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狭窄的地方,什么都看不清。
朝夕缓慢的眨了眨眼睛,轻轻地开合手掌,找不到一点自己手指的存在感,过了半天才感受到仿佛被火蚁咬过的麻意;蹬蹬腿,腿上也有东西,绑的结结实实的,一点大动作也做不了。
什么玩意,人没死就往棺材里放吗?
模糊的视野和局促的空间让人心中的焦躁无限放大。
朝夕深吸一口气,直视着眼前的黑暗,给自己默算着时间恢复。
1.....
小时候姥爷坐席回家总会给她捎回来一把虾酥糖,每次放到朝夕眼前却总要她数清了到底几颗、报了帐之后才能吃。
11......
贪嘴的小孩哪有那么多耐心,后来长大每次碰到这种不干不脆的数数总是想起来当年数糖时的厌烦。
31......
玛德,等不了了,我可去你|麻麻|痹|的吧!
朝夕发了狠,用力地去抽自己的腿,没等彻底挣开腿上的束缚,伸着脚板子照着能够到的地方就上脚踹。
“哐哐哐.....”
这东西大概质量也不怎么好,几下之后不知道安在哪里的红灯就开始不停地闪。
来得好。
一番锲而不舍之后,脚边终于破了一个大洞。可能是心理原因,感觉小风儿呼呼地从那往里刮。
天光乍破,空气中有一股消毒水的气味,那么像自由的味道。
朝夕手脚并用的从里面爬出来,开始打量这个新地方。
她自己此时正半个身子在一个大型胶囊里,这东西被安置在房间的最高点上,目测高出地面得有小半米。以她自己为中心点,房间左侧堆着好几面大书架,右面是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器具。
很大,也很空旷,给她留了很多活动空间,似乎贴心的简直像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度假房。
面前五六米远,许多条光线组成一整面的光幕将里面和外面做了一个清晰的分隔。上面电子光细细密密,有点像老家过年时挂的那种一闪一闪的彩灯,闪烁不休、流光溢彩。
朝夕想了想,掰下手边胶囊的一角,往前一扔。
好家伙,她抿唇。
碎片硬度应该不大,没等从缝隙穿过去就化成灰了。
“她想干什么?”监视屏后面的男人问他的领导,有点厌烦地埋怨,“大人,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留着这么一个一无是处、自甘下|贱的亚成体亚人?”
没有人喜欢熊孩子,更何况眼前这个破坏力惊人的家伙。醒了就醒了,破坏休息舱做什么?踢坏了之后倒是安静了,盯着个电离子光墙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在憋什么坏水。
“阿尔法。”紫眼睛的人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助手肃静,电子屏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折射出一片青白,飞挑的眉梢有一种压抑的疯狂,“有点耐心,”
路西法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吗?
阿尔法不想触这个霉头,忿忿不平地闭上了嘴。
镜头里的人终于舍得从那个倒霉的舱体里面爬出来了。
她站在舱体旁边,脱下身上的大衣,从衣角扯下一块布条缠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间,又一缕一缕的去捋头发,将头发都捋到脑后,用布条板板正正地绑好。
穿着白衬衫和浅蓝牛仔裤的她安静地倚在休息舱旁,微微低头时额发软软地贴在鬓角,好像一个正在思考宇宙问题的哲人。
下一秒,朝夕提了提裤子,手往腰上一叉,“啪”地一脚。
休息舱被从自己的舱架上踢了下去。一路上本就已经坏损的舱体又掉下来了许多零件,末了在地上还几了咕噜地滚了好几圈。
一个亚人,黑头发的杂种,哪里来的勇气?
“她真的应该好好被教育教育。”阿尔法的眉目有掩不住的阴森,“我会照顾好她的。”
他讨厌一切没有规矩的人。
“那不是你的任务。”路西法站起身来,视线没有离开过监视屏,冷淡地提醒,“阿尔法,你应该明白你自己的工作。”
椅子划过地面,留下一长道刺耳的剐蹭声。
“告诉我,”他歪了歪头,从手臂上的束带里抽出惯带的那副白手套,斜睨着自己这个拎不清重点的下属,“,她能健康、顺利并如同计划预期的一样活到为炬火满天的时候吗?”
控制台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强者身上毫不掩饰的威压让阿尔法的额间霎时布满了冷汗。
“是的,她当然能。”
路西法咬着手套的一角戴好,实验室的门自动打开,寥寥几字透着一股话说多了的厌烦。
“最后一次,不要做计划之外的事。”
~
开了十几道瞳孔生物信息锁,又坐了一道十几分钟的升降梯,在值班房修整过后,阿尔法终于抬脚往里走了,十几步之后就面对面地见到了监视屏里的人。
“喂,吃饭。”
他停在电墙前,抬手从墙上勾下来一瓶营养液,穿过瓶盖上的圆环套在食指上面甩了两圈,趁着光幕上川流不息的电光有一瞬停顿将东西扔了进来。
这里的营养液大概是特制的,比外面的容量要多得多,颜色也更为澄澈,质量也很好,早上扔过去的胶囊皮一瞬间就化为乌有,而此时营养液瓶穿过光幕却好好地待在地上。
“没人叫喂,别跟喂狗似的,我这人心骄,受不了半点委屈,”朝夕打量了两眼滚到脚下的营养液,盯着自己的脚尖平铺直叙地提出要求,“这儿太冷了,我要一床被和枕头。”
光幕墙上的电光实在是太过刺眼,根本看不太清墙后人的脸,却不妨碍有一声嗤笑轻轻荡在这方囚室。
有啥好笑的?
