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野死要面子的模样令人发笑,林衔月故意不回话,他侧过去的眼神一下一下瞥回来。
最终谢昭野不耐烦了,伸手点了一下林衔月的肩,有些恼怒说:“不就是打了你一下吗!是你自己身子骨弱,要不你……你打回来!”
这么好的事?
林衔月假装伸手,谢昭野猛地紧闭眼,五官皱在一起。
“打人不打脸啊!”他说。
林衔月无声的笑了笑,见四下无人,拇指和无名指扣起,对着谢昭野的额头弹了一下。
小时候他们打赌输了,林衔月总是哈满了气,再去弹谢昭野一个脑瓜崩。
“哎呀!”谢昭野吃痛捂住额头,埋怨道:“怎么你也用这招,手劲还——”
他一睁眼,看到以为的“林渡云”似乎在笑,还是发自内心的笑,这一瞬间,谢昭野微微愣怔,心意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林衔月也反应过来自己竟下意识做了小时候的举动,对视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世子?”
身后传来一声喑哑。
谢昭野眼神一颤,眼神急忙越过林衔月,上前躬身行礼道:“顾侍郎可还安好?”
林衔月回头,顾文谨正被两名狱卒架着扶出来,似乎看到世子和无间司首座同时出现,表情有些惊异。
她站在原地,也行礼道:“顾侍郎。”
顾文谨年近六十,仅两日未见,身形已消瘦一圈,一身素衣染尽了灰尘,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唯独那双眼睛和鹰一样清亮明锐。
顾文谨没有应两人的话,他被放出来时,就知道是林渡云向皇上开的口,但谢世子和林渡云站在一处,顾文谨便心里有数了,大抵是谢昭野向林渡云求的情。
“顾侍郎身体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适?”谢昭野再度上前。
“不劳烦世子殿下。”顾文谨推开左右狱卒,理了理衣服,语气不善道,“谢世子看来已经和无间司一条线了,顾某算是欠林首座一个人情,但道不同不相为谋,顾某告辞!”
“顾侍郎,并不是……哎呀,顾侍郎!”谢昭野想解释,可顾文谨再度推开他的搀扶,自己走了。
“别追了。”林衔月说,“他并不想见你。”
“他怎么这么轴啊!”谢昭野叹了口气。
“倒是你不该来的,”林衔月沉稳道,“皇上其实并未打算重罚顾文谨,本也是想关进牢里让他吃点教训,只是今日皇子们恰好争夺礼部侍郎的位子,我提议顾文谨,不过顺水推舟,合了皇上的心意罢了,也多亏了三皇子适时出言。”
谢昭野揉了揉脑袋,沉思片刻想:“三皇子无党无权,母妃并不受宠,顾文谨是三皇子小时候的先生,想来也不愿看他受苦,你还记得我们的老师吗,不过说了句话而已。”
卢廷章请求重新调查谋逆一案,第二天,便以大不敬判了死罪。
“自然记得。”林衔月垂眸,语气听不出波澜。她转眼看向谢昭野,目光冷然却不失关切,“世子也是,此事与你终究毫无关系,郡主尚小,你父王年事已高,不要再任性了,自己回去吧,我还有要事要办。”
说罢,她向前迈出一步,神色自若地错开谢昭野,准备离去。
“等等,”谢昭野抓住她的胳膊,“算起来我还比你大几月,用不着你教我,林渡云,你不想知道我把衔月葬在哪里了吗?”
澹烟湖。
林衔月脑海中出现这个地方,但她顺着谢昭野问:“何处?”
谢昭野却不说,赌气似的又问:“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去找过她?”
