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唐伯虎看着苏雪云冷漠的眼神, 不敢相信地踉跄了两步,“你当真这么恨我?”
苏雪云淡淡说道:“在意一个人才会恨,如今我只当你是陌生人,今后我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什么都愿意做吗?那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离我远一点。”
唐伯虎连连摇头,“不,不可能的,我不信你对我这么绝情!”他一把抓住苏雪云的手,希冀地道,“你愿意为我做那么多,肯定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害怕连累我对不对?一定是怕我有危险对不对?我不怕的!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告诉我控制你的人是谁, 我一定有办法对付他的。”
“你永远都是说的厉害,做的无能,还很自以为是, 听不进别人的话。”苏雪云推开他,冷声道,“别再找我,也别弄出什么向天下人发誓的愚蠢行为。如今只有几个人知道你我和小莲的事,若你闹大,你是没什么损失,顶多在风流才子的人生中添上一笔韵事, 我和小莲的名声却会毁的一干二净。如果你再做纠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你说如果你断了手,还能去考你心心念念的科举吗?”
苏雪云最后一句话透出满满的威胁,唐伯虎下意识地将右手背到身后,却见苏雪云轻蔑地嗤笑一声,转身离去,走得毫不犹豫,仿佛他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
一直看着他们的周臣摇头叹道:“伯虎,不要再执着了,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
唐伯虎茫然地喃喃道:“她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周臣劝道:“此一时,彼一时。人生在世,哪能事事皆如人意?缘起缘落,缘聚缘散,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不可得啊。”
唐伯虎辩道:“可是我更相信一句话,人定胜天!老师,不管两个人有没有缘,没有人努力又怎么能够走到一起去?”
周臣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学生,又叹了口气,“虽然老师一生未曾成亲,但也知晓感情不是努力便能得到的,曾经全苏州的女子都想嫁与你,你可会因她们的努力而动心?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心底有没有那份触动,秋月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你再努力便是强求了,更何况唐老爷那边你仍没办法解决,秋月的危机也还没有过去,如今你来找她又有什么用呢?为师言尽于此,你且回去仔细想想吧。”
周臣背着手缓缓离去,只剩唐伯虎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呢喃,“两个人决心在一起,才能携手面对万难不是吗……”
待唐伯虎回家,唐广德已经黑着脸站在祖宗牌位面前,一看见他就怒道:“我叫你在家好好反省,你竟然去找那个妖女?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药,让你这么忤逆我?那个妖女胆敢破坏我唐家匾额,若她进门岂不是灭我满门?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唐伯虎说道:“秋月不是妖女,这辈子我可能都找不到第二个肯为了做那么多事的女人了……”
唐广德一手指着陆昭容说道:“那昭容呢?你说这种话将昭容置于何地?这些年昭容对你不好吗?”
唐伯虎反驳道:“爹您明知道我和昭容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干什么这样对比呢?我现在说的是我要共度一生的女人,像您和娘一样的啊!您为什么对秋月有这么大的偏见?进门?秋月现在根本不想见我,就算我求她进门她都不屑啊,您真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想嫁进唐家?”
唐广德瞪大了眼,“你!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唐夫人忙扶住他说:“伯虎,就算你爹顽固了点,你也不能这样对你爹说话,快过来道歉,当心气坏你爹的身体。”
唐伯虎看着他们,沉默许久,忽然自嘲地一笑,“原来秋月说得对,我连家人都说服不了,凭什么承诺再不让她受委屈呢?难道要她嫁进来看我们日日争吵吗?”
陆昭容担心的上前,“伯虎,你没事吧?”
唐伯虎摇头发笑,“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我的一切都有爹娘为我安排,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长命百岁了,呵,多好。”
唐广德气道:“你现在是埋怨你爹我管得多了?是谁将你养这么大?你为了个不三不四的妖女埋怨我?你读的什么书?当的什么才子?礼义廉耻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唐伯虎听他一口一个“妖女”,一口一个“不三不四”,感觉特别刺耳,如果秋月也有爹娘,如果是他在上门的时候被岳父这样羞辱,想必他的反应会更激烈。人都是有尊严的,谁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唐伯虎面无表情地说:“反正现在秋月不会理我了,您也不用担心我把她娶回家了,您安心吧。”
说完话,唐伯虎就颓然地回了房间,唐广德气得一甩衣袖,“真是个妖女!不用进门就搅得我唐家鸡犬不宁!”
唐伯虎回到房中,回想之前苏雪云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心中颇有些不服气。之前明明很喜欢他的不是吗?不然怎么会为他受那么多苦?怎么这才一个月的时间就对他那么冷淡?
陆昭容端了热茶进来给他,安慰道:“伯虎,你也别怪公公,你知道他的脾气,公公年纪大了,你多忍让一些。对了,你见到秋月姑娘了吗?她……还是不肯原谅你?”
唐波后泄气地趴在桌上,“人心易变,女人心更难猜。”
陆昭容站在他身后给他按揉肩膀,说道:“你这么说也不对,秋月姑娘确实受了很大的委屈。不过伯虎,你不能只顾着秋月姑娘啊,还有小莲呢,也是我不好,误会了你的意思害得小莲表错情。我去她家找她,发现他们家锁着大门啊,听文公子说祝公子去了外地做生意,所以把小莲送到长乐坊去了。唉,我心里真是很不安,不知道小莲现在怎么样了。伯虎,你记得等公公消气了一定要去看看小莲啊,这件事怎么说也是我们不对。”
“是啊,如果没有小莲这件事多好?你说如果爹一定要我娶小莲怎么办?她能不能像你一样,只当做家人?”
陆昭容一口否决,“那怎么可能!真是孩子气,我是因为比你年长而且又不能生孩子嘛,小莲怎么一样呢?嫁人是女人一辈子的事,你可不许胡闹!”
