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傅从闻那间公寓的门，里面似有若无的薄荷柠檬味扑面而来。
小小的客厅里，布布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身子绷得笔直，软乎乎的小脸一板一眼，严肃得很。听到门口的动静，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欣喜：“江莱，你们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要不是怕打乱你的计划，布布早就出去找你们了！”
“别……”
据点门前那场混乱的战斗，真是因祸得福了。那场意外之后，阴差阳错地让程序设定优先的小家伙变得以她的命令优先了。
“我们去山上看了看，所以回来晚了。你一定要听我的话，现在是非常时期，有些东西你不知道，如果我们出一点点差错都会陷入巨大的麻烦里。”
雪豹走进屋里，本就狭小的客厅更加局促了。
布布用力点头：“嗯嗯，布布听话的。十三区只有一座山，离我们这里还是挺远的，难怪你们回来这么晚。”
回来这么晚，倒也不全是因为距离远。
今晚的气氛着实有些暧昧。
江莱脑中闪过山顶的星海和对话，尤其是两人最后心照不宣同行回家这段路，为免路人撞见一人一豹交谈，两人一句话没说。一路无言，然而只要一个眼神交汇，气氛就会免得粘稠起来。
“咳咳……”
都怪傅从闻！
光是回想，她都还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发麻的不自在。雪豹的尾巴烦躁地扫过地面，她一点儿也不想跟布布讨论这个危险的话题，只能迅速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十三区只有一座山，还知道山在哪里？”
“因为布布联网了呀。”布布立刻被新话题吸引，开心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转了一圈，手舞足蹈地挥着小手，像个真正的人类幼崽，“联网之后可以搜到十三区的地图哟，布布已经记下来了。”
“那你联网之后应该也能给我的通讯器发消息吧。”傅从闻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壶刚接的水开始净化。他将水壶放到桌上，语气自然地同布布沟通，“江莱现在在十三区还没有正式身份，得办好身份证明才能购买通讯器。但是她出去的话都会和我在一起，你要是有事想找她可以给我发消息。”
说完，他又刻意补充一句：“放心，我是自己人。”
布布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歪着脑袋看向江莱，直到江莱点点头说：“他说的没错。”
“好耶！”布布举手欢呼，小小的身子因为兴奋而微微晃动。他冰蓝色的大眼珠子转了一圈，只花了半分钟不到，就将傅从闻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不再避讳，“既然他是自己人，那布布就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咯！”
他把脑袋凑近雪豹巨大的头颅，声音带着邀功的雀跃。江莱低头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有股舔一舔的冲动。这该死的兽类基因！
“江莱，我联网后在云端资料库深度扫描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加密视频。之前突然断网导致视频没有缓存完，我刚才已经重新下载下来了。它的密码是你生日，好像是主人留给你的。”
“给我看看！”江莱身子一颤，雪豹庞大的身躯差点将沙发前的圆桌撞翻。
傅从闻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住桌子，随即将净化好的水倒出两杯，神情凝重地看着情绪失控的雪豹：“别慌，你先去变回人形，平复一下心情。我和布布把视频投影好等你出来。不差这一两分钟。”
“嗯。”江莱也知道，这个时候，差这一两分钟没有什么。既然答应了让傅从闻参与道她的计划当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重要的是，面对妈妈留下来的视频，她突然有股近乡情怯般的惶恐，她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等她恢复人形换好衣服，心情已经平复不少。妈妈的录像，会说些什么？江莱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落座，傅从闻和布布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视频被投影在沙发正对面的墙壁上，一阵颠倒摇晃的镜头之后，画面终于稳定下来，聚焦在视频中/央的女人身上。她的背景是一片苍白，应该是某个实验室的角落。
“妈妈……”她死死盯住画面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鼻尖发酸，眼眶也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
“小莱。”画面里的谈秋月笑了笑，好似听到了江莱的呼唤一般。她一出声，江莱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傅从闻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拿了一包纸巾放在江莱怀中。随即他又安静地退到她身后，避开她缓缓落下的泪水，默默盯着她不断抖动的肩膀，无声地陪着她一起观看视频。
“视频收录在只有布布知道的云端里，密码还是你的生日。如果有人拿到这个视频，只可能是你。我的宝贝，你从休眠仓里醒来了，对不对？妈妈……妈妈虽然不能陪在你身边，但是有布布陪着你，你应该也能很快适应对不对？毕竟，你一直是妈妈的小骄傲。”
谈秋月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此时的她，不是那个严肃的教授，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布布是根据你小时候的照片设计的，小家伙跟你长得很像吧！看到他，我也时常会想到我们江莱小的时候。”视频里的谈秋月微微侧头，眼睛虚空锁定着某处，因为回忆变得悠远柔和，“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只特别喜欢的小熊布偶？你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它才肯睡觉，即使去外婆家都要带着小熊，如果不带，晚上就会哭闹着不肯上/床。你总说，小熊的肚子软软的，香香的，有它陪着，晚上一个人睡觉也不会害怕。你还给他取了个名字……。”
