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莱！”傅从闻上前一步却不敢再碰触她，垂在腿间的双手微微蜷缩，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疼痛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
“江莱，你怎么样？为什么会头痛！”布布小手轻轻拽住江莱的衣角，小心地往下扯。
他的动作很轻，如果不是江莱刚好低着头看到了，根本察觉不到。
“我只是看到认识的人，想起了一些事情，没事。”
“认识的人……”布布想了想，将刚才江莱的话回忆一遍，终于得见端倪，“是说周枭吗？布布也认识他。”
江莱和傅从闻同时一震，江莱连头痛都顾不得了，看着布布：“布布，你说你认识周枭，你在哪里见过他？什么时候？”
布布的小脑袋歪了歪，似乎在努力搜索记忆中的影像：“在主人的实验室里。不过那个时候布布只是个测试体，只有这么高。”他的小手比划了一个杯子的高度，继续说，“我记得他和主人吵架了，很大声！布布住在主人的桌子上，被他吓了好大一跳呢！”
“和谈秋月教授吵架？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吵架？”
布布点点头努力回想着，小脸都皱了起来：“没用的信息，布布都没有储存太多，不然会占用内存哒！不过，他来实验室我记得。他说自己被踢出项目了，求主人帮他在江教授面前说情，主人拒绝之后，他说得话很难听，主人就跟他吵起来了。”
被踢出项目……
实验室里常年不关的低温空调，厚重的消毒水气味，母亲伏案工作的背影，父亲手上的试剂……
破碎的记忆碎片不停在江莱的脑海中闪回，却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场景。
“布布，那你知道他被踢出的是什么项目吗？”江莱急于求证，双手紧紧扣住布布的身子，摇了摇，摇得他的小卷发晃晃悠悠。
“不记得名字。”布布跟着她的动作摇晃，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只记得主人拒绝了他，主人说‘周枭，你的野心和良心已经违背了科研的底线，如果我是学真，我也会把你从项目组踢出去。’就这些，剩下的真的都不记得了。周枭离开的时候，还差点把我摔烂！这个人，坏！”
气急败坏还想在别人实验室里摔别人的项目成果。素质低劣，毫无人品可言，难怪会被踢出项目组。
他都能拿整个第九区居民的性命做生意，这种人，早已将良知踩在脚下，最好是避免跟他打交道。
傅从闻眉心微微动了动，等到布布确认没有其他要说的了，他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敢确信地问江莱：“你们说的江教授，江学真教授，是你的父亲？？？”
布布立刻挺起小胸脯奶声奶气地回答：“是啊！主人的丈夫江学真，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生物学教授。主人谈秋月也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机械电子工程教授，布布就是她最优秀的作品！”
傅从闻用右手在脸上用力掐了一下，仿佛在确定这不是做梦。随即，他竟然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我居然不知道你的父母亲都是这么有名气的教授。你知道吗？我们要找的东西，就是你父亲留下来的资料！”
“是吗？那很巧！”江莱佯装惊讶，“可惜我失忆了，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父母具体的研究内容。”
按照她父母的专业来看，她的母亲顶多设计研究出之前实验室里的休眠仓，基因改造应该是他父亲的项目。
“不不不，是我傻了，是我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傅从闻失笑，连连摇头。他没想到竟有如此巧合的事。镜南湾江姓是大姓，他完全没将两人联想起来。毕竟，江莱家境优渥，父母又常年在忙，他还以为是忙生意，没想到是在忙着做科研。
江莱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布布，想到他肚皮上的棕熊图腾，暗想，也不能说是傅从闻傻。她从一开始就隐隐察觉到破晓要找的东西跟她的父母有关系，只不过一开始她不够信任他们，所以选择了沉默。
现在……
她要信任傅从闻吗？
江莱的目光转向傅从闻，犹疑不定。
而傅从闻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迟疑，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眼底隐有不忍：“所以，之前在第五区地底的实验室，你是找到了江教授的东西吗？”
因为是父母亲的实验室，所以江莱知道暗门。
因为是父母的实验室，所以想到实验室门口的尸骨一阵后怕。
所以才会那般失魂落魄地赶到门口查看尸体，她是在确认那几具尸体是不是自己的父母亲吧。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末世里游荡，失去了记忆的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傅从闻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只怪他太冲动，说了太多不好听的话。如果他能得到江莱的信任，还能抱抱她，给她一些安慰。
好想……
抱抱她……
“不是。”江莱摇摇头打断傅从闻的思绪，她从口袋里拿出谈秋月的证件照，手指轻轻拂过卷翘的边缘，“是看到了母亲的照片，下意识就收起来了。”
“只可惜，因为之前的洪水，照片也不清楚了。”
“布布可以画出来呀！”布布挤到两人中间，将小手高高举起，“布布画的画像，跟照片打印一样哟！”
