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城人来人往，进城盘查极严，街道的拥挤程度却比京城更甚，侍卫跑了好几家客栈才找到一家合适的。
两间房，江寒月一间，宋愿一间，一间在南，一间在北，距离相隔离整整一条走廊。
由此而来，江寒月觉得宋愿的态度有些奇怪。
出街时，他大步向前走在最前方，在人群里左拐右拐，一个劲得冲，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
“宋愿！”江寒月叫道，她小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为何这么快？”
身后侍女默默跟随，一言不语降低存在感，只是偶尔交换的眼神，传递着炙热地八卦之意。
“本将军腿长。”宋愿不耐烦地说道，他抽了抽胳膊，江寒月却紧紧将他环住。
“走马观花，有何趣味。”江寒月说道，拉着他朝一处人头攒动的地方走去，恰巧遇到一人离群，她抓紧时机，从那人空出的缝隙里钻进去。
两人挤进人群最前方，宋愿轻咳两声，江寒月看了眼他，一声吆喝又将她的目光吸引至前方。
“来来来，下注咯！”一黑脸大汉说道，他怀里抱着一只通体漆黑，昂着头气势汹汹的大公鸡。
另一边，一佝偻着背的小老头怀里同样抱着公鸡，那是一只白色羽毛，脑袋正四下转动，鸡冠一颤一颤的大公鸡。
一女子拿着纸笔大声喊道：“卖白还是买黑？下注咯下注咯！”
江寒月凑近宋愿，悄声问道：“将军觉得哪只能赢？”
宋愿将两只鸡细细打量，一时竟颇为认真：“第一眼看去，黑鸡尖嘴利爪，气焰更盛，白鸡则弱上三分，但仔细看，白鸡其实羽毛丰盈，正值壮年。”
江寒月招手，女子向她走来，她开口说道：“买白鸡，五百文。”
女子接过她递来的铜板，脸上笑容殷切，正欲离开时，宋愿却突然叫住她：“一两银子，黑色那只。”
“好嘞，客官！”女子笑容更殷切，侍卫上前付银子，江寒月看向宋愿，眼睛里是满满地迷茫。
“你...”她正欲开口，黑脸大汉却大喝一声，锣鼓急促而起，转头一看，两只公鸡已立于地面，彼此眼中满是敌意，低头试探着你进一步，我退一步。
围观百姓突然叫嚷起来，原来是黑鸡率先咕咕叫着朝白鸡冲去，它势头极强，双翅振起，尖喙猛啄，白鸡被它压得节节败退，惨叫不已，羽毛飞起，缓缓落至地面。
江寒月看着两只鸡相互厮杀，身体倾向宋愿，心中莫名有些不忍。
突然间，白鸡似乎是被逼急了，它双腿发力，飞至半空，百姓和黑鸡一同抬头看它，它张开的翅膀臂展极宽，在阳光下发着光，一时竟有些像那仙鹤。
“将军..！”江寒月忍不住惊喜地叫道。
白鸡一脚踩在黑鸡头顶，发狂般猛啄它的鸡冠，黑鸡节节败退，百姓喝彩声更盛，谁知在下一秒，黑鸡突然抓住白鸡抬头的空档飞起，利爪勾住它凑过来脑袋，将其一脚踢开，又趁势追上，咬住它的鸡冠不放，随着一声尖锐鸣叫，地面撒上一摊血迹。
江寒月移开目光。
“白鸡已经比过一场，而黑鸡初登台，体力上已经输了。”
“将军既然看出来了，那刚怎么不说...”江寒月抱怨道，她还想小赚一笔呢....
