑色束带。 顺着那只手看去,敞开的金属箱口,一个瘦小的孩子蜷缩在冰冷的黑暗。 湛蓝的眼眸戒备地凝视着他。 …… 锁骨处传来很轻的牵扯感,沈烬拧眉,陆驰野的手指正搭在他的衣领上,指节不经意擦过他的颈侧皮肤,体温灼人。 “您领口有点乱了。” 陆驰野微微低头,动作很慢,流露着纯良的乖顺,专注地低着眼替沈烬抚平那并不存在的褶皱。 他唇角带着一点温驯的笑意,可那双扫下来的蓝眼睛却平静得近乎危险。 和初见时空茫的愤怒不同。 现在的眼神里,藏着某种隐晦的、势在必得的东西。 听说撒娇会涨收藏~ 老婆们收藏我嘛[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沈烬眯起眼。 陆驰野却已经收回手,后退半步,笑容无辜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须臾,沈烬率先错开视线。 他回想起宫弥说过,“你该多关心关心你家小鬼,毕竟那孩子从小就没了父母。用你的话说,还被你吓成了蠢货。” 关心? 沈烬皱了下眉,生硬而冷淡地开口:“你怎么在这,作业做完了吗?” 简直像是在审讯犯人。 陆驰野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谁能想到呢? 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下城第一杀手,竟像个最平庸的监护人,问着千篇一律的问题。 还真把自己当父亲了? 陆驰野面上却笑得乖巧,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困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粒子□□型。 “还没有。” 他向前半步,指尖轻轻点了点模型上复杂的能量阀结构,语气无辜。 “我就是为这个来找你的,Ash。” 又开始了。 “先生”这个称呼,被明目张胆地省略。 沈烬的目光扫过粒子□□型,又落回陆驰野笑得毫无阴霾的脸上。 纠正那个称呼的念头只闪了一瞬,便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压了下去。 他移开视线,权当没听见那故意的逾越。 沈烬冷着脸接过了粒子□□型。 “麻烦的小鬼。” 陆驰野未完成的作业主要是一些粒子枪和手枪的原理知识。 地下城很混乱,或许是结果,也或许是缘由,每个公民都有资格持枪。 枪支的使用方法和原理,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识字一样需要学习的常识。 “这些东西,我记得你十三岁那年就教给了你。” 陆驰野坐在沈烬旁边的位置,屈肘支着下巴靠在沙发上。 “是吗?”他眨眨眼,蓝眼睛里盛满无辜的光,“忘记了。” 沈烬眼皮也没抬,嗤笑一声:“你那针尖大小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话虽如此,他已从抽屉里抽出自己的配枪。 不再是模型,而是真正的粒子枪。 沉甸甸的暗色金属制成,线条冷硬流畅,如同怪兽的獠牙。枪身泛着幽光,扳机处被抚摸过不知多少次,早已不再透亮。 陆驰野盯着那把枪。 还有那只握枪的手。 沈烬看也没看他一眼,抬手随意一甩:“用这个。” 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凌然的弧线,精准地落向陆驰野。 冰凉的金属触感瞬间盈满掌心,陆驰野的指尖滑入扳机,指腹无意识地反复摩挲过那被另一个人不知道扣紧过多少次的位置。 他目光黏在沈烬握过枪柄的修长手指上,又滑向枪身幽深的发射口。 下一瞬,枪口毫无预兆地抬起—— 直指沈烬的眉心。 陆驰野嘴角噙着一丝近乎顽劣的笑,声音却放得轻软:“就这么放心交给我……不怕我不小心走火射死你?” 空气凝滞。 沈烬站在原地,连睫毛都没动一下,灰蓝色的瞳孔倒映着黑洞洞的枪口。 “你大可以试一试。”他开口,字句简短,漾着难掩的不屑,“能不能射死我。” 四目相对。 时间被无限地拉长、绷紧。 陆驰野能清晰看到沈烬眼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片冷郁冰川下蛰伏的漠然。 几息之后。 陆驰野手腕一翻,枪口利落地垂向地面。 他脸上重新堆起那种阳光而毫无阴霾的笑,仿佛刚才的致命动作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陆驰野掂了掂手中的分量,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晚吃什么:“那……Ash,从头开始,一步一步教我吧?” 