唐伯虎有气无力的自嘲一笑,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他爹非要让他娶祝小莲,那他怎么办?如果他不娶祝小莲,老祝会不会和他有嫌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苏雪云中了蛊毒,连华神医都说没得医,又被武功高手控制,他怎么做才能救苏雪云?他身边认识的会武功的人就只有他娘和长乐坊的人,但他们的武功都没有苏雪云高,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面对苏雪云的危机又有什么用?
唐伯虎一个人在房里喝得酩酊大醉,终于承认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他爹同意了,他也救不了苏雪云,他这样凭什么去纠缠苏雪云呢?
唐夫人和陆昭容见他这样十分心疼,便想去找苏雪云,谁知在大厅被唐广德给堵住了。唐广德冷哼一声,斥道:“慈母多败儿!还有你昭容,你是伯虎的妻子,他不懂事你要劝着他,一个一个的都愚不可及,回去!”
唐夫人摇着头道:“你没看到伯虎醉的那个样子,我还从没见过伯虎这样啊。日子是他过的,他喜欢秋月你就让他娶吧,老爷,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唐夫人忍不住哽咽地擦了擦眼角,唐广德却坚决不允,“我说了,谁也不许再提那个妖女,只要我活着一天,秋月决不能进我唐家的门!”
“你真是个老顽固!”唐夫人气得转身便回了房,陆昭容犹豫一下,只得回去照顾唐伯虎。
唐广德沉默的在大厅站了很久,命家丁看住唐伯虎之后,带着小厮去了六艺会馆。他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雪云正陪周臣坐在院子里饮茶赏月,苏雪云先听到动静,偏头低喝,“谁?!”
唐广德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冷着脸看着苏雪云,“妖女,你果然回来了。”
周臣皱了皱眉,起身道:“唐老爷,不知我的学生有何地方得罪了你,若是有,我代她向你道歉,若是没有,还望唐老爷莫要口出恶言。”
唐广德冷哼一声,盯着苏雪云道:“你既然走了又回来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你明明是江湖中人,偏要躲在这书院中,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你跟伯虎说了什么让他对你念念不忘?你……”
苏雪云喝光了茶,用力一捏,茶杯瞬间裂成两半,唐广德吓得把话全噎了回去,脸涨得通红。苏雪云淡淡地道:“怎么六艺会馆是唐家的吗?收什么人做学生还要经过你唐老爷同意不成?”
唐广德恼羞成怒地指着她,“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伯虎见了你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里酗酒,你这是要毁了我的儿子!”
周臣有些担忧地上前一步,说道:“今日伯虎前来求秋月原谅,秋月已经与他划清界限,并未多说。我也劝过他了,怎么他还是听不进去呢?”
“周馆主,你不要被这妖女骗了,她最会花言巧语迷惑人心,堂堂六艺会馆怎能让一女子入学?你当心她把会馆里的学生迷得无心读书啊!”唐广德看着苏雪云的眼中几乎冒火,比看到仇家周文宾都厌恨。
苏雪云嗤笑一声,嘲讽道:“真是好笑,若我当真有迷惑人心的本事,怎么唐老爷你如今还站在我面前骂我?莫非唐老爷你心智特别坚定?呵~”
“你!”
苏雪云站起身拂了拂衣袖,终于看向了唐广德,只是说出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唐广德,我说过与唐伯虎恩断义绝,就再不会理他,你唐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与我无关。你疼儿子是你的事,但你不能踩着别人去疼儿子,你不过是区区一介商人罢了,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们六艺会馆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请吧。”
唐广德气得脸色铁青,斥道:“你别得意,你身中蛊毒还不知道能活几天。我来只是为了伯虎,我不能让你毁了伯虎,你想进唐家无非是为了银子,我给你银子,你立刻离开苏州,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伯虎面前!”
周臣急道:“使不得啊唐老爷,你,你这简直有辱斯文……”
唐广德哼了一声,将一叠银票拍在桌上,“就算你骂我满身铜臭,我也要这么做。”
苏雪云拿起银票翻看了一下,唇边露出讥讽的笑容。唐广德以为她见财眼开,十分不屑,背手转过头鄙夷地道:“以你的身份,这些足够你生活一辈子了,小小年纪不要太贪,毕竟青楼的花魁肯定比不上大家闺秀花费得多。”
唐广德话音刚落,苏雪云就猛地将银票砸在他脸上,轻笑道:“原来用银票砸人的感觉确实不错,怪不得唐老爷总是鼻孔朝天。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若当真跟你计较,你说你唐家会怎么样?你那个文弱书生的唐家独苗,经不经得起我这么一掌?”
苏雪云突然出手拍向石桌,厚重的桌面瞬间缺了一角,唐广德原本气愤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周臣皱眉看着一地狼藉,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唐老爷,你还是拿着你的银票回去吧。过去我只当你担心伯虎的性命,方才对他严厉一些,没想到你竟对秋月如此残忍,你这种做法,早晚会养废了伯虎啊!我周臣可以担保,秋月绝没有与伯虎再续前缘之心,唐老爷,你走吧!”
唐广德直直地盯着石桌那块缺口,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既是气的,也是怕的。他脾气是倔,但他有个最大的弱点,你就是他儿子唐伯虎。他一辈子生了三个儿子,前两个都应了诅咒死了,剩下唯一的一根独苗,若唐伯虎出了什么事,他真的愧对列祖列宗。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苏雪云,终于发觉这个女人不是随随便便的青楼花魁,而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冷酷女子,惹了她,可能真的会给唐家招祸。唐广德做了那么多年生意绝不是蠢材,他知道此刻最应该做的事就是低头向苏雪云道歉,但一直以来在苏雪云面前的形象让他拉不下面子,道歉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唐广德几番吸气,还是无法放下尊严,硬撑着站直了身子踉跄而去。
唐府的小厮紧张地看了看苏雪云,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急忙捡起地上散落的银票,追着唐广德离开了六艺会馆。
苏雪云散去周身的冷气,对周臣歉意地笑道:“老师,让您受惊了,秋月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损坏的东西我会赔的。”
周臣摇头叹道:“唉,东西坏了无所谓,人的品性却不能坏。秋月,为师知道你方才是故意的,但你千万要记住,日后若有人真的让你万分不快,你决不可一言不合便出手伤人。习武本是为了强身健体、保护自身,又怎可作为伤人之用?”
