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陈小生招呼他们进屋, 问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文征明笑说:“总待在屋子里读书,脑子都木了,我就想着去看看伯虎怎么样了,然后叫上他一起来找你喽。”
唐伯虎坐在书斋里打量着周围的变化,说道:“本来我爹是不喜欢我出门的,这次是托了征明的福才能出来。”
陈小生给他们倒了茶,诧异道:“怎么了?周唐两家的恩怨都解决了,唐老爷还不让你去参加科举?”
唐伯虎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爹说案子没结,又说怕诅咒继续应验,总之我不纳妾就不许进京,我也没办法。你们知道的,如今苏州城哪有女子肯嫁我?”
陈小生看不惯娶妻纳妾的事,便说:“办法也不是没有, 你虽然纳不了妾,但是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位明媒正娶的妻子。”
唐伯虎惊讶地抬起头看他,“你说昭容?”说着便笑了, “你开什么玩笑?你明知道我和昭容是有名无实的嘛,我们就像姐弟一样,再说她比我大那么多,早些年还伤了身子,我们根本不可能的。我爹是叫我传续香火,不能生怎么行呢?”
陈小生坐回柜台后面翻看账本,淡淡地道:“长乐坊的华神医你也认识, 你都没带她去看过,怎么就知道看不好呢?那你打算以后和喜欢的女子恩恩爱爱,让你真正的妻子孤零零一个人?”
唐伯虎有些语塞,“这……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的啊,昭容在家里是少奶奶,下人尊重她,我爹娘和我都对她很好,怎么能说她是孤零零的呢?”
文征明用扇子敲了两下手心,皱眉道:“伯虎,老祝说得对啊,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夫妻,现在你要找喜欢的人娶回去,那昭容怎么办?”他看向陈小生,问道,“老祝,你怎么突然想起昭容来了?”
陈小生笑道:“可能是因为我成了亲,有了妻子,所以才留意到这些事。以前昭容没什么存在感,伯虎不把她当妻子,我们也没把她当成兄弟的妻子。我记得有时候昭容乘轿子来接伯虎,她让伯虎坐轿子,她自己走路。伯虎会叫我们一起坐轿,却从来没想过昭容会不会累,好像昭容让着他照顾他都是理所应当,现在想想,这哪里是妻子?昭容分明是伯虎身边的大丫鬟!”
唐伯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气道:“老祝,你娶了秋月为妻,我作为兄弟好好地来祝贺你,没有丁点破坏的心思,没想到你反而容不下我?你如果不想和我做兄弟就直说,我唐伯虎二话不说马上走,以后再不来了!”
文征明拉住唐伯虎劝道:“你发什么脾气啊,老祝怎么会那么想?你先坐下,有话慢慢说,别这么冲动。老祝你说对不对?”
陈小生头也没抬,一边拨算盘一边说:“我和秋月两情相悦,谁想破坏都没机会,你没有破坏之心就对了,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没来破坏,我还要感激你?喜欢秋月的人那么多,要是都像你这样想,那我真不知道要感谢多少人了。”
唐伯虎紧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陈小生说道:“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和昭容是夫妻,你要娶别人,娶多少人,她都要笑着帮你张罗,可她这辈子有丈夫跟没有一样,你一句‘有名无实’就让她在唐家守一辈子活寡。你说你把她当姐姐,怎么你没想着给自己找个姐夫呢?”他抬起头看向唐伯虎黑着的脸,淡淡道,“你不喜欢听那我就不说了,反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唐伯虎推开文征明,看着陈小生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你不欢迎我,我走!”
唐伯虎大步朝外走去,文征明拦也拦不住,急道:“老祝,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呢?”
陈小生说道:“你也觉得昭容应该在家里守活寡?还是你觉得再有几个姑娘嫁给唐伯虎都无所谓?你觉得唐伯虎会好好对她们吗?征明,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男子若随随便便就把人娶回去便是不负责任,难道你会为了去科考娶你不喜欢的人?”
文征明立即反驳,“当然不会!”说完他愣了一下,说道,“伯虎他……”
陈小生打开扇子扇了扇,说道:“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唐伯虎一直这样把女人当衣服,我看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文征明忙说道:“不会的,他做错了我们跟他说,他会改的。”
“那就等他改了再说吧,以前我贪财的时候,你们也揍过我啊对不对?我还不是乖乖认错?没道理他错了就发脾气。”陈小生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征明,别担心这些事了,大家这么多年兄弟,难道看到他不对也不说吗?那才是害了他也害了无辜的姑娘们。说起来这种事要怪的是他爹才对,要不是他爹为了给他保命给他娶了童养媳,他怎么会在不懂感情的时候就成了有妇之夫?要不是他爹逼他纳妾生子,他又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呢?就连他不把女子看在眼里都是他爹教的。”
文征明叹了口气,赞同道:“你说的也对,我娘从我小时候就教过我,文家不许纳妾,以后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就要好好对她,夫妻和睦才能家和万事兴。”
陈小生笑道:“这就对了,我也不会纳妾。好了,时辰不早了,去我家吃饭吧,今天秋月炖了鸡。”
文征明笑着摆了摆手,“不了,不打扰你们,我娘还等着我回去吃饭,那我走了。”
陈小生点点头,“好,改天有空就来我家吃饭,秋月很好相处的。”
在文征明走后,陈小生站在门口往旁边瞥了一眼,随即摇摇头关了书斋往家里走去。不一会儿,唐伯虎从书斋旁边的巷子里走了出来,看着陈小生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难道真是我错了?”
唐伯虎回想这些年和陆昭容相处的情景,感觉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没什么问题,虽然他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陆昭容在唐家不是也过得很好吗?什么守活寡?什么孤零零一个人?
“伯虎?伯虎,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文公子和祝公子他们呢?”
唐伯虎回过神来,转头就见陆昭容朝他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顶轿子。他瞬间想到陈小生的话,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陆昭容看了看他的脸色,疑惑道:“怎么了?在想什么呢?你不是跟文公子一起出来的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唐伯虎摇了下头,说道:“昭容,你坐轿子吧,我一个大男人走路就行了。”
陆昭容不解地道:“那怎么行?当然是你做轿子了,我走路跟着就行了,快走吧,老爷和夫人等着你回去呢,回去晚了又要挨骂。”
唐伯虎自嘲地一笑,“是啊,他们总把我当成长不大的孩子,动不动就要骂,真是一点自由都没有。”
陆昭容微微皱眉,有些担心地问道:“伯虎,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跟文公子他们吵架了?你们兄弟三个一起长大的,有什么事说清楚就好了,别想太多。”
唐伯虎低头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好,我们回去吧。不过我和你一起走路,我们聊聊天。”
陆昭容愣了愣,点头应道:“好。”
两人并肩行走,陆昭容看看唐伯虎,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想不通?有就说出来,我虽然懂得不多,但是好歹比你大几岁,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唐伯虎脚步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说道:“昭容,你在唐家这么多年,有没有觉得委屈?”
陆昭容忙说:“这么会委屈?公公、婆婆都对我很好,如果不是他们收留我,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心里很感激的。”
唐伯虎松了口气,又问,“那你的身份是我的妻子,将来我娶了喜欢的人,你怎么办呢?”
陆昭容怔了一下,笑容淡下来,说道:“唐家那么大,怎么都有我容身之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就行了,如果你和妹妹想单独住的话,我就在家里照顾公公、婆婆。不管怎么样,日子都是一样过的。唐家对我有恩,唐家也是我的家。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唐伯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所以更加沉默。因为恩情,陆昭容半句都不会抱怨,不管他怎么样,陆昭容的日子都是一样过,因为平淡如水,所以不会太高兴,也不会太伤心,有一天过一天而已。唐伯虎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她,道歉的话脱口而出,“昭容,我对不起你,为了对抗那个诅咒,我还没长大就娶了你做妻子,是我害了你,是唐家害了你,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现在周唐两家的恩怨已经解决了,我们和离,或者你休了我,这样唐家就再也不能束缚你了。”
陆昭容大惊失色,“你说什么?!你要休了我?”
唐伯虎面露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不是我休你,是你休我,这样别人就不会觉得你有错了,你可以去找你自己的幸福。对了,我还可以认你做姐姐,以后你还是唐家的人,我也可以多一个姐夫了,我们一家人依然像从前那样开开心心的,多好?”
陆昭容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质问道:“我休你?全苏州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你唐家的媳妇,你叫别人怎么看我?你叫公公、婆婆怎么看我?我以后怎么见人?你,你居然还想多一个姐夫?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陆昭容哭着跑回唐府,唐伯虎慢了一步,在她后面追了一路,气喘吁吁地追到她卧房,用力拍门,“昭容,昭容你开开门,你开门啊昭容,我是为你好啊,昭容?”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唐夫人走过来,看见他这副样子皱了皱眉。
唐伯虎急道:“娘,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昭容,她生我的气了。”
唐夫人惊讶道:“昭容生你的气?怎么可能?你做了什么?”
唐伯虎百思不得其解,“娘,我没做什么啊,我是觉得既然周唐两家的恩怨解了,那就不需要牺牲昭容来破那个诅咒了,不如让昭容休了我去找她真正喜欢的人。到时候我就认昭容做姐姐,我们还是一家人,这样不好吗?谁知昭容听完就哭着跑回来了,我怎么叫都不开门。”
唐夫人震惊道:“什么?你要和昭容分开?你休她还是她休你有什么区别?一女不侍二夫,她嫁给了你就是我们唐家的人,死了也要入唐家祖坟的,怎么能去找什么喜欢的人?你这个混账怎么想出这种主意?你要气死我吗?”
唐伯虎有些茫然地看着她,问道:“娘,那就让昭容在唐家守一辈子活寡吗?你明知道我和她是有名无实的。”
唐夫人气道:“那就让‘有名无实’变成‘实实在在’!你们一天是夫妻,就一辈子都是夫妻,总之,我决不允许你和昭容分开,你想都不要想!”
唐夫人缓过神来,又抓着他问道:“你还没说你突然提这种事干什么?你是不是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那姑娘不愿做妾?那你也不能委屈昭容啊,你忘了这些年昭容对你有多好了?”
唐伯虎摇摇头,“不是,是老祝说我这些年委屈了昭容,还说可以带昭容去找华神医看看,说不定华神医能医好昭容。”
“什么?真的?”唐夫人激动地抓住唐伯虎,喜道,“对啊,华神医医术高超,堪称华佗在世,找他说不定有办法。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长乐坊!”
唐广德走过来问道:“谁说要去长乐坊?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干什么?”
唐夫人白了他一眼,笑道:“当然是好事了,我们去找华神医给昭容看看,说不定能看好昭容的身子,我们的孙子就有指望了!”
唐广德一愣,不甘不愿地点头道:“我是不会去的,你带她去吧。”
唐伯虎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急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夫人皱眉道:“你不想医好昭容吗?”
唐伯虎忙解释:“不是啊娘,我当然希望昭容的身子能医好了……”
唐夫人不等他说完就摆摆手,道:“那就等医好昭容再说其他的事,天不早了,我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吧。算了,你也别去了,你在家里读书,我带昭容去。”
他们在外面说的话,陆昭容都听到了,这时打开门走出来,既忐忑又激动地看着唐夫人,问道:“婆婆,真的能医好吗?”
唐夫人上前帮她擦掉眼泪,怜惜道:“傻孩子,我们去试试就知道了,这是好事,快别哭了。伯虎那个混账整日里就知道气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陆昭容点点头,心已经飞到长乐坊去了。唐伯虎看到她们这样,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心情烦躁的去了书房。
唐夫人和陆昭容这一去就是三天,这三天之中,苏雪云也去了长乐坊一次,之后陈小生问她,“怎么关心起昭容了?不是说不理会唐家了吗?”
苏雪云说道:“免得唐伯虎去了京城打我妹妹主意。如果他能和他妻子好好相处最好了,听说昭容一直对自己不能生这件事很遗憾很自责,我就当帮她一把。其实就算没有我,华神医也未必医不好她,只是他们一家人没一个想到这件事的。”
陈小生笑着摇摇头,“这就是封建社会吧,唐家收养的昭容,对她有恩,自然也就没那么在意,再加上她不能生,犯了七出了,唐广德说不定认为没休她都算好的了。她自己大概也习惯了,没想过去找什么神医。”
苏雪云低下头,有些失落地说道:“古代最大的不好,就是我们的子孙要受封建社会的压迫,到时候我们不在了,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
陈小生沉默了一下,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起码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为他们铺路,有些改变是循序渐进的,到他们长大之后未必就不能获益。”
苏雪云诧异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为朝廷做事?”
陈小生点点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书,其实就像复习一样,知识都在脑子里了,既然要去赶考,我想就干脆好好考,如果有机会能把后世有用的东西拿出来就最好了。”
苏雪云想到当今那位昏君,皱了皱眉,她倒是也想把有用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受益,但皇帝昏庸能有什么办法?她如今只是一介平民,想改朝换代那真要一将功成万骨枯了,得不偿失,她是想为百姓好,不是想踩着百姓上位的。
不过如今已经是明朝了,想到之后将有的杀戮,她还是应该想想办法做些事。
两人对京城的环境还不清楚,计划什么的言之过早,倒是陈小生更加努力地读书了,苏雪云则雇了一个可靠机灵的掌柜打理书斋,做生意这种事还是她比陈小生懂一些。接着苏雪云又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准备了他们夫妻和小莲去京城需要的东西,雇船,存银子,一切都弄好之后也到了该进京的时候了。
这段时间不止陈小生和苏雪云忙,其他人也都忙得很。文征明几乎是悬梁刺股,唐伯虎日日求唐广德放行,小莲跟华神医学着怎么为周文宾的手臂针灸,而陆昭容则每日喝汤药泡调理身体。到进京的时候,陆昭容的身体已经有些起色了,唐广德终于松口让陆昭容陪唐伯虎一起进京,一方面是想着陆昭容能对唐伯虎照顾一二,一方面他也是想早点抱上孙子。唐伯虎虽然觉得尴尬,但只要能进京就什么都行,陆昭容自然也不会有意见。周文宾的手臂治好了一打半,剩下的很简单,每天由祝小莲给他针灸就行了。因着这一层关系,周文宾和祝小莲之间倒是和谐了不少,再没听见他们吵架的声音。
苏雪云雇的船足够大,他们所有人都能乘坐,当然这样专门进京的费用也不是小数目。唐广德本不愿唐伯虎与他们同行,但路途遥远,要是落了单,谁也不能保证不出意外,像当年唐宇和周远材那样可就毁了两个家族了。最后由唐夫人说和,他们还是一起踏上了船。
整个苏州城的人都来送别,陈小生站在船尾对他们摆了摆手,低声对苏雪云说:“刚开始我是不想考的,后来才知道,得了才子的美名,就要承担大家的希望。如果我们有人中了状元,整个苏州城的人都脸上有光。”
苏雪云笑道:“那你想去考状元吗?”
陈小生摇摇头,“我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能考个进士就不错了,这个真不是我擅长的。不过以后怎么发展也不全靠科举,到了京城随机应变吧。”
船开得远了,岸上的人们已经看不真切,几人都回去船舱里休息,喝喝茶,看看水。苏雪云直接挑了个离唐伯虎最远的地方,陈小生、祝小莲和周文宾自然跟着她,文征明左右看了看,觉得唐伯虎和陆昭容这边有点冷清,只好坐在了唐伯虎身边。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谁也没有主动缓和的意思。
唐伯虎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投向了苏雪云,苏雪云却没看他,苏雪云厌烦他不止因为他对不起秋月,还因为他狂妄自大,不负责任。除了对秋月、秋香、陆昭容的态度,还有一次,唐伯虎以为秋香死了便也不想活了,在自杀之前想做点事,正好当时祝枝山被人诬陷勾引皇帝的女人,唐伯虎为了顶这个罪便装成得了猥琐好色的病,整天调戏姑娘,连大妈都不放过。
最过分的是,他为了让文征明相信他,居然去摸聘婷郡主的屁股!聘婷郡主当时已经嫁给了文征明,还身怀六甲,就这么被丈夫的好兄弟给非礼了,这要是性子烈一些的古代女子恐怕上吊的心都有了!不管唐伯虎有什么理由,他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就是他骨子里根本没把女人当回事。后来他还大肆招亲,说自己就喜欢淫.荡的女人,大张旗鼓的一次纳八个妾。如果不是秋香得到消息出现在喜堂上,他就跟那些女人拜堂了,他根本没想过那些女人嫁给他以后会怎么样!
而秋香一出现,他立马不装了,纳妾之事自然也不了了之,那些女子都已经站在喜堂上被掀了盖头,满堂宾客都看见了,名声上的影响怎么算?这些唐伯虎通通都不管,他由始至终最在意的都只有他自己罢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却总是在上海别人,实在讨厌!
几人沉默了许久,直到文征明借着学问之事同他们讨论,他们四位才子才渐渐说起话来。陆昭容从前就和祝小莲很熟,慢慢的也能说些女子间的家常了,苏雪云同他们都说得上话,只不过从不理会唐伯虎,后来唐伯虎也学乖了,再不往她跟前凑。
他们就在这样既和谐又不和谐的气氛中到了京城,上岸后苏雪云就雇了马车,叫马夫直接将他们送去京城的六艺会馆,谁知马夫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还是苏雪云将地址给马夫看过,马夫才七拐八拐的把他们送进了一个小巷。
祝小莲看到眼前唯一的破房子,皱起眉道:“这是什么地方啊?是不是周馆主写错了地址?这里根本没有书院啊。”
周文宾看了看四周,赞同道:“这里空荡荡的,一眼望过去就全看到了,比之前路过的破庙也好不了多少。”
陈小生从苏雪云手里拿过字条,对比了好半天,迟疑道:“就是这里,没错。要不然我们还是分头找找吧,看有没有人能问一下。”
他话刚说完,那边就走过来一个白头发老头,一路走一路捡路边的东西,看什么有用就塞到背筐里,看着十分落魄。陆昭容走过去,客气地道:“这位老人家,请问一下您知不知道六艺会馆在哪儿啊?”
