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做的事情,如果完不成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吗?”
丛眠转头,对此不置可否,她起身将早上没种下的种子种下,侧头道“如果你早知道这棵种子是坏死的,种下去也不会发芽,即使发芽了,也无法长成大树,在途中就会因病灶死——”
“我不会”
郭潋肯定道“坏死的种子为什么要种?你现在拿着的种子可是我在婶婶送来的时候就筛选出又大又圆的,虽然会不会生病不知道,但肯定是漂亮的”
“明知道坏死了还种的话,那不是傻子吗?”
丛眠一愣,干脆点点头“你说的对”
“但是人是相信不确定以及奇迹的,就像我”郭潋站起身,大大方方的转了个圈“不然我也不会在这,而且我今天还偷偷种了特别的东西”
“晚些再告诉你,刚刚云行商会的人见到我还给我了三两银子,我得去一趟医馆,你在家等我”
她笑着冲丛眠招招手,转身推门而出
丛眠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尚未发芽的种子
会种出什么呢?
郭潋没有告诉她这是什么种子,会是蔬菜?瓜果?一颗小树?
总之不是一个世界
她这段时间是否让‘‘结果’的恐惧压倒了‘过程’和‘本心’的追求?
无论是修仙还是凡俗,没有力量就没有真正的安稳和选择权
丛眠起身缓步朝外走去,离开小巷各式各样的吆喝声扑面而来
此时夜市正准备开张,商铺酒楼纷纷挂起了灯笼,再往外走便是渡口小贩
如果再往外,那便是一条长长的江水
船夫们停泊岸边,或是揽客或是卸货,在这里,似乎每个人都拥有自己所行的道路
若道路的价值在于“行走”本身,她在这段时间是否已经踩入歧路,所以才导致道心不稳
丛眠抬头看见了郭潋,对方站在一处成衣铺,正在挑选布料
她看着着远方的身影转头,一开始是慢慢走,接着她奔跑起来,行人来来往往,她闷头一直跑一直跑,将一切喧嚣抛于脑后
直到跑到河边才猛地停下,河水淳淳流动,一切都在远去
丛眠紧紧咬着牙有些恍惚,她现在回到最初,如果不走修仙,只当个凡人,寿命百年,根本不需要她去管几百年后要发生的事情
但在当时,几百年前的三月初一,那时候的丛眠确实是活不下去了,她没有钱,没有衣裳,什么都没有,身子骨已经被蹉跎烂了,浑身是伤。
她坐在城外的柳树下直愣愣的盯着小河里影影绰绰的游鱼,雪才消融,河边都是泥。而她肚子火烧火燎的,嘴巴里连口水都分泌不出,浮冰飘在河面上,她下去指不定是谁先死
就在她终于忍不住,决定来比比谁命长的时候,一把剑飞过来插在了她面前
意气风发的少年站在她身后,见她望过来,转着手里的漂亮珠子道“喂,你要是实在混不下去,跟着我修仙吧”
小孩衣衫褴褛,浑身像是只有骨头,但那双眼睛分外醒目,像是野火一般透着一股子凶狠的愤怒,丛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提议,仙人只存于话本中,在她记忆里,对仙人这个词描述甚少
她喜欢更实际的东西
于是她嘶哑着磕磕绊绊的开口“求…求你,给我…一点吃…的”
少年一下子愣住了,他上下打量着小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鼻子
“求求你”她再开口已然顺畅许多
“我东西在不远处的车上”少年后退一步连忙道“我马上回来,你别走”
丛眠盯着少年的背影,伸手一把抓起插在泥地里的剑匆匆忙忙的往另一个方向跑
少年衣摆没有沾上丝毫的泥泞,甚至连鞋面都没有,浑身的穿着虽然低调但一看都是上好的面料,一顿饱有什么用,如果拿这把剑去当了,她可以换银子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她可以买一身衣服,找到个小工,还可以——!
丛眠浑身一软躺在地上,从过去的回忆中抽身,冷意贴着潮湿的泥土钻进皮肤,她抬手覆住眼睛,胸口的心悸如同困兽在冲撞牢笼。
“没关系”
她对自己说,声音在心底干涩地响起,“寿元百年…凡间自保…够了…”
可这念头像水面的浮油,丝毫压不住底下翻腾的岩浆。
凭什么?!