苏雪云笑道:“老师放心,秋月明白的。唐家父子实在欺人太甚,他们多番纠缠,不止令秋月不堪其扰也害得其他学子分神,所以我才会用威胁的方式吓退他们。如今我蛊毒未解,危机尚未解除,不能让他们再给我添乱。不过老师不用担心,您平日教导秋月的道理秋月都谨记在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秋月不会让您失望的。”
周臣这些日子一直为几个学生担忧,如今看到苏雪云懂事的样子,总算露出了笑容,欣慰地点点头。
苏雪云身为周臣的弟子,是应该同其他学子一样在学堂上课的,这是当初唐伯虎为秋月争来的优待,而秋月进六艺会馆则是为了寻找藏宝图。这点苏雪云倒是很感谢唐伯虎,给了她一个最合适的安身之处,以六艺会馆的名声,只要她日后的生活越过越好,便再不会有人用她的出身说三道四。不过现在她身上的蛊毒还没解,所以周臣也不拘着她上课,反而还催促她快些去寻找办法。
苏雪云白天去陈小生那里研究解药,晚上回六艺会馆休息,偶尔同老师饮茶谈天,听老师说一些学问和道理,整个人的心境似乎都平和了许多。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两边解药的研究也越来越紧张,解药只有那么一点,眼看就要用光了,苏雪云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华丙寅和陈小生都觉得十分焦躁。
陈小生在再一次实验失败之后,一脚踹翻凳子,“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解药没了也研究不出成果,下次给解药的日子又没到,你一定会毒发的。”
苏雪云拍拍他的手,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我可以用金针压制啊,你看我这段时间不是很好吗?”
陈小生将她的双手握在手中,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担忧道:“金针的效果越来越差,你看看你的脸色,像是病人一样,我们不能等下去了,得想想办法。”
苏雪云想了想说:“欧阳东说刘瑾最近有些异动,可能再过不久就会召集所有人回东厂,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陈小生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时间很不满意,“现在蛊毒已经蠢蠢欲动,不知道什么时候金针就压制不住了,再等下去,万一机会来了你却发挥不出平时的水平,到时候就真的危险了。”
苏雪云对此也一筹莫展,即使她医术很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破解一种未知的蛊毒,何况蛊这个东西还是个活物,本就需要小心对待,否则非但不能解毒还可能刺激得蛊毒提前发作。苏雪云能保证,再过不久他们就能研究出真正的解药了,可她也有预感,她体内的蛊毒因当初那杯灵泉水而变强,如今真的快要压制不住了。自作孽不可活,苏雪云没想到自己也体会了一把这样的感觉,原来灵泉水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喝的。
陈小生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拼命想着解决的办法,口中说都:“华神医那边也没太大进展,全靠他是不行了……等等!”他突然站定,若有所思地说道,“全靠他是不行,如果我们三个人一起研究呢?说不定能取长补短,发现平时没注意的地方,华神医那里有很多祖传绝技,也许能够和我们的成果融合到一起。之前我们一直背着人研究是因为不想让人发现我们的身份,但我可以易容,雪云,你就说我是你偶然遇到的人,能够帮你。”
苏雪云点头笑道:“的确是个好主意,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长乐坊!”
苏雪云跟周臣请了长假,当天就和陈小生收拾包袱去了长乐坊找华丙寅。他们去之前根本没传消息,谁知下了船却见有人在渡口守着,一见着苏雪云就急忙去通知大家了。苏雪云和陈小生对视一眼,知道这是他们担心苏雪云,心里都暖暖的。
华丙寅本就是个穿着随意的人,这回日夜研究解药更是不修边幅,胡子都没时间刮。他看到苏雪云进门先是没在意的打了个招呼,紧接着却猛地一愣,急忙上前为苏雪云把脉。
风骚骚见状着急地瞪大了眼,“怎么了?怎么了?华神医,是不是秋月有什么不对?我一看到她就觉得她脸色苍白,是不是蛊毒发作了?”
王巨力拦住她不让她捣乱,沉声道:“稍安勿躁,华神医自有论断。”
陈小生也紧盯着华丙寅的表情,虽然苏雪云一直跟他说没事,但他看着苏雪云一天比一天难看的脸色,心里的担心怎么也止不住。
片刻后,华丙寅松开手,眉头却没有松开,神情凝重地道:“秋月压制蛊毒的方法应该不管用了,我看蛊毒发作就在这两日,可惜我至今尚未配出解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压制蛊毒,这次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了。”
陈小生立即上前几步走到华丙寅研究解药的桌边,祝小莲正在旁边煮药,忙说:“别碰桌上的东西啊,就剩这一点点了,弄没了就真的完了,这可是救命的。后退后退!”
陈小生脚步一顿,看向多日未见的妹妹。他一穿来就遇到苏雪云中毒的事,实在是无暇他顾,对这个失恋的妹妹也没有好好照顾,心里十分歉疚。如今见她精神不错,也没了当初那副绝望的样子,才稍稍放下了心。
华丙寅在他身后问道:“这位是秋月带回来的人?以前没见过啊?江湖中人?”
苏雪云说道:“他是我在外面做事的时候偶然遇到的,我知道他对配方懂一些,所以特地去把他请了过来,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华丙寅好奇地打量着毫不起眼的陈小生,指着桌上一堆东西问道:“我看你对这些很感兴趣,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陈小生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心急,当即上前看了一番,说道:“我确实对这些有点了解,不如我们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看能不能帮到秋月?”