老人家直起腰看他们一眼,指着破房子笑起来,“六艺会馆?这不就是喽!”
几人惊讶地看过去,唐伯虎满脸不信,“这怎么可能,这里连个牌匾都没有,冷冷清清的,说是什么荒废的宅院还差不多。”
老人家健步如飞地走过去,把门口地上一块破木板翻起来给他们看了看,上面写的正是“六艺会馆”四个大字。老人家给他们看完就把木板丢回去了,踩着木板走进院子,招呼道:“你们一定还是苏州来的了,快进来吧。”
文征明心痛地喊道:“你怎么能踩六艺会馆的牌匾呢?你真是……”
文征明见老人家已经不见人影了,立马跑过去把牌匾抱起来擦了擦,然后小心地搬进院子里。其余几人互相看了看,也都跟了进去。苏雪云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在大厅闻到鸡粪味还是有些受不了。
老人家在角落里的鸡笼中摸出一个鸡蛋,高兴地道:“再攒两个就能拿去卖了。”
陈小生扫了几眼屋内的情况,对这里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疑惑道:“苏州的六艺会馆极富盛名,为何京城的六艺会馆会落得如此田地?”
老人家随口说道:“盛名是盛名,可你不看看苏州的六艺会馆欠了别人多少银子?京城这地方寸土寸金,没有银子拿来,自然就落魄了。我跟你们说,现在能留下这么大一处地方已经不容易了,虽然破了点,但寒窗苦读嘛,没关系的。”
唐伯虎说道:“我们在江南可是有名的才子,难道对这边一点帮助都没有?”
老人家说道:“当然没帮助了,不止没有,还害得我们被人嘲笑啊。才子才子不过是个虚名,京城随便走出来个男子都是青年才俊了,别的书院都是出过多少个状元,多少个进士,我们六艺会馆呢?说就是天下无敌,结果一个来参加科考的都没有。我们六艺会馆早就沦为笑柄了。”
唐伯虎捏紧扇子,气愤道:“我们从前只是不屑考,这次我们来了,状元、榜眼、探花,一定是我们六艺会馆的!”
老人家笑着摇摇头,不在意地道:“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那我就祝你们成功了。对了,忘了介绍,我叫沈周,是这里的馆主,你们今天第一天来,我去给你们做饭接风。”
沈周说完便去了厨房,陆昭容和祝小莲对视一眼,忙跟上去帮忙。唐伯虎皱眉道:“刚刚沈馆主什么意思?他不相信我们能考中?”
周文宾把包袱放到桌上,说道:“天南地北的学子都来考科举,沈馆主不相信也没什么奇怪的。其实他说得对,所谓才子只不过是一个虚名,只有考上功名才能被别人高看一眼。”
唐伯虎嗤笑一声,“聪明人自然知晓我们江南四大才子有多少本事,至于那些不聪明的,我们根本不必在意他们的看法。”
文征明看了看破败的屋子,迟疑道:“还是需要在意一点的吧,如果我们早点来考科举,这里就不会落魄成这样了。”
苏雪云不愿意看见唐伯虎那副自大的样子,说了句“失陪”就拉着陈小生去收拾住处了。唐伯虎见状闭上了嘴,不高兴地坐在一边,忽然怀念起在认识秋月之前的那段时光。那时候他们三兄弟形影不离,肝胆相照,干什么都同进同退,现在呢?现在陈小生和苏雪云就像连体婴一样,还常常对他表示不满,他真是没一天高兴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土豆片、土豆丝、土豆块……总之各种土豆摆了一桌子,而本该装饭的碗里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还是京城会馆很丰富的一顿饭了,让他们彻底明白这里和苏州到底差距有多大。原本他们在苏州是天上的云,但到了京城,那真就是贵人脚底的一点尘埃,谁都不认识他们。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唐伯虎心里很不舒服,也更加想证明自己。文征明直接回房里努力读书去了,陈小生和苏雪云倒是没想什么,把卧室打扫干净便好好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他们每人拿了点银子出来,决定先给六艺会馆买些米面,既然他们是六艺会馆的学生,就不能让京城分部这么落魄。沈馆主是周馆主的师弟,苏雪云都要叫他一声师叔,所以这银子他们花得心甘情愿。
几人反正没什么事,就一起出来买东西,顺便也逛逛京城,看看有什么新奇的地方。祝小莲年纪最小,对京城最好奇,看见街道两边的小摊总要停下看一看,走得太慢,苏雪云就和陆昭容一起陪她在后面慢慢看,让那四个男人走前面。
祝小莲走进店里,拿起一个翡翠镯子问道:“嫂子,这个好不好看?你喜欢叫哥哥买给你啊。”
苏雪云抬起手腕摸了摸上面的桌子,笑道:“我还是更喜欢这一个,有这一个就足够了。你喜欢就试试看吧,嫂子买给你。”
陆昭容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掐丝珐琅彩手镯,赞了一声,“真的好漂亮,和你正相配,祝公子对你真是很用心。”
苏雪云笑了笑没说话,见祝小莲对那个镯子很喜欢,直接付了银子,笑道:“戴着吧,你戴着很好看。”
祝小莲高兴地道:“谢谢嫂子!”
店铺里好看的首饰还有很多,不过祝小莲懂事的没有再要,反而拉着她们二人去追陈小生他们。谁知没走多远就听见前面闹哄哄的,有很多女子在吵,苏雪云远远的听见那些女子的说话声,不由的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陈小生他们四人已经停住了,他们面前是二十几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个个手里都拿着棍子,吵着要找什么人算账。
“夏香,你告诉我们到底是谁骗了你的银子,我们这么多姐妹一定打得他跪地求饶!”
女子的吵嚷声让他们四人回神,陈小生看了看对面的女子,了然地站到一边给她们让路。周文宾虽然茫然,但也跟着陈小生靠了边。唐伯虎目光直直地望着对面的女子,有些困惑又觉得不可思议,而文征明则用扇子指着对面的女子,惊道:“秋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不是,老祝,秋月不是和小莲在后面吗?她怎么跑前面去了?”
陆昭容和祝小莲也看到了对面那群女子,她们同时看向苏雪云,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怎么这么像?!”
第392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那些女子看到唐伯虎和文征明没让路, 全都停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石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质问道:“你们挡在这里干什么?难道就是你们骗了夏香的银子?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你们?”
丫鬟们嚷了起来,握紧棍子把陈小生他们四人围在中间,一副要算账的样子。文征明看看陈小生,小声道:“老祝,到底怎么回事啊?秋月在玩什么?”
“那不是秋月。”陈小生低声回了一句,对众女子拱了拱手,说道:“一场误会,我们只是刚巧走这条路,并不认识诸位,也不清楚你们说的银子,还请诸位给我们让条路行个方便,多谢。”
石榴哼了一声,说道:“你说让就让?看你们贼眉鼠眼就不是好人, 你们说的话当然也不能信!夏香你说,是不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秋香拉住夏香的手,问道:“夏香, 你说实话,是不是他们?如果是的话,我们一定要把银子拿回来,那三百多两银子可是姐妹们的血汗钱,你快说啊。”
夏香看着陈小生他们,支支吾吾的,“这……这……应该不是吧……”
石榴瞪了她一眼, 气道:“夏香!这时候你还包庇那个臭男人?他骗你的银子,不是好人啊。”
秋香上前一步,见唐伯虎一直盯着她,十分反感,皱皱眉说道:“是不是你们骗了夏香?是的话就赶快把银子拿出来,不然我的姐妹们是不会放你们走的。”
苏雪云慢慢走到人群外,对挡着路的小丫鬟开口道:“让一让。”
“你谁啊,没看见我们群芳会有事做?”小丫鬟不耐烦地回过头,看到苏雪云的脸顿时睁大了眼,惊叫道,“秋香姐?”
秋香疑惑地看向四周,“谁在叫我?有什么事?”
小丫鬟被吓得蹬蹬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不,不是啊,秋香姐,这里还有一个秋香姐!”
“你在说什么啊?”众女子不耐地转身看过来,一见苏雪云俱是惊呼出声,她们来回去看苏雪云和秋香的脸,除了打扮不同,她们简直是一个人。
众女子不自觉地将路让了出来,苏雪云走过去站到秋香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的容貌,感觉好像在照镜子一样,却又能从对方的眼神和表情中发现对方和自己的不同,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异了,就算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仿佛有什么联系在牵绊着她们。
苏雪云轻声开口道:“你叫秋香?”
“是……是啊。”秋香满脸震惊地看着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
苏雪云脑海中闪过很多和秋香有关的记忆,最后定格在秋香被海水淹没前刻字为秋月求情的那一幕。不管怎么说,秋香确实是善良的,那一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活。也许她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但她也只是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小姑娘。而现在,这个小姑娘是她的妹妹了,是在认识唐伯虎之前,从没有过任何错的妹妹。
苏雪云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叫秋月,不如我们去茶楼里说话,不要堵在大街上妨碍别人,你看如何?”
秋香下意识地看向好姐妹石榴,石榴回过神来,紧挨着秋香警惕地看着苏雪云,“你,你到底是谁啊?万一你打什么坏主意怎么办?有有,有话就在这说好了。”
苏雪云微微一笑,“茶楼里那么多人,我能打什么坏主意?何况论人数也是你们人多不是吗?”
石榴回头看了丫鬟们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反驳。这时秋香已经冷静下来,她看着苏雪云说道:“好,我们去茶楼说话,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石榴忙说:“那就去我们常去的那家酒楼好了,二楼的大包厢正好可以让大家都进去。”
苏雪云没意见,跟着她们向酒楼走去,其他人也都安静地跟在了后面。祝小莲走到陈小生身边,悄声问道:“哥,嫂子要跟她们说什么啊?”
文征明等人也看向陈小生。陈小生淡淡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急什么?”
其实这时候大家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猜测了,但都不敢相信,毕竟双胞胎失散了十几年再次重逢的事真的太少太少了。于是等到大家都坐在酒楼包厢里的时候,视线便都落在了苏雪云身上,等着她开口。
苏雪云倒了杯茶,说道:“秋香,我们是双胞胎姐妹。爹重病去世的时候才告诉我有一个妹妹,我被别人收养,这些年一直没机会寻找妹妹,直到今日遇见你。”她对秋香笑了笑,“因为我们是姐妹,所以才会长得一模一样。”
秋香有些激动地说道:“我三岁时被太师府买回去,我以为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没想到……没想到……我还有个姐姐,姐姐……”
苏雪云淡淡笑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早遇见你,我才刚到京城而已。”
石榴说道:“听说双胞胎之间是心有灵犀的,你刚到京城就遇到秋香,说明你们姐妹有缘分啊!”
秋香点头笑道:“是啊姐姐,一定是爹在天上保佑我们。对了,收养的你的人也来京城了吗?他把你养大,我应该去感谢他。”
苏雪云说道:“不用了,他的事情我以后再跟你说。秋香,看你的穿着打扮,你在太师府的日子应该还不错,但这么说也是做丫鬟,没有自由。如今我们姐妹重逢,不如姐姐为你赎身,你跟姐姐一起生活如何?”
秋香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姐姐,我很想跟你一起生活的,可是……太师和夫人对我很好,他们把我当做亲人一样的,我如果突然离开的话好像很不好。”
石榴拍了拍她的手劝道:“秋香,你能找到亲人,相信太师和夫人也会为你高兴的,你有机会和亲人一起生活当然要和亲人一起生活了!”
秋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苏雪云,显得有些为难。苏雪云笑了下,拿出一千两银票递给她,“你不用这么快做决定,这银票你收起来,等你想好了要赎身的时候就交给太师和夫人,如果你不想离开太师府,就买些你喜欢的东西。”
秋香吃了一惊,连忙摆手,“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银票,姐姐,我不能收的。赎身银子我可以自己拿,这些你收起来吧。”
苏雪云把银票放进了她手里,笑道:“这么多年姐姐也没能照顾你,就当是姐姐的一点心意吧,乖,收好。”
秋香握着银票犹豫了一下,慎重地放进荷包,说道:“姐姐,谢谢你。”
众女子都被苏雪云的大手笔震惊了,她们这么多丫鬟才凑了三百多两银子,还被夏香偷了。现在苏雪云一出手就给了秋香一千两,要是换做她们肯定二话不说就赎身啊。一时间众丫鬟心里都恨不得自己有个苏雪云这样的姐姐才好,有些身世不明的已经开始幻想将来与家人重逢的场景了。
苏雪云转头看向陈小生,对秋香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相公祝枝山。”
秋香连忙站起来,有些紧张地点头问好,“姐……姐夫。”
陈小生走过来,站到苏雪云身边笑道:“不用这么多礼,坐。”他转身用扇子指了指唐伯虎他们,说道,“这三位是我的朋友,我们刚从苏州过来的,准备参加今年的恩科,所以偷银子的事真的是误会,与我们无关的。”
秋香有些尴尬地说:“姐夫,不好意思啊,因为丢的银子是这么多姐妹的血汗钱,所以我们才会那么着急。若是刚刚有得罪之处,希望姐夫和几位公子能原谅我们。”
秋香对唐伯虎他们福了福身,唐伯虎盯着她脱口说道:“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秋月闯荡江湖素有侠女风范,秋香姑娘却如同大家闺秀一般,一动一静实在……”
“唐伯虎,没人想听你说话!”苏雪云一拍桌子,眼神如刀子般落在唐伯虎身上。
唐伯虎一口气噎在胸口,却没敢再说话,被文征明一把拉到了一边。苏雪云把祝小莲叫道身边,笑说:“秋香,这是我相公的妹妹,以后有空你们可以一起出去玩。”
秋香笑说:“好啊,小莲妹妹,你喜欢哪里我带你去。”
苏雪云又看向陆昭容,介绍道:“秋香,这位是唐少奶奶,是唐伯虎的妻子。”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一下,唐伯虎和陆昭容都没想到她会这么介绍,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连反驳都不能反驳。唐伯虎看着秋香,握紧了手中的扇子,上前一步就想否认。苏雪云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拉着秋香的手说道:“刚刚只是一场误会,大家说出来就没事了。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你只管说,我们虽然刚到京城,但抓贼的话也未必不行。”
文征明说道:“对啊秋香姑娘,你们丢了银子着急抓贼情有可原,既然你是秋月的妹妹就不要跟我们见外了,不如你说说银子是怎么丢的,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找。”
秋香看了看夏香,叹了口气,“我们群芳会的会银都是放在一个小箱子里的,今日有姐妹怀疑我监守自盗,我便把小箱子打开给大家看,谁知里面竟然是空的!后来我用了一个小手段,找出是夏香偷的银子,她说被臭男人给骗了,我们当然不能当没事一样了,所以就想去找那个臭男人把银子要回来。可是夏香她怎么都不肯说,只说是肥头大耳、眼神猥琐的男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时我见几位公子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所以才误会了,原来他们是因为我和姐姐长得像才看我的,真是失礼了。”
苏雪云看着夏香说道:“你们找不到那个男人,是因为夏香在说谎。一个人说谎的时候是不敢与人对视的,我看你们要是想知道真相,应该把她的事禀告太师夫人才是。”
夏香瞪大了眼,急忙跑过去拉住秋香的衣袖求道:“秋香!秋香不要啊,如果被太师夫人知道我偷东西,一定会把我赶出太师府的。我不像你这么好运有双胞胎姐姐,我离开太师府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会饿死的,求求你千万别禀告太师夫人啊。”
秋香心有不忍,说道:“应该还有其他办法,大家都是姐妹,我相信夏香以后不会再这么糊涂了。”
石榴冷哼一声,“千错万错都是那个臭男人的错,夏香,你不想我们禀告太师夫人也可以,你把那个男人的名字说出来,只要能把银子要回来就行了。”
夏香又是一阵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肯说,其他丫鬟围上来要秋香给她们个交代,既然当了群芳会的会长,怎么也不能包庇一个偷会银的贼啊!秋香为难的看着夏香,摸了摸荷包,对苏雪云说道:“姐姐,我可不可以用你给我的银票先垫上会银啊?这样我们就有时间再去找骗了夏香的人了。”
苏雪云笑了笑,“银票给了你,你想怎么用都行。不过,秋香,如果根本没有什么骗了她的男人呢?或者那个骗了她的男人就在华太师府呢?如果她有同党在太师府的话,不查清楚会对太师府不利,大家也都无法安心。”
秋香无奈道:“姐姐你说的对,可是夏香她一直不肯说。”
“那我们试着找找线索吧。”陈小生拿起那个装银子的小箱子闻了闻,说道:“这里面有极淡的燕窝鱼翅的味道,应该是有人拿过燕窝鱼翅之类的东西,然后没净手就动了这里的银子。”
秋香和石榴对视一眼,说她们一个在夫人身边伺候,一个在厨房做饭,平时最爱干净了,手上什么味道都没有。这下大家又看向夏香,石榴皱眉想了想,突然说道:“做丫鬟的平时哪有机会碰燕窝鱼翅?夏香,你是不是进我的厨房了?你偷了燕窝鱼翅?”
夏香心虚的后退两步,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我没有啊,你们相信我。”
石榴瞪着她怒道:“哦!你不敢看我的眼睛,你在说谎!秋香,我们赶快回去看看,要是她偷了厨房里的东西就绝对不能放过她,今天能偷东西,谁知道明天她会不会在厨房里下毒?那可是关系到太师府的安危啊!”
