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熟悉的五点下课,还是熟悉英语办公室重新默写。
百无赖聊的英语老师支着下巴发呆,被空调熏得暖烘烘的办公室一走进去就是一股发闷的气味,纪之水先是屏息,借着找到空位。
唯一不同的是,这回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也在?”纪之水抱着本子,眼神复杂地对上顾天倾的视线。
年级第一沦落到晚饭时间留堂重默的地步,顾天倾慢条斯理地翻开崭新的重默本,落笔写下单词,“今天是英语课上默写的。我们俩当时在办公室呢,我总没办法变出一个分身去班里,缺席了自然得补回来。你不也是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所以他当然会出现在这里。
好吧,这听起来很合乎情理。
高中俨然是个独具特殊生态的小型社会,纪之水下意识以为像顾天倾这种金字塔尖上的优秀同学会有点什么特权——例如不用重复默写,可以不交作业之类的。
目前来看似乎并没有。
“不许交头接耳,都抓紧重默!”周英的声音里带着没法按时吃饭的怨气,两人都没回头,纪之水却觉得那警告是明晃晃对着他俩的,“交一个走一个,别搞小动作。”
纪之水老实了,在桌子前站得笔直。
今天没有需要留下磨蹭的缘由,加上白天的斗殴消耗了尽力,纪之水只想快点回卧室躺着。
她想念柔软的床铺,想念她特地从千里之外人肉背来的可爱骷髅头小夜灯,以及梅陆露准时准点的问候。
纪之水下笔飞快,迅速交了重默本。周英机械地在她本子上留下血红的对勾,一句话也没讲。她看上去有点神不思属,每批完一个人的作业都要瞥一眼手边暗淡的手机屏幕。
也许实在等消息?纪之水习惯性猜测。
不过,她肯定不会多管闲事地问一嘴老师您怎么啦,刘瑞平这种左右逢源的家伙倒是可能会自来熟地搭话。
第一次见到刘瑞平是在行政楼,纪之水去交一份文件。
刘瑞平拉着教务处老师的手唠了起码三分钟的家常才图穷匕见:“老师,您通融通融,把手机还给我呗。”
他哭丧着脸耍宝,神态像是被踢了一脚的落水狗。收走了他手机的老师一看就不是爱狗人士,硬着心肠拒绝了。
纪之水和顾天倾前后脚默完,是以她刚回班级收拾好东西,顾天倾也出现在门口。
他站在前门,也不进班,像是在等待。
见纪之水拎起包,顾天倾发出自来熟的邀请:“走吧。”
“这里还站着别人吗?”
纪之水回身一望,显然班里没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多出一个人来,放眼望去,只有被习题册堆得高高的桌面和无处下脚的过道。
空调已经关了,前后门敞着通风,周遭景象一览无余。
她忍不住对顾天倾喷洒毒汁:“我和你又不顺路。你昨天晚上蹬了回自行车还蹬上瘾了?”
顾天倾乐了,“怎么说话呢,攻击性这么强。”
最终,他们还是一起走了。
通往大门的路上行人稀疏,只有零星几个匆匆而过的老师。走读生在金城高中堪比珍稀动物,不上晚自习的走读生更少。
倒不是纪之水突然改变了主意,而是理智回笼后,她想起来一桩事:她和顾天倾之间还有一笔财务纠缠。
——那个体育生的医疗费。
虽然纪之水以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仨这算互殴,出于公平,每个人应该均摊责任。
但不幸的是,骆一燃眼里并没有所谓的公平,更没有什么白纸黑字的规则能够去约束他。骆一燃在打不过也辩论不过的情况下想出了一个奇招。他躺倒在地,声称自己被纪之水和顾天倾二人重伤,叫嚣着要去医院做伤情认定。
任何重伤的人都没有办法发出那样中气十足的大喊。谁都知道这一点,但又拿他这个无赖泼皮没办法。
不要脸的人总能够得到世界更多的优待,纪之水衡量了片刻,实在没办法像骆一燃那样,坦然地和办公室的地面亲密接触。
至于顾天倾……他更指望不上了。
输就输在两个人都太体面了。
“今天来的那个人是你家长吧?骆一燃是他送去医院的,到时候你可以把医疗费账单寄给我,我们AA。”
想到那张粗野蛮横的面孔,纪之水深深觉得这笔钱花的很亏,“要是他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千万别答应。通知我,我来想办法。”
“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纪之水报了个很低的数字。用脚趾头想骆一燃也绝对不会轻易被打发,纪之水认命一般叹气,在后面又加了个零。
赔多赔少都可以……希望他对这个价格满意。
.
