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程霁世略带茫然的表情,面前的少年眼神里渐渐染上了一丝惶恐。
“祁公子,”小满略带歉意的行礼开口,“殿下前些日子不小心撞到了头,又受了些惊吓,如今许多事情怕是记不得了。”
这是她和程霁世的统一说辞。
避重就轻,全然不提皇宫就对了。
祁纵星显然也是听说了程霁世遇刺的事情,只以为是当时发生的意外,忙不迭点头,但仍是小狗一般围在她旁边转悠,帮她做一点这个,做一点那个。
程霁世看着面前人,有些没想到,一个敌国质子,居然是如此性格。
再怎么说,代表一个国家,也应当混的如鱼得水才对。
此时已经临近开宴,院子中的人正陆陆续续向两侧走去。
郎君们在左侧,女娘们在右侧,坐席均环在魏府一大湖旁边。
程霁世也欲与祁纵星告别。
“阿世,先等等。”
祁纵星开口喊住她,随后吩咐身边的小厮东文,不知去男席中找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东文小跑回来,手上抱着好些东西。
若是人可以有尾巴,估计展示这些东西时,祁纵星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上次你同我说起手帕,我空闲时突然想到,便绣了个手帕给你。”
说完这句话,祁纵星拿出了一条手帕,上边绣着一句诗——“霁色初匀山染黛,风摇梨雪落秋千”。
接着补充:
“这是之前你唯一一次参加诗会时写的。”
接着他又拿出了一个香囊,说辞变得不多,只是加了一句“看殿下的香囊有些旧了”。
最后甚至拿出了一朵绒花。
看程霁世的目光落在绒花上,祁纵星笑的好看,声音温柔的解释:
“去年春天,殿下看花落了满地,心中难过。”他的眼睛里好像含着一汪池水,波光粼粼。
“我想了许久,该如何让殿下不再难过。”祁纵星向程霁世展示了他手中的绒花,“如今已是春末,殿下拿着我做的绒花,这个春天,我与你的这朵花定然永不凋零。”
小满见怪不怪的样子落在程霁世眼中更是奇怪的紧。
她颇有些目瞪口呆。
这些需要手工艺的东西,她是全都不会的。
所以更惊讶于祁纵星,一名敌国皇子,居然不知在何处学会了这些,还拿来讨好她。
是的,讨好。
或许祁纵星真的是一个如此温柔细心的人,但这种温柔细心若是落在她身上,讨好的意味太重。
程霁世在人情世故上也是个颇为细腻的人物。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小满评价祁纵星时所说的那句话,并找到了那句话的关键
——照拂。
……
炽烈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落叶温柔拦下,微风吹过。
程霁世耳中的声音的声音低沉缱绻,
“阿世,现在你重新认识我了吗?”
面前少年的穿着不算太繁复,简单,却给人一种温润之感。
程霁世与他的目光对上,清楚的看见了祁纵星眼中的期待。
或许是还太小,他无法掩饰。
如果她拒绝,他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处境?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原来究竟有多艰难。
她不知道,所以她刻意不去想为什么偏偏是她,而是点了点头。
如此还未盛放的一朵花,她不忍心因为她的行差踏错而将其推入深渊。
接过祁纵星的东西后,程霁世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己喜欢养花,但这无论什么花都要养上一养的毛病真是。
她看着手中的那些东西。
样样针脚细密,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的。
“收起来吧。”程霁世把东西递给小满。
想了想,又把帕子抽出来,带在身上,免得那小花骨朵伤心。
此时的女席已经十分热闹,上首的魏夫人身边围绕着好些个人比花娇的姑娘,将她哄的合不拢嘴。
程霁世刚要找个地方坐下,一个少女便迎了上来。
“阿世,你可来了。”面前少女大大咧咧的坐到程霁世身旁,十分熟稔的挽过她的手臂。
程霁世十分确定,这应当就是自己闺中的那位手帕交,宁华央。
“看我,”她拍了拍自己的头,“一见面居然忘了问你身子如何了。”
随后逗趣儿的补充,“不算脑子。”
她给程霁世去过信,所以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都怪我阿爹,说什么不叫我去你府上。”
宁华央嘟着嘴,一脸不满意。
“早好利索了。”程霁世朝她笑。
“欸,多笑笑就对了。”宁华央亲昵的揉了揉程霁世的脸,眼里满是喜爱,“我们阿世笑起来可爱极了。”
她拿起一块糕点,喂到程霁世嘴边,“啊——”。
程霁世也配合的张嘴。
对朋友在玩闹上,她好说话的很。
宁华央好像在其中找到乐趣一般,一口一口,直到程霁世觉得自己被喂了个饱。
“对了,刚刚魏夫人还一直打听着你呢。”
喂完最后一口,宁华央才想起来这事,“还叫你来了千万要去她身边坐一坐。”
程霁世远远望去,果然发现魏夫人的目光隐隐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不过没有恶意。
她又同宁华央闹了一会,才仔细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小辈一样乖巧走到魏夫人面前。
拜见自己救命恩人的母亲,怎么着也应当正式一些才是。
没想到礼刚行了一半,魏夫人就将她扶了起来。
程霁世如此不明所以的被拉到魏夫人身边坐下。
魏夫人第一眼看见程霁世,便喜欢的紧。
没办法,如此貌美的女娘,谁能不爱。
偏偏这女娘又是如此的乖巧可爱会讲话。
最重要的是,这女娘还可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阿世喜欢那种花?”