秋香也重视起来,对大家说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三日后就给大家一个交代,希望大家能耐心一点。”
众丫鬟见她们出了这种事,犹豫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不过纷纷叮嘱道:“秋香姐,你三日后一定要查清楚啊,那些银子可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攒的。”
秋香再三保证一定能做到,众丫鬟便陆续走了。石榴揪住夏香气道:“你最好不要真的偷了东西,不然有你好看!”
春香和冬香也气得直骂她,夏香自然又是一顿求饶,但在她们生气转身的时候,她却偷偷瞪了苏雪云一眼。
第393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秋香她们急着要回去调查夏香的事, 苏雪云便将六艺会馆的地址告诉了秋香,让秋香有空时就去六艺会馆找她。之后苏雪云和陈小生他们索性在酒店吃了顿饭,席间祝小莲一直在问苏雪云有关秋香的事,苏雪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大家,大家这才算慢慢接受苏雪云有个双胞胎妹妹的事实。
出了这么一件事,大家也没有了继续逛街的心情,饭后直奔粮店买了不少米、面、肉、菜之类的,然后雇了个木板车就回六艺会馆了。苏雪云对唐伯虎依然是看也不看一眼,谁知晚上她想去厨房帮忙做饭的时候却被唐伯虎给拦了下来。
苏雪云微微皱眉,看着唐伯虎冷声道:“让开。”
唐伯虎捏紧扇子,说道:“秋月,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但是……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你是老祝的娘子,也就是我的嫂夫人, 我对你只会祝福,可是为什么你依然不肯原谅我?今日我只不过是感叹秋香与你各有千秋,你何必在那么多人面前不给我脸面?”
苏雪云冷哼一声, 道:“感叹?你凭什么感叹?哪个正人君子会当众评论女子的?你问过我和秋香愿不愿意让你感叹吗?呵,我差点忘了,你一向不觉得女子有什么地位,做事全凭自己的意愿。但是你记住,若再被我听到你评论我和我身边的女子,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不信你可以试试。”
唐伯虎说道:“你怎么这么霸道?你最多只能做自己的主, 你又知道别人喜欢被你管吗?至少秋香那么温柔的女子不可能像你这样说翻脸就翻脸。秋月,大家好歹也有些情分,要不要做得这么绝?”
苏雪云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他,身上散发着压迫的气势,冷冷地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情分,只有厌恶。我警告你,离我妹妹远一点,否则,你会后悔。”
唐伯虎不自觉地后退两步,避开了她的视线。苏雪云冷哼一声,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所有的好心情都被他破坏了。
在苏雪云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唐伯虎突然转身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你对我有误解,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老祝因为你而对我疏远,连征明都觉得我有错,难道还不够吗?你害得我们十几年的兄弟情毁于一旦,害得我为你失魂落魄,你根本就是红颜祸水!”
苏雪云霍地转过身,弹出一枚铜板。只见唐伯虎膝盖一软,整个人瞬间扑到了墙边的鸡笼上,满头满嘴都是鸡毛,扑腾着站不起来。苏雪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十几年的兄弟情?我真为他们感到悲哀。他们把你当兄弟才把你的缺点告诉你,你却说他们是因为红颜祸水?在你眼里他们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吗?我看你从头到尾都没觉得自己有错,什么江南第一才子?只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混蛋!哼!”
唐伯虎也没觉得膝盖有多疼,可就是用不上力,怎么也站不起来,直到沈馆主去鸡笼里寻鸡蛋的时候才发现他,而那颗鸡蛋早就被唐伯虎压碎黏在他衣服上了。
吃完饭的时候唐伯虎没露面,大家都知道他被人教训了一顿,六艺会馆里谁会教训他,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不过从苏州一路到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大家跟苏雪云朝夕相处,都了解她不是会随便动手的人,就算不喜欢唐伯虎也顶多就是不理他而已。那这次唐伯虎会弄得这么狼狈肯定是自己作的了,连陆昭容都不同情他。大家还是该读书读书,该干活干活,没人去安慰唐伯虎那颗受创的心。
过了两天,到了朝廷审核学子参考资格的时候,陈小生他们四人一大早便去了官府等待审核通过的消息,谁知在那里竟然看到了朱子健。陈小生见朱子健瞥向他们的眼神明显透着不怀好意,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他们四人中有三人通过了审核,唯独周文宾的参考资格不通过。
陈小生上前一步,行了礼之后开口道:“大人,不知周文宾为何没有参考资格?他有苏州六艺会馆馆主周臣的亲笔推荐信,按理是符合资格的。”
大人面无表情地回道:“只有举人才能参加恩科,周文宾身上没有任何功名,即便有推荐信也不符合资格。”
陈小生对朝廷十分失望,连恩科都能肆意妄为,皇帝能是什么明君?他看了周文宾一眼,还是带了一分希望问道:“朝廷此次加开恩科也是为了选拔人才,还请大人告知要如何才能破例获得参考资格?”
大人面带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说道:“若要破例参考,除非有朝中一品大员推荐参加录遗考试,通过了便说明有举人的学识,即可参加此次恩科。”
朱子健嗤笑一声,看着周文宾说道:“你从前只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条狗,没想到你越来越堕落,竟去做了苏州三宝的狗,可惜,他们看起来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这种小人物想必也无法结识一品大员,还是回你的波斯去做波斯狗吧!”
“你!”文征明气得张口就要反驳,被周文宾一把拉住。
周文宾冷静地看着朱子健,低声道:“我们走,走!”
周文宾一手拉住陈小生,一手拉住文征明,一步步退出了屋子。唐伯虎跟周文宾关系并不好,这时候却也很为周文宾感到不值,到了外面之后立即出主意说道:“既然他说要一品大员的推荐,那我们就去找一品大员。京城那么多大官,我就不信朱子健能够一手遮天!听说与宁王地位不相上下的是华太师,干脆我们去街上拦轿,或者找秋香跟华太师求情。”
苏雪云和祝小莲、陆昭容见他们出来就走了过来,正巧听见唐伯虎最后一句话。苏雪云说道:“你提秋香干什么?你觉得她身为一个丫鬟能说得动太师?”
唐伯虎看到苏雪云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感觉浑身都充满了鸡毛、鸡粪的味道,有些紧张地说道:“怎么了?我也是为了周文宾好,明明秋香就在华太师府做事,还是在太师跟前伺候的大丫鬟,说得上话,为什么不能让她试一试?她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最有机会接近一品大员的人了不是吗?”
周文宾说道:“不要麻烦秋香姑娘,这件事不是小事,华太师不可能因为秋香姑娘的求情就给我办录遗的。”
祝小莲疑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周馆主不是给周文宾写了荐书吗?为什么还要跟太师求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文征明叹了口气,不忿地说道:“那个朱子健在里面,一定是他在背后捣鬼,让人取消了文宾的参考资格。所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他们这样做简直是朝廷的败类!”
“咳咳咳,”陈小生忙咳了几声打断文征明的话,看看四周低声说道,“征明,隔墙有耳,虽然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现在只是升斗小民,连七品芝麻官也斗不过,还是收敛一些得好。”
文征明不甘不愿地住了口,又说了一句,“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文宾怎么办?”
陈小生回头看了一眼衙门,拍了拍周文宾的肩膀,说道:“别灰心,一定有办法的,既然有录遗这种说法,我们就要想办法给你弄到录遗。”
周文宾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报多大希望,他低下头心情有些复杂。周家世世代代都想考中状元,到了他这一代学问不够也就算了,竟然连参考的资格都没有,他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祝小莲见他这样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很难受,低声咒骂道:“那个朱子健真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混蛋,他心地这么坏,活该他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出门被撞死!哼!”
几人立时都看向她,祝小莲不自在地道:“干嘛?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陆昭容迟疑地说道:“额,小莲,平时没发现你这么……这么……”
“这么狠!”唐伯虎接上话,看着祝小莲的表情十分微妙,还自以为隐晦地瞄了苏雪云两眼。
祝小莲瞪着唐伯虎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是我嫂子教的啊?真是不知所谓,难道那个朱子健不该骂吗?”
唐伯虎忙说:“我什么意思也没有,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跟我没关系。”
“那你就别多嘴!你跟那个朱子健一样,都不是好东西!”祝小莲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眼不见为净。
唐伯虎小声嘀咕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过这时也没人理会他,他在众人心里的印象基本就是个长不大没担当的男人了,跟他计较简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周文宾说:“咱们先离开这里吧,不然等一下有人出来看到我们不太好。”
苏雪云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回去,拦轿的事不现实,哪个一品大员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答应给人办录遗,不然岂不是谁都要去拦一拦?此事我们从长计议,不要着急。”
唐伯虎不服气地低声道:“能有什么办法?说了跟没说一样。”
苏雪云说道:“你什么都没打探,张嘴就要这样要那样,谁给你的底气?你以为这里是苏州?是你江南第一才子的地盘?京城乃天子脚下,走过一条街有大半的人比你有身份,你心高气傲不要紧,但别连累别人!”
唐伯虎嗤笑一声,打开扇子轻轻扇动,“呵,我不懂,难道你一个女子懂?好歹我还是才子,你呢?你学的不是武功吗?你别说你的办法是潜入一品大员府邸威胁人家办录遗,那样才是连累大家。”
陈小生用扇子打在他手上,沉声道:“唐伯虎,你说话客气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唐伯虎扇子掉在地上,捂住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老祝!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对我动手?你认识她才多久?我们做了十几年兄弟啊!你当真要为了她不顾兄弟情义?”
陈小生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口中的这个女人是我娘子,而且我娘子从来就没有任何错,错的一直是你,大家已经够包容你了,如今有正事要做,难道你还要我们哄着你?如果不顺着你的意就是不顾兄弟情义的话,那这种兄弟不要也罢!”
周文宾站到陈小生身侧,对唐伯虎说道:“枝山说的对,秋月考虑得很周全,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这段时间秋月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除了你以外,你看有谁跟秋月相处得不好吗?连你夫人都和秋月相处得很好,有问题的人是你。大家来京城是为了考科举,麻烦你不要再给大家添乱了好不好?”
唐伯虎瞪大了眼看着他们,忽然看向文征明道:“征明,该不会你也觉得他们说得对吧?难道你也不把我当兄弟?”
文征明义正言辞地说:“不赞同你不代表不把你当兄弟。伯虎,你太钻牛角尖了,老祝从来都没有不把你当兄弟,他肯当面提出你的缺点是为你好,上次他还跟我说过,你会如此不成熟并不是你的错,而是你的家庭影响了你,他一直相信你能改好,谁知你竟然说他不顾兄弟情义。这次真是连我也不帮你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做兄弟不是这样的,有错就要认,就要改,不能把错推到别人身上,秋月从头到尾都没错过,你忘了她差点连命都没了吗?我们不提那件事不代表我们忘了,伯虎,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唐伯虎一脸错愕的表情,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个个看过去,“你们……你们都被秋月灌了什么药?你们觉得我不好以前怎么没说过?我们认识十几年你们都没提过我什么缺点,可自从秋月出现,你们就对我怎么都看不上眼,你们还敢说不是秋月的原因?她就是红颜祸水,从她出现开始,我们身边就没一件好事,而且每一件事都跟她有关,她简直是上天派来克我的,你们都被她迷昏了头了!”
“啪”的一声脆响,唐伯虎脸上多了个鲜红的手掌印。这一耳光的力道将唐伯虎脸都扇歪了,牙齿咬到舌头,一丝丝血迹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苏雪云冷着脸道:“我警告过你,如果再从你口中听到谈论我的话,以后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看来你记性不怎么好,我现在就帮你把这句话记住。唐伯虎,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娘,没人必须包容你哄着你,别遇到什么事就想往别人身上推,先想想‘忠孝仁义礼智信’你做到了几样!”
陆昭容急忙拿出帕子按在唐伯虎嘴角上,紧张道:“伯虎,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伤到哪里?疼不疼?”
唐伯虎推开她,气愤地看着苏雪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每次就会打人,仗着你会武功就可以不讲道理吗?这和那些粗野莽夫有什么区别?”
苏雪云冷哼一声,“是谁不讲道理?我们现在就去华太师的必经之路看看,当街拦轿?你话本看多了吧!”
唐伯虎一甩衣袖,“去就去!若不能当街拦轿,那些想告御状的人如何行事?岂不是求助无门?我不相信没有上达天听的办法,我更不信你一个江湖女子懂得比我多!哼,你敢不敢和我打赌?若你输了就向我斟茶认错,以后再不能对我摆脸色,更不能动手打人。”
苏雪云淡淡说道:“好,若你输了呢?”
“若我输?若我输了就罚我向你斟茶认错。”唐伯虎随口敷衍一句,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输。
苏雪云嘲讽地笑了一声,“就这样?果然是大少爷,连赌注都不敢下,你以为你斟的茶比别人金贵?”
唐伯虎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一副不跟她计较的样子说道:“那好,你说,要什么赌注才算公平?”
苏雪云眼中闪过厌烦,冷声都:“若你输,日后有我出现的地方就不能有你唐伯虎,我要你见到我就退避三舍。”
第394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唐伯虎一口应下赌约, 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说道:“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证人,你可别输了不认账!”
苏雪云冷哼一声,“这句话你该对自己说才是,枝山,我们走。”
陈小生看了唐伯虎一眼,跟苏雪云一起离开。唐伯虎不甘于后地同他们并排走在前头,大家都向华太师下朝回家的必经之路走去。在京城已有几日,他们早就将皇宫和重要官员的府邸位置弄清楚了,此时也不至于不清楚方向。
越靠近华太师必经的那条街,街道上的人就越多,街道两旁还挤满了挂着木牌子的落魄书生,木牌子上写什么的都有,但一看就知道他们全是为了一件事——办录遗。
唐伯虎心里已经有几分忐忑了, 又觉得很不可思议,忍不住低声对陆昭容说道:“这也太夸张了吧!这么多人蹲在这里难道就为了求一品大员办录遗?”
陆昭容叹了口气,担心地道:“伯虎, 你刚刚真是太冲动了,好端端的打什么赌呢?大家平时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不好吗?何必弄成这样?不管你和秋月谁赢,日后大家都没办法再做朋友了。”
唐伯虎心里一梗,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苏雪云身上,却见苏雪云与陈小生正说笑着什么,仿佛完全没把打赌放在心上,只是在闲逛而已。苏雪云脸上那种亲昵的笑容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他一直以为长乐坊的秋月就像那高高在上的皎月,够不到,摸不着,是因为他唐伯虎乃江南第一才子,才有机会掳获芳心。可如今,苏雪云却把他贬低的一无是处,反而将陈小生当成世上最好的男人,为其洗手作羹汤,收起冷漠展开笑颜。凭什么?凭什么他连苏雪云一个眼神都得不到,陈小生却能得到苏雪云的所有?
唐伯虎收回目光,紧紧攥着扇子,再没有说话的心情,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连喘气都变得不顺畅。
祝小莲走在后头,看看苏雪云和陈小生,又看看唐伯虎,有些担忧的用手肘撞了撞周文宾,小声道:“你说我嫂子能赢吗?”
周文宾看看街道两边,回道:“应该能赢吧,这么多人想要求办录遗,拦轿肯定不是明智之举,而且秋月也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你放心吧。说起来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就不会打赌了,对不起啊。”
祝小莲无语地看着他,“关你什么事啊?你为什么要道歉啊?根本就是唐伯虎那个混蛋无事生非,我看他是对我嫂子那天教训他的事怀恨在心,所以今天才故意挑事。刚刚我嫂子那一巴掌真是打得太好了,我早就想打他了,他就是活该!”
周文宾和他们熟悉之后也知道了她和唐伯虎的婚约,此时见祝小莲一副气愤的样子,他不由的问道:“你还很生气吗?如果你想打他的话,我可以帮你。”
祝小莲眨眨眼,不明所以地道:“这种事你帮我干什么啊?”
周文宾说道:“哦,因为你帮我治疗手臂,我一直很想报答你的,可是没什么机会,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做又不方便做的事,都可以叫我去做。”
祝小莲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啊,你我以后有事就叫你,你可不许推托啊。”
周文宾忙摆摆手,“不会,我不会推托的。额,其实……”
周文宾还想说些什么,祝小莲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盯着前面说道:“喂,你看那是不是华太师的轿子啊?好威风的样子!”
周文宾往前看去,点点头,“是啊,就是华太师的轿子,真的有人去拦轿了,那个人的样子好可怜,比我惨多了。”
几人都看见了华太师的轿子,苏雪云让他们站到路边,免得冲撞到华太师。街道两边的落魄学子看到轿子都很激动,其中一个腿受伤拄着拐的学子抢先扑到轿子前拦下了轿子,让其他人扼腕不已。
拄拐学子悲惨地喊道:“华太师,求华太师为学生办录遗,学生一心为国效力,只因出了意外才没考中举人,若学生来日高中,定当尽心报效朝廷啊太师……”
华太师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唐伯虎见状看了苏雪云一眼,笑道:“华太师德高望重,一向最是看重人才,今日这位仁兄真心相求,华太师定会帮他。看,华太师这不就出来了?”
苏雪云淡淡地道:“言之过早。”
唐伯虎摇头笑笑,甩开折扇在身前轻轻扇动,“你不要嘴硬了,如果你现在认输,我可以当赌注不存在。”
苏雪云微微皱眉,若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她都要怀疑唐伯虎在和她打情骂俏了,风流才子果然名不虚传,令人生厌。苏雪云没再理他,直接走到了陈小生的另一边和他拉开距离。
唐伯虎唰的收起扇子,赢了赌约的喜悦瞬间消失。
就在这时,华太师捋着胡子说道:“朝廷开恩科是为了广招人才不错,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恩科自然有恩科的规矩。你不符合资格定有你不符的原因,录遗乃是取‘沧海遗珠’之意,机会极其难得,若人人来找老夫,老夫都为他办录遗,那还要规矩何用?老夫最看不惯不守规矩走歪门邪路之人,念在你一心想报效朝廷,此次就打三十大板,当做个教训,日后记得要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做人。来人,带下去。”
拄拐学子脸色大变,惊慌地喊道:“太师饶命啊!太师,学生只是想报效国家啊太师,太师!”
