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佳节,阖家团圆。
除了凌家长女留在宫中,凌家人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过年。
刘管事早已通知厨房今夜的团圆饭有多重要,庖厨当即使出浑身解数。
烹、蒸、煎、炸、烩,招招不同;山珍海味、菜蔬鲜果,应有尽有。
厅内满堂华彩,长桌温酒,佳肴飘香。
灯笼点烛映红光,灯下桃符似春花。凌国双看着儿女成群,亲人围坐一圈共庆新年,只觉说不出的心情愉悦,一杯接一杯喝的兴头盎然。
魏春华在旁边笑着劝酒,时不时给他夹菜,一对儿女坐在她旁边。凌宇乔说了个不着调的玩笑话,凌兰面露嫌弃,嘴上忍不住取笑,凌宇乔借着酒劲孩子气地要与凌兰打闹。凌兰一边嫌弃他幼稚,一边又被他闹的也勾起了孩子心情。众人看他们兄妹二人拌嘴打闹,大笑起来。
屋外夜长雪厚,屋内灯暖酒香,远远看去倒是一副阖家美满的和煦画面。
翡微安静地坐着,小口小口吃饭,时不时抬头微笑附和。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心绪早已飘到了遥远的地方。
她望着屋外飞扬的雪花,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感到从未有过的深刻落寞。
春意未尽冬更长,唯白雪飞不尽。
眼下光景让她想起了玉山上漫长的雪夜,那时她常常与师兄和师姐一起生火围炉,他们嬉笑打闹,有时候闹着闹着师兄和师姐拌上嘴,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双双拔剑在雪夜里斗起剑来。
每次师姐不敌,都会喊:“小师妹,快过来跟我一起揍的这泼猴满地找牙!”
师兄闻言也来拉她的胳膊,叫道:“你也是我的小师妹,可不能偏帮师姐啊!”
于是一场斗剑又变成争夺帮手的拉扯,翡微每每夹在中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玉山上天寒地冻,连风吹在脸上都如利刃削面般刺骨。可她那时候分明觉得无比温暖,哪怕手脚冰冷,心里头却始终是热乎的。
然而今夜正逢佳节,人人面挂笑容,屋子里温暖热闹,可她的心却是冷的。
这里的热闹不属于她,真正属于她的温暖都不在这里。
从前她虽是孤儿,却从未觉得孤单,因为她知道她有归所。玉山之上,有人盼她归;相隔千里,有人念她康。
这里的人对她也很好,可翡微知道,这些好是因为她是“凌棠”,而不是因为她是她。
“四妹,四妹?”凌长思叫了她好几声也不见她反应,不由担心:“怎么了?可是酒饮多了不舒服?”
翡微收回目光,摇摇头:“我没事,多谢大哥关心。”
凌长思扯了扯嘴角,“你这丫头,失忆以后怎么还客套起来了。以前这等日子就属你话最多,如今你这话比二弟还少,我都有些不习惯。”
众人一乐,魏春华也道:“可不是,四姑娘自打失忆以后一下就懂事了,老爷原还担心来着,这样看来倒有些因祸得福的意思。”
“听母亲的意思,四妹受伤倒是好事。”凌武卓不冷不热地说出一句。
魏春华脸色一僵,忙圆话:“卓儿说的什么话,我是感叹四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再说了,如今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说是不是,阿棠?”
翡微夹了口菜,淡淡应了声是。
凌兰看了眼翡微,“我瞧着四姐姐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眨着眼睛,一脸单纯道:“自从四姐姐失忆后与姐夫的关系越来越近,往日你们都形影不离,今日一日未见,莫不是……想四姐夫了?”
提起月褚宁,饭桌上的气氛瞬息冷了一半。
凌兰却好像看不懂气氛般,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低头小声:“真羡慕姐姐,也不知兰儿何时能遇到良人。”
“哼。”凌国双重重放下酒杯,一扫方才喜意,冷眉冷目地瞪眼:“月褚宁算哪门子的良人!”
凌长思闻言亦是眉眼微沉,他抬眸直视翡微,半质问半试探:“六妹说的可是真?你当真与那月国质子夫妇情笃?”
夫妇……情笃?
翡微脸颊微微抽搐,实在难以把她和月褚宁跟这四个字相连。
“我……”翡微觉得自己很有否认的必要,可转念一想若她当众表明对月褚宁无意,岂不又将他置于从前那种任人欺负的境遇。于是话到嘴边打了个弯:“我与他相处的……还不错。”
“胡闹!”