寒暄了一阵关于上次魏止行救了程霁世的险情后,魏夫人拉着程霁世的手,开口闲聊。
什么郡主殿下的礼节,早惊喜的忘了。
“白色蝴蝶兰。”程霁世从心回答,“不过平日里养旁的花花草草,倒也不少。”
魏夫人眼睛一亮。
喜欢花好啊,爱养花更好,正巧同自己有共同话题不是。
程霁世就此同魏夫人聊了几句,意外的发现,对方应当是真心喜爱此道,所说十分专业。
“你看这红色牡丹如何?”魏夫人笑吟吟的朝程霁世展示。
那是一株多头牡丹,颜色鲜艳,一看便是品相上佳。
程霁世刚刚点头,魏夫人便一手折下了开的最好的那一枝,别在了她发间。
她今日一袭白衣,头上只那一枚簪子,如今插上了一枝朱红的牡丹,整个氛围变得张扬了起来。
魏夫人看着程霁世,觉得若是自己的牡丹能给儿子增加几分胜算,那便算是死得其所。
若不是旁边嬷嬷咳嗽,她刚刚险些把手上的镯子摘了去给程霁世。
至于说是胜算,自然因为事情发生在她的府邸里,魏夫人又怎会不知刚刚祁纵星那一幕。
不过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希望自家儿子能比过那小子便是最上乘。
程霁世摸着头上的牡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魏夫人办的赏花宴,名义上赏的是庭中这些开的正好的鲜花,实际上是赏这两席里正值妙龄的少年男女们。
如今魏夫人这般行径,意思不言而喻。
无视宁华央朝自己挤眉弄眼,程霁世拿着一支白色蝴蝶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赏花宴赏花宴,再怎么样,花还是要赏的。
除了庭院两侧各式各样灼灼烂漫,秾丽饱满的花之外,还有一些花被折下来,放到一旁。
大概的规矩就是,每人挑一枝自己喜爱的花,捡回座位上,对此写一首诗,然后男女席互相传阅。
每人再把自己的那支花送给自己看中的那篇诗词,或者是诗的主人。
若是诗会,大抵诗作是要匿名的,但是魏夫人这花会,名字定要工工整整的署在一旁。
程霁世的诗做的不好不坏,只能说有中游水平,和原主没什么差别。
她思索了一会,提笔写下
“月魄裁作舞衣轻,素影翩跹照玉明。
雨霁长空荡涤清,独将清韵付春庭。”
“雨霁长空荡涤清”是她上一辈子写出过的诗句中,自己最满意的那一句。
当初这句是明昭在军营中闹着玩写下的,而左右不是什么诗词大家,这么多年过去,这方面是真真什么都没有剩下。
所以程霁世也乐得偷懒,少写一句。
从写诗到传阅也就几刻钟间。
她不懂诗,只能看看字。
程霁世注意到,祁纵星的字反而同他的人不同,铁画银钩,十分富有锋芒。
还有两位书法写的比较好的,一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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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霁世已经认过字的魏止行,端的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另一位,是据小满所说,与程霁世关系不错,但今天迟迟没有露面的盛锦策。
刚劲有力,雄健洒脱,只是每每写到一个字的结尾,喜爱往回收束一番。
程霁世想,自己大概能猜到这位平王世子大概是什么性格。
还有一位十分龙飞凤舞的,便是那个刚刚进了门躲自己如同躲瘟神的郁空明。
程霁世捏住自己手中的白色蝴蝶兰,一时沉默。
另一头,魏止行同样在沉默。
白色蝴蝶兰,相似的字迹,还有那句“雨霁长空荡涤清”。
