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烛火摇曳。
齐元坐在书房内,指尖轻轻摩挲着从砚台下发现的那张巴掌大的字条。纸面粗糙,墨迹潦草,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紧迫感——
"明日未时,城北王家村。"
他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盯着这九个字,仿佛要透过纸张看穿背后之人的意图。
是谁?
是章家狗急跳墙,设下埋伏想除掉他这个主审官?还是那个暗中递送卷宗的神秘人,又为他准备了新的证据?
齐元缓缓起身,负手在书房内踱步。窗外树影婆娑,偶有夜风拂过,发出沙沙轻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但此事实在蹊跷——字条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砚台下,说明对方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能轻易潜入京兆府尹的私宅。这份能耐,绝非寻常人所能及。
"若这是陷阱......"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
可若是线索呢?
错过关键证据,导致案子迟迟无法了结,陛下那边如何交代?他的仕途又当如何?
——赌,还是不赌?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齐元眼神一凛,终于下定决心。他抬手将字条凑近烛焰,火舌瞬间吞噬了纸张,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既然无法判断,那便自己掌控局面。
......
翌日,京兆府衙。
齐元一身官服,神色肃穆地召集了十几名衙役。
"根据证人口供,孙莫寒曾出现在城北王家村。"他声音沉稳,目光扫过众人,"今日前去盘查,务必仔细,不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衙役们齐声应诺,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马蹄扬起阵阵尘土。齐元端坐马上,面色平静,唯有紧握缰绳的指节微微发白,泄露了一丝紧绷。
王家村,未时。
村口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在嬉戏,见官差到来,吓得一哄而散。齐元勒马停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错落的屋舍。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不小心"撞到了领路的衙役。
"瞎了你的狗眼!"衙役怒斥。
乞丐连连作揖赔罪,却在低头时飞快地朝东边使了个眼色。齐元眸光一闪,当即挥手:"去那边看看。"
众人来到一处低矮的院落前,土墙斑驳,木门虚掩,看起来与寻常农家无异。齐元示意几名衙役守住出口,自己带着其余人径直闯入。
"官府办案!"
屋内顿时一阵骚动。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冲出来,高喊:"官爷,冤枉啊!小民安分守己,从未——"
"搜。"齐元冷声打断。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内室,顷刻间,桌椅翻倒、瓦罐碎裂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妇孺惊恐的哭喊。院外围观的村民越聚越多,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蔓延。
"听说窝藏了朝廷钦犯……"
"那家男人看着就不像好人……"
不多时,一家子七八口人个个低着脑袋,被衙役压回了京兆府大牢。
京兆府大牢内,阴冷潮湿的石壁上渗着水珠,火把的光映照出摇曳的暗影。
齐元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地望着牢房里瑟缩的一家人。七八口人挤在角落,衣衫褴褛,低垂着头,像是早已习惯了命运的压迫。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心腹立刻会意,将牢门外的守卫全部撤走,只留下几个信得过的亲信。
"你们....."齐元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晰,"可有什么要对本官说的?"
沉默片刻,角落里两个瘦小的"男子"缓缓抬起头。他们脸上沾满泥灰,头发凌乱,可当其中一人开口时,声音却是女子的哽咽——
"大人......"
她颤抖着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脸,露出底下苍白憔悴的面容。她的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躯壳在陈述着噩梦。
"民女......原是城西绣坊的绣娘。"她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两年前,章家二少爷章玉阑来绣坊挑料子,看中了民女....."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指节泛白。
"他、他说要纳民女为妾,民女不愿......当夜,绣坊就起了火,我爹娘和妹妹都被......"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民女醒来时,已经被关在章府的密室里......那里,还有好几个姐妹。"
牢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另一名女子忽然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声音破碎:"他......他把我们当畜生养......"
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和锁骨上狰狞的疤痕——那像是被烙铁烫过的痕迹,皮肉扭曲,形成一个丑陋的"章"字。
"他说......这是章家的印记,这辈子都别想逃。"
齐元瞳孔微缩,指节在袖中攥得发白。
女子继续道:"他心情好时,给我们一口剩饭;心情不好,就拿鞭子抽,用蜡烛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个姐妹......被他活活打死了,尸体......就丢在我们面前,说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牢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齐元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怒意:"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女子低声道:"前些日子,章府不知为何乱了起来,守卫少了,我们……我们就撬开了锁链,从后院的狗洞爬了出去。"
她顿了顿,又道:"逃出来后,我们不敢露面,是这家人收留了我们,藏在地窖里......"
旁边的一家老小闻言,连连点头。那家的老妇人颤巍巍道:"大人,我们、我们就是看她们可怜......"
