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二天,被商彧带往秦州的路上,马车里,周昳礼看着和来时别无二致的窗外风景,只不过,来时乘坐的是颠簸摇晃剧烈感觉苦苦支撑随时要崩塌的马车。
现在的马车平稳极了,微凉的轻风曳过纯白的车幔、光影浮动梦幻迷离,却叫周昳礼分不清方向。
直到马车停止,一所大宅院高耸巍峨的墙屋给车窗内投来阴影,商彧起身下车、招呼她也下车,周昳礼觉得自己还在马车上、在行程中,但路不知去往何处、她停留在原地。
在车上的时候,商彧询问周昳礼:“突然跑过来,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回到哪里去?帝京?我在帝京没有家了。”
周昳礼说这句话并不是要宣泄什么,也没有想要商彧说点什么来填补她内心情感的惘失。
她的理智早已回笼,先前那副大逆不道的话自不会如狂犬吠日般再叫嚷第二遍,说这话纯粹就是猝不及防被商彧一问、猝不及防回答的。
所以她立刻又说:“我知道我知道,虽然没有家了,但我会把哥哥的容音风采留存心中、好好生活下去的。”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商彧定定看着她。
窗外景色拂过,在他眼中倒映成影,绿树山川匆匆一行而去,唯她恒居不变。
他的目光沉哀悲悯,似有不尽意味,商彧说:“周昳礼,你别伤心。”
真是的,不提还好,提了这么说“别伤心”,她就真的止不住要伤心了。
是的,她周昳礼就是这么脆弱的、坚强外表不堪一击的人。
周昳礼不再回应商彧的话,扭过头去,完全背对着商彧,看窗户外面......这就是哥哥拼命守护下来的波澜壮阔的美丽山川吗?
好美丽。默默滴答滴答流眼泪。
脑中所浮现,全是他说那话的样子。
大宅院是商彧的家,商彧把周昳礼带往安置她的房间后,没过多久,就被衙门里的人叫走了。
坐车坐了小半天,周昳礼觉得浑身软塌塌的没有力气,就请绛红帮她准备,泡了个热水澡。热水澡洗完,什么也不顾的躺到床上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又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的时候,周昳礼从床上坐起,望着窗棂外墨染的夜空、交错排列的亭廊楼阁,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绛红进来,告诉她商彧回来了,请她去吃晚饭。
哦,是雍州,是西北,不是在帝京的时候了。
商彧好像是专门回来陪她吃晚饭的,一吃完,他便大步如流星的再次前往衙署了。
饭后消食,周昳礼在大宅院里慢悠悠走,感觉这宏伟院落建筑富丽堂皇,装点布置却偏向古朴典雅。
嗯...有些不搭,不是工匠得了性质恶劣的精神疾病,就是两个意见差别极大的人共同造就。
回到房间,喝完药,因为刚刚睡醒一觉,周昳礼没那么困,所以就和绛红聊起了天。
周昳礼:“绛红啊绛红,昨天傍晚让你带我去寻找吃的,你居然一声不吭南辕北辙带我去找商彧?!
商彧那能吃吗?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们还是不是好伙伴了?”
绛红听着周昳礼一口一个理直气壮的“商彧”,直觉心惊,“好伙伴”也不合礼数,但她被这一词触动到了,道歉道:“是绛红的不对,下次——”
“不不不。”周昳礼看她这样认真,连忙说,“这没有不对、没有不对。”
“我是说......”她这下判断出绛红不像商彧身边那几位管家那样死板、不近人情,直接说道,“你来这里几年啦?”
绛红说:“我是明嘉十五年来大人府上的,到现在已经五年了。”
明嘉十五年,戎狄点燃的战火席卷西北大地,绛红没有了家,和其余许多没了家的少儿少女们一起被商彧收留,留在府里做事。
周昳礼记得她哥是明嘉十五年战争开始时去往西北的,那绛红待在府上很久了。
“你可知,这府上除了商彧还有什么人吗?”
妻子、母亲、妹妹、小妾?如果有,周昳礼来了,得去问候的。
绛红摇了摇头,眼光里居然透出几分茫然:“没有。”
没有?
周昳礼皱起眉,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谨慎凑上前,在绛红耳边问道:“他有龙阳之好吗?”
绛红花容失色,对上周昳礼的眼睛里满是震惊,这、这是怎么说的,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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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出的这个结论的?!
“未曾听闻过......”绛红讷讷回答道。
对男人不感兴趣,对女人也不感兴趣,一视同仁的冷淡,商彧还挺讲求平等精神。周昳礼想。
“不过府里之前发生过一件事,是一位姑娘。”
周昳礼区分男女后,绛红特意强调了一下。
“那位姑娘和我们一样,也是大人在战争中收留的,不过她比我们大些,被安排在了大人的书房干活。
三年前,夜晚,大人书房里的灯暗下后,她设法进入。”
周昳礼瞪圆了眼睛,爱听八卦是人类的本能,更何况还是发生在商彧这类反人类的人身上的八卦。
“结果怎么样了?”周昳礼期待道。
商彧有没有惊慌失措捏?那位姑娘还真是位勇士!
“没结果。”绛红道,“大人亮起了灯,看清楚是谁后就让王大哥送出府去。
他起来看了会儿公文,没过多久继续睡了。”
王大哥是王严,商彧府上的管家。
周昳礼能想象得到,在那个月黑风高夜,商彧醒来看见枕边多了个女子。
他用冷淡的、看器物的眼神看那位美丽姑娘,然后用着“一件器物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应该摆回它该在的位置”的态度,告诉王严,让他把她送离,送到她该在的地方。
接着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批公文睡觉。
周昳礼接着聊下去的欲望没有了。
不过,绛红这些人,竟是他从战争中收留下来的遗孤吗?
至此,周昳礼对商彧为人处世原则《器物论》——产生于听见他说“会向周秩礼对待自己一样对待自己”——的认识彻底形成。
周昳礼认为,商彧像对待器物一样,给每个人划定好了位置,然后用适合这个位置的方法对待这个人。
那位不顾世俗眼光、勇敢追求爱情的热烈少女,在他心中是遭遇战争的不幸者,周昳礼也是失去唯一亲人的战争受害者。
商彧会对不幸者同情帮助、会对周昳礼那样好,但位置和位置之间始终有条界限,严格的界限,他不会允许这条界限被擅自跨越,否则就会舍去。
真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