两名家丁不由分说地将拄拐学子拉到街边,当众开始打他板子,丝毫不管他是不是伤残,是不是承受得住。而华太师已经进了轿子,起轿回家了。
唐伯虎目瞪口呆地看着拄拐学子被打,耳边还听到有人议论说这学子已经很好了,上次拦路的健康学子差点被打断腿,因为胡太师说他手脚健全却不思正路十分愤怒,命人下了重手。他看了周文宾一眼,若之前真按他说的直接让周文宾拦轿,现在周文宾可能已经被打断腿了!
陆昭容拉住他的衣袖,“伯虎,你没事吧?”
唐伯虎无法理解地道:“那个学子有什么错?就算华太师不想帮忙,只要不理他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打他板子?还打得那么狠,堂堂太师连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
陆昭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用力拉住他道:“伯虎,小心说话!万一传到华太师耳中,谁也保不住你啊,这里是京城,万事小心为妙。”
祝小莲得意地哼了一声,说道:“愿赌服输,别在这里说一些没用的了,某人刚刚好像叫我们大家做证人的,不是这么快就忘了赌注是什么吧?”
唐伯虎想起赌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硬着头皮说道:“愿赌服输!我唐伯虎说得出做得到,秋月,我愿意向你斟茶道歉。”
苏雪云看也没看他,淡淡地道:“我没兴趣喝你的茶,我只希望你记住赌注是什么,从今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唐伯虎脑子嗡地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雪云,“你真的要做得这么绝?一点缓和都不肯?”
苏雪云说道:“说我红颜祸水的是你,提出赌约的也是你,别到了现在再出尔反尔。对我而言,赌约赌注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不想看见你。”
唐伯虎大受打击,他想起中秋月节苏雪云为了他吐血倒下的样子,再对比眼前苏雪云无比厌恶他的样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偏偏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等他想挽回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娘子!
唐伯虎无话可说,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好,我说道做到,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所有你在的地方,我都会避开。”
唐伯虎说完只觉心空了一块,转过身失魂落魄地离开。陆昭容急忙担心地追了上去,两人很快消失在街角。
文征明迟疑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伯虎他……其实没什么坏心的。”
苏雪云放松地吐出一口气,说道:“好心不一定能办好事,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错,但如果死活不肯改,一辈子都是好心办坏事,那比坏心更可怕。”
文征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是大家这么多年兄弟,总不能真的不管他吧?还是让他把不好的地方改掉才好,相信他爹娘也是希望他能长进的,秋月,你这么聪明,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伯虎?如果他改好了,以后你见到他也不会这么烦了对不对?还有老祝,你一向主意多,你也帮忙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大家真的没办法做兄弟了。十几年的感情,我不想看见大家分道扬镳!”
祝小莲不高兴地道:“你也看到他刚才的样子啦,明明是他无理取闹非要和我嫂子打赌,也是他先提出什么斟茶道歉的,还吵着要我们给他当证人,他不就是觉得自己赢定了吗?他根本瞧不起女人,认定我嫂子没他懂得多。你看他见到华太师下轿的时候多得意啊?还叫我嫂子认输,说什么不计较,他不就是想赢了赌约证明自己是对的吗?结果他输了又说我嫂子做得绝,那副样子好像大家都欺负他似的,征明,一次两次可以当他无知,三次四次难道还是他有理?难道我们大家都欠他的?”
文征明坚持道:“小莲,我知道他确实不对,但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遇到困难总该一起面对的是不是?”
祝小莲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哽咽地说道:“你这就是说我不近人情不能共患难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唐伯虎他口口声声说什么把我当妹妹一样,可是他顾虑过我的感受吗?我的事虽然没传出去,可是唐老爷唐夫人已经跟他们相熟的人家说过了,结果唐伯虎一句话就把我丢到一边,到现在都没有半句解释,你知道那些人看到我的时候眼神有多奇怪吗?唐伯虎有没有把我当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考虑过?到底不顾朋友情谊的人是谁?是他,不是我!”
祝小莲说完转身就跑,苏雪云刚要动,发现周文宾追上去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追,有周文宾在,她相信祝小莲不可能有事的。
文征明不知所措的看着祝小莲的背影,语无伦次地道:“我我我没有指责她的意思,她误会我了。老祝、秋月,你们相信我,我怎么会那么想她呢?我知道伯虎不对,我只是想帮帮兄弟,我……怎么办,小莲一定很伤心,”他用力捶了下自己的头,懊恼道,“都怪我不好!我真是不会说话,我怎么把小莲惹哭了呢?”
陈小生摇摇头叹了口气,“征明,说真的,不是我老祝不顾十几年兄弟情。伯虎为了说服他爹让他参加科考,随随便便就弄出纳妾之事,一次就伤到了秋月和小莲,她们一个是我娘子,一个是我妹妹,你知道她们对我来说有多重要的。如果伯虎知道自己错了好好改过也就算了,大家不提从前的事,日子照样过。可他不跟我妹妹道歉,还总想让秋月给他好脸色,别人不顺着他,他就说别人不顾朋友情谊,世上有没有这样的事啊?是不是只有他唐伯虎才是世间第一聪明人?只有他做的才是对的?”
陈小生沉默了一下,继续道:“征明,你说要尽力帮伯虎改掉坏毛病,我真的尽力了,秋月和小莲也已经给了他很多次的机会。从中秋节到现在,时间够久了,可他却是一次次的同我们置气,连反省都好像在做样子。我们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他这样做是他不拿我们当朋友,我们不可能一直顺着他让自己不开心,我看就到这里吧,今天这个赌约是唐伯虎提出来的,愿赌服输,以后大家不要走得太近,自然也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矛盾。过两天我们会搬出来,这样唐伯虎在六艺会馆也没有什么不自由不能出入的地方,免得大家见面尴尬。”
文征明吃惊道:“你们要搬出来?是不是因为我刚才说错话?我不是逼你们包容他啊,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苏雪云对他笑了笑,安抚道:“征明,你别这么自责,这跟你没什么关系。我们和唐伯虎之间有矛盾,我知道你在中间一直很难做,你没有做错什么,毕竟唐伯虎是你兄弟,而且他也没有伤害过你,你想帮他是理所当然的,你不需要自责。我们搬出来对大家都好,而且我好不容易和妹妹重逢,也想有个自己的居所,早日为妹妹赎身带她一起生活,再加上还有小莲,我们这么多人住在六艺会馆很不方便。本来我和唐伯虎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见面没有矛盾,大家都安生,就快恩科考试了,尽量不要影响大家的情绪,你说对不对?”
文征明难掩自责的低下头,说道:“那你们选好地方叫我,我帮你们搬东西。”
陈小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征明,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始终是好兄弟。考完恩科之后,成绩好就会在朝为官,到时候被分到哪里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还不是要分开?就当早一步开始各自的生活好了,对唐伯虎,我们只要做到无愧于心就好,毕竟谁也不能负责他的一辈子。”
苏雪云看了眼唐伯虎离开的方向,淡淡地道:“其实他已经有了能陪他一辈子的人,可惜他看不见也不珍惜,白白糟蹋了别人的一片真心。”
文征明若有所悟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你是说昭容?”
苏雪云嘴角露出个浅淡的笑容,“除了她还有谁呢?从她嫁给唐伯虎就一心一意的照顾相公,孝顺公婆,可唐伯虎一口一个‘有名无实’,什么时候考虑过昭容的感受?难得昭容不计较,到现在还真心对他,可惜遇到这种不懂珍惜的人,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第395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苏雪云和陈小生很快就找了个位置和大小都合适的宅子, 直接租下来搬入了新住处,自此也算是和唐伯虎彻底撕破了脸,再不用与他在一处相处了。祝小莲自然是跟着他们夫妻一起住的,他们还在外院收拾了一间客房给周文宾,如今的四大才子不像原剧里的关系那样好,许多事改变之后,周文宾和唐伯虎便没什么机会成为好友,同文征明也只是相熟,反倒是跟陈小生关系极好,于是陈小生便邀他住到了自己家外院。
周文宾一直情绪不高,祝小莲也被他影响,整日没个笑模样。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谁也没心思说笑,弄得气氛很是沉闷。苏雪云看了看埋头吃饭的周文宾, 说道:“我们搬到这里还没有告诉秋香,我想等一下去太师府找她,看能不能见到华太师, 提一提文宾的事。”
周文宾吃惊地抬起头,愣了一下,连忙拒绝,“秋月,不用为我的事麻烦了,秋香还在太师府做事,别害得她挨骂。我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也是因为当初报仇心切投入了朱子健门下, 是我有眼无珠才惹来今日的祸患,怨不得人。我还是等考上了举人,三年后再来参加科考吧。”
祝小莲气道:“三年啊,谁知道三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如果到时候朱子健又来使坏呢?他是宁王的义子,我们哪里斗得过他?要我说都怪那个朱子健太阴险,偏偏他有个位高权重的爹,真是气死了!”
陈小生微微挑眉,笑道:“妹妹,这好像是文宾的事啊,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祝小莲一愣,不自在地道:“我……我替我自己不值嘛,为了让周文宾参加科考,我每天给他针灸,你也知道我跟师父学医没多久,每次下针我都好紧张的,好不容易现在把他治好了,他居然不能考,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生气啊?”
周文宾放下碗,歉意地低下头,“对不起,小莲,害你白辛苦一场。”
祝小莲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道什么歉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都是那个朱子健不好嘛!”
周文宾忙说:“哦,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祝小莲受不了地说:“我没生你的气啊,你那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周文宾看了看她,默默地捧起饭碗开始吃饭。祝小莲奇怪地道:“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周文宾犹豫着道:“我怕自己再说错话。”
祝小莲一把将筷子拍到桌子上,起身道:“错错错,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有错了?你怎么那么爱往自己身上揽错啊?真是被你气死了,我不吃了!”
祝小莲转身就跑没影了,周文宾端着饭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脸的手足无措。苏雪云和陈小生一下子笑出声,看见周文宾茫然的样子,陈小生笑道:“平时你比谁都聪明,怎么在小莲面前像块木头一样?”
周文宾说道:“我心里对以前那幅画像的事一直很愧疚,又很感激小莲为我针灸治疗,所以我就想多为她做点事,让她开心一点。谁知道我这么笨,总是害她因为我而生气,我心里很故意不去,结果又总是说错话,那我想我就不要说话了,可是我不说话,她好像更生气了。枝山,你知不知道小莲在气什么?”
陈小生面对周文宾这么有求知欲的眼神,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好笑地说:“其实很简单,小莲骂什么人的时候,你只要附和她跟她一起骂就好了,不要总觉得是自己的错,她生气是对别人,不是对你啊。”
周文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我知道了。那我现在要不要去找她?她被我气得饭都没吃完,等一下会饿肚子。”
苏雪云笑说:“我吃完了,我去给她送点菜吧。你不用担心小莲,她没事的,你们两个慢慢吃吧。”
苏雪云把每样菜都盛了一点,送去小莲的房间给她吃。小莲本身也不是爱闹别扭的姑娘,所以没说什么就好好吃饭了。苏雪云跟她说了周文宾很失措的样子,小莲嘟囔了一句“笨蛋”,嘴角却弯了起来。苏雪云将他们两人的互相吸引看得清清楚楚,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去点破那层窗户纸,自然酿造出来的酒才香,加了催化剂就不是那个味儿了,感情也一样,苏雪云只会为他们保驾护航,别的什么都不会做。
之后苏雪云便换了一身略显素净的打扮,衣料、首饰简单却不便宜,反而突显了她的气质。她没有让其他人陪同,一个人带了一篮子水果,在华太师下朝回府的时候到了太师府。
苏雪云站在门前客气地对门房说道:“劳烦帮忙通传一声,我是秋香的姐姐,来给她送些东西。”
门房看到她惊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你,你是秋香姐的姐姐?我不是眼花吧?怎么会长得这么像?该不会是秋香姐你故意换了身打扮耍我玩的吧?”
苏雪云淡笑着摇摇头,“我确实是秋香的姐姐,你将秋香叫出来便知晓真假了。”
这时华太师的轿子停在了门口,看到苏雪云站在那里,一个家丁忙跑过来问是什么事,然后看了苏雪云两眼,面带惊奇地跑回轿边禀报给华太师。
苏雪云退到一边给他们让路,微微低下头十分有礼。华太师出了轿子,走到苏雪云面前,看着她道:“你就是秋香的孪生姐姐?”
苏雪云福了福身,低头道:“民妇拜见华太师,民妇确实是秋香的姐姐,因换了住处,今日特来告知秋香新居住址,顺便带了些水果过来。”
华太师捋了捋胡子,眯起眼道:“听秋香说,你给了她一千两银子让她赎身?看来你家境不错,既如此,为何这十几年来不曾寻过秋香?如今与秋香相认,当真是街头巧遇?”
苏雪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道:“民妇从未放弃寻找秋香,只不过从前一直在江南寻找,直到前几日民妇随夫君进京赶考,才碰巧遇到了秋香。想来是家父家母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姐妹团聚。如今民妇的生活确实不错,夫家的人也和善,便希望能为秋香赎身让我们姐妹团圆,也让我能在秋香出嫁之前做一个好姐姐,补偿一二。”
华太师沉吟片刻,用审视的目光在苏雪云身上来回打量,终于开口道:“你随我进来。”
苏雪云低下头勾了勾唇,应道:“是,谢华太师。”
苏雪云跟在华太师身后一路走进太师府,没有四处张望,也没有露出任何好奇之色。华太师见了面容松动些许,总算不那么严肃了。
太师夫人已经得了信,带着秋香、春香一起迎了上来。
苏雪云福身道:“民妇见过太师夫人。”
太师夫人笑道:“不用这么多礼,我们太师府的人很和善的,你自称‘我’就行了。”
苏雪云应道:“是,夫人。”
太师夫人同华太师一起坐上主位,然后好奇地打量着苏雪云和秋香,见她们果然长得一模一样,惊奇地说道:“孪生子可是极少见的,像你们这般姐妹俩都长大成人还模样这么好看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苏雪云看着她的面容,眼中闪过亲近之意,笑道:“夫人谬赞了,我们这般容貌在夫人面前根本不堪一提。”
太师夫人高兴地笑了起来,“你这个丫头还真会说话,眼光也好,我年轻的时候啊,满京城的公子都……”
“咳咳咳……”华太师突然被茶水呛到,皱眉看向太师夫人,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秋月姑娘来找秋香是有正事的,先让她们说事。”
太师夫人起身帮华太师拍了拍背,对苏雪云笑道:“对啊,是该让你们好好说说话,秋月啊,你有什么事要和秋香说啊?”
苏雪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们刚来京城是住在六艺会馆的,与秋香相认之后,我想着该有一个自己的住处,便租了宅子。如今宅子已经收拾妥当,我来跟秋香说一声,免得她去六艺会馆找不到我,跑了冤枉路。”苏雪云将手中的水果篮往前递了递,“还有这些水果是我从苏州带来的,虽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都是我从深山里亲手摘的。难得的是现在还很新鲜,我想着带来请太师和夫人尝尝。”
太师夫人本没怎么在意,太师府什么吃食没有?谁知她目光落在篮子里的水果上时,发现那些水果一个比一个漂亮,形状匀称,色泽鲜亮,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她不禁觉得有些稀奇,让春香将篮子提过来,拿了个苹果惊讶道:“这都是你从深山里采回来,样子倒是不错,味道也清香,好像真的很好吃。”
秋香笑说:“夫人,不如我拿下去叫石榴切一些,端给太师和夫人尝尝?”
太师夫人点头道:“每样都切一些上来,秋香你就不要去了,让春香去吧,你在这儿陪陪你姐姐。”
春香领命下去了,太师夫人又打量着苏雪云问道:“秋月啊,我听秋香说你懂武功?你既然敢去深山里采果子,就是说你武功不低了?”
苏雪云谦虚道:“我从小习武,确实懂一些,不值一提。”
太师夫人突然拍了下桌子飞身而起,手掌直冲苏雪云面门,“值不值试过才知道!”
“夫人!姐姐!”秋香惊呼一声,捂住嘴瞪大了眼。
苏雪云不急不忙地侧过身,抬手格挡太师夫人的攻击,顺着力道将太师夫人往旁边推去。太师夫人一招不成再出一招,连环往复,招招攻势凌厉却十分大气,像是面对千军万马的将军。苏雪云却也不弱,每每遇袭都能轻松化解,防守之余还能护着太师夫人不至于太过辛苦。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春香端着切好的水果回来,看见她们打斗吓得差点把托盘扔出去!苏雪云用凌波微步赶过去扶住托盘,让太师夫人一招攻势落空,太师夫人见状终于心满意足地收手,还眼睛发亮地盯着苏雪云笑道:“爽快!我好多年没和人这么畅快淋漓的过招了!秋月你武功何止是懂啊,说是武功高手也不为过,你若能上阵杀敌,想必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都做得到啊!”
苏雪云行了一礼,笑道:“夫人太过夸赞了。”
华太师捋捋胡须,不赞同地道:“说话就好好说话,过什么招?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还不快坐下!”
太师夫人理了理头发,笑着坐回位子尝了一口水果,眼睛又亮了起来,“深山里的果子果然好吃,真是鲜甜多汁啊。老爷,来,你也尝尝,对了,春香,叫石榴切一盘送去给少爷,让他休息一下吧,别总读书了。还有秋香也来尝尝,这是你姐姐亲手摘的呢。”
秋香回过神来,还有些惊魂未卜,看看苏雪云又看看太师夫人,福身道:“秋香失礼了,实在是因为秋香没想到姐姐武功会如此高强,望夫人恕罪。”
太师夫人笑着摆摆手,看苏雪云的眼神跟看自家女儿似的,“没事,我也没想到秋月这么厉害啊,来,大家都坐下说话。秋月啊,听说你进京是为了陪你相公赶考?你相公可是苏州人士?此次有多大把握能够高中啊?”
