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遵因果循环,凡自戕者,违逆天道、辜负人身,必堕畜生道。
历经九九八十一劫,饱尝轮回之苦,偿尽宿业,方能重获人身,再修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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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链哗啦作响,易悄悄的灵魂猛地被拽出身体。
她飘在半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壳"咚"地歪倒在电脑桌前。
那是一条浮动着微光的银黑锁链,触感冰凉凉的,上面爬满了忽隐忽现的不明符文。
锁链的另一头,被两个小黑矮人紧紧握在手中。
那二人正对着本泛黄的册子念念有词:"易巧,生于戊寅庚申壬辰乙巳……”
"等等……谁是易巧?"奇怪,这不是她的名字。
那二人发现她醒来,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我就说吧!果然错了……”左边的小黑矮人两页三页地翻着册子,声音发着颤。
“怎么办?都怪你!又不看清楚!”右边的小黑矮人急得直跺脚,带得铁链哗啦作响。
“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易悄悄虚弱地开口。
那二人还在自顾自地讨论,完全不为所动。
她莫名觉得这个画面像极了传说中的鬼差勾魂,他们面前那个册子,就是传说中的生死簿吧?
他们可别真把她当成什么易巧给抓了去,那可不行,她论文还没改完……她还没有找到那个大哥哥……
“哈喽?”易悄悄伸手往前一够,“我说你们……”
“呲拉!”
册子封面的一角竟被她硬生生撕了下来!
“啊!你!你居然!”二人大惊,异口同声道。
完蛋,她好像……闯大祸了……
易悄悄手里举着被她拽下来的那一角,还给他们也不是,扔也不是,只能僵硬地半举着。
三人皆是惊恐不已,面面相觑。
突然有寒风穿堂袭来,四下漫起了白雾。
那两个小黑矮人立刻噤了声,恭敬地退到两侧。
“恭迎白无常大人!”
白雾渐散,浮现出一道高大修长的白色人影。
他戴着素白面具,面具上的红色眉眼弯成新月。
一头银白如雪的长发,戴着顶白色高帽,帽身一尘不染,上面用鲜红的字迹写着,依稀是“一见生财”四个大字。
手上的皮肤白得泛青,像是极地中久不见天日的寒玉。
易悄悄莫名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志怪故事,那些站在月光下的精魅,也是这样安静、虚幻。
两个黑衣小矮人抖得像筛糠一般,右边那个更是直接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贴到地面:“大、大人恕罪!生死簿上写的是‘易巧’,生辰八字也对不上……大人……她……”
那白无常指尖轻轻一勾,册子便飞到他面前,自行翻动起来,簌簌作响。
“确实错了。”他忽然合上册子,目光凝视在被她撕下的那一角,“不过……”
他俯身上前凑近了些,银白的长发垂落,有几缕调皮地扫过她的脸颊,触电般的凉意。
修长雪白的手指虚虚划过她脖子上的锁链,“撕毁生死簿,你可知……是何等的重罪?”
什么?撕毁?她只不过是撕下了封面的一个小角!
“是他们抓错了!”易悄悄急忙解释道。
她盯着自己手里的纸片,不知要如何狡辩。
“既是他们有错在先,死罪可免。”他用手轻轻勾起她一束头发把玩着,“二十年阳寿抵债、为阴曹司办事,选一个吧。”
“什么……”眼前画面突然一闪,易悄悄来不及问出口,下一秒便猛地从椅子上弹坐起来。
冷汗浸透了后背,她大口喘息着,指尖颤抖地抚上脖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好险,原来是做梦。
第二日,易悄悄起了个大早,她在图书馆好不容易抢到了心仪的座位。
这个座位地处偏僻但是光线充足,是一个绝佳的上上座。
夕阳西下,她才终于舍得结束今天的功课。
她把书笔规整摆放进包里,一抬头,不知何时对面竟坐了个人。
白袍银发,这不是她那晚梦里的白无常又是谁?
静谧的天地间,他宛若超凡脱俗的神祇,衬得这整个空间都仿佛神霄绛阙一般。
易悄悄扭头去看图书馆里的其他人,不想书架间的过道空荡荡的,刚才还窸窣翻书的人全都不见了!
远处图书管理员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光,可座位上却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凭空蒸发!