林衔月眼神垂向地面,回想着道:“但时间太久,尸骨埋深,我也分不清哪一具是她……只好每年那日,都去岗上祭拜。”
谢昭野从她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压抑的痛楚,手微微一顿,最终还是松开了她的胳膊:“既然你说了,那我便信你,衔月她……我葬在了澹烟湖,今日,去看看她吧。”
果然,林衔月猜得没错,他们四人从小就爱去澹烟湖玩耍,骑马练剑,钓鱼捉虫,但随着时间推移,那里湖水不知为何干了,便逐渐荒芜,再也无人踏足。
二人分道前行,免得遭人疑心,等到时,空中云雾蔓延,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
谢昭野提着一盒清露团,而林衔月则提了一盒绿豆糕和一壶酒,两人面颊被冻的微红。
拴好马,林衔月跟着谢昭野,沿着一条大雪覆盖的小路上了山。
皑皑白雪中,两个身影停了下来,落雪的速度也变缓了。
那是一坐很小的坟墓,碑上没有名字,但周围一圈的杂草处理的很干净,向南望去,视野很是不错,想来开春定是郁郁葱葱。
谢昭野仔细拂去碑上刚落的新雪,接着将清露团小心取出,放在碑前。
林衔月等他做完,也小心端出绿豆糕。
谢昭野见了,笑了一声摇摇头:“衔月最爱吃什么你竟不知?亏她还天天跟我夸兄长如何如何好。”
林衔月沉默不语,视线落在碑上却没有聚焦,她内心只祈祷这里面葬的不是兄长,若如此,她还有一丝希望。
谢昭野站直身,将林衔月带来的那壶酒倾洒而下,寒风中,酒香和雪气交织,清冷又生涩。
“别生气,我现在才带他来看你,今日来的急,下次我给带别的。”他似乎是自言自语。
林衔月在旁静静地听,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听到祭拜自己的话,就像她确实死了,只剩灵魂在这具身体上。
小时候林衔月总是压谢昭野一头,现在的他还是那么的讨人嫌,可他竟然独自跑到乱葬岗上,亲手找回了那具尸体,且不论到底是谁的,若是林衔月那时见了脸和身体被啃食的模样,怕是更加承受不住,更别提将尸体带回来安葬。
谢昭野对她,为何如此上心……
“要过年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谢昭野最后说。
交代,林衔月心头一动,忍不住细细琢磨这句话,从烟泉镇发现海棠花瓣之后,总感觉谢昭野暗地里正在筹备什么计划,之前抓的北境探子曾去过烟泉镇,可嘴里喂了噬魂散,一晚上都吐不出任何线索,一早也咽了气。
离开澹烟湖,二人骑上马,一前一后走着,马蹄声在雪地里显得沉闷不已。
林衔月催马靠近,开口问道:“年节庆典,不知世子殿下筹备的如何?”
谢昭野目视远方,他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自然是有条不紊了,此次庆典,定时十年来的大场面。”
林衔月又问:“那烟火又如何了?”
谢昭野扭头看来,眼神丝毫不躲闪,得意道:“湘楚烟火远近闻名,这次我可是命火工坊定了一批最为豪华的,听说可以照亮全城,到时你就知道了。”
林衔月垂下眼,思索片刻道:“那既然如此,我记得礼部的库房就在不远处,不如殿下带我去看看。”
谢昭野略微一愣,侧头看她:“你去库房做什么?”
“我无间司想去哪便去哪,从不说事由。”林衔月扬起下颌,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审视,仿佛想要看穿他的眼睛。
之前被偷那批烟火,林衔月已经派陆简查过,京城所有贩卖烟火炮竹的场所,所出具文书都一一对应,并未发现走私之物。
谢昭野依旧波澜不惊,上下扫视林衔月,语气轻松道:“看来林大人还是对我不放心,你想看,那便带你去看,不过——”
他猛地挥动缰绳,马蹄重重踏入雪地,带起一片雪沫,他回头扬起少年笑意:“有本事你先追上我再说!”
说着他速度骤然加快,衣袍猎猎作响。
林衔月在扬起的雪粒中眯了眯眼,架一声,策马紧跟上,风雪扑面,两人一前一后在郊外的雪地里驰骋,若是天地只有这一片空间,想来也不必再为他人分忧。
库房由礼部和工部看管,但看守的侍卫只见到了一个。
那人见有人下马,揉了揉眼睛,风雪中仔细一瞧,立马迎上来。
“谢世子?”他确定来人,语气恭敬,“怎今日有空来库房,是准备将烟火运至金池苑吗?”
“暂且不必,”谢昭野随意挥了挥手,“今日无间司首座特来视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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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其他人呢?”