这次是凌长思和凌武卓同时发声,双重怒声吓的翡微旁边坐着的凌宇乔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我还当你是脑子摔好了,原来还如从前那般好赖不分。”凌武卓骂的颇为难听。
凌长思也皱眉:“四妹你糊涂啊!我原先只当你是一时色迷心窍,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还是清楚的。漓国与月国积怨已久,他日必……你与他就算不能断个干净,也至少不能生了情才是!”
翡微默默听他俩对着自己一通输出,听罢重点却放在了“一时色迷心窍”几个字上面。
所以……原主之所以看上月褚宁……
真就是纯纯的见色起意啊?!
翡微有种过路人猝不及防被喂了口惊天大瓜的感觉。
难怪所有人一提起她和月褚宁的事就支支吾吾,再联合一开始月褚宁屡次用看登徒子一样的眼神看她,敢情里面还有一出“红颜色起,强娶美男”的戏码。
这么刺激的吗……
一瞬间,翡微对原主倒是产生了某种“佩服”的心情。
这般色胆迷天不输男子,就……还挺厉害的。
凌长思见她居然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仿佛他们现在说的不是她的事,不禁心底升起一丝怒意。看来四妹性格是变了,但这不听话和不为家族着想的本质却丝毫没变。
凌长思一扫先前对她的改观,语气添了份严厉:“四妹,你需明白,你与他之间看似只是儿女情长,但其中牵扯深广。从前你任性妄为酿下大错,如今仍不知悔改!若你再敢做出有损家族声望之事,我定——”
“老爷!宫里头来人了!!”
刘管事匆匆忙忙跑进来,打断了凌长思没说完的话。刘管事往凌国双身旁一站,弯腰耳语几句,凌国双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侧了侧身,对旁边的凌长思和凌武卓道:“是皇上身边的连公公来了。怕是宫中有旨意,快!所有人速速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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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接旨!”
一开门,连公公果然从袖中取出圣旨。
凌国双带着凌家人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只听略显尖锐的男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凌氏一族忠君保国,用兵有度,朕心甚慰。迎春佳节,共欢新岁,特赐御膳印花小碗鹿筋汤羊一份,九牙圆盘丝鹅青虾卷一份……钦此——”
“臣——恭谢圣意。”
叩头之后,凌国双起身与连公公寒暄,连公公笑眯眯地把圣旨递了过去,说了几句吉祥话领过红包便走了。
皇上亲赐御膳,实乃天大殊荣。
君心如是,凌国双不由动容,一双爬满皱纹的眼发了红。凌长思亦十分感动,“皇上能如此记挂凌家,乃凌家之幸。”
凌国双拍了拍凌长思的肩,叹道:“不枉我凌家男儿代代忠良啊……”
漓国皇帝的恩赐来的很是及时,正好打断了月褚宁一事。气氛重回热络,凌国双高高兴兴命人把那点少得可怜的御膳分给家里所有人品尝一口,翡微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浅浅笑着点头附和,话却说的越发少了。
凌武卓斜眸扫了眼翡微,默默喝下一杯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翡微不善饮酒便有意控制着没有多饮,她静静抬头,桌子那头凌国双父子四人勾肩搭背,酒意上头也顾不上长幼有序,酒量好的还要拉着人再饮,酒量不好如凌宇乔已经红着脸开始说胡话。
凌兰和魏春华带着婢女们在门外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
翡微一个人静静干坐着,见无人注意她,便提了衣摆悄声往外走。
屋外已是夜如黑幕,下了整整一日的雪总算停歇。凌国双命下人们自去用饭过年,还特别赏了酒菜,院子里除了几个跟了他许久的亲兵,再无其他人。
她正打算自己回去,突然有人从廊下探出个脑袋,险些惊的她差点对着那人脑门中间甩出一枚飞刀。
程欢扑了扑身上凝固的薄薄寒霜,上前给翡微行礼。
翡微看他鼻子冻的通红,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方才见其他人都去吃饭了,你没去吗?”
程欢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嘟嘟囔囔道:“在下随将军从鹿城来,这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生怕她误会,他又道:“不过刚才已经有人给在下送过酒菜了,四姑娘不必挂怀。”
她微微颔首,转身回院子。
走出去几步又走了回去。
翡微从袖中摸出几枚碎银,是今晨给下人们发红包剩下的。她摊开手掌,小小的银子躺在掌心,递了过去。
程欢一怔:“凌四姑娘,这是……”
翡微将碎银送进他手里,轻声道了句:“新年快乐。”
程欢呆呆看看手中碎银,又抬头看看她。
翡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风吹起了她的头发,丝丝如墨线,无声划过她洁白无瑕的面容。她挽了挽脸上的碎发,不等他说什么,径直转身离去。
踩着雪的脚步声吱呀作响,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远,那一抹倩丽的背影也跟着消失在拐角。
程欢握着碎银愣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