“好,正好我也想不出新的方向,和你探讨一番也无妨。”华丙寅示意陈小生坐在对面,两人立即就投入到解药的研究之中,连其他人说话都没听见。
陈小生说的自然是他和苏雪云的发现,而华丙寅则将这些天研究所得和相关的祖传医术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两人惊喜地发现对方说的和自己有许多不同,这就意味着他们真的有可能取长补短,得出最终的成果。两人小心的用剩余那点解药粉末做实验,谨慎的动作让旁边的祝小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风骚骚看不懂他们那些东西,拉着秋月问道:“秋月你赶路过来累了吧?要不要回房间去歇一歇?你的房间我一直都有让人打扫,很干净的。”
苏雪云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们去外面坐一坐吧,这里有些冷,我想晒晒太阳。”
风骚骚穿着丝绸裙子,领口还开得很大,尚且觉得热,王巨力这种硬汉就更是满头薄汗了,闻言疑惑道:“这天都快热死人了,哪里冷?说起来这两天气温反常,都过了中秋还这么热,真是莫名其妙。”
苏雪云一愣,没太在意地笑了笑,“那你们在屋里凉快凉快吧,我就在门口坐会儿。”
风骚骚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已经反应过来了,不是天气冷热的问题,而是苏雪云体内的蛊毒害得苏雪云身体越来越虚弱。她挽住苏雪云的手臂努力扬起笑容说道:“走,我们去外面晒晒太阳,别理那个糙汉子。”
她们两人坐在路边的大石上,温热的阳光却没能让苏雪云感觉到温暖,她心里叹了口气,开始思量用什么方法才能从刘瑾口中逼问出解药的配方。
正在这时,不远处温柔乡的二楼窗口突然出现一个女子,朝下面喊道:“姐妹们快抓住他!这个混蛋嫖完不给银子啊!”
底下的几位女子立即想要抓人,但她们都是楼里的姑娘,柔柔弱弱的,哪里能挡得住高大的壮汉?只一个照片就全被那男人推倒了。
苏雪云皱起眉,从前这种事都是由秋月处理的。秋月是温柔乡的花魁,也是让温柔乡无人敢惹的支柱,高强的武功无论身在哪里都会令人忌惮。没想到秋月才离开不久,竟然就有人敢到温柔乡闹事。
风骚骚气坏了,起身就要冲上去,苏雪云却比她更快,眨眼间就挡在了壮汉身前,她伸出手冷声道:“把银子付了滚,长乐坊不是你能捣乱的地方!”
壮汉大概是第一次来长乐坊玩,根本不认识秋月,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大美人站在眼前,立刻色从心起,扔出手中的葫芦笑道:“想让大爷给银子,那你就先把大爷给伺候好了!美人出浴!”
苏雪云厌恶的挥手当掉葫芦,却从葫芦里洒出不少酒里,正淋到她身上。原来壮男口中的“美人出浴”竟是这个意思,可苏雪云却真的栽了!
浓重的酒气围绕着苏雪云,她立刻感受到体内蛊虫动了起来,头如针扎般疼痛,让她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的向旁边跌去。壮汉还要上手,被闻声赶来的王巨力一拳打到地上,连掉了两颗牙。
风骚骚急忙冲过来扶住苏雪云,哭道:“秋月,你不要吓我啊秋月!酒……是酒……救命啊华神医!”
陈小生瞬间从房里冲了出来,将苏雪云抱在怀里急道:“秋月你怎么样?是不是蛊毒发作了?”
苏雪云紧皱着眉头握住他的手,“别着急,只是头痛,我还能忍住。”
陈小生看向跟着出来的华丙寅,诚恳地请求道:“我知道你有一套祖传针法,求求你帮秋月止痛,求求你……”
华神医被他看得一怔,总觉得这一幕这个眼神很熟悉,但一时半刻没想起来,他也急着救苏雪云,便示意陈小生把苏雪云送进屋去,吩咐祝小莲帮忙打下手,全神贯注地为苏雪云施针。
不用压制蛊毒,单单止住痛觉的话,华丙寅还是能做到的,没一会儿苏雪云的表情就缓和多了,人也不那么紧绷了。苏雪云投给陈小生一个眼神,虚弱地道:“这是意外,谁都不想的,幸好酒不多,不会有事的。”
所有人都知道苏雪云是在安慰他们,一点点酒就让苏雪云这么痛苦,他们简直不敢想象那所谓第三杯酒让蛊毒浸入心脉的场面,如果真的让蛊毒彻底发作,他们要如何看着苏雪云被折磨至死?
陈小生心跳比平时快了一倍,不停地喘着气,如果不是用理智在压制自己,他恐怕早已崩溃!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转身跑到桌边,沉声道:“我们必须在秋月毒发之前配出解药!华神医,快!老板娘、祝姑娘,你们照顾秋月。”
“哦。”风骚骚和祝小莲打了水,拿了被子,在床边细心地照顾苏雪云。
这一刻,陈小生身上的气势已经变了,完全就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几人不自觉地听从于他。王巨力见只剩下自己一个,还下意识地问了句,“那我呢?”
陈小生手上一顿,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去把那个混蛋大卸八块!”
