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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

作者:横刀立马美羊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村东头那两间破败的泥坯老屋前,空气却已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方夏荷牵着女儿何田的小手,隐在围观的村民人群里。


    杨立业身旁站着面色严肃的村支书李长河,对面则是他二叔杨满仓、二婶张金花,以及三叔杨满囤、三婶王翠云两大家子人。


    他三叔年纪不大,成家又晚,家里孩子们懵懂地缩在大人身后,气氛剑拔弩张。


    何田的小手捏紧了妈妈的手指,童音带着担忧,压得极低:“妈,上辈子......立业姑姥爷这老屋拿回来了吗?”


    方夏荷的心沉了沉。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杨立业婚后和姑姑挤在娘家那狭小的土坯房里,生活多有不便,直到多年后才搬去镇上。


    看来,今日这场“夺屋战”,前世是败了。


    “没拿回来,”方夏荷的声音带着冷冽,“你立业姑姥爷没爹没娘,他那两个叔婶,一个比一个精,只有占便宜的份儿,哪肯吃亏?”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起来,“但今天,你妈在。田田,看好了,妈给你立业姑姥爷‘讨债’!”


    李长河清了清嗓子,打破沉寂:“都到齐了?那就说说吧!立业拿着他爷爷留下的老房契回来,说你们两家占了地方修了房,现在他要收回。你们两家,怎么说?”


    杨满仓立刻跳出来,嗓门洪亮,理直气壮:“支书!您给评评理。立业他爹娘走得早,他爷爷拉扯他,那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要钱?”


    “是!老爷子是留了这破屋给他,可那些年老爷子生病抓药、养老送终,花了多少钱?那都是我们两家勒紧裤腰带凑出来的!他出一间破房子给我们住一住,报答我们两家的恩情,那不是天经地义嘛。”


    二婶张金花立刻帮腔,拍着大腿,唾沫横飞:“就是就是!长河兄弟,您是明白人!我们当叔婶的,替他爹娘尽孝,花了那么多心血和银钱,现在他翅膀硬了,回来就要房子,连句感恩的话都没有?这像话吗?这房子,就当抵了我们替他尽孝的钱了!他该知恩图报!”


    这番“讲钱”的托辞,顿时引起一些不明就里的村民窃窃私语。


    杨立业眉头紧锁,拳头在身侧攥紧,不善言辞的他被这“恩情债”堵得一时语塞。


    方文静站在人群另一头,满脸担忧地看着杨立业,她拳头握了又握,一张嘴欲言又止,正要上前一步。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行动。


    “二叔二婶这话,乍一听在理,细一想,可就不对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方夏荷牵着何田,从人群中从容走出,站到了杨立业身侧。她目光平静地直视杨满仓夫妇。


    “怎么个不对法?”杨满仓斜睨着她,语气不善。


    方夏荷微微一笑,条理清晰,掷地有声:


    “第一,赡养杨爷爷,是你们作为儿子儿媳应尽的本分!杨爷爷是你们的亲爹,不是立业的亲爹!你们尽自己的本分赡养老人,不能转嫁成你们向立业索要房产的理由!这道理,走到天边也说不通!”


    “第二,”她不给对方插话的机会,语速加快,“当年分家,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这老屋归杨爷爷,最终由立业继承。你们两家分得的是其他田产房屋,谁也没亏了你们。给杨爷爷养老送终,又是一码归一码,怎能把账全算在立业头上?”


    “第三,”方夏荷目光锐利如刀,“你们口口声声说花了多少钱,可有凭据?立字据了吗?谁作证?空口白牙就想吞掉人家爷爷留下的祖产?这是哪门子的‘天经地义’!”


    这一番有理有据、逻辑严密的驳斥,打得杨满仓和张金花脸色阵红阵白,张口结舌,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围观的村民也纷纷点头,看向他们的眼神带上了鄙夷。


    李长河赞赏地看了方夏荷一眼,沉声道:“夏禾说得在理!满仓,金花,养育老人是本分,不能拿这个当借口侵占侄子的房产!这事,你们不占理。”


    眼看二房败下阵来,一直沉默装鹌鹑的三叔杨满囤和三婶王翠云对视一眼,立刻换了策略。


    王翠云未语泪先流,拉着身边两个半大孩子,声音哽咽,透着无限委屈:“支书啊!立业大侄子!我们......我们不是不讲理的人啊!”