华太师皱了皱眉,道:“科考乃考验每位学子的能力,考试之前绝不会泄露任何信息,她相公又怎么能知道有多少把握呢?再者说,学子读书是为了精忠报国,无论高中与否都不影响其报国之心,怎么能将心思放在考试的名次上?”
太师夫人白了他一眼,说道:“哎呀,老爷,我们闲聊两句嘛,要不要这么严肃啊?你刚下朝回来也累了,多吃点水果喝点茶吧。来,秋月,我们说我们的。”
苏雪云看了看华太师,笑说:“此次江南来赶考的学子中,有四人被称为江南的四大才子,我相公便是其中之一,学问应当还算可以。不过说来惭愧,我相公虽然琴棋书画、经义、策论均有涉猎,但最为擅长的却是杂学,可以称得上‘精通’二字。”
太师夫人感兴趣地问道:“哦?杂学也有精通一说?历来只听说读书人重视史书经文,从没听说过对杂学这么重视的,你相公学这些东西不怕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吗?”
华太师捋着胡子说道:“世间杂学难堪大用,你应当劝你相公多多思考为国效力之事,做个于国于家有用之人,而非研究奇淫巧术之辈。”
苏雪云笑了笑,说道:“我倒不这么认为,不瞒太师和夫人,我之前闯荡江湖,意外中了一种奇毒,连神医都束手无策,是我相公用他所学的杂学辅助神医,才最终研制出解药医好了我。我相公并不懂医术,但他知晓不同的东西配在一起会出现什么变化,从前也不觉得有什么用,最多只是在吃东西时小心些不要吃到相克的吃食,没想到这次却救了我的命。此外种田的一些方法,铸造兵器、火药等物的方法,最开始不也是从杂学中发明出来的吗?所以我想,这世间的任何学问都是有用的,只看人们用来做些什么而已。做无用事,便是消磨时间,做有用事,便是难得的宝藏。”
华太师和太师夫人变了变脸色,一时无言,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都收了起来。秋香有些紧张地看向苏雪云,冲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却不敢当着太师和太师夫人的面随意开口,急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沉默了片刻后,太师夫人叹了口气,说道:“秋月,杂学真能有这么大的用处吗?可是若想要发明出有用的东西谈何容易?想来这世间大部分喜爱杂学字人最终都是碌碌无为啊,与其把心思浪费在这上面,还不如读些书,好歹出了什么事不至于饿死不是?”
华太师冷哼一声,说道:“好好的书不读,偏要学这些歪门邪道,简直枉为读书人!”
第396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苏雪云一点也不受紧张的气氛影响, 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人之根本,在于心之所向。即便是满腹经纶的人,也未必就是为国为家的好人,由此可见,喜爱什么学问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的人品。至于杂学如何能发明出有用的东西,这却是不容易,因为历史上每一样被发明出来的东西都能为世间带来很多改变,如此难得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就发明出来呢?换言之,若有用的发明一下子全都冒出来,改变太大对世人也不见得是好事。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有人喜爱杂学,潜心研究才能有好的发明问世, 若人人都认为杂学无用,那后世岂不是要止步不前?”
华太师眯起眼看着她,“你倒是能说会道, 看来你的学问也不弱。”
苏雪云说道:“我对学问没什么偏好,一向是生活里需要什么就去学什么。至于不需要的东西,闲暇时学一学,忙的时候就不学了,比如吟诗作画对对子这些,大多数人都是用不上的。”
华太师脸上隐有怒色,“琴棋书画可以提高一个人的素养, 你竟说这些无用?”
苏雪云起身冲他福了福身,说道:“太师莫怪,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吃饱穿暖才是最重要的,硬是追求文武全才的话……”
太师夫人急忙追问,“怎样?”
苏雪云看了看华太师的脸色,说道:“本末倒置。”
华太师一拍桌子,怒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竟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词?”
太师夫人忙起身劝道:“老爷啊,有话好好说,别生气啊,小心气坏了身子。”
秋香也急忙求情,“老爷,夫人,我姐姐不是有心冒犯的,求老爷、夫人原谅。”
秋香拉着苏雪云要跪下,苏雪云没动,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看向华太师说道:“太师位高权重,辅佐皇上尽心尽力,想必这一生几十年一直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太师为国为民,实在令民妇敬佩。不过民妇有一事请教,太师如此操劳,可是为了让百姓一生无忧?”
华太师冷着脸道:“那是自然。”
苏雪云继续道:“太师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那安居乐业的根本可与学问有关?百姓中极少有会文或会武之人,但天下太平,免去百姓的苛捐杂税,百姓们便可识些字,学会算术,开间铺子安乐一生。世人皆有自己的选择,有些人立志精忠报国,有些人只爱闲云野鹤,还有些人只希望家人健康平安,别无他求。而所有人所作所为只为了一件事,就是安乐一生。也正因为有了这些不同的人,时间万物才能得到均衡,既如此,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都没有错,是否喜爱文学武功也没有错,只要能一生平安喜乐,那便不枉在时间走一遭!”
苏雪云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鼓掌声,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欣喜地说道:“说得好啊,喜欢学什么都没有错,都能做有用的事!”
华太师狠狠一拍桌子,“文武!看见我和你娘也不知道问好,你的礼仪呢?”
华文武便是那年轻男子,闻言一缩肩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低下头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低声道:“儿子见过爹,见过娘。”
华太师一看他那副样子就来气,指着他道:“你说秋月说得好,她说的是她相公,人家喜欢杂学还能用杂学救娘子的命,你呢?你能用杂学做什么?”
华文武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敢出声。
华太师生气道:“你看什么?我在问你话,你还不说?!”
华文武看了看太师夫人,迟疑地说:“回爹的话,我……我发明了很多东西,虽然现在看还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但是我已经有很多进步了,以后一定能发明出有用的东西。”
“以后!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你若是把心思放在读书上,现在怎么会连几句诗都记不住?你的名字叫华文武,结果却文不成武不就,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真是宁生败家子,莫生蠢钝儿啊,气死我了!”华太师胸膛不停起伏,听到华文武的话,顾不上苏雪云还在场就破口大骂起来。
华文武低下头看着地面,有些害怕,又有些麻木,动也不敢动一下。
太师夫人连忙给华太师顺气,劝他别跟孩子动怒。随即看看华文武,又看看苏雪云,说道:“秋月,你相公除了用杂学救过你之外,有没有用杂学发明出什么东西啊?”
苏雪云理所当然地点头笑道:“我相公发明过炸药,同样大小却威力加倍的炸药。”
华太师猛地转头看她,“你说什么?炸药?”
苏雪云说道:“是,只需女子拳头大小的炸药,即可将太师府这么大的宅院夷为平地。当然,这种东西不能随便使用,更不能落入心思不正的人手中,所以我相公已经把东西毁了,只是记住方法而已。今日我有幸见到太师,才敢将此事说出来,希望能对朝廷有些用处,也算我相公没白费那许多心思。”
华太师站起来,不自觉地来回踱步,片刻后说道:“明日此时,你将你相公带来,我亲自问他。”
苏雪云应了下来,“是,太师。”
华太师看了华文武一眼,冷声道:“人家能发明出来,不表示你也能发明出来!何况秋月她相公不止用杂学做了这些事,如今还进京来考科举,人家至少已经是个举人了,你呢?说不定她相公就是因为熟读四书五经才能发明出有用的东西,你不好好读书,只知道发明些小孩子玩的东西,能有什么出息?”
华文武忍不住看向苏雪云,试探道:“爹,既然秋月的相公这么厉害,能不能让我跟着他学啊?”
华太师一愣,看了看苏雪云,说道:“此事以后再谈,还不知道是不是有真本事,哼。”
苏雪云笑道:“虽说是江南四大才子,不过我相公在文这方面确实比另三位才子逊色一些。我相公偏爱杂学,喜欢发明东西,可能不容易被人接受。倒是另一位叫做文征明的才子,从小就立志要精忠报国,他是文天祥的后人,他爹是苏州百姓心中最好的清官,所以他时刻将孔孟大义放在心上,最大的愿望就是科举做官报效朝廷。依我看,文征明实属状元之才,此次他必定高中!”
华太师轻哼一声,捋着胡子说道:“依你看?你懂的又有多少?状元可不是谁都能考中的,他是否有才还要考过才知道。不过,看你方才十分推崇杂学,如今能如此夸奖这位才子,想必是有几分本事的。文天祥的后人,若他能不堕先祖名声,倒也算是个有志气的人。这么说,他便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了?”
苏雪云微微一笑,说道:“那倒不是,才子比拼与考状元不同,文征明虽是状元之才,但在比试上还缺少一分灵活机变,这也难免,他从小立志读书考科举,十几年寒窗苦读,在其他方面就疏忽了些,待日后经历的事多了自然就会有所改变。论起四大才子中最博学多才且灵活机变的,那就非周文宾莫属了,他从小流浪异乡,几个月前才辗转从波斯回到中原,能将学问学到这种程度,实在难得。他和文征明的经历正相反,他也是从小苦学,但同时还要四处漂泊,为生计奔波,经历过无数苦难将他的性格磨练得灵活机变,因为身在异乡,生活也不稳定,他在史书经义这方面也自然比其他三位学子差些,总之,他们算是各有所长吧。”
华太师想了想,问道:“周文宾?可是上报大理寺要求给他爷爷翻案的那个周文宾?”
苏雪云点了点头,“正是,他爷爷当年含冤受屈,一辈子没能回到中原,周文宾回来后一心为他爷爷翻案,希望能还老人家一个清白。”
太师夫人忙问,“一辈子没回来,这么严重?到底是什么事啊?过了这么多年还能翻案吗?”
华太师说道:“是一桩偷窃案,当年周远材被冤枉成小偷,如今真正的小偷被找到,且已经认罪,这案子自然能平反。”
太师夫人好奇道:“这么神奇?秋月,你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周文宾几个月前才回来就找到小偷了呢?这么容易找到的话,当初官府怎么没找到?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太师夫人觉得这比戏文还有意思,忙叫几人坐下,又吩咐春香和冬香去拿了茶点过来,准备好好听一听前因后果。
太师夫人这一问,正中苏雪云下怀,当即她便将周文宾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不止讲明了周远材被冤枉的前因后果,还讲了周文宾为报仇挑战苏州三宝的事。她没有添油加醋,却有技巧地突出了周文宾的孝顺和出色。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如果最后唐伯虎没让秋月把五石散抹在周文宾笔杆上,唐伯虎未必能赢。虽然唐伯虎当初以为兄弟死了,感情大爆发,画一朵能绽开的莲花送给被无辜连累的文征明,感动了所有人,可是事实上文征明只是轻伤,并没有死,那这个故事就是假的了,众人的感动自然也不作数。而周文宾画的人间炼狱图虽然有些吓人,可他画的是他爷爷,讲的事迹也是真实的。那一场比画技比能否感动人,其实公平的判应该是周文宾胜的!
如此说来,周文宾如果不急着报仇,能稳稳地一点点来的话,江南第一才子说不定就不是唐伯虎了。
苏雪云用富有感情的声音将这些事娓娓道来,听得太师夫人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太师夫人用帕子压了压眼角,说道:“原来他们一家人都这么惨啊,周文宾这么年轻就为他爷爷翻案,真是不容易。不过他也是太急了些,投靠人哪能随便乱选呢?遇到那种不好的人,一旦落难就会被当成弃子啊,真是可怜。”
苏雪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由地叹了口气,“夫人说得对,他们周家确实算得上倒霉透顶了。六十年前周文宾他爷爷深信好友,却被好友怀疑偷钱,被冤枉一辈子。而今周文宾为了给爷爷翻案,相信了他投靠的人,结果被那人打断了胳膊还不算,竟然还利用身份取消了周文宾参加科考的资格!可怜周文宾为了得到我老师的推荐信,日日上门苦求,好不容易才得到我老师的认可拿到荐书,谁知到了京城竟被那人一句话就给否决了。”
太师夫人惊讶道:“什么?竟然有这种事?”她转头看着华太师问道,“老爷,你不是说这次恩科很重要的吗?怎么有人能左右监考官的吗?”
华太师看着苏雪云皱眉道:“你不要胡言乱语,皇上特命宁王负责此次恩科考试,还下了严令,半点错漏都不能有,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取消一位考生的参考资格?绝不可能!”
苏雪云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说道:“怪不得,原来是宁王负责,那个取消周文宾参考资格的人正是宁王义子朱子健!本来我们还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如今看来只能等三年后再来了,还要祈祷三年后不是宁王再负责科举考试。”她无奈的摇摇头,“我以前还不相信有人能在天子脚下只手遮天,现在我真的信了。原来寒窗苦读根本没用,最重要是能入得了上位者的眼,否则再有实力也抵不过对方一句话。”
华太师听了这话怒不可遏,一把抓起茶盏就摔了出去,拍着桌子怒道:“宁王竟敢如此作为?!他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他口口声声说为朝廷广招贤才,还想放什么门神为学子镇魂,老夫还当他总算是在做事,没想到背地里居然敢肆意决定学子的参考资格!如此还要规矩何用?”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行,老夫定要参他一本!”
华太师说完就大步朝书房走去,太师夫人在他身后叫了两声,无奈地摇摇头,对苏雪云说道:“我们别管他了,老爷就是这样嫉恶如仇,见不得别人不守规矩。不过那个宁王的义子也实在太过分了,宁王身为他义父也有不教之过,被参了也是活该。”
华文武点头道:“对啊,周文宾懂得那么多东西,如果能高中为朝廷做事,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就这么被坏人踩下去太可惜了。秋月,还有你相公也很有本事啊!”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秋月,你……明天能不能早一点带他来啊?我想在我爹见他之前,跟他请教一些问题。”
苏雪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看向了太师夫人。太师夫人难得看到儿子这么好学,虽然还是杂学,不过想到陈小生也许能教教儿子,便点头答应了,还说道:“秋月啊,不如你明日将周文宾也一起带过来吧。”
苏雪云微微点了下头,笑着应了,“是,夫人。”
第397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苏雪云同太师夫人又闲话几句便告辞离去, 太师夫人吩咐秋香送她出门。姐妹俩走到门外,秋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姐姐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姐夫有本事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跟太师辩呢?”
苏雪云笑了笑,安抚道:“太师和夫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换做是其他人,我便不说了。日后你姐夫兴许还要入朝为官,太师身为朝中权力最重的大臣,他的看法很重要。秋香,你放心吧,我是有把握才会开口的,就算太师不赞同我的说法,大不了我以后不出现在他面前也就是了。”
秋香说道:“幸好有周文宾的事分去了太师的注意, 姐姐,夫人让你明天带姐夫和周文宾来,不会有什么事吧?太师和夫人平时都很和善, 但认真起来也真的很严肃,我三岁就被买回太师府,一直跟在太师和夫人身边,他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我不希望他们不开心。”
苏雪云拉住她的手,笑道:“秋香,你别想太多了, 他们养育了你,我肯定会报答他们的。刚刚我看他们十分在意华文武喜爱杂学的事,想来平时没少为此烦心,你姐夫在杂学这方面造诣不浅,顺利的话应该能让他们一家人解开心结。我不是自夸,四大才子是有真本事的,你安心吧。”
秋香忽然想到刚刚苏雪云只说了三个人,诧异道:“姐姐怎么没提过唐伯虎?上次在酒楼的时候,我看姐姐好像对他有些不喜,是不是他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啊?”
苏雪云笑容淡了淡,简单地说道:“他本是我未婚夫,谁知他对女子极不尊重,竟把我比作想扔就扔的衣服,连他家人也对我多般刁难,这样的人家我自然看不上,便与他恩断义绝。可能得不到的就是好的,从那之后他反而时不时纠缠于我,前日我已经同他撕破了脸,日后再不会来往。你见了他只当陌生人就好,不需理会,若他言行孟浪骚扰于你,你只管教训他,不要留情,切记不要同他走得太近,免得他坏了你的好名声。”
秋香有些害怕地道:“原来他竟是这样的人!亏他还和姐夫并称江南才子,真是徒有其表。姐姐你放心,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教训他,他想坏我名声还没那么大本事。”
苏雪云点点头,笑道:“好了,你快进去吧,我也该回去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嗯,姐姐路上小心。”秋香见苏雪云处处为她着想,眼中溢满了喜悦,下定决心要让那个唐伯虎好看。
苏雪云回家就将好消息跟大家说了,看到周文宾和祝小莲目瞪口呆的样子,好笑地道:“怎么了?吓到了?小莲明天在家等着,叫征明跟我们一起去。朱子健那个小人一心想借聘婷郡主上位,偏偏聘婷郡主心怡征明,我看他一定会找机会使坏,不如你们几个先给华太师留个好印象,这样等恩科的时候谁也不能作假。”
祝小莲高兴地笑起来,“嫂子你好厉害啊,去了太师府一次就把事情解决了。如果华太师看不惯宁王徇私的做派,一定会给周文宾恢复考试资格的,还有啊,我哥这么有本事,一旦做了华太师他家少爷的老师,那以后荣华富贵肯定少不了的!”
苏雪云捏捏她的脸蛋,笑道:“知道嫂子厉害就把我教你的都学好,以后谁也欺负不了你。”
周文宾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对着苏雪云深鞠一躬,郑重地道:“秋月,如此大恩,文宾无以为报,日后上刀山下火海任凭吩咐。”
陈小生将他扶起来,笑道:“好了,自家兄弟不要这么见外。这两天你为这件事没少烦心吧?我看你吃饭都少吃了两碗,记得以后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大家商量,别一个人闷在心里。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就算我们三个赛不过,秋月一个人就什么都能解决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祝小莲打趣道:“哥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嫂子这么厉害,你怎么一点自惭形秽的感觉都没有啊?”
