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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道之上品

作者:鱼肚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凌国双见她一脸“我说到做到”的觉悟,后面的话很有些难以启齿。


    他原是有备而来,可眼见她如此平和的接受了他的安排,反倒让他满腔的训诫无处可说。


    他沉吟须臾,还是开口道:“阿棠,你年幼丧母,我又忙于战事对你疏于看顾,后来你长兄长姐也陆续离开你身边。乔儿和兰儿自小长在母亲身边,你不愿与他们一起,执意一个人住在最远的院子……我知道,正因为此,你从小到大都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也正因为此,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从来都纵着你。”


    “为父不曾对你期望什么,只盼你能平平安安、舒舒服服的度过一生。可漓国那么多好儿郎,你却偏偏选中了月褚宁。”


    提起月褚宁,他目中泄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他身份特殊,本就对你十分不利。你不知道,自从月褚宁进了将军府,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盯着将军府。”


    “唉……”


    凌国双上了些年纪,可到底将门虎子,平日里中气十足看着很有精神,但近些日子大概是操心事太多,逐渐生出几分老态,如今一声重叹,更显衰迈。


    “日后你若无事,还是专心读书写字,练练武也可,只是那修行入道的事就莫要再想了。至于月褚宁,你既不似从前那般对他心有执念,便该想想与他和离一事。”


    许是怕她心中生怨,他语重心长道:“我原是想你突然对什么修行修炼有了兴趣是好事,也可收敛收敛从前那恣意妄为的性子。可今日你突然展露一手,为父越想越觉得不妥。你年纪还小,不懂流言可杀人于无形。今日你的那个什么阵法若被有心人瞧见,必将置你于舆论之中,而你又与月褚宁牵扯颇深,彼时风言风语起,平生祸端啊!”说到后面,他又激动起来。


    翡微静静听他说完,始终面色平静。


    凌国双却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无奈的自顾自说:“我知你心中有怨,只是有些事你不懂。”


    “你有的别人也有,或许能论个是非。你有的别人没有,是是非非便全凭一张嘴。你说你用的是道法,可有想过若别人都说是妖术,你又如何自证?”


    翡微:“……”


    凌国双这话她信,以前听师兄师姐他们说过,在俗世历练的时候,没少被人当成怪物追着喊打喊杀。


    这世上有人信道法自然,有人信佛祖慈悲;有人信鹅下金蛋,有人信钱可通神。


    有人信自己,有人什么都不信。


    都说是非在目,其实是非在心。


    他所担忧的,并非毫无道理。只是她从未在意过这些,天生万物,本就万物迥异,言人人殊实为平常。人只要心念坚定,旁人的目光和评论又有何重要。


    她犹自想着,没有正面回答。


    凌国双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站起身。翡微以为他要走,正打算起身相送,谁知他向她走近几步,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宽大而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头顶,翡微甚至能感受到他掌间粗厚的茧子。


    她已经许久未曾被人当成孩子般对待,仰头呆呆看向面前这个鬓发发白的中年男子,一时怔然。


    自从她在这具身体里醒来,从未这样近的观察过凌国双。他眼角的皱纹已经深重,虽目中尚存锐气,却已是饱经风霜的惫意。


    他也曾是战场上英气勃勃的青年将军,而今只能在将军府这一小片天地为儿女计量。


    凌国双目光柔和,摸着她的头说:“阿棠,只要将军府还在,总能护你一世周全。我对你别无他求,只希望你寻个良人,生下几个孩子相夫教子,踏踏实实过好一生即可。如此,为父才有脸见你天上的娘。”


    翡微眨眨眼,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对她来说依旧陌生的男子。


    他目中的疼惜那样直白,浑厚的声音里藏了不易察觉的温柔。纵使他的话她并不认同,但也许,这就是所有父母对子女最大的期望——平安、稳当、远离一切可能的危险。


    她看着凌国双,却想起了自己的师尊。


    师尊总是冷冰冰一张脸,从来不笑,也从来不会说什么怜惜的话。但他将所有毫无保留地教给她,让她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孤儿,变成了剑术灵法俱强的道修。


    师尊常说,这世上没有谁能护得了谁一辈子,你只有站得足够高,能力足够强,才有选择的资格。


    这大概就是为师者和为亲人者的不同。


    可惜,凌国双的期盼对错了人。而她占用着人家女儿的身体,终归无法理所当然的拒绝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爱。她安静地点点头,落在凌国双眼中是难得乖巧听话的模样。


    有一瞬,凌国双觉得小时候那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娃又回来了。


    那时候的阿棠还会对他笑,还会天真无邪的叫他一声阿爹。往日记忆虽远犹新,凌国双心绪荡漾,竟蓦然生出几分酸涩苦楚之情,眼眶便不由一红。


    他侧开头,沙哑着声音念叨了两句:“你明白便好……明白便好……”。


    凌国双走了之后,翡微望着窗外发了许久的呆。


    纵使凌国双出自好意,可这好意若非心中所求便只是负担。


    世间对女子的期望似乎只限于相夫教子,繁衍子孙。似乎只有这些才足够成为判定女子幸福的标准。至于女子想要什么,能做什么,都好似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事。