沈烬的目光从陆驰野收回的枪口,缓缓移到他完美而虚假的笑脸上。 他向前一步,冰冷的指尖直接按上陆驰野握着枪的手背,略微用力,调整他扣扳机的姿势。 陆驰野感觉到手背上的温度,比普通人更冷,像是危险的毒蛇,但是他却因此而兴奋地颤栗起来。 意识不受控制地飞向别的地方,陆驰野回神的时候,沈烬早已收回手。 沈烬似乎根本不在意陆驰野是否在听,此刻坐在他身边,也只是在熟练而敷衍地应付差事。 这种认知让陆驰野心头蔓延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可他的视线却很诚实地追随着沈烬的动作。 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这种动作,沈烬的手指在粒子枪的金属部件间翻飞,动作精准得像一台无情的拆解机器。 枪管、能量阀、扳机组件……每一个零件都被他利落地卸下,整齐排列在桌面上,泛着冷冽的光。 陆驰野的目光却不在那些零件上,而是紧紧追随着沈烬。 从修长的指节到腕骨凸起的弧度,再到他偶尔吐出简短讲解而微动的薄唇。 “看明白了吗?” 沈烬的声音冷淡。 陆驰野点头,嘴角噙着笑:“嗯。” 金属碰撞叮当作响,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桌上密密麻麻的零件重新组合成一把漆黑的粒子枪。 沈烬松开手,下颌微抬:“做给我看。” 陆驰野拿起粒子枪,动作却故意放慢。 指尖在能量阀上犹豫地摩挲了两下,最终他抬起眼,笑意更深。 “Ash,你帮我吧。” “像之前那样。” ——“之前那样”,得追溯到陆驰野十三岁。 那时候,刚被领回家一年的小鬼还只有桌子那么点高,根本看不清桌面上眼花缭乱的一切。 沈烬会把他抱在腿上,从背后圈住他,手把手地教他组装。 沈烬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还说什么不记得? 但他懒得再争辩,只想快点结束这无聊的一切。 沈烬冷着脸,伸手覆上陆驰野的手背,引导着他的手指去拆卸零件。 可掌心的手和当年早已不同,骨骼修长,指节分明。陆驰野的身体也已拔高,再没法像小时候那样被轻易圈进怀里。 沈烬的掌心贴着陆驰野的手背,却莫名觉得怪异——少年的体温比他高,皮肤相贴的地方像是被灼了一下。 就在这时,陆驰野突兀抽出手,反客为主地覆上了沈烬的手背。 “这样能感觉得更好。” 他低声说,指腹轻轻压了压沈烬的指节。 沈烬呼吸一滞。 后颈的腺体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像被火星燎过的枯草,灼热的触感一路烧进血管。 他猛地抽回手,粒子枪“咚”一声砸在桌面上。 “自己来。” 陆驰野回头的时候,迎接他的是被“砰”地用力甩上的房门。 良久,他捻了捻落空的手指,收回视线。 * 教学结束,沈烬感觉比先前还疲惫。 应付小鬼简直比执行任务麻烦一万倍。 那个麻烦精不知道从哪里鬼一样游荡出来,无声无息地靠近,像道影子般贴上来,嗓音里带着点诡异的轻快:“Ash,该休息了。” 沈烬侧眸瞥了他一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驰野像个尽职尽责的老妈子一样,对他的作息格外上心。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地催促他睡觉,烦得他一度冷脸质问,得到的回答却永远千篇一律—— “宫弥叔叔拜托我这么做的。” 今天,沈烬没力气再和他争辩。 骨髓深处渗出的疲乏感像潮水般漫上来,沉重得反常。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混沌的思绪让他懒得深究,只沉默地站起身,朝卧室走去。 陆驰野跟在他身后,蓝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 沈烬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让陆驰野记得关好门,然后就昏厥一般陷入了黑暗。 梦里是断断续续的过去。 沈烬梦到那双眼睛。 另一个拥有这双眼的人,面容已经模糊。 他无端梦到了五年前的夜晚。 那孩子拥有着这样一双眼睛。 湛蓝,纯粹得像冻湖的冰心,与他记忆深处那个人惊人地重叠。 然而脑海中那两双重叠的影子,下一瞬分裂。 眼前这双眼燃烧着更野性的光芒。 稚嫩却嘶哑的怒吼冲破了喉咙,孩子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不管不顾地朝着沈烬猛扑过来。 “……喂!”宫弥无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沈烬甚至没有大幅移动,只是面不改色地垂眸,肩膀极其细微地向后一侧。那带着风声的、拼尽全力的扑击便擦着他胸前的束缚带落空。 孩子收势不及,整个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摔去。 “扑通”一声闷响,小身体砸进了冰冷粘稠的泥浆和血污里。 他挣扎着抬起头,跌坐在血水里环顾四周,紧接着慢慢转过脸。 苍白的小脸糊满了黑泥,只有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湛蓝眼睛,透过污浊的雾气,死死地钉在沈烬身上。 沈烬轻“啧”一声,难掩嫌弃厌恶地扫一眼身上迸溅上来的污水,往后退了一步。 他脸色阴沉地沉默,宫弥反倒爆发出一串爆笑。 “这孩子是把这些家伙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宫弥走到沈烬身边,手肘搭上他肩膀,盯着孩子观察了片刻,幸灾乐祸地说,“别这么恐怖地看着他,没看见吗?孩子被你吓坏了。认知错乱,记忆也紊乱,多半是暂时性回到了当初被抓到那该死实验室的状态。” “我当然看得出来。”沈烬甩开宫弥的手,烦躁地揉了下眉心,“所以呢,除了这些废话,你不如说说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我?”宫弥指了指自己,嘴角笑意愈发揶揄,“应该是你要怎么做才对吧。你是不是该对这孩子负起责任来,‘杀人犯’先生?” “杀人犯”三个字像玻璃刮过废墟的刺耳声响,刺激了孩子的神经。 他猛地从泥泞中挣起,小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再次像颗炮弹般撞向沈烬。 这一次,沈烬眼底的温度彻底冻结。 他出手快如闪电,狠戾而干脆,精准地一把揪住孩子后领破旧的布料,轻松将人提到了半空。 “放开我!杀人犯!魔鬼!” 孩子双脚离地,却没放弃疯狂地蹬踹踢打,甩出的泥点溅到了沈烬的作战服上。 沈烬眉头紧蹙,看着那不断挣扎、浑身散发着血腥和酸雨味道的麻烦,毫不掩饰地将手臂伸直,把人拎得离自己远了些。 被悬空的无助感彻底点燃了孩子的兽性。他猛地扭过头,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口咬在沈烬拎着他的手腕上。 尖利的虎牙穿透不了特殊纤维编织的作战服,但那股不顾一切的狠劲,依旧透过坚韧的布料,清晰地传递来一阵沉甸甸的钝痛。 沈烬脸色更差,斜睨看热闹的宫弥:“你该知道我不擅长料理这种麻烦。” “但看起来他对你更感兴趣。”宫弥耸了耸肩,“你也看到了,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过我。” 在沈烬神情更冷之前,宫弥面容染上正色:“更何况,虽然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但27人只为了运输他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沈烬副官,这三年我们扑空过多少次,而这一次我确定我们已经抓住了关键,你真的甘心放弃吗?” 宫弥垂下眼睫,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挣扎的孩子,“或许,弄明白这孩子的身份之后,当年指挥官阵亡的谜团……” 沈烬攥着孩子后领的指节猝然泛白。 宫弥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总之,正如你所想,这孩子是个棘手的麻烦。”他眸光郑重,“我保护不了他,只有在你身边,他才是最安全的。” 沈烬灰蓝色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片刻,他像丢弃一个麻烦的垃圾一样,把扭动挣扎的孩子扔回脏污的地面。 孩子早已在挣扎中流失了大半力气,这时候被从成人高的地方摔下来,一时间显得有些茫然。 沈烬单膝半蹲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扣住小孩的后颈,强迫那双再次燃烧起恨意的湛蓝眼睛看向自己。 “喂,小鬼。” “放开!”小孩在泥水中徒劳地蹬踹,只是比起先前,力道肉眼可见地变弱,像是只穷途末路却仍旧不甘龇着牙的小兽,“早晚有一天杀了你!” 