陈小生打开扇子扇了扇,坐到苏雪云身边笑道:“自惭形秽才是没出息的男人做的,能娶到这么好的娘子,世上哪个男人比我幸福?真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苏雪云拍了他一下,笑道:“别贫了,大家都准备准备,明天虽说不是考校学问,但你们最好能在无意中展现自身本事,如果能让华太师欣赏你们的才华,将来入朝为官便能得到许多便利。即便日后不打算入朝为官,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征明那边就不用多嘱咐了,他这个人性格规矩,华太师肯定会喜欢他的,若束手束脚反而失了本色。”
几人对她的说法很是赞同,又商量几句便各自去准备。到了第二日,祝小莲去六艺会馆找文征明,正巧在六艺会馆门口碰见文征明,发现他一身白色的衣服,看上去十分俊朗。
祝小莲围着文征明转了一圈,上下打量几眼,惊奇道:“这是你最好的那套衣服吧?今天什么日子啊?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里?难道你知道了?”
文征明不太自在地扯扯衣袖,“知道什么?”
“知道我找你有事啊!”祝小莲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能听到她的话,才小声道,“我跟你说,你不要大声嚷啊。我嫂子昨天去华太师府,说了你和周文宾的事,太师叫她今天带你们过去。”
文征明吃惊道:“真的?那天我们在街上看到的华太师明明很凶的样子,他怎么会答应见我们?秋月没被他刁难吧?”
祝小莲微微得意地道:“我嫂子是其他人能比的吗?什么事情到我嫂子手里都不算问题。”
文征明笑了笑,说道:“那太好了,我就不用跟郡主求情了,说实话,让我一个大男人开这个口还真的很不好意思,何况郡主她爹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祝小莲皱起眉头,“求郡主?周文宾的考试资格是朱子健做的手脚,他义父怎么可能帮周文宾呢?你是不是傻了啊?不对,你肯定想不出这种主意,我知道了!是唐伯虎对不对?他就会出馊主意,一点也不想想后果怎么样。”
文征明说道:“伯虎也是一片好心,算了,别说这些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太师府?”
“这就去,快走吧,别让太师等。”祝小莲看了眼六艺会馆,拉着文征明走了,心里对唐伯虎更讨厌了,十分庆幸没有看到他。
去太师府是大事,文征明不敢耽搁,所以同聘婷郡主的约会就拜托祝小莲去解释了。祝小莲见到聘婷郡主自然把朱子健所做的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聘婷郡主,说完发现聘婷郡主气得脸都红了,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样子,她又连忙安抚聘婷郡主,分析说硬碰硬没有半点好处,只会让朱子健更加记恨文征明和周文宾,还不如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挑别的事给朱子健下绊子。
祝小莲这些弯弯绕绕都是跟苏雪云学的,虽说还没学到精髓,但应付这么点事是足够了。聘婷郡主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表示找朱子健麻烦的机会多得是,既然朱子健跟文征明的朋友过不去,她一定让朱子健也不好过!
祝小莲大赞娉婷郡主,等她喝完茶回到家的时候,苏雪云他们已经去太师府了。
太师夫人和华文武一直等着他们,特别是华文武,一见陈小生就顾不上别人了,直接拉他去自己的书房探讨发明。陈小生看到太师夫人的容貌差点露出震惊之色,幸好被华文武拉了一下,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听华文武想和他探讨那些发明,立即顺势应下,歉意地向太师夫人告了个罪,同华文武离开。到了华文武的院子,两人就华文武发明的那些东西讨论起来,很快就沉浸其中。
苏雪云他们三人陪太师夫人闲话家常,说了许多普通百姓的事,太师夫人对周文宾在波斯的经历尤为感兴趣。没多久,华太师便下朝回来。太师夫人说道:“老爷啊,秋月带三位才子过来了,你有没有参宁王一本啊?”
华太师看了苏雪云他们一眼,没什么表情,说道:“自然没有,老夫怎能因为秋月一面之词就随意在大殿上参王爷一本?事情到底如何,我还要亲自问问。”说着他就叫文征明和周文宾去书房,还命人去叫了陈小生和华文武。
苏雪云则被留下,和秋香一起陪太师夫人在后院闲逛。苏雪云见到精致的假山凉亭便会夸赞几句,不急不躁的样子让太师夫人有几分惊讶,不禁问道:“你就不怕他们说错话得罪了太师,会自毁前途?他们应当是第一次见官职这么大的官员吧?”
苏雪云淡淡笑道:“若他们见太师一面都会得罪人,那日后步入官场也走不了多远,趁早还是别考科举直接回家的好。”
太师夫人笑道:“我看你呀,倒是很像见过大世面的人,很有那种处变不惊的样子,好得很。”
苏雪云谦虚了两句,太师夫人没再多说,只带着她逛花园赏金鱼。
另一边华太师的书房里,陈小生、周文宾和文征明并排站在华太师对面,华文武坐在一边。华太师捋着胡子慢慢打量他们,开口问道:“周文宾,秋月说你无故被取消了参考资格,此事可属实?”
周文宾恭敬地行了一礼,道:“禀太师,草民是拿着苏州六艺会馆馆主周臣的亲笔荐书来参考的,万万没想到会被朱子健从中作梗。也怪草民当初报仇心切,误信了此人,才惹来今日的祸患。”
华太师眯起眼,沉吟道:“这么说就是宁王不守规矩,徇私枉法了?当日到底情况如何,你且细细说来,宁王的义子当真可以轻言考生资格?”
“是,当日事情是这样的……”周文宾半垂着眼,不疾不徐地将当日所发生的事陈述了一遍,连朱子健骂他是狗的污言也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没有加油添醋,也没有丁点遮掩,偏偏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所说的与他无关一样,竟比那义愤填膺之态更令人信任。
华太师越听越气愤,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区区一个宁王义子,身无功名,在朝中也无任何官职,竟能够私下决定考生参考资格!如此一来,此次能高中的学子岂不都成了宁王门下之人?如何能尽心为皇上效力?恩科是为皇上为朝廷招纳贤才,如今竟成了宁王扩张势力的踏脚石,简直可恶!”
文征明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正是如此,简直可恶至极!所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朱子健身为王爷之义子,勉强也算得上皇亲国戚,他不思报效皇恩,竟私下里仗着这层身份为所欲为。他不仅败坏了宁王府的名声,更败坏了皇家的名声,那些被他欺辱之人畏惧权势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长此以往,谁还会一心一意为皇家做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朱子健的一言一行都是在破坏皇家在民间的声威,不惩罚此人不足以平民怨!”
陈小生和周文宾都一边看着满脸正气的文征明,一边留意着华太师的反应,只等不对劲的时候想办法补救。谁知等文征明说完,华太师突然一声大喝,“好!说得好!”
华太师起身走到文征明面前,一脸欣慰地说道:“你叫文征明?果然不愧是文天祥的后人,我们读书明理就是要一心为国,否则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可恨朝中不少文臣武将竟因宁王的身份而不敢说真话,这样的人多了,皇上岂不是要被他们蒙在鼓里?文征明,你很好,待他日入朝为官也要谨记你今日所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无规矩不成方圆,做人臣子的决不能出半点差错。”
文征明立即应道:“征明谨记太师教诲!我自小立志要报效朝廷,为民请命,日后不管什么时候,绝不会遗忘初心!”
华太师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小生松了口气,说道:“听太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能拜见太师,是我们三人的荣幸,他日若有机会入朝为官,我等定会以太师为榜样,忠心不二地为国家做事。”
华太师看到他就想起苏雪云那番言论,瞥了华文武一眼,说道:“老夫听秋月说你精通杂学?杂学一路需耗费大量心思,你沉迷这等奇淫巧术,还有精力用心读书?”
陈小生笑道:“世间学问本没有分门别类之说,是人们将学问分了三六九等,然而在学生看来,实用的学问就是最好的学问,而实用与否又要看各人的选择了。”
华太师不大认同地道:“你们夫妻倒是般配,连想法都是一般无二,那你就说说,你学的学问有多实用?可比你这位兄弟实用?”
华太师指了指文征明,捋着胡须坐回了座位。文征明和周文宾对视一眼,顿时替陈小生紧张起来,觉得这个问题太刁钻,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好。
第398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陈小生看了文征明一眼, 不紧不慢地笑道:“回太师的话,我同征明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然而我们的经历却大有不同。征明是文天祥的后人,他爹也在我们苏州十分有名望,他出身这样的家族,从小被他娘教导要行得端、做得正,不得给家族抹黑。所以他从小就一心一意读书,要效仿先祖,考科举,入朝为官,报效朝廷,为民请命,这一步步在他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是他毕生的心愿, 所以读书考科举的学问就是对他最实用的学问。”
华太师点了点头,“言之有理,那你又如何?”
陈小生说道:“我年幼失怙, 还有个年纪很小的妹妹要照顾,当时常常饿肚子,要不是我的老师出手相助,我可能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那时候吃饱穿暖让妹妹好好地长大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为此我必须在读书之余去做许多杂事,赚取银子养活我和我妹妹。我从小就知道读书才能有好出路,所以我很努力的读书, 但我也很清楚的明白,光靠读书我和我妹妹会饿死,读书考科举是一件遥遥无期的事,谁也不知道我哪一年能考中,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考中。试问这样的我又怎么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陈小生顿了顿,见华太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说道:“我当年年纪小,连最简单的搬搬抬抬都做不了,又没时间去做跑堂小二,只好去书斋求老板让我帮忙抄书,以此来换些银钱。抄书一能练字,而能看书,三能赚银子,也算解决我的困境又给了我学学问的机会。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抄过那么多书,不知道学了多少东西,后来我才知道有许多是杂学,但因为这些杂学,我想出很多变通的方法去赚银子,养大了妹妹,自己也得了个才子的虚名,买了间大宅子,开了间书斋,还用所学的东西为我娘子解了毒。可以说我所有的心愿都是靠杂学来完成的,那对我来说,最实用的学问自然非杂学莫属。如今我没了困难,可以用那些跟老师学的学问来考科举,甚至入朝为官风光无限,但若没有杂学,我和我妹妹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了,以实用来论,四书五经对我来说恐怕算不上实用。”
陈小生说完之后,书房就安静下来。直到一刻钟之后,华太师才轻轻叹了口气,一脸复杂的看向华文武,“文武,这么多年来,爹让你用心读书,好好习武,你却一直文不成武不就。今日听了祝枝山的话,你有什么想法?对你来说,最实用的学问是什么?”
华文武起身站在华太师面前,有些紧张地低着头,小声道:“我真的可以说吗?”
华太师皱起眉,指着陈小生他们道:“你看看他们,第一次见爹就敢说心里话,你是爹的儿子,有什么话不能说?爹问你,你就跟爹说实话,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都不能对爹说谎!”
华文武抬头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快速地说道:“对我来说杂学最实用,我喜欢发明。”
华太师仔细打量着他,突然站起来,背着手往外走去,“带爹去看看你的发明,你们三个也跟上。祝枝山,你给老夫好好讲讲这里头的学问。”
陈小生应了一声,跟着他们向胡文武的院子走去,他刚刚已经看过华文武的发明,心里盘算了一番,就已经想好了要拿什么程度的学问出来。
华文武又惊又喜,高兴地给华太师展示他所有的发明,虽然有些大物件还只是半成品,被一些问题给难住了,但确实能看出来他发明的东西很稀奇。
华太师皱眉看了一圈,摇摇头,忍不住道:“你弄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华文武难掩失落地垂下头,华太师看着又生气又不忍,回头叫陈小生过来解释里头的学问。陈小生拿过一样东西摆弄几下,很快将难住华文武的问题给解决了,小东西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自动的水车,放在木盆里像是小孩子玩的玩意。随后陈小生给华太师解释了此物可用于耕田之用,华太师心里一惊,这才认真的观察起来。
随后陈小生又根据华文武想在天上飞的想法,给华太师画几张草图,解释了热气球、降落伞、滑翔伞、飞机等等原理和设想,又说出这些东西如果发明出来将会给军事和民生方面带来多大影响。在华太师认真之后,陈小生又说了关于修路和抗洪抗灾的想法,一些发明也许解决不了天灾,但好歹能做些预防或者减少损失。
陈小生说的通俗易懂,虽然受古代条件限制,飞机之类的基本弄不出来,但他的理念很成熟,让人听了就知道这东西早晚能研究出来。到最后华太师已经拿着图纸不放了,连声追问这些东西到底有几成把握研究出来。
陈小生说道:“把握不敢说,毕竟发明任何东西都有可能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但如果能多聚集一些对此精通的人,集大家之所长,说不定能研究得快一些。很多东西都还只是个想法,能不能发明不来说不准,但有想法就有了希望,有了目标,我相信只要朝廷对此重视起来,一定能发明出很多有用的东西。”
华太师眯了眯眼,说道:“就像你发明出威力加倍的炸药一样?”
陈小生低头解释道:“太师也知道我娘子闯荡江湖,难免会遇到一些危险,我研究炸药只是为了保我娘子的命罢了,不然不可能到现在还没传出半点风声。”
华太师满意地说道:“你知道轻重就好,炸药这种东西非同小可,一旦落入贼子手中就不堪设想,你日后不得再私自研究。至于这些……待老夫弄清楚是否有用之后再做决定。”
华文武眼睛一亮,“爹,什么决定?你接受这些东西了?是不是你想让祝枝山带人研究这些?我能不能跟着他一起研究?”
华太师轻哼一声,“你能不能争点气?祝枝山说起这些头头是道,你那些难题人家一看就解决了,偏偏人家还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你这么看好他怎么不向他好好学学?”
眼看父子俩又要闹僵,周文宾忙笑着打了个圆场,“其实祝兄学了这么多东西的初衷只是为了生活得更好,华少爷出身高,不愁吃不愁穿,自然就不会在这方面用心思,依我看华少爷专心于一门学问也是好事,研究东西不用分心,定能事半功倍。”
陈小生也笑道:“就像我和征明和文宾都各有所长,其实都是被身边的情况所影响的,有很多不得不学的东西。像华少爷这样生来就不用考虑其他,只需做自己喜欢的研究,实属难得,若能专一投入其中,想必能获得不小的成果。刚刚我同华少爷讨论了许多问题,华少爷的天赋绝对比我高,太师对华少爷严加督促也是想让他成材,将来能靠自己在这世间立足。如果华少爷能发明出于国于家都有大用处的东西,想必所有人都要感激他,这不也是成材吗?”
华太师转过头去,沉声道:“你说得轻松,要是那么容易研究出来,怎么你这么多年还默默无闻?”
陈小生看了周文宾一眼,回道:“望太师恕罪,我不是发明不出来,我是不敢发明。之前我遇到的都是朱子健那样的人,一旦被人知道我手中有好东西,岂不是命不久矣?我自己怎么样倒无所谓,但我不能连累我娘子和我妹妹,虽然我是胆小了一些,但这次来京亲眼目睹文宾被朱子健一句话就打入谷底,我还是很庆幸没有发明任何东西。”
几句话又将华太师的愤怒引到了朱子健身上,华太师冷哼一声,背着手道:“就是因为这等小人在民间作祟,才令民间有才之士不敢冒头,宁王身为人父难辞其咎,真是岂有此理!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此等恶事,老夫决不能姑息!你们三人随老夫来,老夫要亲自考校你们。”
周文宾眼中一喜,感激地看向陈小生,陈小生对他轻轻点了下头,随即跟随华太师又回了书房。华文武本要跟去,被华太师一句“专心研究”给钉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爹不反对他发明东西了,不再逼着他读书习武了!华文武欢呼一声,差点激动地哭了,抱住他那一堆发明高兴的不得了。
华太师在文人中乃是天下第一人,且家学渊源,底蕴深厚,许多民间难得一见的孤本他都看过,被他亲自考校学问自然是一件荣幸至极的事。陈小生三人都有真才实学,无论华太师出什么题目都能对答如流,写的字也一个比一个好看,让华太师十分满意,这才认同了他们江南才子的名号。
考校完基本的学问,华太师又出题让他们谈谈对天下局势的想法。陈小生是后世上千年的超前思想,文征明是几代积累的极端正义,周文宾是异国漂泊的广见博识,三人各有各的想法,虽有不同,却能取长补短融合到一起,提出的意见都十分中肯,十分可行,华太师越听就对他们越欣赏,到后来已经没有了考校的意味,几人在书房里相谈甚欢。
太师夫人得到消息的时候万分惊讶,惊奇地对苏雪云道:“老爷已经许多年没这么欣赏什么人了,怪不得你一点都不紧张,原来他们的实力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苏雪云笑道:“当然了,秋月怎么敢欺瞒夫人?”
太师夫人高兴地笑笑,说:“难得老爷今日心情好,秋香啊,你去跟石榴说说,叫她多准备几道老爷喜欢吃的菜。对了,其他好吃的也多准备一些,我要留秋月他们一起吃饭。”
秋香笑道:“是,夫人,我这就去。”
秋香见姐姐、姐夫得到了太师的赏识,开心地满脸笑容,脚步轻快地去厨房里找石榴了。
待她走后,太师夫人挥挥手命下人腿下,拉着苏雪云的手坐到了亭子里,叹了口气。
苏雪云察言观色,适时的出声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不如说出来看看秋月有没有办法?”
