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点的大门被拉开一道缝隙，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然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门外，原本还算宽阔的大路上，人群密密麻麻像洪水一般往外涌，毫无秩序可言。甚至还有几个挥舞着砍刀的汉子，被挤得施展不开，只能张开双臂举着砍刀被身后的推力裹挟着向前。
现在的幸存者，绝大多数都经历过当年与丧尸斗智斗勇。结合之前胜利的经验，一开始抓捕伪人时还有优势，但是随着暴露的伪人越来越多，渐渐变成了大混战。
一旦前面的人速度稍微慢了些，后面的人便被最末尾的伪人追上来，利齿撕开皮肉，鲜血瞬间喷溅。
恐慌再次在人群中蔓延，先前高涨的气势一去不复返。
“啊啊啊！吃人了！吃人！”
“快跑啊，再不跑我们都得死！”
“不是说先发制人吗？怎么感觉要被反杀了！”
“怪物就是怪物！不来几个能力者，咱们怎么打得过怪物！”
“放心吧，沈灵儿大人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咱交了那么多保护费，总归得派上用场！”
……
躲在据店内，用枪偷偷帮助第九区居民射杀几名伪人之后，吕一帆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十三区情况如何了……”
江莱：“之前不是说好了尽快返回十三区吗？既然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你们现在就离开！”
“那你呢？”傅从闻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她。
“我晚点再走。至少等到晚上，等陈君安全离开后将据点关好，处理完我自己的事情再走。”
“你疯啦？我们一起走啊！现在第九区里不知道多少伪人呢？他们装都不装了，留下来不是等死吗？”对于江莱的决定，席文静完全不能理解。
江莱勾了勾唇角：“怎么，不信我，不敢把据点交给我？”
傅从闻一步跨到江莱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完全罩住：“据点里的重要物资都已经运走了，现在不过一个空房子，就算被人入侵也没什么损失。更何况你是……我破晓的队员，将据点交给你，谁会有异议？”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烦躁：“但是江莱，你得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你必须在这个时候留在这里的理由！否则，所有破晓的成员，都应该听从队长的命令！”
江莱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我只是临时成员，也可以不是。”
“你……”傅从闻心口一窒，又软下声音好声好气地询问，“到底是什么理由，比命还重要？”
难道她还在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不对，他不应该这么想她。
傅从闻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昨晚丹尼尔跟你说了什么？”
江莱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傅从闻迅速冷静下来，继续安排任务：“还好我们还有两辆车。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分开行动。席队带着吕一帆和刘凌薇先回十三区，我留下来等江莱一起走。”
这下换江莱不平静了，甚至可以说有些抗拒：“你没必要留下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破晓，跟十三区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你为了什么，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做不到。”傅从闻看着她，“我做不到，江莱！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不是一个人。”江莱低头，看向安静地坐在她身旁的布布，小家伙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她知道，他是肯定要跟着自己的。
席文静急得跺脚：“江莱！你一个人留都是九死一生，你还要带着布布？你怎么想得啊？我真的不理解！”
吕一帆也焦急地附和：“对啊，据点都是个空壳子了，留下来等死吗？陈君的话，让她自己走就是了。而且，现在走也不错，肯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说不定比晚上还要合适！”
刘凌薇点点头，但是她不太会说话，就只是沉默地看看江莱，又转过头看看傅从闻，眼里写满了担忧。
傅从闻斩钉截铁地重复，不容任何人质疑：“我也留下来！”
“你不用留下来！这样对我而言是种负担，而且，你不想回去看看你爷爷吗？他的身边说不定已经潜伏着伪人了！你放心吗？”
“江莱！你做决定的时候，能不能考虑考虑我！”傅从闻猛地抓住江莱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微痛得不由眉间紧皱，下意识地用手拍开傅从闻的双手。
拍击的声音清脆响亮，听起来刺耳得很，傅从闻仿佛被烫到一般迅速松开手。他低垂着头，眼神失焦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弯了弯，想要抓住什么。但是他知道，有些东西，留不住的注定留不住，越是用力，越是容易失去。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以为我想用队长的身份压你？我只是……只是害怕……”
现场一片寂静，席文静吕一帆刘凌薇全部僵在原地，现在回避也来不及了，只能这么怔怔地看着向来冷静自持，桀骜不驯，连联邦政/府要员都敢当面顶撞的队长，情绪失控一般剖白心迹。