“布布真棒！等咱们去了十三区，再画吧。”江莱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
“你还愿意去十三区？”
“不然呢？第五区地底那个黑匣子里面有什么东西，我还好奇着呢！”
“希望是你父亲留下来的研究资料。”
“嗯？”
说到正事，傅从闻的语气异常郑重，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有没有感觉今天的温度比前两天要高一些？这两天都是大晴天，天蓝得耀眼。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高温大旱要来了。
这几年来，极端天气频发，能生存下来的生物不多。为了适应地球的变化，人类也在慢慢进化。以前三十五度，就已经热得不能离开空调，现在三十五度都能穿两件不出汗了。但是专家说，这种进化，还是太缓慢了。如果地球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人类要想生存下去，只能人为干预进化方向和速度。
比如说高温持续，那就提取耐热生物的基因。像骆驼的基因，用在人类身上就可以强行提升人类的耐热程度。
人体基因改造，这项工程有违伦理，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但是事到如今，也是没有办法。在这方面，江教授是国内国外的权威，所以十三区上层想要找到江教授的研究资料，评估基因改造的可行性和风险。
相比起十三区的保守，资源更加雄厚的十九区已经直接在考虑星际移民了。抱歉，之前在第五区的时候没有将一切告诉你，因为这是机密任务，就算是执行任务的主要人员，吕一帆他们也都只知道这次任务关系到人类的未来，不知道具体是怎样关系到未来的。毕竟，如果被十九区知道了，只怕他们也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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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夺江教授的研究资料。”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直觉。”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据点门外是人群的喧哗声，门内无比安静。江莱低着头，避开傅从闻的灼灼目光。
“江莱，你身上有很多谜团。除了身边跟着的布布，这个与地球目前科技不符的仿生机器人，还有你的能力……我是指，变身豹子这个能力，它应该是一种与能力者毫不相干的能力吧？一种，不需要通过休眠恢复精力的能力。一直到你后面觉醒冰系能力，你才和我们一样，需要休眠恢复精力。”
“你一直看在眼里，必要的时候还替我打掩护，我很感激。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呢。”
“比起问你，我更希望有一天你会主动向我坦诚。我们之间……如果你有所顾忌，那我们之间就从我先对你坦诚开始吧。”傅从闻勾唇一笑，看着江莱，眼睛亮得可怕，“你知道吗？十三区高层说是要排除一切困难找到江教授的资料，评估人类基因改造是否可行，再考虑是否要启动基因改造计划。但是这只是对外的说辞。其实，我怀疑十三区的高层早就秘密启动基了因改造计划。这种违背伦理的事情，一旦开始，很容易失控，就像潘多拉魔盒，不到最后你根本不知道里面会飞出什么东西。”
“我有跟你说过吗，丧尸的源头，就在镜南湾。”
“你说过。”江莱意识到，接下来的信息是她之前没听过的，“正因为源头在镜南湾，也就是现在的第四区，所以第四区被轰炸过，现在没有幸存人员了。”
“对。但是丧尸在镜南湾爆发，是因为镜南湾是人类基因改造的研究基地。也就是说，末世之前，人们就已经开始偷偷研究基因改造了。”
身为基因改造的成功案例，江莱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没有异样：“你的意思是，丧尸病毒是基因改造失败的产物。”
“对，虽然官方对这条消息封/锁得很严实，但是我爷爷在军队里还有些影响力，他知道后勃然大怒，最后以年纪太大不宜操劳为由被彻底架空，只能在十三区安享晚年了。明明丧尸爆发的时候，还说他是最合适的管理者，非推一个早已退休的老人上位来着。”
“现在，你爷爷挡着他们的路了。”
“没错。”
“江莱，我不知道你留在第九区的原因是什么，只要有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但是如果你要查探什么消息，一定要小心。否则要是触及到十三区或者十九区的核心机密，我怕你有危险。这个周枭认识你父母，极有可能是基因改造项目的相关人员，你不要直接出面跟他接触。说不定他还记得你，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傅从闻。”江莱看着眼前认真嘱咐她一切小心的男人，眼神复杂，“你没必要留下来的。”
被江莱再一次质疑留下来的意义，傅从闻心境缓和不少。他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促狭：“哦，你会开车吗？”
江莱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下意识回答道：“不会。”
“那我不留下来，请问江莱女士，你打算怎么带着布布回十三区呢？难道你除了变成雪豹，还能长出翅膀来？”
“……”
毛病！
江莱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偷偷向上扬了扬。弧度之小，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偏偏傅从闻一直牢牢盯着她，看个正着，于是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