太师夫人拍拍她的手,说道:“你是个好孩子,秋香也是个好孩子,还是我和老爷从小看都大的孩子。按理说你是她的姐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团聚,我不该拦你们。但我早年没有子嗣,看秋香玉雪可爱,是真的把她当自家孩子看待啊,这么多年的感情,现在突然分开,我心里实在不好受。”
苏雪云想了想,说道:“夫人,秋香能得到太师和夫人的关爱是她的福气,可是我这么多年没有照顾过她,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她,还让她背着奴籍做丫鬟实在是……”她起身对太师夫人福了福身,诚恳地说道,“若夫人舍不得秋香,我定叫秋香常来拜见夫人,不伤夫人和秋香的感情。”
太师夫人侧过头,一脸伤感地说:“话虽如此,但秋香日日在我身边,我一想到日后她不再是我家的人,我就难受啊,文武也很依赖秋香,以前文武被他爹训斥的时候,都是秋香帮忙求情。没了秋香这么好的孩子,我的文武以后可怎么办?”
苏雪云低下头,缓缓地说道:“我听秋香说过,华少爷在发明一事上极有天赋。方才太师看过我相公和华少爷的发明之后没有生气,想来太师也同意让华少爷做自己喜欢的事了。若太师和夫人不嫌弃,不如让我相公同华少爷一起研究发明?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个人商量着说不定能事半功倍,夫人以为如何呢?”
太师夫人眼睛一亮,“真的?你愿意让你相公陪文武一起研究发明?你不想让他高中状元入朝为官吗?很多女人都盼着相公升官之后能得封诰命呢,你不怕耽搁了你相公吗?”
苏雪云微微一笑,说道:“就像我昨日说的,许多东西在别人眼里万分重要,于我却是无用。我嫁了个好相公,又找到了妹妹,此生已经无憾。得封诰命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并不可惜,人生几十年还是活的顺心恣意最重要,我只希望我相公能做他喜欢的事就好。”
太师夫人愣了愣,叹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想得开,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想通这个道理,整日.逼文武读书练功。唉,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他的笑容了。”
苏雪云提议道:“太师同意让华少爷发明,华少爷现在定然很高兴,夫人若是惦记不如去看看?”
太师夫人点点头,立马起身朝华文武的院子走去。华文武第一次在研究发明的时候没被华太师骂,围着他那些发明,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太师夫人走到窗外的时候正看见儿子开心的一幕,不知不觉竟红了眼眶。
苏雪云陪她在窗外站了很久,听到太师夫人沙哑着嗓音说道:“你说得对,人生在世还是顺心恣意最重要。你们姐妹这么难才能重逢,我也不能做个恶人,赎身银子不要再提了,等一下我就将秋香的卖身契给你,明日你来接她回家吧。”
苏雪云嘴角扬起,福了福身,“谢夫人。”
第399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当晚众人一起用饭, 华太师与文征明话题相投,简直有说不完的话。华文武挨着陈小生一直追问关于发明的问题,颇有些废寝忘食之意。秋香已经被告知将要放她离去,席间眼睛红红的,同太师夫人仿若即将分离的母女,感情动人。还有周文宾时不时给大家讲个波斯的趣事,让大家欢笑不断,无形中拉近了他们同太师一家的距离。
苏雪云那天在太师面前已经说得太多了,虽然有理有据,但在这种封建朝代,女人还是不适宜太过出头。苏雪云虽然有这个出头的本事,但她没必要在性格倔强的太师面前自找没趣。所以到最后反倒是她说话最少,这份安静让华太师心里对她也多了不少欣赏。
到他们离开时,华太师对他们每人的本事已经心里有数, 十分高兴将有这么多有能之士为朝廷效力,直接应承会为周文宾解决考试资格之事,还表示很看好文征明高中状元, 将自己珍爱之书籍的手抄本送了他几本。
文征明得了当朝太师认可,顿时大受鼓舞,考科举的劲头更足了,一离开太师府就恨不得立即回去挑灯夜读。周文宾自然也对华太师十分感激,心里却对朝廷之事有了新的感悟,平民百姓的生死都掌握在上位者一句话中,他日入朝为官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几人回到家中, 祝小莲连忙迎上来询问事情怎么样。苏雪云跟她大概说了说,便去收拾秋香的房间。祝小莲一边帮忙一边问太师府里什么样,后来听说太师夫人本不想让秋香赎身,便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诧异地问道:“嫂子,照你之前说的,太师和太师夫人都很和善啊,而且他们还将秋香当做自家孩子,那他们没道理扣着秋香的卖身契不放啊,为了秋香好,自由身总比丫鬟要好得多吧?”
苏雪云把新的被褥铺在床上,淡淡地说道:“太师夫人对秋香是真心疼爱的,人也真的很和善,但是人就有弱点。之前她一直对秋香赎身的事避而不谈,起初是因为她不知道我人品如何,想要亲眼见见我。可我昨日去太师府拜见的时候,为了把文宾的事引出来,难免多说了一些,由此被太师和太师夫人知道了你哥的本事,他们便将秋香之事压下,想在今日考校你哥之后再做决定。这不,太师夫人一听下人说华太师允许华少爷研究发明了,便立即想用秋香的卖身契牵制我们,还是我承诺让你哥同华少爷一起研究,她才肯松口放人。”
祝小莲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华少爷不喜文不喜武,只喜欢研究发明,而这种学问又请不到老师。如今他们发现我哥很懂,所以就想让我哥把他会的都教给华文武,又怕我哥不愿意陪少爷读书,干脆拿秋香的卖身契牵制我们,让我哥不得不答应!”她一把将抹布扔到桌上,气恼道,“原以为他们是难得的大好人,没想到心思这么多!要不是我哥心甘情愿教华少爷,那秋香不是被无辜牵连了?”
苏雪云不在意地笑道:“这算什么事?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伤害我们任何一个人,已经是难得的好人了。刚刚我说是人就有弱点,太师和太师夫人的弱点就是华少爷,他们老来得子,最担心在他们逝去之后没人照顾华少爷,所以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华少爷自己立起来。从前他们能为了儿子乐善好施,如今也能为了儿子威逼利诱。小莲,这世上到处都有不公平的事,上至朝堂、下至百姓,一辈子一件亏心事都没做过的人极少,我们遇到了就遇到了,抱怨也没用,只能想办法去解决。如今秋香的卖身契已经还回来了,你哥想研究什么发明也有太师府保驾护航,可以说是皆大欢喜,既如此,我们也没必要计较太师夫人的一点小心思。”
祝小莲想了想,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嫂子,嫂子你真好啊,以前家里只有我和我哥两个人,根本没人教我这些。”
“现在教也不晚,都是些简单的道理,你听过了记在心里,日后遇到什么事便都不会慌了。”苏雪云把桌上的茶具摆好,看看四周,笑说,“好了,明日一早我就去接秋香,今天早点休息吧。”
祝小莲点头笑道:“嫂子早点休息,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以后我在家里就有伴儿了。”
苏雪云见祝小莲对秋香加入这个家庭一点排斥也没有,欣慰的笑了笑。回房后她坐在铜镜前摘掉钗环,半晌没听到陈小生说话,回头一看,那人正拿着书发呆呢。
苏雪云把头发散开,换了身亵衣,走到陈小生面前伸手晃了晃,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陈小生回过神来,把她拉到床上,有些纠结地说道:“雪云,我们每一世都会碰见一些样貌相同的人,就像文宾他和程峰长得一样,我刚看见他时还觉得他挺欠揍的,可好歹他是外人对吧,像就像了也没觉得怎么样。结果今天看到太师夫人……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苏雪云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二妹姐是我们的大嫂,对我们那么好,简直把我们当成孩子一样,处处操心。就算这些年有过别的亲人,也没有像二妹姐那么关心我们的了,我知道的。”
陈小生拍了下床铺,“对啊,虽然她现在有高高在上的身份,但是她不止跟二妹姐长得一样,连性格也特别像啊。我看到太师夫人感觉就像看到了改嫁的二妹姐啊,我面对华太师的时候都不知该以什么态度对他,真是心情太微妙了。”
苏雪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偏过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就把她当做一个亲近的人吧。我还没告诉你,宁王有一个继妻,和淑媛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这一世不是好人,不止气死了聘婷的生母,还时常吹枕头风给聘婷使绊子。你说我们看见她又该什么态度?索性都当做不认识的陌生人,接触到了便重新认识,合得来就多来往,合不来就算了,你说呢?”
陈小生握着苏雪云的手紧了紧,缓缓叹了口气,“其实我明白这个道理,就是今天突然见到二妹姐有些难受。”他转过头看向苏雪云,恍然间又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也是这般容貌,这几百年的变幻好像做梦一样。
陈小生揽着苏雪云躺下,轻声说道:“你说得对,我有你就够了,睡吧。”
苏雪云靠在熟悉的怀抱里,一夜无梦,第二天用过早饭便同祝小莲一起去太师府接秋香了。门房一看见她,忙笑着说:“祝少奶奶您来了?我们夫人正等着您呢,您请。”
苏雪云笑着点点头,给了他一块碎银子,带祝小莲进太师府去拜见太师夫人,进了花厅,她发现太师夫人精心打扮过,一副要外出的样子,立即说道:“夫人这是要外出?我是不是打扰到夫人了?不如我晚点再来。”
太师夫人摆摆手笑道:“不是我要外出,是我们一起外出。”
“我们?”苏雪云面露诧异之色,以询问的眼神看向秋香。
秋香微笑着说:“今日我便要离开太师府同姐姐一起生活了,夫人怜惜我,说要带我去庙里上柱香,保佑我日后平平安安。还有最近府里也算连连喜事,夫人想去还愿。”
太师夫人点点头,起身拉住苏雪云的手笑道:“秋月啊,你不知道我为了文武那孩子操了多少心,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幸好遇到你和枝山,你和秋香简直就是我华家的福星啊。趁今日秋香还没走,我们一起去庙里拜拜,多添点香油钱,希望以后一切顺遂。”
苏雪云了然地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们出门时什么都没准备,有劳夫人帮忙准备了。”
“这点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只要放心去就行了,”太师夫人拍拍苏雪云的手,说完转头笑看着祝小莲,问道,“这是枝山的妹妹?生得真是标志,看着也乖巧机灵,是个有福气的。”
祝小莲福了福身,有礼地笑道:“谢夫人夸赞,我嫂子才是有福气的,我要跟我嫂子学的还有很多呢。”
太师夫人笑着点头,叫过秋香说道:“你们两人年纪相当,又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以后要好好相处,多跟着秋月学,她可是个有本事的人。巾帼不让须眉,我蓝红玉就喜欢这样的姑娘!”
祝小莲和秋香都福身应是,冬香过来禀报说出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几人便理了理衣服,一齐出门。秋香如今已经不是太师府的丫鬟了,太师夫人本想让她和苏雪云、祝小莲一起乘坐后面的马车,但秋香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想最后服侍太师夫人一次,几人劝说不过,便也由她去了。
先前那个偷银子的夏香极其同伙被撵出了太师府,不过后来夏香常常回太师府认错求情,正巧赶上太师夫人有一日心情好,就允了她回府伺候,所以这会儿太师夫人的轿子旁便跟着春夏秋冬四大丫鬟。太师府一行人去庙里进香,四大丫鬟每人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红封,她们一路走一路将红封分发给附近的人,不管得没得到红封的百姓都大赞太师和太师夫人心善。
祝小莲掀开轿帘一角往外看了看,惊讶道:“看来太师在民间很有声望啊,嫂子你看秋香那边,他们都对秋香千恩万谢呢。不过也有些男人眼珠子乱转,盯着秋香不放。”
苏雪云叹了口气,“所以说什么时候都不能做奴仆,就算再风光,在别人眼中也缺少尊敬,如今他们叫秋香一声秋香姐,只是因为秋香在太师父做大丫鬟,一旦将来秋香因为什么事被贬为没地位的小丫鬟,这些人便会将她当做可以随意对待的下等人。”
祝小莲惊讶地看向苏雪云,“这么严重?”
苏雪云说道:“踩高捧低乃是常态,能对人真心的人少之又少。秋香她从小就是丫鬟,被教导的都是做下人的本分,就是那种怕虫子惊到客人要偷偷把虫子吞掉的教导。”
祝小莲张了张嘴,再看外头那一脸微笑的秋香,有些说不出话来。
苏雪云闭上眼靠在车厢上,说道:“秋香这些年虽然衣食无忧,别人也都恭维着她,可她学到的东西却都是歪理。不过没关系,以后秋香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不会再有这些事,今天就当做最后一天吧,免得她心里不安,觉得承了太师府多大的人情一样。”
祝小莲点了点头,不忍心再看秋香,便将帘子放下,学苏雪云一样安静的坐着了。
秋香在外面丝毫不知姐姐对她的担忧,还在开心的给大家分红封,不管男女老少,也不管对方身上脏不脏,她都笑脸以对,半点不嫌弃。听见众人夸赞太师府下人规矩好,她笑得更开心了,只想最后再为太师府做点事,即使只是博得一点点好名声。
唐伯虎走在边上,他听到这边的热闹忍不住探头看去,看见低头一笑的秋香呆了呆,“秋香?”
他旁边的人说道:“对啊,就是华太师府的秋香,还有那边春香、夏香、冬香,太师府的丫鬟个个水灵漂亮啊,身段也好。不过要我说还是秋香生的最好,让人看了还想看啊,那个夏香就丑得要命,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太师夫人身边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一边笑一边品评那些丫鬟。唐伯虎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一群大男人在这里说人家姑娘,不太好吧?”
旁边的人鄙视地瞥了他一眼,摇头说道:“又是一个假正经的书呆子,我就不信你心里不想看秋香,你瞧瞧这街上有多少人在看秋香,说两句怎么了?她们丫鬟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么?”
唐伯虎脑子里忽然想起苏雪云警告他不许品评她和她身边的人,再看看周围议论纷纷的男人们,他摇头嗤笑一声,笑苏雪云的天真,就算他不说,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在说?
陆昭容在摊子上买好了东西,转头就找不到唐伯虎了,在人群中挤了半天才看见他,忙说道:“伯虎,我买好了,我们赶快去庙里吧,这里这么多人,去晚了就有的烦了。”
唐伯虎不怎么情愿地说道:“人这么多,我们就不要去了,人挤人的有什么意思呢?”
陆昭容笑着说道:“那我的身体调理好了嘛,这么多年了,终于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简直是佛祖保佑,不拜神怎么行呢?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做娘了,没想到居然被华神医给医好了,真是谢天谢地,一定要去拜神多谢神灵庇佑的,等回了苏州我还要重礼酬谢华神医。”
唐伯虎无可无不可地说:“那走吧。”他回头又看了秋香一眼,透过秋香仿佛能看到秋月温柔的笑容,他自嘲地扯扯嘴角。若当初陆昭容可以怀孕,爹就不会逼他纳妾留后了吧?是不是他和秋月之间也不会弄成这样?如果秋月能像秋香这么温柔就好了,至少不要动不动就打他,动不动就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陆昭容说了一会儿话,转头发现唐伯虎兴致不高,渐渐的也安静了下来,心里说不清该为身体好了而高兴,还是该为唐伯虎把她当姐姐而难过。
众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进了寺庙,太师府众人按往常的惯例把一切都打点好。太师夫人虔诚的跪地拜了三拜,跟主持添了一大笔香油钱。主持大师说道:“太师夫人宅心仁厚,佛祖一定会保佑令郎平安长寿。”
太师夫人就爱听这话,笑着对主持行了一礼,“那就借大师吉言了。”
主持大师继续说道:“太师夫人,斋菜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后院慢用。”
太师夫人客气地点点头,秋香忙说:“夫人,您先进去吧,我替您求签。”
太师夫人笑道:“好,以前都是你帮我求的,今天我就最后借一次你的福气,给我求个好签,求完了你就到后院找我,要记得你已经不是丫鬟了,很多事交给别人去做就行了。”
秋香点头道:“是,夫人。姐姐,小莲,你们也跟太师夫人去后院吧,我很快就过来。”
苏雪云叮嘱道:“今日人多,你自己小心一点,有什么事记得叫家丁。”
“我知道了姐姐。”秋香催促她们去后院休息,然后拿了签筒跪在蒲团上认真的求签。
唐伯虎和陆昭容走到门口,陆昭容说道:“哎呀,我有一样东西忘了买,这样心不诚的,不行,我还是把东西买回来,幸好庙里也有卖的不用走太远。伯虎,你就在这里等我吧,免得走来走去那么累。”
唐伯虎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我们赶快拜完神回去。”
陆昭容笑容一顿,应了声转身快步走了。唐伯虎闲来无事,随意走进门四处看了看,忽然看见秋香正跪在那里求签。他见秋香自己一个人,便上前拱手笑道:“秋香姑娘,这么巧?方才我看见你赔太师夫人来进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秋香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没有理会。
唐伯虎脸上有些挂不住,问道:“秋香姑娘你怎么不说话?我们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我叫唐伯虎,苏州人士,前不久和老祝一起进京赶考的,上次你和你姐姐相认时我也在,你想起来了吗?”
秋香还是不理会他。
唐伯虎微皱眉头,忍不住说道:“秋香姑娘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是不是你姐姐跟你说了什么?我和你姐姐的事一言半语说不清的,总之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你姐姐脾气不好,又会武功,想也知道我没本事欺负她了对不对?”
秋香拿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支签,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在佛祖面前说谎,不然要遭报应的。”说完她继续求第二支签。
唐伯虎不高兴地道:“什么报应?你怎么跟你姐姐一样说话这么毒?我好端端的遭什么报应?我说的没有半句谎话,你根本不了解我,凭你姐姐一面之词就判我的罪,是不是太没道理了?你怎么知道你姐姐说的就是真的?就算在公堂上,也得给被告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秋香拿起第二支签,不耐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点兴趣也没有,请你离我远一点,你打扰到我求签了。”
“你让我离你远一点,我偏要离你近一点!”唐伯虎一掀袍子紧挨着秋香跪在了蒲团上,转头看着她道,“你明明跟你姐姐不是一样的性子,为什么要学她那么冷硬?明明你之前在街上对着乞丐都能笑得那么温柔,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你这不公平!”