“十年，我找了你整整十年。别人都说你已经死了，但我不信。就算死了，我也要找到你死去的证据。你呢？十年前，你一句累了，就单方面宣布跟我分手。十年后，一句你自己的事情，你又想跟我划清关系。江莱，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是，你失忆了，我现在于你而言，不过是认识才一个月的朋友而已。但是我求求你，能不能偶尔也设身处地替我想一下好不好！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人生有几个十年？我承受不起……下一个没有你的十年……”
江莱瞪大了眼睛，少见的情绪外露。看着眼前失控的傅从闻，他的眼眶甚至微微发红，但却克制地没有再靠近她一步。
他，在害怕。
知晓这一点，江莱接下来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再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她知道失忆前，自己曾经和傅从闻交往过。也知道，到现在，傅从闻都没有忘记自己。只不过在她看来，傅从闻找自己已经是一种执念，与失忆后的她关系不大。
他喜欢的，也是失忆之前，那个善良明媚的江莱。
而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不仅身体被人改造了，甚至还有血海深仇。对于傅从闻的心意，她注定没法回应，只能辜负，
既然如此，还是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比较好。
江莱不做声，剩下几个人大气不敢出。
傅从闻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眼底隐有失望闪过，不过她终究没有再说出要自己离开的话，他便当她默认了。
门外人群的惨叫声像催命的鼓点。
傅从闻眼底翻涌的情绪被自己强行压下，他转向吕一帆，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好似刚才那一遭真情吐露不过是众人的幻觉：“吕一帆开车，带着席文静和刘凌薇立即撤离。”
“要不布布跟我们一起先回十三区？这样，你们两个人也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在第九区好好展开工作。”
听到自己的名字，布布立马摇了摇头：“我要跟江莱在一起！”
江莱还没有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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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从闻便道：“让布布跟我们一起吧。”
“傅队……”吕一帆还想再说什么。
傅从闻厉声打断：“现在，立刻，收拾东西回十三区。动作利索点！”
“是！”
“把我们在第九区收集到的所有情报，好好的带回去。”傅从闻握住吕一帆的胳膊，前所未有的郑重，“最后，不是以队长的身份。一帆，拜托你帮我好好照顾爷爷！”
“哥，你放心！老爷子身子硬朗，见过大世面的，比我们聪明多了，他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一定把他当亲爷爷一般照顾。你和……江莱，千万保重！到了十三区，我们再一起喝酒啊！”
**
据点的大门，是两个世界的分割线。
门外，惨绝人寰的炼狱。门内，寂静无比。
席文静、吕一帆、刘凌薇已经开车返回十三区，陈娟也趁乱混入人群走了。现在据点内，只剩下江莱、傅从闻和布布。
江莱坐在内厅，翻来覆去想陈君离开前的那句话。
她说：“十年前临近毕业的时候，都说你家里出了事，才在院里最忙的时候突然离开。但是那时候我不信，还说了些难听的话……虽然你可能没听到，但是今天我还是要跟你道歉。对不起，江莱。以后我们两清了！”
陈君说十年前，她家里出了事。
什么事情？
跟她所受的基因改造有没有关系？
她小心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张谈秋月的证件照，照片被之前的洪水洗刷过，边缘已经模糊发软了，母亲的面容也变得朦胧不清。
……
“雷红的人来了！”
？？？
“她的人来干什么？来找我们的吗？”
“不是。”傅从闻通过观察口小心探查据点外的情况，“应该是有旗下店面受损，派人来管理了。贫民窟的人倒是不蠢，只要让三/大势力的人利益受损，自然有人出面来清理伪人。”
“我看看！”
江莱走到观察口前，正好看到一对装备精良的人正逆着人群过来。为首的人身材不算高大，看起来顶多一米七三，穿着剪裁合体的藏蓝色作战服，精神抖擞，但是眼角和嘴角的皱纹暴露了年纪。
江莱死死盯住他留着的八字小胡子。
这人，好生眼熟！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
……
明亮的实验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留着八字小胡子，正弯腰对她微笑。
一个熟悉的女声略显无奈：“周枭，你是不是又熬夜了？你这胡子，都多久没刮了！”
“嫂子，你又来给江教授送饭啊！你应该管管他才对，现在是完全在这实验室住下了，都多久没回家了！”
“也就这两天有空，下周我的项目开起来也没空做饭了。今天带莱莱跟她爸爸打个招呼，晚点就送她去外婆家了。唉，忙起来，家里没人照顾她，想象也是对不住这孩子。”
“小莱莱都这么大了，肯定会懂父母的一片苦心。”
……
记忆闪过，江莱猛然惊醒。
“他是周枭！”
“枭？”傅从闻倍感震惊，“他就是第九区商贸的二把手？！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不知道！”江莱痛苦地捂住头，指尖用力掐着，又松开握成拳轻轻敲打头顶，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
周枭，是她父亲江学真同实验室的研究院，怎么会变成第九区里豢养伪人逼迫穷人卖血的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