“有价值的人才有资格提要求。”
哦,那是老子让你把我弄这来的?
朝夕挑了挑眉,没说话,往下走了几步,靠坐在胶囊上等他的下文。
“负重环、哑铃、基因枪,”那边自顾自地介绍上了,“都是提高你那糟糕体质的好东西。”
“明天起这些东西的使用时间不能少于16个小时。”光幕外阿尔法停在了右边那堆器具前,手一挥,一个计数器一样的东西就隔空浮了起来,“半个月之后,这上面的颜色要为蓝色。”
“那是专门为你配的营养液,”他瞟了一眼里面朝夕脚边的营养液,命令道,“捡起来。”
嗟,来食!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毫不掩饰那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傲慢。
朝夕的手搭在膝盖上,自得其乐地打量着指甲划过裤子布料后的留下的划痕,好像上面有花儿。
“我刚刚说的话,”阿尔法眯了眯眼睛,嗓音压低,带了一丝危险的意味,“你听见了吗?”
光幕墙一反之前安静如鸡的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干扰,开始噼里啪啦地响。
若不是住着单间儿,锻炼计划都给安排好了,捡也就捡了,可人心从来得陇望蜀,脸这东西,当然还是能要则要。
“不好意思,我聋。”朝夕抬了抬眼皮,很理所当然地又复述了一遍要求,“我要一床被和枕头。”
“唔”,一股力量不期然的掐上她脖子,耳朵边是外面那人轻飘飘的问话,“现在还聋吗?”
是精神力,朝夕被阿尔法的精神力按在身后的胶囊上。
仰着的脑袋就好像一头被按在锅边待宰的猪。
喉管被捏得生疼,可呼吸顺畅,是力有不逮,掐不死人,还是有所顾虑,想养够刀了再杀?
晃了晃脑袋,力度不够,挣不开。
谁管呢,朝夕的眼神冷了下来,“撒手。”
阿尔法哪里肯放弃自己的权威,针尖对麦芒地命令道:“我再说一遍,捡起来。”
初次交锋,没有人想输。
人是可以被驯服的,谁要是能先探清了对方的底细、红线,谁就能踩着线在他的雷区边上蹦迪,就像东西方向的两股风,一个强了,另一个自然就弱了。
对于较量,必须得寸步不让,朝夕不想一步退、步步退。
无论东风、西风,她都想居于上风。
成大事者,当有舍有得。
手往身后一捞,拽住胶囊的一个大零件就往下扯,扯下来掂量了两下,重的手腕都发沉。
星际时代早有了医疗舱,断手断尾断脚且都能接,唯一的缺点只是耗费时间。
她舔了舔上牙,决定一试。
以后是让人家像喂狗一样投食,还是能要点人权待遇,就在此一举了。
盯住光幕外人的身影,抓牢手里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着自己脑门就是一下。
“砰”,满眼冒金星。
头骨不愧是人身上最硬的骨头。
“我也再说一次,”她忍住捂脑袋的冲动,扯着嘴角朝着外面的人笑,“撒开你的爪子!”
血顺着伤口流下来,糊住了她的脸,只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亮得好像阳光照射下的大湖里的冰。
浑身上下掩不住的不识抬举,恶劣地像雪原上酷爱抢劫的鬣狗。
“吓唬我,我见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爬呢!”阿尔法不屑一顾,冷哼一声,运力扯下朝夕手里的零件,发了狠就要加重她脖子上的力道,沉声道:“不想活,我就送你一程!”
“行啊,来!我这个人从来心小受不了气,你动我一下,我今天指定不活了!”朝夕梗着脖子,头上的口子火|辣辣地疼,“老子早特么活够了!”
电视剧里的疯逼反派总是舔舔牙上的血,可那才哪儿到哪,不够疯!
朝夕抹一把脸,将要滴进眼睛里的血捋进嘴里,我特么流多少喝多少!
她动了动喉咙,随便地吞咽了两口,也不在乎手里之前的凶器被夺下去了。
摸到身后胶囊下面一个排水的钢材水管,薅下来就往身上怼。
阿尔法冷眼旁观,等着她自己收手。
手腕粗的钢管,为了方便安装,两头都是尖的,这尖头怼到她身上,破开那纸一样的身板子更是势如破竹。
都没用人眨眼,眼前人左前襟的心脏处就有了一个的大口子,血液从中喷射而出,她此时此刻就好像一个扎破了口的血浆袋。
“不要做计划之外的事。”
上官冷冷的警告还言犹在耳,可这人都要把自己弄死了。
“你真是活够了!”阿尔法瞳孔放大,赶紧去抢,再无半点负手而立的从容,压着嗓子质问,“想死用我再送你一程吗?”
“哈!”朝夕冷笑一声,手上的速度更快了。
阿尔法却不敢真让她这么自伤,可毕竟这是能无知觉发出精神力攻击的人,不一会他的精神力就开始摁不住朝夕,只能从她手里抢东西。
她捡起来一件,他抢下来一件,他抢下来一件,她拿起来另一件。
阿尔法被气得额角直跳,真想就此收手,就让她死!
可这家伙是真疯,手又太快,不管什么,拿起来就敢往身上怼,不大一会就变成了一个血娃娃。
“行了,要枕头和被是吧?”阿尔法在电墙外来回走了两趟,一跺脚,“给你拿!给你拿!”
朝夕扔掉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打开飘到空中的营养液,仰头灌了两口,放心地晕了过去。
自残是天下第一等无能之人做的事。
可你若想拿我来威胁我。
那放心。
没人能用我比我自己用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