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桌那食客摸了摸下巴道：“你要这么说，我倒是也想走一趟了。”
络腮胡拍桌道：“同去，同去！等吃完饭我们到街上置办份贺礼，到时结伴而行如何？”
“我看可行。”
邻桌食客的友人插话问：“兄台，你可知都有哪些豪杰赴宴？在下也想去见见世面。实不相瞒，我有几位颇为仰慕的前辈，平时无缘相见，若是婚宴上有他们的话……”
络腮胡当即便掰着指头开始数：“嗯……据我所知，有洪忠洪大侠，还有赤云城主沈千帆、望月庄主虞天澜、金麟宗何九娘、清霄派邹掌门、四方堂副堂主高承歌、太阴宗长老康半梦……”
络腮胡念了一长串名字出来，方才那人眼睛一亮，激动道：“如果兄台消息属实，那我定要前去，我仰慕康长老已久！”
盛玲珑在一旁听完，无意识地用筷子把晶莹剔透的汤包给戳破了，里面香浓的汤汁流淌到盘子里，鲜香浓郁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蹿。
洪忠。
她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眼神便冷了下去。
不久前在寒山郡的客栈时，徐清至给她的那张纸笺上，写的就是洪忠的名字。
如此看来她得先去霞光谷一趟一探究竟，潜进风华山一事就先暂且搁置，反正，两个地方相距并不远。
既然要去参加别人的婚礼，那定然不能空手而去，用过早膳后盛玲珑便往霞光谷方向去，路上经过一个繁华都城，便拐进一家首饰铺挑了支鎏金缠枝发钗。
掌柜殷勤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新到的款式……”
.
风华山，百鬼教。
云雾缭绕的山峰之上，金碧辉煌的凉亭上盘着一条鬼斧神工的蛟龙雕像，口中衔着夜明珠。
亭中男子浑身金玉璀璨，手腕金镯碰撞间叮咚作响，圆润的东珠耳坠随着他摇头的动作一晃一晃，颈间的翡翠平安锁更是青翠欲滴。
他装扮奢华，贴着金箔的指甲戳弄着瓷碗里僵死的红虫，可惜道：“圣女，子蛊死了么？”
他对面坐着的女子打扮正与他相反，一身蓝黑衣袍，低调朴素，唯有胸前垂着的数十根细长的辫子上，缀着素白的银珠，脖颈上戴着一款银饰项链，并不繁琐。
圣女看着面前的鬼王，面无表情道：“死了。子蛊已死，母蛊也无法独活。想必那个姓梅的，失败了。”
“鬼王”浮融轻叹一声，他赤足踩在金凳上，露出一截小腿，脚踝金铃叮当作响，“那盛玲珑倒是有几分能耐，比她爹强一些。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雏凤清于老凤声啊。”
圣女皱眉：“……”
鬼王轻笑道：“不过，我本来也没在梅永寿身上抱太大希望。盛玲珑有三门武功绝学在身，他一个乾坤门普普通通的长老，怎会是对手？但我现在还蛮有兴致的，等玩腻了，我就亲自出手好了。”
圣女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哦，你们教主同意么？”
鬼王笑吟吟道：“我们教主可比我爱玩多了~”
圣女挑眉：“是吗，但你怎就有那个自信是盛玲珑的对手了？按照你说的，她有三门绝学在身呢，那是哪三门？”
鬼王每说一个便伸出一根金灿灿的手指：“独创剑法——无梦剑诀。盛氏秘籍——玄冰卷。琼华内功——华阴心经。”
圣女表情有了一分变化：“华阴心经？琼华不是已经死了么，盛玲珑又怎会琼华的内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鬼王眯起眼眸：“圣女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
“我好奇。”
鬼王忽地俯身道：“行吧，告诉你也无妨。唔，那是因为盛玲珑曾经在我百鬼教门下的客栈下榻，被我的人给注意到了，因此就一直跟踪她到北海咯。话说……”
他顿了顿，凑近眼前的少女，盯着对方蓝黑的瞳孔，神神秘秘道：“圣女可知在北海时是谁在一直暗中盯着她吗？”
“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鬼王眸子放大，他压制着兴奋：“是我们教主哦！他居然只身前往北海，亲自盯着盛玲珑，还曾暗中登上盛玲珑所隐居的那座孤岛之上呢！我们教主见多识广，自然是盛玲珑一练功，他便立刻知道她练的是什么功法了。那座孤岛是琼华老怪曾经隐居数载的老巢，怕是走前留了些秘籍下来，被那盛玲珑运气好给得到了。”
“原来如此。”圣女恍然大悟，旋即又道，“你们教主倒是很闲。”
鬼王摆摆手，很不赞同道：“谁说的？我们教主可是日理万机的。”
圣女轻哼一声，不想点评那个总是穿得红艳艳，还戴个破面具的男人，便转回一开始的话题，再次质疑道：“你既然想杀她，何不趁现在？若真等她将玄冰卷和华阴心经练至大成，别说是你，就算是你们教主，我看也未必能在她手上讨得几分好吧？”