他轻叹一口气,唤来身边的和裕,把自己手中长势明显更加漂亮的白色蝴蝶兰递给他。
“给明霁郡主送去罢。”
不是所有事情都要问到底,清楚明白了才算好的,有没有原因,说与不说,都是旁人的事。
他魏止行平生随心,所以他不问,只选。
“郎君不再看看别的?”和裕问,“后头还有好些女娘的诗没看到。”
“你郎君又不是在挑货物,看什么看。”魏止行又吊儿郎当的摇起扇子,用扇柄拍拍和裕的腿,“叫你去就去便是。”
……
“定国公府二郎君郑高卓,赠花与钱府三小姐。“
“相府郎君魏止行,赠花与明霁郡主。”
小侍朗声通报着。
女席上,魏夫人看着和裕送给程霁世的那支蝴蝶兰,心里乐开了花。
不过随后,赠花与程霁世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
“平王世子盛锦策,赠花与明霁郡主。”
“伊儿汗国公子祁纵星,赠花与明霁郡主。”
这二人,前者挑了鲜红怒放的虞美人,后者挑了路边小白花一样的二月兰。
中间陆陆续续,还有好多旁的世家公子送花过来,程霁世看着自己的手边,各式各样的花排在一起,好不争奇斗艳。
原以为这赠花的部分到此结束,那小侍已经结束唱票,刚要退下。
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突然跑了进来。
那个人环视一圈,总算找到程霁世,把手里那朵花——如果没有花瓣,也能称之为花的话,递给了程霁世。
小侍机灵,不愿得罪郁府,忙补了一票。
“郁府郎君郁空明,赠花与明霁郡主。”
“还好赶上了,”那人气还没喘匀,“不然我家郎君非宰了我才是。”
程霁世有些好笑的看着这场面,于是说了个俏皮话,“郁空明选我,便这般不情愿?”
结果看着对方小厮有些见鬼的表情。
程霁世在心里抽了自己几下。
乱说话,这下子说中了,当真下不来台了不是。
好在对方的小厮不能在这里久留,摇头擦擦汗,赶忙又往回走。
“阿世,你的花赠与了哪位公子?”
席间渐渐恢复热闹,宁华央好奇的看向程霁世。
魏夫人在一旁竖起耳朵,也甚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有啊,”程霁世不在乎的一指,“那不,还在那呢。”
宁华央顺着程霁世的手看过去,发现那支白色蝴蝶兰仍同一开始一般,洁白无瑕,好端端地躺在原来的地方。
“那么多人给我花,回不过来,总不好厚此薄彼。而且我这么喜欢的花,当然要留给自己才对。”
她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自己今天的赏花宴。
……
夜晚,微凉。
魏止行看着自己缺了一角的蝴蝶兰花圃,只觉得胸口抽抽的疼。
“阿娘,”他到主院寻到魏夫人,颇有些咬牙切齿,“你知道的,儿子平日里,最疼爱的就是这一片蝴蝶兰了。”
魏夫人白了他一眼,“用你的花,送你心仪的女娘,我看你送的也挺乐呵,此时来我这里哭作甚。”
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明霁郡主如此抢手,你占了个救命之恩,偏偏不知道先下手为强。”
原以为会和以前一样,遭到魏止行剧烈的反驳,但这次,发现自己儿子没什么动静,魏夫人抬头看去。
月光下,魏止行一袭白衣,勾起唇角,眼睛弯弯。是扇子也不摇了,远远望着自己院子里的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夫人叹曰:风冷,心暖。
另一头,抚远大将军府。
程霁世同李辰一块,
“可看清楚了,我们下车那地方,还有翁家小姐身上,东西都与我遇刺那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