凭什么百年苦修、挣扎、求索,最终只化作湮灭的泡影?
凭什么重来一次,重来六次!都要被这绝望的预知死死拖住?
如火舌炙烤着脚底,她疲于奔走在各色秘境,寻找那该死的,虚无的气运,再一剑结束,以求还运于天
然后……再次重来
一股浓烈到近乎自毁的不甘猛地窜起,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她像被烫到一样,一股脑儿爬起来,朝着奔流的河水,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啊——!!!”
声音带着无尽的愤懑与委屈,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了两百年的郁结尽数倾泻
喊声在空旷的河岸回荡,渐渐消散。留下的不是畅快,是更深重的虚脱和空茫。
她脱力般跪倒在冰冷的泥泞里,大口喘着气,视线模糊地盯着脚下浑浊的泥地。
她抬起手,看着这双稚嫩,沾满泥土,没有一丝老茧的手
人是相信不确定以及奇迹的。
她相信了六次,这股相信蒙蔽了她的眼睛使她变得恐惧
这双手,曾掐诀引动天地灵气,也曾挥动灵剑破开秘境
而如今也曾在大火中画出粗糙的符箓,却开始畏惧,瑟缩不前
“爱花?”
熟悉的声音带着喘息和焦急,打破了丛眠翻江倒海的思绪。
丛眠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郭潋撑着膝盖站在不远处,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颊边,胸脯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跑了一路。
她看着丛眠狼狈跪在泥里的样子,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气又急:“你这死孩子!让我好找!等回去看我不打你屁股!”语气凶巴巴的,眼神里却全是后怕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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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丛眠没有回答郭潋半真半假的威胁。
她望着郭潋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一个极其简单、却又重若千钧的问题冲口而出“如果…如果一件事,明知道可能到最后…也看不到想要的花开…甚至…连苗都可能长不好…那…还值得去种吗?”
郭潋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她放下撑着膝盖的手,慢慢走到丛眠面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弯腰,用袖子仔细地、轻柔地擦拭丛眠脸上混合着汗水和泥点的污迹,动作认真得像在擦拭一件珍宝。
“讲那么高深做什么?”郭潋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和
“值不值得…得看那‘种’的念头,是不是打你心窝子里长出来的。”她擦干净丛眠的脸,双手捧住她冰凉的脸颊,让她的眼睛无法逃避。
“我说了,坏掉的种子不值得种,但如果种子没坏,哪怕最后真就只拱出点土坷垃,那也值!”郭潋的眼神异常明亮和坚定“就像我,当初要不是想着逃出来,要活下去,还能在这河边挑布料?要是不逃,我连今天这泥巴地都摸不到”
郭潋看着眼前的孩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一双黑亮的眼睛,每每她看见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刺,就如同未熄的火苗一般想着冲破牢笼
此前的生活无论是对对方还是对自己,所造成的影响依旧无法磨灭
“没关系的,爱花”
郭潋上前抱住这个孩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难受,不难受”
“一切都会变好的”
丛眠浑身僵硬着,柔软的,颤动的怀抱,像烈焰燃烧过的余温
巨大的酸楚和迟来的明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
她一直瞪大的眼睛终于承受不住,滚烫的、寂静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郭潋肩头的布料。
她不再僵硬,而是颤抖着,回抱住了郭潋的脖子。
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却只能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
她瞪着眼睛,像是有一股巨大的气体将整个胸腔填满,让她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她费力的开口“……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是,我不知道”
郭潋感受到怀中孩子剧烈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心尖也跟着发酸发疼。她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丛眠瘦弱的背脊,像哄一个受尽委屈的婴孩“不知道也好,咱不想了…回家…咱回家…”
郭潋费力地将丛眠抱起来,小姑娘轻得让她心疼。她一手抱着丛眠,另一只手拎起放在一旁的篮子,里面是给丛眠买的新衣料子。
她抱着丛眠,转身慢慢往回走。
天色依然阴沉,但不知何时,月儿已经探出了头,一阵带着湿润泥土气息的春风拂过河面,吹散了丝丝寒意,岸边春柳的枝条在风中悄然摆动。
丛眠被她抱着走了两步,恍然的回头望去,积雪消融,潺潺的流水,隐隐约约可以听闻的鸟鸣,随着春风飘舞的绿意
已经是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