齐元目光扫过这一家人——他们衣衫破旧,手上全是老茧,显然是贫苦农户。他心中了然:这家人要么是受了幕后之人的恩惠,要么就是被威胁封口,总之,从他们身上是问不出什么线索了。
但,已经足够了。
联想到之前章府深夜大肆搜捕的动静,再加上这两名女子的证词......
章玉阑的罪行,板上钉钉。
齐元转身,对身旁的心腹沉声道:"看来,用不着等到月底了。"
他望向牢房外幽深的甬道,眼神锐利如刀——
"明日,本官就去面见陛下。"
.......
太子府,书房内。
烛火摇曳,映照在谢承衍冷峻的侧脸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案几,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一名暗探单膝跪地,低声道:"殿下,齐元今日带人去了城西王家村,抓了一户农家七八口人,现已押回京兆府大牢。"
谢承衍指尖一顿。
站在一旁的周汝成眉头紧锁:"殿下,齐元此人行事谨慎,绝不会无缘无故抓人。此事......必有蹊跷。"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谢承衍忽然站起身,衣袖带起一阵冷风。他背对着二人,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低沉得可怕:"不好——是那两个女人!"
周汝成瞳孔骤缩:"难道说
章府密室逃走的......"
"砰!"
谢承衍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他转身时,眼中已是一片森然:"周汝成,立刻去办——"
"销毁所有与章若平往来的密信;"
"处理掉那几个知道内情的中间人;"
“准备一份弹劾章若平的奏折,明日由我们的人递上去。"
周汝成心头一震:"殿下是要......."
"弃子。"谢承衍冷冷吐出两个字,眼中没有一丝温度,"章若平,保不住了。"
周汝成深吸一口气,立刻领命:"属下这就去办。"
待周汝成退下,谢承衍独自站在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而孤绝。他望着京兆府的方向,眸中寒光凛冽——
"齐元......"他缓缓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你很好。"
......
五更鼓响,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太和殿前已站满了文武百官。今日的朝会不同寻常,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齐元身着绯红官服,手持象牙笏板,站在殿中央。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如炬,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臣,京兆尹齐元,有本奏。"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皇帝微微颔首:"讲。"
齐元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三本奏折,一一展开:
"其一,吏部尚书章若平,利用职权之便,公然买卖官职!"他声音陡然提高,"三年来,共卖出县令职位十七个,州府官职九个,获利白银逾三十万两!"
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有几位大臣偷偷看向章若平,只见他脸色煞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其二!"齐元继续道,声音更加洪亮,"章若平勾结刑部侍郎,将本该处死的重刑犯秘密囚于牢中,专门为其铲除异己!在章府莫名死去的重犯孙莫寒便是其中之一!"
他猛地转身,指向瘫软在地的章若平:"仅去年一年,就有三名上书弹劾章家的官员,离奇暴毙!"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手指紧紧扣住龙椅扶手。
"其三!"齐元的声音已带上怒意,"章若平纵子行凶,其子章玉阑仗势欺人,强掳民女!"他从怀中掏出一叠血书,"这是七位受害女子家属的联名状!"
他一张张展开血书,每念一个名字,声音就颤抖一分:
"采茶女林小婉,年十六,被虐打致死!"
"农女赵二姐,年十九,不堪受辱撞墙自尽!"
念到最后一份时,齐元的声音已经哽咽:"这些女子最小的才十四岁...章玉阑这个畜生,不仅将她们虐杀至死,竟还将她们的...眼球剜出收藏在密室中,作为''战利品''炫耀!若不是有两名女子侥幸逃出,臣至今都不知道京城之内竟有如此残忍之事!"
"砰!"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抓起龙案上的茶盏狠狠砸向章若平。笔直的砸在章若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章若平!"皇帝怒发冲冠,声音震得殿瓦都在颤动,"朕待你如股肱,将吏部交于你手,你就是这般回报朕的?!"
章若平早已瘫软如泥,浑身抖如筛糠:"陛...陛下...臣..."
"住口!"皇帝厉声打断,"来人!"
一队禁军立刻冲入大殿。
"将章若平拖下去,明日午时斩首示众!其家眷,男丁流放岭南,女眷充入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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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皇帝眼中寒光闪烁,"至于章玉阑..."
他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凌迟。"
这两个字一出,满朝文武无不色变。章若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禁军像拖死狗一样将章若平拖出大殿,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竟是吓得失禁了。
站在武官队列中的谢承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终于...解决了。"
皇帝阴沉着脸,目光扫过大殿上明显空出的几个位置——那里原本站着章若平及其党羽,如今却只剩冷冰冰的地砖。
"章若平一案牵连甚广,吏部空缺大半,但国事不可耽搁。"皇帝冷冷开口,声音里仍带着未消的怒意,"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举荐?"