手腕传来残留的痛感,那是方才被这小鬼发疯撕咬的位置。 近在咫尺的熟悉蓝色眼眸里纯粹的恨意让沈烬感到一阵莫名的头痛,他压下烦躁。 “听着,这里是地表。五年前那些怪物残留在这里的辐射,会在日出的瞬间让你融化成一滩恶心的血水,而现在距离日出还有不到三十分钟。” 他逼近几分,灰蓝色的瞳孔锁住小孩,“死在这里烂掉,或者,跟我走。” 小孩的挣扎蓦地停滞了。 一旁的宫弥终于憋不住,“噗嗤”笑出声,火上浇油:“小子,你知道他是谁吗,想杀他可不容易,而你只有活着才有机会。” “跟着他,盯紧他,等你自己变强的那一天。” …… 床上人的呼吸变得绵长。 隐藏在阴影的人慢慢走上前,身形一点点暴露在灯光下。 陆驰野站在床边,俯视着养父的睡颜。 少了杀意和冷戾,那张总是带着冰冷压迫感的脸,此刻在灯光下,竟显得—— 无比昳丽而诱人。 小陆:想杀他 大陆:想biu死他 emm……怎么不算是杀呢? 大陆要开始做一些过分的事情了[黄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陆驰野的视线慢慢地舔舐过沈烬的脸,目光定格在他微蹙的眉。 他知道,漂亮脆弱不过是假象。 就像此时此刻,那柔软的枕头下藏着一把匕首。 感受到旁人靠近的瞬间,沈烬会睁开那双冷冽的眼,反手毫不留情地将刀刃抵上不速之客的喉咙。 可他没有。 床垫随着重量下陷,沈烬呼吸依旧绵长,眉头却蹙得更紧。 陆驰野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 “你睡得好沉,也好像不太安稳呢。”他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在做梦吗?” 沈烬没有回应,只是本能地偏头,像是躲避什么。 陆驰野的眸色暗了暗。 他忽然倾身,看着自己的阴影一点点彻底笼罩住床上的人,心底爆发出一阵烟花般的愉悦。 就着这个姿势,他单手撑在沈烬脸侧,唇几乎贴上沈烬的耳廓,温热的呼吸缠绕着那一小片皮肤。 冷漠养父身上微凉的体温,仿佛染上了他的热度,逐渐变得滚烫起来。 “Ash。” 陆驰野满意地欣赏着这一切,嗓音里带着蛊惑般的轻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你梦到了谁?” 沉睡的人没有回应。 窗外有雾气,陆驰野想起初遇那天的大雾。 决定跟着沈烬走的时候。 雾气稀薄了。 像肮脏的纱被无形的手撕开,天边渗出一线惨白的光,冰冷地舔舐着扭曲的尸体和断裂的混凝土轮廓。 寒意从湿透的破布钻进骨头缝里,那时候唯一没被这废土冻僵的温度,来自于扣在后颈的那只手。 陆驰野踉跄爬起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 紧束的黑色作战服完美勾勒出他清瘦却蕴含爆发力的腰背线条,流畅如猎豹的脊线。数道束缚带在肩胛与腰侧交叉勒紧,分割出充满力量感的阴影色块,衬得他腰身愈发细。两条笔直的腿包裹在紧绷的衣料之下,像两柄插在废土上的利剑。 强大,危险,令人畏惧,又莫名地……像是这片绝望灰白中唯一清晰可见的路标。 那时他盯着沈烬银发间若隐若现的后颈。 迟早有一天,要杀了他。 回到地下城的路上,他们简单地自我介绍。 确切地说,是单方面的审讯。 “名字?” “……陆驰野。” “姓陆?”沈烬还没开口,宫弥率先睁大眼睛凑过来,“你父亲是?” 陆驰野猛地抬头,没有回答宫弥,视线反倒死死钉在沈烬的背影上。 愤怒、委屈……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可他现在连命都掌握在这冷漠的杀手掌心,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你都杀了他了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沈烬脚步一顿。 被接二连三地误解让人烦躁,更让人烦躁的是以后不知道多久,他都要带着这个愚蠢的拖油瓶生活。 沈烬冷冷盯着陆驰野,语气逐渐染上杀气:“所以是谁?” 陆驰野被他的眼神刺得一缩,气势瞬间弱了下去 沉默半晌,他才别开脸,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不记得了。” 空气凝固了一瞬。 片刻后,宫弥的声音带着安抚。 “多大了?” “十岁。” 陆驰野闷声道。 宫弥突然笑出声,抬起手腕,用手表扫描了陆驰野的身体。 “骨龄十二岁。看来,在那个实验室里,他度过了惨无人道的两年。” 