鬼王突然大笑，身上金饰乱颤，他抚着腕上金镯，露着森森白牙：“急什么？都说了没玩够呢！”
“再说了。”他脸色一沉，眸色骤冷，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薄冰般的寒意，紧盯着眼前女子，一字一句道，“我们教主，武功盖世，天下第一，我敢保证，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区区一个盛玲珑……呵……”
圣女无视了他脸上的狂热和对他们教主的吹捧，指间缠着胸前的细辫，淡道：“搞不懂你们，又想杀盛玲珑，又派去些不成器的喽啰，平白折损你们自己的人马。”
鬼王一脸诧异道：“谁说我们要杀盛玲珑了？”
“嗯？”
鬼王神秘一笑，认真道：“实不相瞒，曾有高人夜观天象，说西南地带有一女子，为剑客。性烈，貌美，生于腊月十八，与我们教主有天定的姻缘。几经推算，得知那人四柱八字，确认了她的身份，也就是——盛玲珑。”
“什么？”圣女脸上的表情有些无法形容。
鬼王一脸诡异地笑：“简单来说，盛玲珑就是我们教主命定的妻子啊，那可是我们未来的教主夫人！”
圣女眼神呆滞：“那你们为何又要派人杀她？”
鬼王理所当然道：“我们教主夫人岂是寻常女子能当的？自然要经受些考验，又不会真取她性命。”
圣女已经快要丧失语言能力了，她迟缓道：“贵教行事，当真是别具一格。”
“哎，圣女过奖了！”
“我想，盛玲珑怕是恨不得将你们碎尸万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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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该不稀罕什么教主夫人。要知道，你们百鬼教可是世人眼中的邪教、魔教，人人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
鬼王笑声欢快，他打断道：“就是啊，我们就是魔教。不然为什么叫百鬼教呢？我们教中都是些妖魔鬼怪。”
圣女闭嘴了，她不想再跟这个似有脑疾的鬼王继续聊下去了，便掀起裙摆起身道：“我回去歇息了，改日再见吧。”
“好走不送……啊对了！”
圣女又停下了脚步。
鬼王笑吟吟道：“我这边新抓了个人，明天你弄个厉害点儿的蛊虫种他身体里去。”
他愁眉苦脸道：“这次换个品种的蛊虫呗，起码种进去不要让人看出来啊，不然没意思了，一点儿都不好玩。”
圣女回头，皱眉道：“又让我帮你害人。”
鬼王眨着眼睛笑。
“……抓的是谁？”
“明日你见着就知道了哦。”鬼王神秘地竖起食指，忽见指甲上金箔掉落少许，他立刻尖叫道，“哎呀！”
圣女直接转身迈下了阶梯。
翌日，晨雾未散，风华山地牢内阴湿昏暗。鬼王昂首挺胸，赤足踩在暗沉冰凉的地砖上，身后是提着裙摆，一脸嫌恶的圣女。
她垂着眼眸看了一眼鬼王双脚，蹙眉道：“这般污秽之地，你竟然连鞋都不穿，赤足而行。”
鬼王不予理会，金环随着步伐轻响。
风华山地牢关着不少人，大多都是江湖名门正派的人物，抓进来之后，要么单纯折磨，要么拷问情报。
经过长长的青砖，两侧监牢中有人扒着铁栅栏往外看，有人往外啐了口唾沫，高声骂道：“浮融老贼，你不是个人！”
鬼王笑了一声，轻快地回道：“我是鬼~”
“你不得好死，你死后下阿鼻地狱！堕畜生道！下辈子变成只猪！”
鬼王掩唇“噗嗤”一声，没忍住哈哈大笑：“你骂人还真有点意思，不过……来人啊，把这个人挑断手筋脚筋，扔到猪圈里去。”
他摩挲着下巴，转头对圣女温声说：“人喜欢吃猪肉，猪应该也喜欢吃人肉的吧？”
圣女脸色煞白，暗骂他简直是个变态。
凄厉惨叫声回荡在地牢，辱骂声却未停，旁的监牢里骂人的声音小了些，鬼王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歪头看着圣女，眼神无辜，“怎么了圣女，你害怕呀？其实我人挺好的，可善良了。但任谁也不能白白被人骂呀，对不对？”
圣女抿着唇不敢吭声。
鬼王凑近了她的侧脸一些，低声说：“你害怕吗？”
圣女不语，只是步伐加快了些，她道：“还没走到吗？你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鬼王叉着腰身子后仰，勾唇笑了下，“再往前走上几步就是了。”
“到了。”鬼王停在一间石室前，守卫哗啦打开铁锁，在一旁静候。
鬼王笑容满面：“请吧，我的圣女大人。”
当迈进去的那一刻，便是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圣女掩着鼻子，当看清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人的容貌时，脸色巨变。
“怎么会是他？！”圣女失声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