    她捶着自己的胸口,“实在是......难啊!你看看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前些日子地震,我家灶房塌了半拉,到现在都没钱修!我这身子骨也不争气,肚子三天两头地疼......娃他爹的腰伤也犯了......”


    杨满囤适时地捂着腰,一脸痛苦地咳嗽了几声,唉声叹气:“立业啊,三叔知道你难,可三叔家更难啊!我娶老婆晚,孩子刚这么一大点,你看这几个娃,正是吃穷老子的时候,上学要钱,穿衣吃饭要钱......我们暂时借住这点地方,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要不这样,你先出海忙你的,等三叔家缓过劲儿来,手头宽裕了,一定给你腾地方,好好补偿你!你看行不?”他打起了感情牌和拖延战术。


    更绝的是,王翠云推了推身边几个懵懂的孩子:“快,去求求立业哥哥!你们立业大哥心最软了,你们好好说!”


    两个孩子被推搡着,怯生生地围到杨立业腿边,仰着小脸,七嘴八舌地叫着:


    “立业大哥,别赶我们走......”


    “哥哥,我们没地方住......”


    “哥,我饿......”


    孩子们纯真又可怜的眼神,瞬间击中了杨立业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高大的身躯僵住了,看着拉扯他裤腿的孩子,眼神复杂,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喉结滚动了一下,真的有些心软犹豫了。


    三房两口子眼中闪过得意。


    拖!只要拖到杨立业出海,这地方还是他们的!


    就在这关键的僵持时刻,一个清脆响亮的童声突兀地响起:


    “翠云姥姥,你肚子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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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啦?”何田挣脱妈妈的手,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王翠云面前,仰着小脸,大眼睛扑闪扑闪。


    “我妈妈教我一个治肚子痛的咒语,可灵啦!你要不要试试?对着肚脐眼念‘疼疼飞飞,骗子倒霉’!念三遍就好啦!”她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伸出小手指,作势要去点王翠云的肚子。


    “噗嗤!”围观的村民里有人忍不住笑出声。王翠云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又气又窘,想发作又碍于对方是个孩子,只能尴尬地躲闪:“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


    何田才不管她,又转向那几个围着杨立业的孩子,小大人似的叉着腰:“你们几个小糊涂蛋!你家没地方住?骗人!我昨天还看见你家新砌了半堵墙呢!比我家灶房都结实!”


    “你们上学没钱?那昨天小石头还拿着新买的弹弓在我面前显摆呢!你们家钱都买弹弓玩啦?怪不得没钱交学费!羞羞羞!”


    小孩子童言无忌,却句句戳在痛处!这把杨立业三叔家“卖惨”的谎言戳了个大洞!


    杨满囤和王翠云的脸彻底黑了。


    何田最后跑到杨立业面前,拉住他粗糙的大手,仰着头:“立业叔叔!你别信他们!他们就是看你好说话,想赖着不走!”


    “这房子是你爷爷留给你的!是你的家!你要拿回来!我们村里人都支持你!坏人就要赶走!”她说着,还挥舞了一下小拳头。


    何田这一番“童言童语”的搅局,瓦解了三叔家苦心营造的悲情氛围,也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杨立业。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心头,驱散了所有犹豫!


    他不再看那些卖惨的表演,挺直脊梁,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扩散开来,让嘈杂的现场为之一静。


    他转向李长河,声音低沉却如同金石交击:


    “支书!房契在这里,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这老屋地基,包括上面的一切,归我杨立业所有!”


    他“唰”地一下再次亮出那几张发黄的契纸,目光扫过二叔三叔两家:


    “二叔三叔!我敬你们是长辈,给你们留了脸面!但你们侵占在先,狡辩在后!昨天我已经说清楚了,三天内腾清!今天就是最后期限!”


    他向前踏出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气势,目光锁定三叔杨满囤:


    “三叔!你家的难处?我杨立业在外漂泊,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时,有向你们诉过一声苦、伸过一回手吗?你们占我祖屋的时候,念过半分亲情吗?”


    他声音陡然拔高:


    “今天,这地方,你们腾也得腾,不腾也得腾!支书在此,村规在此!如果你们再要拖延耍赖,阻挠我收回祖产......”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一个废弃的石磨盘上!


    “砰!”一声闷响!杨立业收拳,指关节处一片通红,他眼神冷冽如冰:


    “那就别怪我杨立业,按规矩办事!该拆的拆!该清的清!一切损失,你们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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