那些桌上摊开的书本、未合上的笔记本电脑、甚至喝了一半的饮料……
她突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啊!不是已经考完试了吗?她昨天已经把选修课的论文最终版提交了上去,这会儿为何又会坐在图书馆里复习?
她顿时觉得坐立难安,继续坐下去也不是,跑也不是。
对面那白无常突然大手一挥,二人之间凭空出现了一张淡黄色的羊皮纸,正中间还端正的摆放着一个麻将大小的玉制白色印章,慢慢飘定到桌面上。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抵着纸张,缓缓推到易悄悄面前。
“想好了吗?”天地静谧,他的声音像雪花落到易悄悄心头。
她不受控制地开口道:“我愿意为阴曹司办事。”
“你的名字,写在这里。"他垂了垂眼,往那羊皮纸上示意。
易悄悄机械地从包中掏出一支笔,拔开笔盖一笔一划写着自己的名字。
写到‘悄’字的最后一笔,笔尖离开纸面的刹那,她一个激灵,像是从深水中突然浮出水面的溺水者,猛地从枕头上睁开眼。
宿舍里一切陈设如昨,果然还是梦。
她顺了顺呼吸,坐了起来,窗外天光微亮,有晨雾在玻璃上凝成细密的水珠。
"只是噩梦而已。"易悄悄喃喃自语,却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搜索栏里"梦里"两个字刚拼写出来,相关词条就弹出满屏的相关信息:
「梦里出现的地址能去吗?」
「梦里出现的电话号码能打吗?」
那……在梦里签了字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正出神,室友的闹钟突然响起,易悄悄惊得差点一把把手机丢出去。
闹钟被摁掉,见室友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她也躺了回去,想再睡个回笼觉,奈何翻来覆去左右睡不着。
她猛地坐了起来,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下,直奔校图书馆去了。
她推开图书馆厚重的玻璃门时,图书管理员还打着哈欠,头也不抬地刷着手机。
她直奔二楼西侧角落,梦中出现的那个座位。
今天是阴天,云层又密又厚,并不如梦里那般万里晴空。
"只是确认一下。"她小声对自己说,手指攥紧了衣袖,"确认一下,我就能安心了。"
易悄悄坐下四下观察了会儿,一切如常。
突然,她突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到面前的抽屉上。
只有这个地方她还没有检查,她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拉开抽屉。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淡黄色羊皮纸和一个白玉印章。
羊皮纸的破旧纹理,白玉印章上若隐若现的卷云纹,都与她梦中所见分毫不差。
她的指尖触碰到羊皮纸边缘,一阵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手指一路窜上脊背。
"这不可能......"
她是不是陷入了梦中梦,还没有真正醒来?
她猛地一把合上了抽屉,又狠狠掐了自己两把,确认有痛感,再打开抽屉,抽屉里空空如也。
东西不见了!
不,她一定是期末考试周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根本就不该有什么东西才对!
什么黑白无常,什么生死簿,都只是传说。
“原来真的是虚惊一场”。易悄悄拍拍心口,放心了许多。
"爸,我们食堂新出了道暗黑料理……"
易悄悄从图书馆出来,去食堂饱餐了一顿。
话音未落,前方骚动的人群打断了她。
女生宿舍外反常地围满了人,她心里一紧,收起手机凑了上去。
警戒线内有几个老师和保安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打着电话焦急地说着什么。
易悄悄费劲挤进人群,努力地踮起脚尖朝警戒线内张望,只见地上散落着一只孤零零的白色运动鞋和一堆手机碎片。
白鞋和手机的主人已经被覆盖在一片白布之下。
突然,白布上飘出一道模糊的白色虚影。
虚影化成一个半透明的女人模样,穿着白色长裙,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脚下没有影子,目光空洞地落在她自己的尸体上,可周围的人好似都毫无察觉。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是那个人的灵魂。
她这是……见鬼了!!
那白影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缓缓转过身来,与她对视上。
突然,白影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条熟悉的银黑色锁链,牵引着她缓缓升向高空。
易悄悄顺着她上升的方向望去,楼顶闪过了一抹白色的衣角。
她想起了那个戴高帽,穿白色长袍的高大身影。
她收回目光,额头已经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身旁有同学高声喊道:“大家快看校园群里,这女生是得罪了导师,毕业设计答辩的时候被恶意一票否决了,导师还威胁她说不跪下道歉的话,二辩也不会给她过!”
易悄悄不忍再听,仓皇转身,嘴里低声念道:“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