他笑眯眯地宣布,顺手拍了拍沈烬的肩膀,语气揶揄,“太有趣了,从前我怎么会想到,你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二十四岁的沈烬副官,竟然有了个十二岁大的儿子。” 沈烬的脸色瞬间坠入冰窟。 日出前的微光和轰然荡开的辐射波,被彻底隔绝在地下城的入口之外。 踏入地下城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不再是荒芜,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病态的繁华—— 嘈杂。 混乱。 地面上散落着垃圾和不明污渍,墙面上涂满了粗俗的涂鸦、褪色的**海报,以及各种不堪入目的地下交易广告。 浑浊的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烟草、排泄物、汗液和金属锈蚀的气味,令人窒息。 沈烬踏入地下城的一瞬间便皱眉,抬手轻扯了下面罩。 一阵带着机油味的风卷过,墙面上某张泛黄的纸张被吹落,打着旋儿飘到他们脚边。 一张通缉令。 纸张已经陈旧,但标题的鲜红色依然刺目,象征着最高警戒优先级。 照片上是一个身着笔挺漆黑军装的黑发男人,面容俊美而冰冷,灰蓝色的丹凤眼直视前方,眼神锐利如刀。 沈烬。 名字下方没有身份,没有罪名,只有一行模糊的日期,昭示着这张通缉令已经有些年头。 沈烬和宫弥只是扫了一眼,便无动于衷地继续前行,仿佛那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陆驰野的脚步顿住了。 他盯着那张照片,瞳孔微微收缩。 除了发色不同,那张脸…… 和他身前的Ash,一模一样。 陆驰野的呼吸骤然停滞。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血液冲上耳膜,震得他几乎听不见周围的嘈杂。 是兄弟?克隆人?还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刚才那两个人对话时,是不是提到过“沈烬”这两个字? 大脑阵阵轰鸣,陆驰野胸口剧烈地起伏。 无论怎么样,这麻烦足够缠上这个杀人犯很久很久。 报仇的机会,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陆驰野死死盯着身前Ash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张口就要喊—— 声音还未出口,有人却似乎早已预判了他的动作,伴随着一阵风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从背后箍住陆驰野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他的肋骨,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另一只手强硬地塞进陆驰野半张的口中,指节抵住他的牙齿,堵死了他所有的声音。 舌头被抵向咽喉深处,唾液不自觉地分泌,又顺着无法阖拢的唇角溢出来。陆驰野难受得想要呕吐,本能地狠狠咬下去。 这次,沈烬摘掉了作战手套。 牙尖毫无阻隔地刺入皮肉,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沈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像是感知不到疼痛,只是垂眸冷淡看着怀里挣扎的孩子,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咔。 一声轻响。 含混的痛呼被按在掌心。 陆驰野的下巴□□脆利落地卸了下来。 三人沉默地穿过地下城喧嚣的街道。 沈烬单手抱着陆驰野,小孩被他像拎猫崽一样箍在臂弯里,疼得眼眶发红,却倔强地一声不吭。 宫弥笑眯眯地跟在旁边,时不时伸手揉一把陆驰野乱糟糟的头发,换来一记凶狠的瞪视。 ——除了过分惹眼的容貌和打扮,看起来就像再普通不过的一家三口。 在岔路口,宫弥挥了挥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转身,很快消失在涌动的人潮中。 回到房间,沈烬反手锁上门,另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扣住陆驰野的下颌,翻腕一拧,替他将下巴接回去,紧接着毫不留情地将他丢在地上。 陆驰野踉跄了一下,顾不得其他,本能像受惊的动物般蹿到墙角,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警惕地盯着沈烬。 