“好!”王巨力得了最适合他的活计,立即应了声好直奔门外。谁都知道他不可能把一个活人大卸八块,但折磨得那人后悔终身却一定要做到的。
苏雪云看着不停抹泪还很小心为她擦脸的风骚骚,心中叹息,这次穿越她真的太倒霉了。有一句话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算是彻底领教到了。刚穿来就重伤耽误了练武的进度,好歹被她给治好了,蛊毒是从未听闻的种类,以为早晚能够解毒,谁知当初那一杯灵泉水加速了蛊毒的发作,不止影响到她的身体,也影响到她的思绪,让她没办法那么冷静地研究解药。
时间越来越紧迫,她已经决定去抓住刘瑾严刑逼供了,结果就那么巧的被个蠢货泼了一身酒。这一桩桩一件件怎是“倒霉”二字能够形容的?这一环扣一环的,就好像在下棋之初就堵死了她所有的路,任是什么高手,无路可走就是无路可走。纵使她脑子里有那么多办法,懂那么多武功,然而现在根本派不上用场。她连好好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还拿什么去和刘瑾拼?曾经她听说有混了几十年的黑道龙头一不小心死在个小喽啰手里,而那个小喽啰甚至都不知道杀的是龙头大哥,当时她还不信,没想到今日就自己体会了一次。
苏雪云想了很久,事已至此,她大概要先死一次再重来了,就不知道那时候还能不能再见到小生。
苏雪云缓缓抬眼看向陈小生,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是最帅的,她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些,如今看到陈小生那易容成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面容,她却怎么都移不开眼睛。有的人,总是能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却又不是注意到他的面孔,而是那种神态、那种动作,那种万中无一的吸引力。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苏雪云在这一刻真的觉得她爱的这个男人就是全天下最帅的男人!
苏雪云闭上眼,一点一点地描摹着陈小生的样子,风趣幽默的他、言辞犀利的他、意气风发的他、成熟稳重的他……每一种样子都在眼前重现,好像已经刻在了心里,再也无法消除。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够永远和他在一起,永远永远都不用说分离……
第382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苏雪云的头痛被控制住了, 但同时也让她的思绪变缓,像一个疲乏的病人一样,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间,她的大脑已经放空,眼皮渐渐合上。
风骚骚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无法抑制的恐慌起来,颤着声叫道:“秋月?秋月?秋月你别睡,你不能睡啊秋月……”
几人闻言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围到苏雪云床前,华丙寅为苏雪云扎了几针,苏雪云清醒了一些,重新睁开眼睛。陈小生忙握住她的手说道:“秋月,你先别睡,你还记不记得你遇到我的时候我师父说过什么?我太笨了,总是记不住, 你记忆力那么好,你教教我好不好?师父他是养蛊的,你还记不记得蛊虫都是什么样子的?它们喜欢吃什么?也许我们能用蛊虫喜欢吃的东西把它引出来呢?”
陈小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只想让苏雪云再清醒一段时间。苏雪云顺着他的话去想,开始慢慢陈述蛊虫的习性特点。这些她早就跟陈小生说过了,陈小生还记了个厚厚的册子。
陈小生见苏雪云暂时清醒了,又抓着华丙寅去研究解药。他不是不想亲自陪在苏雪云身边,可是他和苏雪云之前研究的那么多结果现在只有他清楚,他必须争分夺秒的和华丙寅配合制药。
华丙寅若有所思地走到他身边,突然说道:“你刚刚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蛊毒蛊毒,我们一方面要对付蛊,一方面要解除毒。如果酒可以刺激蛊虫,食物或香气可以吸引蛊虫,那必然会有一种东西能够削弱蛊虫。只要它变得虚弱,自然不能在秋月的身体里作乱。”
陈小生缓缓站直身子,在华丙寅肩上重重一拍,“一言惊醒梦中人!来找你果然是没错的,你真是我的贵人!”
华丙寅差点没被他拍趴下,忙扶住桌子说道:“那我们就快想办法吧,事到如今,不管有没有用我们都要试一试了。小莲,你去把我所有藏书再翻一遍,你那么有天赋,说不定也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祝小莲重重点了一下头,“师父你放心研究解药,我一定会仔细寻找的。”说完她便把布巾丢到水盆里,快步跑去搬了一摞书开始找。
陈小生和华丙寅不再只是单纯的配药,还根据那本小册子推测能克制蛊虫的方法。王巨力处理完外面的事,也带着手下过来帮他们打下手。没一会儿连温柔乡的姐妹们也跑了过来,笨重活做不了,但她们可以帮忙照顾苏雪云,还可以帮大家擦汗、倒水、扇扇子、煎药等等。
人多力量大,这不是空话,尽管大部分人都是外行,但外行人往往能语出惊人的说出让内行人恍然大悟的言论。陈小生把思路打开了,连以前看电视小说时知道的奇葩方法也都列出来备用,大家一起商讨最可行的办法。
苏雪云能感觉到一股众志成城的力量,有些为秋月可惜,因为快乐和幸福就在身边,如果秋月的心思能够放开一点的话,其实很容易就能得到幸福。可是秋月的心思却又无法放开,从小就在那个吃人的地方长大,见过了世间所有黑暗,又怎么可能再过得单纯呢?