“无间司!?”那人瞥见林衔月,吓得后退几步,连忙跪地说:“不知大人大驾光临,小人失礼!此处地偏人少,平日守卫疏松,仓促之中未能做好准备,请大人恕罪!”
“无妨,我随意看看。”林衔月跨进门去,守卫战战兢兢跪做一排。
谢昭野在后笑了一声跟了上去,揶揄道:“林首座好大的威风啊。”
二人走进仓库,一箱箱的烟火码放齐整,上面裹着厚厚的油布,林衔月巡视一圈,挑了一个伸手准备掀开。
“哎?”谢昭野立刻阻拦,语气轻佻,“这批烟火每件只有一个,若受潮损坏了,林首座怕是担当不起。”
林衔月接过话:“但若里面有什么问题,世子怕也是担当不起。”
她拨开谢昭野的手,扯开油布,浓烈的火药味窜了上来,她提出一组烟火,用腰间匕首挑开封口,仔细倒了出来,一管中火药当量少,颗粒偏粗,手感干燥,与正常烟火并无二致,配比正常。
谢昭野抱臂站在一旁,挑眉道:“你看,这这火药配比得当,颜色纯正,并无异常,我没骗你吧,只是林首座似乎不信任别人。”
林衔月不动声色,将烟火收起,又扫了箱内一眼,这才问:“何时运往金池苑?”
谢昭野答道:“估计要再过一周了,等除夕那日,待皇上皇后在大明寺祭祀完,便在金池苑与民同享。”
林衔月点头,语气不疾不徐:“加强守备,务必严密看管。”
谢昭野笑了一声,拱起手,装模作样道:“是,谨遵林首座指点。”
从库房出来,二人便分道扬镳,林衔月没去无间司,而是绕过几条偏僻的小巷,来到一间不起眼的民房前。
她拨开身上的浮雪,敲了三下门,没一会,门打开,她便钻了进去。
室内灯火微明,一袭白衣飘飘,正是绮梦阁的李霜倾。
“阁主,您怎么来了?”她表情很是惊喜,微微俯身行礼。
“不必与我客气。”林衔月示意她起身,问道,“宫女之事可有什么消息?“
李霜倾递上手中的信函,眉目间惊喜之色淡了下去,她歉意道:“我们在月河镇并未找到宫女的下落,想来已被提前转移了,我们也派人问过,大部分人都说那妇人并非什么先皇宫女。”
林衔月眉头微皱:“果然如此,无妨,叶将军的部下杜毅应当已经将妻女送到玉州了,这两日应该会来找我,或许他知道的比我们更多。”
“大人,”李霜倾神色忧虑,“杜毅之前想刺杀您,这一次若他……”
林衔月轻笑一声,接着眸色深沉下来,“杜毅此人忠于叶霆,为人耿直,若真的想报仇,只能来找我,宫女之事再等等,但我我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大人请吩咐,”李霜倾后退一步目光坚定,“若非您将我从教坊司解救,我或许那日便死了,有朝一日,我也要让其他人血债血偿。”
三年前,李霜倾的父亲本是清廉公正的地方官员,因扣了一船无人认领的官银,却率先被内阁首辅贺砚忠以监守自盗定罪,上奏无用,李父斩首,女子没入教坊司。
坊间有谣传,那船官银最后进了贺砚忠通州的私宅。
“放心,就算我的事情未办成,我也一定会帮你报仇的。”林衔月趁着李霜倾刚刚红眼,连忙转移话题,“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裕王府的郡主,谢世子的妹妹。”
李霜倾一愣,疑惑地问:“郡主不是嫁给您了吗?”
林衔月简要将谢昭野替妹代嫁之事向她解释清楚,最后说道:“那日谢昭野前来绮梦阁,分明是想将郡主藏匿在你这,但他后来所谓的让郡主回府,想来也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是,阁主。”李霜倾应道。
林衔月回来时,谢昭野那间房的烛火已经灭了,绿瑶道:“世子很早便歇息了。”
临近午夜,雪停了,林衔月放下绿瑶熬好的药,独自带着一把铁锨去了澹烟湖。
而她前脚走,谢昭野一见隔壁灯灭,后脚就偷偷摸进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