几乎就在皇帝话音落下的瞬间,康王一派的礼部侍郎郑岩立刻出列,躬身道:"陛下,臣举荐礼部郎中王肃!"
他声音洪亮:“王郎中虽在礼部任职,但早年曾在吏部历练三年,对官员考核、升迁调度等事务极为熟悉。若由他暂代吏部要职,必能平稳过渡,不负陛下所托!"
郑岩话音刚落,御史中丞宋翰便冷笑一声,跨步上前:"陛下,臣以为不妥!"
他朝皇帝深深一揖,随即直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郑岩:"礼部主祭祀庆典,吏部掌百官升迁,二者职责天差地别!若只因他曾在吏部待过几年就贸然擢升,岂非儿戏?"
郑岩脸色一沉:"宋大人此言差矣!王郎中当年在吏部时,曾参加过三次官员大考,无一差错,政绩斐然!"
"呵!"宋翰嗤笑一声,"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如今吏部积弊甚多,正需锐意革新之人!"
他转向皇帝,声音陡然提高,"臣举荐工部尚书之子鲁源!"
"鲁源虽年轻,但才干卓绝!当年科举时,他的《论吏治十策》连陛下都亲口称赞!且他曾在江南历练三年,整顿吏治,肃清贪腐,政绩有目共睹!"
郑岩立刻反驳:"鲁源资历尚浅!吏部尚书一职责任重大,岂能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资历?"宋翰讥讽道,"难道郑大人的''资历'',就是靠跟在章若平身后点头哈腰得来的?"
"你——!"郑岩勃然大怒,"宋翰!你休要血口喷人!"
"够了!"
皇帝猛地一拍龙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满朝文武瞬间噤若寒蝉。
皇帝额头青筋直跳,显然已被这场争吵烦得不行。他目光凌厉地扫过宋翰和郑岩,二人立刻低头,不敢再言。
殿内一片死寂。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想起什么,目光移向站在武官队列末位的谢承霄。
“老六,你来说说看。”
皇帝的问话让整个大殿骤然安静。谢承霄像是被惊到的兔子,肩膀明显一颤,随即慌忙出列行礼:"儿臣...儿臣不懂政务,请父皇恕罪。"
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活脱脱一个不问政事的闲散皇子模样。
"无妨。"皇帝摆摆手,"今日朕就想听听局外人的看法,你但说无妨。"
谢承霄局促地环顾四周,目光在太子和康王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他咽了咽口水,像是鼓足勇气才开口:"儿臣以为...既然是吏部的事,不如交给吏部的人去做。"
他顿了顿,声音渐渐平稳:"虽然与章若平牵扯的人不少,但总有些官员洁身自好。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持清正,不正说明他们堪当大用吗?"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容:"好,朕知道了。"
谢承霄退回队列时,太子和康王的目光如刀子般在他背上剜过。他却恍若未觉,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来人,取吏部名册来。"皇帝一声令下,冯德全立刻捧着厚厚的名册上前。皇帝的手指在那些未被画叉的名字上逡巡,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
"传吏部主事田仲!"
殿外很快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大步走入,身姿如青松般挺拔。他身着六品官服,布料虽旧却浆洗得一丝不苟。行礼时动作标准利落:"微臣田仲,叩见陛下。"
"平身。"皇帝打量着他,"朕很好奇,以你的才学资历,为何至今仍是个六品主事?"
田仲不卑不亢:"回陛下,章尚书曾暗示,若臣愿为其门生,三年内必保臣升至四品。"
"那你为何拒绝?"
田仲声音清朗。"臣读圣贤书,知为官当以社稷为重。若靠攀附权贵上位,与那些蠹虫何异?"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几个老臣暗暗点头。皇帝眼中赞赏更甚:"好!即日起,你暂代吏部侍郎之职。若做得好,尚书之位就是你的。"
田仲跪下叩头:"臣必肝脑涂地,不负圣恩。"
皇帝又看向齐元:"爱卿此次办案有功。刑部侍郎既已空缺,就由你接任吧。"
齐元心头一震。从五品京兆尹到三品刑部侍郎,这是连升三级!他强压激动,郑重叩首:"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随着冯德全一声"退朝",这场惊心动魄的朝会终于落幕。大臣们三三两两退出大殿,有人欢喜有人忧。
谢承霄走在最后,经过田仲身边时,两人目光一触即分,无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