苏雪云忽然觉得秋月会喜欢唐伯虎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从某个角度来说,唐伯虎也算得上是傻白甜了。唐伯虎身上有一种想做就做不顾后果的冲劲,还有一种喜欢谁就可以为了谁放弃全世界的执着。这些行为都是不负责任,然而在生活极度沉重的秋月心里,大概只有这样“单纯”的人才能打动她的心,殊不知这种人根本没办法给别人安全感和幸福,喜欢的时候可以让全天下人见证,变心的时候依然敢于在全天下人面前宣称真爱,永远都学不会成熟。
秋月最可惜的就是没有遇到一个成熟稳重又深爱她的男人,让她两辈子都没能走出唐伯虎这个漩涡。而苏雪云自己也算是被自己的“多才多艺”给束缚了,总想着定一个万全的计划,用一个计划就把所有麻烦都摆平,结果却忘了计划没有变化快。她本是要用蛊毒让唐伯虎知道秋月的痛,和唐伯虎恩断义绝,再设计东厂密探看到刘瑾“意外”死亡,不让密探们动乱,然后改变身份一步步好好生活。结果,灵泉水和酒让她猝不及防的倒了下来。
苏雪云不是不后悔的,如果她一穿越过来就暗中去找刘瑾决斗,用空间里的热武器、毒.药等等把刘瑾废了,再严刑逼供解掉五门蛊毒,那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够妥当,但强者确实有这种通病,拥有的多了之后,反而会失去那种不顾一切先保命的危机感。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问道:“我这次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系统的回答还是那么迅速:【宿主不必担忧,之前宿主表现优秀,已经成为重点关注对象,即使失败了一次也不会就此消失,而是会换一个世界继续前行。】
“换一个……世界?”苏雪云下意识去寻找陈小生的身影,心情复杂难言。
系统解释道:【宿主成功会得到奖励,失败自然会受到惩罚。如果宿主死去,下一个世界将会收回一部分优待,并且身体上的痛苦将比这一世更重。如果再次死去,惩罚将会加倍。三次死去之后,宿主的数据将会被删除,至今为止,宿主尚未失败过。】
苏雪云自嘲地扯动嘴角,“你好像官方的客服机器人。”
【是的,系统已经再次升级成功。之前官方检测到宿主有孤单寂寞的倾向,所以系统上一次升级融合了感情方面的表现,但是宿主明显需要的是同类之间的真实感情,系统无法模拟,于是这一次升级舍弃了感情部分,参考了客服机器人的设定,希望能更好的辅助宿主,为宿主解答困惑。】
“搜索一下有没有能够交易的位面。”
【是,宿主请稍后。】
【搜索完毕,目前并没有新的位面,但上一个世界的位面仍可交易。】
“我的交易号码是不变的,又跟林乔很熟,这样她不是知道我的情况了吗?”苏雪云在心里叹了口气,“而且她的病还是我治的,她那边根本没有能对付蛊毒的东西。”
她没有提出新的问题,系统便不说话了,客服机器人是不会主动和人聊天的。不过这样也好,苏雪云喜欢清静,也不会有被侵犯了隐私的感觉,系统到底只是系统,没办法真正做一个同伴,她试过了,还是现在这样更让人舒服。也许以后她变了心态,系统还会再次升级?
苏雪云随便想想这些,让自己放松了心情。然后开始在脑海中翻找所有关于蛊毒的书籍,有可用的建议就告诉陈小生。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放弃”,而且为了陈小生、为了身边这些关心她的人,她也不会放弃。
祝小莲每次感觉发现了重要内容就写下来放到华丙寅手边,华丙寅和陈小生也不会忽略这不知有没有用的内容,没想到还真被祝小莲找到两条可用的内容。王巨力开始描述长乐坊附近的地理环境,哪里冷、哪里热、哪里风大之类的,希望能帮上忙。
这一晚谁也没有睡觉,甚至连做好的饭都没有人吃一口,生怕耽搁一点点时间就会失去挽回苏雪云的机会。众人大胆假设,想到什么都说出来试试,由陈小生和华丙寅排除不可能的建议,剩下的小心求证。到天亮的时候终于找出了一个解毒机会很大的方法。
苏雪云这时已经脸色惨白,额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任谁都能看出她忍得有多辛苦,金针也帮不了她什么了。华丙寅给她把了把脉,无奈的叹道:“没有更多时间了。”
陈小生握住苏雪云的手,和她对视许久,强忍着难过露出一抹笑容,“我们试试吧,就算失败,你也不会一个人走。”
风骚骚擦着眼泪点头说道:“是啊,秋月,都到这时候了,你就把那个恶贼是谁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其他人都只当陈小生的意思是他们会给苏雪云报仇,只有苏雪云知道,陈小生一定会去和刘瑾同归于尽。除掉刘瑾不容易,但同归于尽却容易得多。
苏雪云张了张口,想叫他保重自己,但看到陈小生坚定的眼神,她最终还是笑着说:“好。”
他们定下的办法是在寒冰洞中为苏雪云解毒,除了冰蚕之类喜冷的特殊活物,其他绝大部分活物在寒冷下还是会降低身体机能的,上次聘婷郡主中蛇毒昏迷不醒,也是在寒冰洞里延迟毒发。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不能确定苏雪云体内的蛊虫到底厌恶什么,但用寒冰来限制蛊虫的活跃度肯定错不了。他们已经用冰块试过了,苏雪云体内的蛊虫并不喜冰。
几人用最快的速度赶至寒冰洞,王巨力想到苏雪云如今会受这种苦全是为了唐伯虎,便背着人命手下去唐府通知,心想解毒不一定能够成功,万一出了什么事,唐伯虎和苏雪云也能见最后一面。
陈小生稳稳地将苏雪云抱进寒冰洞,拒绝了风骚骚递给他的裘皮大衣,和苏雪云一起承受这份寒冷。而且他当初在这里练功,本就比他们抗冻。苏雪云之前在太阳底下尚且觉得冷,到了寒冰洞更是感觉四肢僵硬,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身边唯一的温度就是陈小生的怀抱了。
苏雪云不自觉的往陈小生怀里靠了靠,陈小生抿紧唇,紧紧抱了她一下,然后硬起心肠将她平放在寒潭中漂浮着的冰块上,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
风骚骚、王巨力等人这才感觉有点不对劲,陈小生和苏雪云是不是有点亲密了?怎么也不像是随便遇到的人啊!几人回想陈小生从出现到现在的一切,竟发现他比他们所有人都要紧张。风骚骚看看陈小生那平凡至极的脸,有些纳闷苏雪云是不是受了唐伯虎的刺激?不然以苏雪云的花容月貌怎么也不至于看上这么平凡的男人吧?
