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申城交响乐团排练结束,陆照霜被指挥朱高远叫去办公室,帮忙纠正了一个新入团成员的演奏问题。
“嗡嗡——”手机震动。
陆照霜心中蓦地一紧,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直到送走那位团员,她才拿出手机。
果然是来自申城交响乐团的新邮件。
她手指悬在那封邮件上好几秒,才打开。
“尊敬的陆照霜女士:
感谢您参加申城交响乐团小提琴首席职位的初试。经过评审团的认真考核,我们很高兴地通知您,您已成功通过初试环节,进入下一阶段的选拔。”
进复试了。
心中的石头落地,陆照霜长呼出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指都有几分颤抖。
抬起头,就看到朱高远眼里藏着促狭笑意,“收到通知了?连通过初试的这点自信都没有,你还怎么竞争首席?”
朱高远已年过六十,无论是在音乐界还是乐团内都德高望重,大多团员都有些怵他,但这其中可不包括陆照霜。
陆照霜慢悠悠把手机放回兜里,“哦”了一声,“还不是这些天您一直躲着我,搞得我以为结果很糟,感情是您故意吓唬我呢。”
“这不是评审团的规矩嘛,毕竟是公开招聘,你是我的学生,我更得避嫌,生怕你提前看出来!”
看到朱高远像个小老头一样着急的表情,陆照霜见好就收,“跟您开个玩笑,这我当然知道。”
她顿了一顿,轻声解释:“其实也不是没自信……就是很怕像上次一样,又出岔子,我真的不想再等五年。”
朱高远叹口气。
陆照霜加入申城交响乐团已有五年,但乐团的席位向来很固定,上次公开选拔首席,还是她刚入团的时候,那次考核她最后输在了复试。
其实,朱高远认为陆照霜的技巧并不弱于别人,只是当时被她母亲章若华的病情影响,心态失衡罢了。
“还是若华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只要保持你平时的状态,这次肯定没问题的。”
“嗯,我知道,”陆照霜垂下眼帘,并没多聊母亲的事,“老师,我今晚还要去给萧烨接风,先回去了。”
朱高远连忙道:“你们夫妻两也很久没见了吧,赶紧去吧。”
陆照霜走出办公室,打算先去洗个手,结果四楼的卫生间正在维修,只好转身下到三楼。
这个点,团内的人基本都已经走完了,音乐厅内处处寂静,因此,从卫生间内传来的声音就显得极为清晰。
“你怎么回事?初试都过了还这副表情?”
“陆大小姐也要参加,你不知道吗?”
“她参加怎么了?”
“谁知道是不是早就内定给她了。”
陆照霜脚步一停,又是这种闲话……从她加入乐团起,这种非议就接连不断。
好累。
但一秒后,她就长呼出口气,将这种情绪抛掉,脚步坚定地继续向前。
“不能吧……就算陆家再有钱,也不可能买通评审团吧?那可都是业内顶尖的大佬!”
那人嗤笑:“钱买不通,那走关系呢?你进团得晚,不知道,她妈十年前是咱们乐团的首席,朱指挥又是她指导老师,就这个后台,我——”
“啪——”卫生间门一下子狠狠撞上墙壁。
那两人正站在洗手台前补妆,没料到这时还会有人,都悚然回头。
陆照霜径自走过去,站在她们两中间的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活像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仔仔细细地洗着手。
语气波澜不惊,“其实这种问题,与其私底下乱猜,不如来直接问我。如果真像你们说得那样,那我五年前就该是首席了。”
她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到一人连忙垂下头,另一人则面色铁青地瞪着她。
她和那人对上视线,语气温柔极了,像是再真诚不过的疑惑,“那次选拔唐老师也参加了,怎么跟不记得似的?是怕这次输给我,提前给自己找点失败的借口吗?”
唐颖被气得怒喝:“你胡说什么?”
“究竟是谁在胡说?平时造谣我也就算了,我懒得计较,但如果想用这种话来侮辱朱老师的职业道德……”
陆照霜语气微寒,“唐老师,我就不能不跟你计较诽谤罪该怎么告了。”
“你阴阳怪气什么呢!”唐颖脚尖一转,怒视着陆照霜,手掌攥得很紧。
陆照霜擦干手指,好整以暇地偏头看她。
但在唐颖冲过来前,另一人已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连拖带抱将她带走。
“陆照霜你有本事就去开独奏会啊,挤在乐团里跟我们抢什么饭碗?我才不是你这种大小姐体验生活的陪衬,首席考核看看到底是谁赢!”