“姜布布。”江莱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接上了这个名字。一股揪心的酸楚涌上心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雨下。
随着谈秋月的讲述，姜布布这个名字就像开启她记忆大门的钥匙，一些模糊温暖的片段断断续续涌入江莱的脑中。
柔软可爱的棕色小熊，妈妈睡前哼唱的摇篮曲，还有调皮的小江莱将自己用橡皮雕刻的小熊印章印到墙上，沙发上，甚至睡着的爸爸妈妈的脸上……
“爸爸妈妈……因为项目的原因，很少有时间陪着你。这一点，我们都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们小莱。”
说完，谈秋月停顿了许久，她眉间轻轻颤动，显然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公寓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人想着快进一段，只是默默地等谈秋月收拾好心情继续录制视频。
“我们小莱从小就很优秀，都不太需要我们操心。爸爸妈妈在项目上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就在生活中有多忽略自己的女儿。你的优秀和你的独立，不应该是爸爸妈妈缺席你成长的理由。甚至因为爸爸妈妈的原因，让你卷入到危险当中。”
“不过有一点，我和你爸爸，都无比确定，那就是我们都非常非常爱你。我们在不同的项目，却不约而同把你的小熊作为了项目的核心标识。小机器人布布的名字，也是根据你小熊的名字取的。”
说到这里，谈秋月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虽然脸上依然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容，但是眼神坚定了许多，仿佛要穿透屏幕，牢牢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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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屏幕外的江莱：“两个logo乍一眼看过去一模一样，不过你仔细看的话，还是会有细微的差别。这个差别是个小秘密，除了我们一家三口，不会有外人注意到！小莱，如果你在未来遇到与我和你爸爸有关的难题，一定要注意这个秘密。”
这不就是直接给答案了吗？
江莱脑中灵光乍现，立刻一把薅住布布，将他身上的衣服扒开，露出底下圆滚滚的小肚子。布布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配合着将小肚子挺起来，露出上面精心文着的棕熊图腾。
“主人是说这个吗？布布肚子上的小熊。”
傅从闻看不布布肚子上的小熊也是一惊，这个棕熊图腾他再熟悉不过了：“这不是江学真教授项目的棕熊图腾吗？它跟那个黑匣子上的熊一模一样！”
“不对，两只熊不一样！现在我们只有布布肚子上的熊，自然看不出来。妈妈说了，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区别。我们得把黑匣子上的图文誊抄一份回来，放在一起仔细比对才行！”
“不用。”傅从闻立刻起身大步走到堆放行李的地方，动作利落地翻找起来，“你忘了吗，我去第四区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了找刻有棕熊图腾的资料，这个熊的照片，我有。”
他没花多少时间便找到了印有棕熊图腾的资料，江莱立刻凑近仔细观察，把布布肚子上的小熊和傅从闻手上的照片放到一起比对，几乎要把脸贴上去。
然而她看了又看，仔细比对了无数遍，依然没有找到两只熊不同的地方。
“眼睛，鼻子，耳朵……这不是一模一样吗？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别着急。”
“我怎么不急！妈妈这个视频明显是预感到了什么才录的！她担心我一个人醒来……她担心我一个人在末世……生活得不好。她肯定猜到了我会遇到的困难，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有些东西可能对我有用。两只熊哪里不一样，说不定就是黑匣子的密码！”
“越急越难看出来，慢慢来。”傅从闻安慰道，“现在我们不差这点时间。”
“嗯。”江莱仅仅闭上眼睛，几次深呼吸之后睁开眼，收拾心情重新观察。她耐着性子一项一项比对，终于被她发现了不同之处，“是这里！布布肚子上的熊！它的左前爪第二根指甲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看上去像是指甲折断了，折断却没有掉落，形成一个诡异的，类似“L”的形状。
“L”这个字母说明什么。
“莱”的首字母。她的名字。
难道她的名字，是密码的关键提示？
“布布，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第五区的时候，是你提供密码我们才拿到黑匣子的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打开黑匣子的密码？”
布布摇头，小嘴巴都瘪了：“不知道哇。如果布布知道，布布肯定不会瞒着江莱的。”
江莱步步紧逼：“那你怎么会知道，藏黑匣子的密码？不要再跟我说你是猜的！”
根据她的生日猜密码没问题，但是怎么可能猜得那么准？还是需要敲击砖块，连续敲几下，停顿，再敲几下这种精密复杂的机关。现如今，傅从闻已经是她的人了，江莱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她必须问清楚，布布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密码。
布布似乎被江莱严肃的语气震住了，他眨了眨眼睛，看她板着脸，才小声回答：“因为……因为我们之前呆着的那个房间里也有这样一块砖啊，开启方式是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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