    这样想想,虽然她是个孤儿,但有幸被师尊领入道门后,便没听过任何“女子应该如何”、“女子不该如何”之类的话。


    修道中人,向来没有男女之别,毕竟修炼这事,各凭本事。


    可她也明白,世上能潇然尘外的人,少之又少。


    她看向窗外的庭院,雕栏玉砌,八窗玲珑,富贵权力皆体现在一砖一瓦之上。世人大多穷尽一生追逐名利,可所谓的荣华其实也不过一所黄金牢笼。


    今日发生的实在太多,翡微颇有几分感慨,便一直没怎么说话。


    月褚宁早已铺好自己的“床”,坐在褥上望向她沉默的背影。


    也不知她在苦想什么。


    自从凌棠失忆之后话就少了许多,月褚宁觉得自己应该是得了什么怪病,以前总希望她闭嘴,如今倒盼着她能对自己多说几句话。


    他微微侧着头,用眼睛缓慢沿着她背影的线条勾勒,这才注意到原来她那样纤细,腰肢细如柳枝。


    她好像忘了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在,久久不动不语。乌黑的长发披散着从肩上垂落至脚踝,她手里的梳子停在半空,发间清新的花香散染了整个房间。


    月褚宁看着,眼眸越来越暗,鬼使神差地走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的梳子。


    她吓了一跳,回头讶异地看他。


    他把她的头掰了回去,说了句:“别动。”便给她梳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月褚宁问:“你何时习得了方术?”


    翡微有意纠正:“不是方术,是灵术。”


    “灵术……你会灵术?”


    她依旧如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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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不能算会,如今的我灵力修炼十分有限,便是今日的昙花一现已是我的极限。”


    月褚宁微微沉默,又问:“那你是从何处学的灵术?师父是何人?”


    这回她不答了,也不说谎话敷衍,就那么垂下眼眸明明白白的表露出不打算告诉他。月褚宁本也没期待她会回答,这么久的相处他也看出来了,自黑熊袭击之后,这个“凌棠”浑身都是秘密。


    月褚宁隐约想起雪山熊袭的那一日,那时她还颇为狼狈,想来那个时候还没这本事。也就是说短短的时间内她突然学会了所谓的灵术,且从杜观棋的态度来看,她会的灵术还颇为厉害。


    她到底是从何习得术法?又是如何修炼的?难道她天天说的练剑打坐当真能让人习得不同寻常的力量?那杜观棋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心中的疑惑太多,他犹自思考着,早已忘了梳头的动作。


    翡微透过铜镜看向不知想什么想得格外出神的少年,“怎么了?”


    月褚宁缓缓抬眸,知道问了也白搭,干脆谈起别的话题:“我在想,今日多亏了那道士还是个实诚人。若换做旁人见你那一手,反咬一口你会妖术,可就彻底坐实了你被狐妖附身的说法。”


    翡微想的简单:“可灵术与妖术天差地别。”


    月褚宁冷哼一声,“别人可看不出来,虽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但仙法神力什么的终归不是常人能见,既然没见过,又怎么可能分得清。今日你也看见了,所谓是非黑白,不过全凭一张嘴便可颠来倒去。今日是你幸运,碰上个真有见识的,日后却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翡微愣了愣,下意识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月褚宁没想到她最终得出这么个结论,一时语塞。看她模样显然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她会跟狐妖牵扯上,也没想明白若今日来的不是杜观棋,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后果。


    又或许她压根就没想。


    月褚宁蹙眉,盯着对面自行拿起梳子慢悠悠梳头的女子。


    这人……到底是太单纯还是太傻?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杜观棋今日说的话。


    月褚宁眸光一沉,伸手抓住翡微的手腕,翡微毫无防备,被他突然一扯,梳子从手中滑出,落在地上。


    翡微抬眸,正对上少年漆黑的眼,他神情阴郁,不知又生的什么气。


    不解道:“你怎么了?”


    他弯着腰,脸离她很近,呼吸之间的温热鼻息喷洒在她脸上,令她莫名心跳加快了几分。


    他沉着声音:“若那道士说的是真。”


    少年苍白的皮肤映着绯红的薄唇,明明面容是眉清目秀的少年,神情却透着森冷的寒意。


    “若我真是天煞孤星,天生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你当如何?”


    一抹冷笑忽而在唇角绽放,“是要杀了我以保自己平安,还是大发慈悲,放过我?”


    翡微困惑地看他,月褚宁的眼睛很漂亮,像花瓣,又像流水。本该是一双美丽的眼睛,此时看上去却分外冰冷和危险。


    然而最让她困惑的是,她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一丝——杀气。


    但她还是就着他的问题认真想了想。


    劝善度人,道之上品。


    于是她露出一抹浅笑,温和而平淡:“你若不吉,我当度你。”


    月褚宁眼中那一丝莫名的杀气顷刻荡然无从,剩下的只有近乎凝固的神情,和一双看不出情绪的漆黑双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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