其他人和风骚骚的想法差不多,因为这个发现,几人都有些愣神,一时间只顾着盯着陈小生和苏雪云看。但看着看着,他们渐渐感觉出陈小生和苏雪云之间有一种浓浓的温情在流动,而和他们之间却好像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将那两人隔成了单独的世界。
陈小生将需要用到的东西一一摆好,对众人说:“这里寒冷,你们先到外面去吧。”
风骚骚连忙摇头,“不行,我要看着秋月,我要看着她好起来。”
华丙寅也说道:“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吧,如果有什么紧急状况也好帮忙。”
“对啊,我们不会打扰你们的,你尽管开始吧。”祝小莲说完发现其他人都在看她,她回想了一下自己所说的话,也觉得有些奇怪。但看着陈小生和苏雪云的互动,她不自觉地就那么说了,不禁小声对众人辩道,“怎么了?那秋月说很讨厌伯虎嘛,现在喜欢别人也没什么不对啊,我觉得他们好像很配。”
风骚骚看看小莲,又看看陈小生和苏雪云,迟疑道:“好像……你说得也没错,而且这个……这个还不知道叫什么的公子对秋月真的很好,比姓唐的好多了。”
王巨力自然不喜欢听他们贬低外甥,开口道:“女人就是女人!秋月正在解毒呢,你们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看苏雪云的样子应该是真的不喜欢唐伯虎了,早知道,他刚刚派人去通知唐府做什么呢!
他正想趁人不注意再派人去拦住唐伯虎,唐伯虎就从洞口冲了进来,“秋月!”
紧接着唐广德、唐夫人、昭容和文征明都进了洞中,唐夫人问道:“巨力,你派人过来也没说清楚,秋月到底怎么样?”
文征明站到华丙寅身边,看着躺在浮冰上脸色惨白的苏雪云问道:“真的毒发了?没办法救了吗?”
华丙寅叹了口气,没心情跟他们解释。
陆昭容扶住唐夫人面露不忍,唐广德则悄悄松了口气,苏雪云死了就没人再威胁他,唐伯虎也只会伤心一阵子就恢复正常。虽然觉得自己盼人死很不道德,但他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希望苏雪云救不活。
唐伯虎震惊的慢慢往前走去,满眼不可置信,“秋月……秋月!”
“安静!”陈小生轻喝一声,回过头一一扫过他们几人的面孔,皱眉道,“秋月需要安静,你们不要在这里打扰她!”
风骚骚一把将唐伯虎推到一边,指着唐家几人说道:“你们赶紧滚啊,我侄女正在紧要关头,谁耽误她解毒我就跟谁拼命!”她又瞪着王巨力说道,“持刀人,你把他们叫来我不怪你,但你不能让他们打扰秋月!”
王巨力立即命手下将唐伯虎等人拦在后头,对唐夫人说道:“大姐,我不该叫你们来,现在秋月就要解毒了,你们要是留在这里就不要出声,不然我只能赶你们走了。”
唐广德习惯性地想张嘴骂他,接着想到苏雪云上次手劈石桌的画面,又默默地闭上了嘴。唐伯虎指着陈小生问道:“你是谁?舅舅,他是谁?为什么让他来治秋月?他的医术比华神医还好吗?”
王巨力皱眉说道:“都叫你闭嘴了,有什么问题等一下再问。”
文征明忙拉住唐伯虎,低声道:“伯虎,稍安勿躁,别耽搁秋月解毒啊。”
唐伯虎看着苏雪云虚弱的样子,很想冲过去抱住她、安慰她,但又怕自己真的耽搁苏雪云解毒,只能握紧拳头站在原地,担心地看着那边。
陈小生轻轻帮苏雪云理顺头发,感觉苏雪云的身体已经冻得僵了,淡笑着问:“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苏雪云微微一笑,带着无比的信任和依赖,即使脸色苍白,也依然美到了众人心里,“你开始吧。”
陈小生将他们研制的与解药类似的药丸放入苏雪云口中,然后在苏雪云身体周围摆上不同气味的东西、许多种毒.药和补药,接着又用匕首划破手臂在碗中放了少半碗血,摆在离苏雪云指尖最近的地方。这些都是苏雪云说过的蛊虫可能喜欢的东西,养蛊的方法有许多种,蛊虫的食物也有许多种,这样做便是希望蛊虫在被各种压制之后能够循着喜欢的食物、气味移动出来。
风骚骚忽然低声问道:“这个蛊虫在秋月体内,会不会喜欢女人的血呢?不如我也放点血吧?”
祝小莲忙说:“还有我。”
华丙寅皱眉想了想,点头道:“也有点道理,那不如我和持刀人也放点血,说不定蛊虫对血液有什么偏好呢?”
王巨力二话不说就撸起衣袖,“好,我们每个人都放点血摆到秋月身边。天下、无敌,你们也放血,快点。”
文征明忙抬起胳膊上前,“还有我,我也可以的。”
唐伯虎自然也要帮忙,不过风骚骚一把拦下他,冷着脸道:“你干什么?跟你没关系!”
唐伯虎急道:“说不定蛊虫会喜欢我的血呢?我有什么错我们事后再说,现在事关秋月生死,让我帮帮忙吧!”
风骚骚犹豫了起来,却忽然听到了苏雪云微弱的声音,“不……用……唐家……人……”
唐伯虎一愣,“秋月……”
苏雪云闭了闭眼,再次费力地开口道:“恩……断……义绝……”
寒冰洞里一片寂静,唐伯虎呆怔半晌才颓然的放下手臂,自言自语道:“你竟厌恶我到这种地步……”
唐夫人轻叹口气,安慰的拍了拍唐伯虎的肩膀。她和昭容也想帮忙,奈何风骚骚听了苏雪云的话之后,即使不停流泪也还是坚定的拒绝了唐家人。唐广德这次是真的有些触动,见苏雪云临死都不肯和唐家扯上关系,明白之前是他把苏雪云想得太坏了,第一次觉得自己对苏雪云的态度有些过分。
唐伯虎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其他人则快速地放好血,一一递给陈小生摆在苏雪云手边。这么寒冷的地方,血液凝固得很快,众人都有些着急。因为之前摆了那么多东西都没见蛊虫有动静,血液几乎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陈小生见哪一碗血液要凝固,就急忙用火折子烤一烤,这样血液就能一直保持温热的温度,在寒冷的冰洞中,这份温热无疑是最吸引人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总之在苏雪云呼吸都有些微弱的时候,蛊虫终于有了动静!