沈烬没动。 他逆着光站在房间中央,挺拔矫健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陆驰野整个笼罩。灰蓝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漠得令人发颤。 一步。 两步。 随着沈烬的逼近,陆驰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你这个变态!” 他怒吼,声音因为下巴的疼痛而有些扭曲。 沈烬脚步未停。 “杀人犯!” 依然在靠近。 “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陆驰野崩溃地喊道,手指深深抠进身后的墙缝。 下一秒—— 视野一黑。 一条毛巾兜头盖了下来。 馨香的,柔软的,格格不入地拢住他。 陆驰野愣住,下意识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茫然的脸。 沈烬已经扯下了面罩,就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入目的,是比通缉令照片上更具冲击力的容貌。 凌厉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微长的银色碎发下,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淬了冰的刀锋,此刻正毫不掩饰嫌弃地盯着他。 “快去洗澡。” 沈烬皱着眉。 “脏死了,小鬼。” …… 从那个时候开始,陆驰野就意识到: 这个终日浴血、杀人如麻的杀神,骨子里却有着近乎偏执的洁癖。 而现在,那个曾经让他畏惧的养父,正毫无防备地躺在他的身下,陷入疲惫编织的昏沉梦境,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陆驰野的指尖轻轻落在沈烬的耳根。 被他唇瓣方才触碰过的地方,不复平日里冷淡的温度,滚烫得仿佛熔岩涌动在那层薄薄的皮肤下。 陆驰野指腹忍不住沿着下颌线缓缓下移,指腹逐渐用力,在冷白的皮肤上碾出淡淡的红痕。 沈烬的眉头微微蹙起,呼吸变得紊乱,却依然没有醒来。 像是被惊醒,陆驰野放轻了力道,却没有收回手。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沈烬的唇上。 沈烬的唇色偏淡,就像他素来吐出的刻薄话语,泛着冷意。 陆驰野轻轻触碰,随后逐渐加重力道,逐渐演变成按压、揉搓。 直到那原本苍白的唇色在他的折磨下变得艳红,像是被碾碎的玫瑰汁液染透。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沈烬拧眉偏头,似乎本能地想要逃离,却被陆驰野已经抽长宽大的手掌扣住后脑,牢牢固定。 “别躲……痛吗?可当年你卸掉我下巴的时候,我不是也没躲吗?”他低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不够,还是不够。 遵循着某种近乎直觉的本能,陆驰野缓慢倾身,唇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着,覆上沈烬的。 不像亲吻,更像是幼儿口欲期一场虔诚的进食。 陆驰野含住沈烬的下唇,牙齿轻轻磨蹭,舌尖抵开唇缝,像在品尝某种渴望已久的食物。 沈烬的呼吸开始凌乱,被纠缠着无法阖拢的唇瓣吐出湿热的气息。他深深皱着眉,像是堕入无边的梦魇,却还是隐忍着一声不吭。 陆驰野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烬在他身下,因为他而变得潮湿的吐息,胸膛的起伏,甚至喉结细微的滚动。 都是因为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涌起一阵诡异而甜蜜的满足感,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下一秒,那股满足感又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无法填满的空虚。 陆驰野指尖继续向下,滑过沈烬白皙的脖颈,喉结,最终停在颈后那块微微凸起的柔软皮肤上—— 腺体的位置。 大陆持续big胆[黄心] 报复,就要狠狠地报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