唐伯虎离得太近了,说话时热气都喷在了秋香脸上,让秋香厌烦不已。她想往旁边挪一挪,谁知裙摆被唐伯虎的膝盖压住了,秋香顿时皱起眉头,用力拽自己的裙摆。可唐伯虎见状非但不松开,反而还更用力的压住裙摆,无赖地说道:“你今天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就不起来。”
秋香瞪他一眼,加快速度摇晃着手中的签筒。唐伯虎以为她妥协了,笑着说道:“秋香姑娘,我和秋月其实是造化弄人,当初我根本还不懂情,我爹逼我娶一位姑娘回来,我便将传家之宝送给了秋月,我是真心求娶她的。后来发生了一些误会,秋月脾气大,把我骂了一顿就解除婚约,一点机会也不给我。等我再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和我的好兄弟定亲了!秋香姑娘,你能明白我那种感受吗?对,秋月是受了很多苦,可是那不是我让她受的苦啊,我怎么知道她要和我在一起会那么困难呢?她不跟我说,事后又来怪我,这是什么道理,秋香你说……”
秋香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趁他错愕的时候,用力推开他站了起来,冷哼一声,“你口口声声没有对不起我姐姐,可我只听到你自私自利,半点不为我姐姐着想。发生了一些误会?什么误会?你把我姐姐当衣服的误会还是你爹嫌弃我姐姐的误会?我姐姐为你受苦就是为你受苦,你却觉得跟你没关系,难道我姐姐受苦是活该吗?你真将她当做未婚妻子就该保护她,而不是把什么事都推到她身上。枉你还是江南第一才子,这种话也说的出口?简直不知所谓!”
秋香已经求完了三支签,将签筒放回原处,转身就要走。唐伯虎立马起身叫住她,“你站住!你到底是秋香还是秋月?秋香明明很温柔的,怎么会说打人就打人?你是秋月对不对?你扮成秋香的样子混入华太师府做什么?如果你不跟我道歉我就拆穿你,让你什么也做不成。”
秋香停住脚步,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你连我和我姐姐都分不清楚,居然还敢说喜欢我姐姐?我见过我姐夫几次,姐夫他一次都没有认错过,就凭这一点你就比不上我姐夫,怪不得我姐姐不选你,你这个人莫名其妙,连个稚童都不如!”
唐伯虎恼羞成怒道:“你说什么?!我哪里比不上老祝?从小到大我都是苏州三宝里最受欢迎的那个,全苏州的女子都想嫁给我,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女人发发小脾气是可爱,太过分了就让人讨厌了。我们明明才刚认识,还彼此不了解,我耐心跟你解释你不肯听,又是咒我又是打我,你才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秋香忙看了一眼佛像,气道:“怪不得姐姐那么讨厌你,你在佛祖面前也敢胡言乱语,你这个人真是让人看都不想看一眼!”
两个家丁听到声音不对,走了过来,问道:“秋香姐,什么事啊?”
秋香一指唐伯虎,“这个登徒浪子打扰我为夫人求签,好好教训他一顿,教他知道我们华太师府不是谁都能惹的!”
两个家丁齐声应下,“是,秋香姐放心,小的一定让他记一辈子!”
秋香看了看唐伯虎,冷哼一声,转身就去解签了。唐伯虎冲她背影喊道:“喂,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小子,想叫秋香姐站住,你得爬到比秋香姐还高的位子才行。现在你得罪了秋香姐就老老实实的挨揍吧!”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将他拖到外面角落里,这个打他一拳,那个踢他一脚,这个来一招过肩摔,那个来一招泰山压顶。两人将唐伯虎当做沙包一样打,有秋香的交待,他们半点不留情,下手极为用力。唐伯虎被打得惨叫出声,紧接着就被两人堵住了嘴,只能不停闷哼,希望能引来别人救助。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是没有,但人们也都认识华府家丁的衣服,因华府行事一向规矩,众人料想被打的一定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华府,自然不可能上前相救。
陆昭容买完东西回来又找不到唐伯虎了,她皱皱眉,忽然感觉同唐伯虎一起出来比她自己出来要累好几倍,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图什么,还不如请小莲陪我来了。”
陆昭容往四周寻找,过了一会儿发现角落里被打的那人衣服好眼熟。她走近了一点才看清那人就是唐伯虎,顿时大惊失色,忙丢掉东西跑上去阻拦,“住手,住手啊!你们干什么?别打他,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随便打人?”
两个家丁也没揪住不放,看了眼唐伯虎的惨状,收手说道:“你认识他最好,记得叫他以后嘴巴放干净点,不是什么人都是他能调戏的。长得人模狗样居然是个登徒子,呸,不知所谓!”
陆昭容立即反驳道,“你们肯定认错人了,伯虎他不会调戏人的。”
两个家丁不屑地说道:“我们亲眼看见的能有错?这可是秋香姐亲口吩咐的,行了,赶快把人带走,别污了我们夫人的演。”
“秋香?”陆昭容听到这个名字愣住了,脑海中浮现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再看唐伯虎鼻青脸肿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她把唐伯虎嘴里的烂布取出来,说道,“你不是喜欢秋月吗?为什么要去招惹秋香?难道就因为她们长得像?”
唐伯虎恼怒道:“我没有!那种母老虎一样的女人,鬼才会去招惹!真是人不可貌相,明明看上去那么温柔,居然找人来打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哼!”
陆昭容垂下眼,静静地听他抱怨,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便扶起唐伯虎慢慢往外走去,完全没了拜神还愿的心情。唐伯虎一瘸一拐的,口中还不停说着苏雪云姐妹俩不可理喻之类的话,好像对她们二人极为反感。可陆昭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在意才会时刻惦记,唐伯虎可能自己没发现,但她是看着唐伯虎长大的,清清楚楚的知道唐伯虎已经把苏雪云放进心里了。就因为苏雪云成了兄弟的娘子,唐伯虎才强制压下这份感情,欺骗自己已经把苏雪云放下了,可他又不由自主的去关注对方,弄到最后反而像无理纠缠,惹了苏雪云厌恶。
如今接近不了苏雪云,唐伯虎又忍不住接近秋香,难道不是因为那张脸吗?陆昭容看了唐伯虎一眼,心里忍不住自问,她真的要为这个男人生儿育女吗?她的孩子会幸福吗?
陆昭容自嫁给唐伯虎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报恩的方式是不是错了,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因唐家给她口饭吃就自愿为唐伯虎解咒。现在唐伯虎有了喜欢的人,从不肯分给她半分注意,她把这个人当夫君同他生孩子真的好吗?
唐伯虎一个眼圈青紫,嘴角破了,脸也肿了,身上青青紫紫更是数也数不过来,他一回到六艺会馆就把大家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遇到了抢劫。等唐伯虎说他被秋香使坏挨了一顿打之后,连文征明都不同情他了,反而很不赞同他去打扰秋香的行为,劝他以后不要再接近苏雪云和秋香了。
唐伯虎不服地指责是秋香不讲道理,可惜没人附和他。沈馆主一向对世事看得很透,见唐伯虎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忍不住摇头叹道:“本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谁知竟又变成流水有意,落花绝情。晚喽,晚喽,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既然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那就干脆不要再去打扰人家了。”
唐伯虎想要反驳,沈馆主却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去院子里喂鸡去了,文征明和几位学子也各自回房温书,只剩下陆昭容。唐伯虎刚要说话,陆昭容也起身说要去厨房做饭,所有人都走了,唐伯虎一个人对着满身伤气不打一处来。想到那两个家丁说必须爬到比秋香高的位子才能教训她,唐伯虎心里盘算起来。
正好晚上的时候有两个学子回来说华府招家丁,唐伯虎闻言眼睛一亮,立即说他要去华府做家丁。众人都十分惊异,那两个学子想去是想顺便赚点银子,唐伯虎家里那么富贵去做什么?唐伯虎想着他们之前的态度,便没提秋香,只说要先去观察一下大官是什么样子的,为以后入朝为官做准备。
文征明心想反正秋香已经赎身了,唐伯虎去了也不会和苏雪云他们起冲突,便没说话,不支持也不反对。他心里惦记着华太师送他那几本好书,简单吃几口就跑回房看书去了,陆昭容从来都左右不了唐伯虎的想法,其他人自然更没意见。于是唐伯虎便摩拳擦掌地准备去跟秋香斗一斗,夜里他梦到秋香被他处处刁难却无法反抗的模样,睡觉都笑醒了。
这时候秋香也已经拿着包袱进了祝家的宅院,苏雪云带她参观家里的房间位置,笑说:“家里没有太师府那么大,也没有下人,刚开始你可能有些不习惯,需要什么就跟我说,在自己家别客气。”
秋香珍视地看向四周,眼中含着泪说:“姐姐,太师府再大也不是我的家,这里很好,我很喜欢,我终于也有家有亲人了。”
苏雪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都一起面对,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会再孤零零的了。”
秋香感动地看着苏雪云道:“谢谢姐姐,谢谢你找到我,给了我一个家。”
苏雪云真心地对她露出一抹笑容,心里庆幸当初的选择,有这样一个血脉相连的孪生妹妹也是一种幸福,将来她也会一直守护这份幸福。
第400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秋香和苏雪云搬到一起之后, 苏雪云就开始筹划着开铺子。他们之前只有一间书斋做收入来源,要养活这么多人着实少了点,而且她还要给两位妹妹攒嫁妆,给将来的孩子攒资产,预计未来十年都闲不下来。幸而在做生意这方面她早有经验,心中对各项准备都有数,做起事来不慌不忙的。
苏雪云带着她们两个在街上一边观察一边找合适的铺子,秋香对京城十分了解,一直在给苏雪云介绍哪里人流多、哪里有恶霸等等。祝小莲眼看着苏雪云从几间书斋面前路过,一点进去看看的意思都没有,忍不住问道:“嫂子,我们不是开书斋吗?要不要先去看看同行的生意好不好啊?”
苏雪云笑道:“我们不开书斋,以前你哥在苏州开书斋是因为他在那里名气大,和苏州三宝有关的书斋当然有生意。但是在京城, 每一家能开起来的店铺后头都有点门路,而且早就把握了货源有了固定的客人。我们初来乍到,跟他们抢生意很容易吃亏, 赚不到银子还得罪人。”
祝小莲受教地点了点头,一脸沉思,“那我们开一间什么铺子呢?”没等苏雪云开口,她忽然眼睛一亮,喜道,“嫂子你做菜的手艺可是一绝,要不然我们开饭馆吧, 生意肯定红红火火!”
秋香也看着苏雪云笑道:“对啊姐姐,你的手艺真好啊,竟然比石榴还好,之前石榴一直被称作天下第一铲呢!如果你开饭馆的话,我想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吃,到时候就财源滚滚来了!”
苏雪云笑着摇摇头,领她们走进一家脂粉铺子里,慢慢看着里面的货物,笑道:“虽然听到你们两个夸我,我很高兴,但是我可不想做一辈子厨娘。如果请其他大厨的话,跟我的手艺就无关了,那和其他餐馆又有什么区别?顶多也就是我会的菜谱特别一点,但这东西最容易被人偷师,懂的人吃几次就能模仿出来了。”
秋香下意识地用手指卷起肩上一缕发丝,沉思道:“那做什么才好呢?”
在两个小姑娘蹙眉沉思的时候,苏雪云已经挑了几样店里最好的胭脂水粉,付完银子便将东西平分给了祝小莲和秋香,笑道:“走吧,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这是她们逛街第一次买东西,两个姑娘不免有些好奇,跟在苏雪云身旁翻看着手中的东西,随后皆露出欣喜之色。
祝小莲道:“这胭脂比苏州的胭脂好多了,京城果然有很多好东西。”
秋香打开盒子闻了闻,笑道:“好香啊,这胭脂当然好了,刚刚那家是京城最好的胭脂铺子,这种胭脂我看夫人用过,夫人很喜欢的。不过姐姐,这个很贵的,你给我们买这么多是不是太浪费了?”
祝小莲一听连忙把胭脂收好,生怕一不小心给弄掉了,纠结地说:“嫂子,要不我们还是拿回去退了吧,我用小摊上那种胭脂就行的,不用这么贵的。”
秋香也连连点头,“对啊姐姐,你不用给我买这么好的东西。”
苏雪云安抚地拍了拍她们的手,笑说:“你们两个只管用,别想那么多,咱们家的姑娘就算现在不用最好的,以后也要用最好的,银子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嫂子有办法。”
接着苏雪云又领她们去了金铺和成衣店,给她们买了不少东西,最后两人根本顾不上去想开什么铺子,只顾着心疼银子了。到家后,苏雪云喝了杯茶,见她们还是一脸心疼的样子,不禁好笑道:“你们不是说要看看同行的情况吗?我买这些东西就是要知己知彼,咱们先用一下也就知道人家的东西到底好在哪里了。”
秋香吃惊道:“姐姐你要开铺子卖胭脂、首饰和衣服?”
苏雪云点了下头,祝小莲立即急道:“嫂子,这些我们哪里懂啊?开了铺子不是要赔钱吗?还有,你之前说我们初来乍到不应该跟别人抢生意的,那我们卖这些的话不就惹麻烦了吗?”
苏雪云招呼她们两个到跟前坐下,仔细给她们解释,“书斋呢,通常是书生用的东西,在苏州我们可以借用枝山的名声,但在京城这么做的话会被人鄙视的,而且书斋的客人是书生,书生多为清高之辈,未必肯光顾我们的生意,我们还会因此得罪其他书斋的人。但女人的生意就不一样了,女人虽然也会多光顾熟悉的店铺,但女人最重视的是东西好不好,只要我们的东西好,她们一定会来,到时候若有什么人想找我们麻烦,那些官夫人第一个就不同意。而且女人的银子最好赚,只要让她们觉得买了我们的东西会变美,她们就会爽快的掏银子。至于胭脂水粉的配方,刚好我懂一些,开间铺子不成问题。”
秋香若有所思地道:“姐姐你说的很有道理啊,夫人喜欢的那几家铺子,每个月都要花费很多银子呢。而且我们开这样的铺子还可以请夫人帮帮忙,有夫人在,肯定没人敢找我们麻烦。”
苏雪云笑着点点头,“不仅如此,太师夫人还能为我们带来很多客人,太师夫人都买的东西,谁敢说不好,若有机会能让宫里的宫妃用上我们的货物,我们在京城就算站住脚了,不会被人轻易撼动。”
祝小莲眼睛发亮地看着苏雪云,笑说:“原来嫂子都计划好了,这些东西我不懂,但是我可以帮忙的。嫂子你说怎么做,我听你吩咐就好了。”
苏雪云笑道:“你们两个当然要帮忙的,不止要勤快做事,还要用心学着打理铺子,将来等你们出嫁的时候,我就选几间你们最喜欢的铺子给你们做陪嫁。”
听到嫁人的事,祝小莲和秋香对视一眼,都有些害羞,不过眼中也都充满了欣喜,欣喜于苏雪云这样为她们打算,是真的把她们放在心里疼的。
陈小生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她们问道:“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苏雪云帮他倒了杯茶,笑道:“在说开铺子的事呢,已经选好了位置,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这些事你决定就好,反正我也没你懂。”陈小生笑了笑,坐在她身边喝起茶来。
周文宾跟在他身后进门,扫了一眼桌子,惊讶道:“你们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谁的生辰?”
祝小莲一边收拾首饰一边说道:“一定要特殊的日子才能买东西吗?我们没有这些东西当然买了。”
“是吗?”周文宾看了看胭脂水粉又瞄了一眼祝小莲的脸,不解地道,“可是你平时好像不用这些东西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祝小莲轻哼一声,说道:“我不用不表示我不喜欢,我用的东西也不表示我喜欢。亏你还是才子,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难道你用的东西都是你喜欢的吗?”
“……哦。”周文宾默默地坐下倒茶喝,感觉这时候应该懂得沉默是金。
但祝小莲见他又不说话,眉头都皱了起来,“你‘哦’什么啊?大家认识这么久,你连我们的生辰都不知道!”
周文宾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你知道我的生辰吗?”
“你!”祝小莲被噎了一下,干脆抱起自己的东西,起身道,“懒得理你,我去做饭了!”
秋香忍着笑跟着起身道:“我去帮帮小莲,姐姐你们慢慢聊。”
等她们走后,周文宾一脸发懵的表情问道:“我又说错话了吗?怎么小莲又生气了?”
陈小生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不是说错话,你是木头啊,好了,你自己在这里慢慢反省吧,我回房换衣服。”
苏雪云站起身,临走时好心提醒了一句,“姑娘家说什么的时候你只要附和就好了,有时候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不用那么较真。你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可千万别这么木头啊。”
周文宾看着他们夫妻俩说说笑笑地走了,心里对陈小生十分佩服,连苏雪云那么厉害的女人也被陈小生哄得高高兴兴的,怪不得人家的日子能过得那么滋润。周文宾低头想了想他们说的话,感觉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有一层雾让他弄不清楚。想了半天没想清楚,周文宾决定先不想了,最要紧的是让祝小莲消气再说。
于是周文宾就去了厨房,看到只有祝小莲一个人在切菜,连忙走过去挽起袖子说道:“我来吧,切菜很辛苦的,我虽然做菜不好吃,但切菜还可以的。”
祝小莲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来做什么?你好不容易得了太师的欣赏,科考有望,应该去好好读书啊,别等一下又说我耽误你温书。”
周文宾忙道:“怎么会呢?我不可能说这种话的,我喜欢帮你做事。”
祝小莲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故作冷淡地将菜刀递给了周文宾,“呐,给你切,我去和面。”
“哦,好,你先和面,等一下我来揉面,那个也很费力气。”周文宾伸手去接菜刀,不小心碰到了祝小莲的手,细腻光滑的皮肤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祝小莲立时收回手转过身去,连耳根都红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