放学时间,校门口车辆廖廖,一只手数的过来。
多数走读生就住在金城高中对面的小区,最远步行十来分钟也就到了。只有周日下午全校公休,才会有开着车来接孩子的家长等在门口,将才翻新过不久的大门围堵得水泄不通。
转学不久,纪之水第二次犯事。不得已而为之,她祭出了司机王叔的电话号码。
王叔当即在电话里表示会赶来学校。李茂终于满意了,纪之水却是不太满意的那一个:她预感今天过后,她自由自在的好日子说不定就到了头。
她和顾天倾被轰回教室上课的时候,只有西装男抵达办公室。王叔还在赶来的路上。至于骆一燃那边的家长,在李茂洪亮的通话声中,五班老师手机里模糊的说话声被全然掩盖住。
英语课之后是语文。语文老师是位经验丰富的资深教师,气质平和淡雅,说话轻声细语,带着文气。
讲台上的手持麦克风支撑了一天,电量略微不足,语文老师的声音传到耳边,夹杂着混乱的电流声。
纪之水一节课上得心绪不宁。
课本和习题册筑城的围墙之下,墙根处靠着她装着塔罗牌的铁盒。课桌里忽然有什么东西短暂的一亮,纪之水犹豫片刻,将手伸进了桌子里。
是司机王叔发来了消息。
或许是考虑到她正在上课,王叔发来的文字很简短,只是告知她今天他会等她放学。
王叔虽然是黎兴学专门请的司机,但却不像一般的雇佣关系那样和雇主家公私分明。
黎明达那样混不吝的性格,和他说话时也很客气。
纪之水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及时回复推拒,也就暴露了她在课上随意使用手机的事实,这未必不会给她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如果假装没看见,等到下课再回复——
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
下课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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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更加没有理由拒绝。
最终,纪之水还是没有回复。
纪之水原本轻捷的脚步在越靠近校门口的时候不自觉地变得越慢。顾天倾注意到了她的踟蹰,“正好今天有车,要不要送你回去?”
“这几步路你还要司机送啊。”她关注的重点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
顾天倾为自己正名,“不是,我去别的地方住。明天周日,我请了假。”
“请假?你明天要去干什么?”
“你很关心我啊。”
笑意在他唇边一闪,纪之水视线幽幽地盯着他,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关心。所以要去干什么?”
顾天倾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中间:“秘密。”
纪之水:“……”
马路对面的一辆白车打着双闪。
纪之水看了眼车牌号。不是黎兴学那辆很有暴发户味道的三个八,那就不是她找的那辆了。
“要不要我送?”顾天倾像是个不在意业绩的销售,“坐车至少比挤公交舒服。”
“不。有人接。”纪之水终于看到了白车后面朝着她挥手的王叔,抬起手臂挥了一下就做贼似的放下了。
她提醒顾天倾:“账单。”
“……不会忘的。”顾天倾说。
飞速钻进开着空调的车里,暖气霎时间化解了车窗外的寒意。
纪之水礼貌叫人:“王叔,下午好。”
王叔关心了她几句,调转车头驶向回城的方向。透过玻璃,金城高中修葺不就的大门逐渐远离,学生、外出的老师,都成为了视网膜上愈来愈小的黑点。
“今天怎么回事?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在学校和人打架了,吓了一跳。到了办公室,老师说你没什么大碍,倒是那个男同学喊着要去医院……小纪啊,和王叔说实话,你有没有受伤?”
纪之水抱着包,摇了下头。她意识到对方在开车,又出声道:“没有,我没事。”
“这件事能不能……”
“不想告诉你爸爸?”王叔从后视镜里看她,眼神慈祥又包容。
纪之水想撇嘴,望见后视镜里她的脸,当即调整了表情。她试图用一种正常的语气说话,“他毕竟工作忙……”
“我已经通知了你爸爸。这么大的事情,他作为家长总是要知道的,不可能让你在学校里受了欺负还不当回事。”王叔看上去有点气愤。
“我看到了,个子那么高的一个男孩子,在办公室里耍无赖似的喊着受了你这么个小姑娘的欺负——”
“怎么想都知道是谁欺负谁!”
纪之水沉默了。
事实虽然并非骆一燃一面之词描述的那样荒诞,但也绝对不是王叔眼中的版本,她全然无辜,啥也没干。
骆一燃青肿的脸有她一份功劳,他流的那一滩鼻血该由顾天倾扔出的篮球负责。纪之水几乎没在打架中吃亏,大部分拳脚都由顾天倾拦下,他的校裤上甚至还有一个完整的脚印,而她只是头发散了。
王叔絮絮叨叨地说:“他喊着要去医院。去就去嘛!我倒想带他去医院看看,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不过,另一个孩子的家长主动带他去了。他看着像是个文明人,体面,斯文。”
“明达学校也快放学了,我想着还要接孩子,加了他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