“你太心急了。”宋愿看着女子将赢来的钱递给侍卫，转身朝着人群外走去，只是步伐相比之前，稍微慢了一些。
江寒月看了眼被主人抱走的白鸡，转身跟上宋愿，两人继续逛游，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中，各色美食和表演让人眼花缭乱。
江寒月这买一点，那儿买一点，在一个被小孩围绕的摊位前，她看到熬做糖画的老伯，于是拉着宋愿故技重施，让摊主画了个宋愿的小糖人。
“这个...公子如此之俊，怕是很难还原，”摊主有些为难，但又想赚这个钱，“我姑且一试吧。”
江寒月翻出荷包，挑了枚大一点的递给摊主：“麻烦老伯了。”
摊主立刻眉开眼笑，他见两人衣着不凡，一看便是出手大方之人，果然没猜错，为了这枚银子，怎么也得把这糖人做出来。
孩童们看着摊主提勺舀出糖液，飞速移动勺子在纸上作画，几个来回后，纸上便浮现出一个金黄的小人，他抿着嘴唇蹙着眉，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噗...”江寒月没忍住笑出声，这摊主，能窥探到宋愿的内心不成？
宋愿看向江寒月，眼神不善，她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三番四次的戏弄他。
“谢谢您。”江寒月将糖画拿起来，她思索片刻，突然伸手将宋愿推到人群外，“你在此处等我。”语罢，她又转身钻进孩童群。
宋愿看着她的身影，她似乎正对摊主说些什么，对方脸上露出和气地笑容，低头又拿起糖勺开始忙碌。
“清珊，她竟对本公子呼来喝去，”宋愿对一边的侍女问道，“莫非，本公子如此没有威严？”
清珊低头和绿淼对视，两人眼中带笑，却不敢显露，“公子，小姐是将您当成自己人了。”清珊说道。
“对啊，小姐非常信任您。”绿淼出声赞同。
江寒月又拿起一支糖画，她将手背至身后，脚步轻盈地朝宋愿走来，宋愿看了她一眼，转身往一旁走去。
“将军。”江寒月快步挡在他身前，将藏于身后的右手伸到他眼前，那是一只奔腾的骏马，还在仰头嘶鸣。
宋愿停下脚步，垂眼看向江寒月。
“送给你，”江寒月说道，“你会回到战场的，一定会。”
“谁要你的施舍。”宋愿转头冷声说道，“本将军不需要你的怜悯。”
江寒月再次挡住他的路：“我没有怜悯你，我就是这么相信的。”
侍女二人悄悄后退，给两人留出一片只有彼此的空间。
“将军龙凤之姿，胸藏甲兵，若不能回到战场，太可惜了，”江寒月说道，“将军的马，一定比这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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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更威风，更厉害吧。”
宋愿想起自己的战马，那是一匹毛色乌黑的骏马，精通人性，骁勇善战，奔跑时，鬃毛飘舞，迅如闪电，自毒发后，他再未去看过它。
“哼...”宋愿轻哼一声，眼神却逐渐柔和，“本将军不喜甜食。”他抬手将糖画一把抢过，拿到手里时，动作却十分轻柔。
马儿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金光，看起来闪闪动人，活灵活现。
“下次，带你去看看我的战马吧，”宋愿说道，“比这个威风多了。”
两人的关系在经过短暂的僵持外，又恢复以往的状态，在一处稍远的闹市边，江寒月看到有人背着一把弓箭，正在吆喝揽客，她凑上前，对方立刻热情地迎上前。
“小姐，要尝试射箭吗？”男子说道，“我们的弓箭场占地极大，有老兵指点，一两银子能玩一下午。”
江寒月蹙眉，这个价格有些贵，而且也没有必要，她正欲拒绝，清珊却走上前付钱。
“走吧。”宋愿随意说道，男子满脸堆笑，殷切地在前方带路，一行人东绕西拐，在一处极大的民宅前停下脚步。
“箭场在主人家中，别担心，是正规的。”男子道，他见一女子走来相迎，于是转身离去。
“位置这么偏，难怪要让人出去揽客。”江寒月想到，便见女子殷切地介绍着：“弓箭有不同力，这会儿人不多，二位可以自行挑选，选一把最合适的。”
江寒月点头，她伸出手看了看自己掌心，虽然宋愿府中有射箭场，但她从未尝试，也不知能拉动多少力的弓箭。
射箭场是一处空旷的后院，远处摆着草坝和长垛，上面千疮百孔满是破洞，里面三五人群正在比拼玩闹。
长桌上，摆着模样各异的单体弓，弓身是木质的，拉力从五力到十力都有，肉眼可见十力的弓箭最为崭新，其它的则看着都有些年头。
一中年男子走上来，他胡子拉碴，脸上是豪爽的笑容：“欢迎二位，咱姓王，你们可以叫咱老王，咱是一名退伍兵，当年跟着宋将军打过匈奴，是宋将军的左臂右膀！”
此话一出，宋愿和江寒月都看向他，宋愿眼睛轻眯，显然是不认识他，江寒月看到宋愿的神色，顿时知晓他在说谎，这个‘善意’的噱头，大概只是用来吸引客人的。
江寒月眼中带笑，也不拆穿，只是出声问道：“宋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身高八尺，威武雄壮！”老王抱拳说道，脸上是一副回首的神情，“声音之粗，宛如狮吼！”
江寒月镇定自若地点着头，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是丝毫不敢看宋愿的脸。
这么多形容，能沾上边的也就一个身高八尺，不过也是，江寒月在未曾见到宋愿时，心中对他的外形揣测和这人相差无几，都是一个豪迈大汉的形象，谁能想到.....
她侧头偷瞄宋愿，却见他正用一种似笑非笑地眼神看着她。
“江寒月，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