走廊里,唐颖的声音逐渐远去,消失不见。
只剩下陆照霜一个人。
灯光黯淡,她面无表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体验生活吗?好吧,她情愿他们这么想。
手机再次震动,她低头一看。
是郁思弦的微信消息:【我到了,在一楼等你。】
陆照霜赶忙回:【稍等,我马上过去。】
郁思弦:【不急,你慢慢来。】
陆照霜按掉手机,又仔细看了眼镜子,觉得有些太素了,于是补了下口红提气色。
毕竟,与唐颖这点小打小闹相比,今晚萧烨的接风party才是重头戏。
她和萧烨是青梅竹马,24岁那年,通过商业联姻结婚。只是蜜月期一结束,萧烨就主动请缨去加州开拓市场,和她异国了两年,今年才确定回国发展。
萧烨回国的航班就在今天,她因为排练没去接机,现在自然不能不去他的接风party。
她和萧烨的那些朋友们私底下向来玩不到一起,一想到待会要应酬他们,就觉得心烦意乱。
还好郁思弦会和她一起去,她会觉得安心很多。
毕竟他们三人自幼一起长大,曾经是最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
曾经……
陆照霜摇摇头不再多想,确认自己武装得无懈可击后,背上小提琴琴盒,转身下楼。
偌大的一楼大厅,此时只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照片墙前面,打着一通电话。
他穿着质地考究的黑色西服,即便在这种无人处,姿态依旧挺拔如松,仅是背影,都给人一种冷肃矜贵之感。
是郁思弦。
陆照霜下意识张了张唇,本欲叫他,但又莫名噤声。
在她结婚后,郁思弦就逐渐跟她疏远起来。
也许郁思弦是担心异性朋友之间来往太多,会有瓜田李下之嫌,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陆照霜理应不必介怀。
但那是理应。
心上始终残留着些许别扭。
郁思弦却像是听见动静,先一步转过身来。
那是张棱角分明的脸,嘴唇又薄,眼睛安静深邃,像看不见底的湖水,即便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稍作中和,却依然挡不住骨相带来的锋利感,很容易让人心生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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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电话是什么内容,那一眼看过来时,满是锋锐凛冽。
但在看到她后,却怔了一怔,瞬间藏锋于鞘。
“阿照。”郁思弦很快挂断电话,主动走过来,声音如冰雪消融,只剩一派无害的温和。
陆照霜连忙迎上去,“抱歉,思弦,久等了吗?”
“没有,刚到。”郁思弦简短解释,目光从她肩上扫过,于是向她右肩处伸手。
陆照霜下意识就把小提琴琴盒取下,递给了郁思弦,还顺嘴道:“谢谢。”
说完,陆照霜才发现不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郁思弦轻松提起她的琴盒,然后很自然地看她,“走吗?”
陆照霜:“……”
都是郁思弦从前太照顾她,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残留着过去的肢体记忆。
“走吧。”陆照霜暗暗叹息,跟上他的脚步。
走出大门,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四月下旬的夜晚带着入骨的凉意。
郁思弦微微皱起眉,很显然,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他也没有带伞。
陆照霜又朝远处一瞥,很快找到了郁思弦的车。
他的车很好找,跟追求速度和设计、总喜欢更新换代的萧烨不同,郁思弦的爱好总是执着又专一,向来只偏爱宾利。
估计了一下距离,陆照霜干脆用手挡在额前,“雨不大,我们跑过去吧。”
眼看着她已迈出半步,郁思弦在她小臂上轻轻一握。
力道并不强硬,只是拦住她的动作。
她诧异抬眼,“怎么了?”
郁思弦看着她的打扮,一身真丝衬衫和长裤,很薄的料子,还敞着锁骨和半截小臂。
但在这种天气里,她身体也并未有任何瑟缩,仍旧保持着端庄舒展的体态。
郁思弦知道,这是因为她家教甚严、性格又要强,所以不愿意在人前示弱,而绝非是她不觉得冷。
他很快收回视线,淡声道:“我把车开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陆照霜蹙起眉头,实在不能赞同,“不用这么麻烦吧?”
郁思弦手上松开她,平静抛下一句,“别让你的琴沾上潮气。”
这话正中要害,陆照霜只好接过他递来的琴盒,在原地等他。
不多时,车就开到了近旁。
郁思弦撑着一柄黑伞,在她面前站定,伞面向前倾斜,如同一面沉默而坚实的黑色墙壁,完全挡住了被风吹来的冷雨。
他左手递来一只纸袋,“阿照,穿上。”
陆照霜疑惑地打开。
那是一件眼熟的风衣,带着洗涤过后的浅香。
上个月她穿去参加一场圈内聚会,回来以后就不见了踪影。
郁思弦平淡地解释,“你下车的时候忘了拿,落在了我的车上,我一直想还你。”
所以他在清洗过后还一直带在车上,随时准备还她吗?
陆照霜沉默了一瞬,换上风衣,裸露的肌肤被衣服罩住,顿觉温暖了几分。
她清了清自己不知为何沙哑的嗓子,“走吧。”
郁思弦也没再多说什么,撑着伞,先送她坐上副驾,然后折身去另一边,将小提琴放在后座,用安全带固定,防止磕碰,这才坐上驾驶座。
这些事,除了陆照霜自己以外,其他人连记住都觉得麻烦,更别提做得细致周到了。
陆照霜觉得自己很不懂郁思弦。
在她已经接受郁思弦主动疏远了自己的时候,他却又会表现得和过去一般无二。
如同世上最体贴细心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