陈小生屏住呼吸,眼也不眨地盯着苏雪云衣服上微不可见的起伏移动,蛊虫移动速度极慢,就是这么慢的速度也让苏雪云痛苦不已。她想运转武功来抵抗,但没有力气,想运转灵力来催促,却怕刺激了蛊虫,就在这时,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急忙开口道:“放……放……我的……血……”
陈小生一愣,随即二话不说就割破了苏雪云的手指,向碗中挤出血液。对,蛊虫在苏雪云体内,也许最喜欢的是苏雪云自己的血!
苏雪云却不是这么想,她只是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在众人都看向她的瞬间,借着指尖往碗里滴了几滴灵泉水!
陈小生放完血液,将那个小碗放在紧挨着苏雪云的地方,然后明显看到蛊虫的移动速度加快了!当然,随之而来的是苏雪云的痛苦也加倍了,她脸上忍痛的神情让在场每一个人都为之心酸。
引出蛊虫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指尖,这样才不会破坏五脏六腑和经脉,但蛊虫离指尖的距离还很远,苏雪云却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几不可闻。
陈小生双眼通红,颤抖着手再一次将血液烤得温热,然后跪在浮冰上,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求:老天爷,求你保佑雪云,一定要让她解毒成功。你能保佑那么多人,一定要保佑雪云,雪云只是个普通人,她也会伤,她也会痛,不是做了强者就不需要保护的。在我心里,她只是我的妻子,我求求你保佑她,我愿意折寿,愿意把我所有的寿命都给她,一定要保佑她活下去……
风骚骚等人不自觉的学起陈小生的动作,都开始求神拜佛,希望神灵能保佑苏雪云。风骚骚甚至还跪在洞口对着天上不停叩头,哭着祈求老天爷保佑。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许只有短短一刻钟,对所有人来说却都是一场异常难捱的煎熬,对陈小生尤甚。在看到蛊虫终于移动到苏雪云指尖的时候,陈小生一直发抖的手却极其稳定,快很准地划破了那个指尖,用苏雪云那小碗血液接住了钻出来的莹白蛊虫。
华丙寅急忙飞身上前接过小碗,而陈小生则快速地将配好的解毒丸放入苏雪云口中。苏雪云一点反应都没有,陈小生急忙将她抱起来跳到平地上,用祝小莲递上的裘皮包裹住。
华丙寅将蛊虫放到洞中一角,用武功震碎了蛊虫,喝道:“快!去洞外!”
陈小生早已经冲了出去,众人纷纷跟上围在苏雪云身边。蛊没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华丙寅为苏雪云诊脉之后,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没事了,秋月的命保住了!只要她不死,我担保她恢复如初!”
风骚骚喜极而泣,“太好了!有华神医的担保,秋月没事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陈小生也放松下来,摸了摸苏雪云苍白的脸,轻声道:“幸好,你还在……”
他刚刚露出笑容就一头栽在苏雪云身边。风骚骚吓了一跳,拉过华丙寅叫道:“他怎么了?他可是救秋月的大功臣啊,华神医你快看看他!”
华丙寅急忙为陈小生检查,片刻后神情相当复杂地盯住陈小生的脸,直到风骚骚催促才回神说道:“他没什么大事,只是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而且之前紧绷过了头,现在突然松懈就受不住了。只要好好调养没大碍的。”
风骚骚感动道:“怪不得秋月会喜欢他,他对秋月真的太好了,要是有男人这么对我,让我立刻死了也甘心啊!”
王巨力看风骚骚那副羡慕的样子有点不舒服,嘟囔道:“这么多人也不害臊,好了好了,既然秋月的毒解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对了,今天的事大家保密,不要传出去,小心那个恶贼趁机偷袭。”
唐伯虎吃惊地看着陈小生平凡至极的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说什么?秋月喜欢他?怎么……怎么可能?”
风骚骚再次推开他,厌恶地说道:“让开,让开!我警告你们,以后唐家人不许接近秋月,还嫌害得她不够吗?!至于你唐伯虎,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要不是你之前花言巧语耍那些滑头骗了秋月,秋月怎么可能看上你?现在好了,秋月有了真心对她好的人,俗话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等着看我们秋月十里红妆做嫁娘吧!”
祝小莲看着唐伯虎大受打击的样子,犹豫一下还是没跟他说话,转身去帮忙将苏雪云和陈小生放进了马车,众人这就准备回长乐坊了。
唐伯虎被文征明和唐夫人拉着,挣扎间不小心摔倒在地,还是不死心地喊道:“不可能,我不信!秋月怎么会这么快就喜欢别人?何况还是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人?他是神医吗?他有什么本事?他连相貌都……”
风骚骚不耐烦地冲他呸了一声,“住口吧你!就算他只是个农夫,只要我们秋月喜欢也照样嫁。一看你就和你爹一样肤浅,恐怕这辈子也不懂真心是什么了!”
唐伯虎喊道:“我懂的,我真的喜欢秋月,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唐伯虎对秋月一心一意……”
祝小莲忍了又忍,唐伯虎每说一句对秋月的真心,她就感觉心上被割了一刀那么痛,终于忍不住冲他喊道:“你够了!你唐家给我的订亲信物还在我头上戴着,你来了这么久有没有看过我一眼?你当着我的面对秋月大诉衷情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才是和你订亲的人,你把我祝小莲当什么?”
众人看着爆发的祝小莲有些傻眼,风骚骚小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小莲,你没事吧?你真的还要嫁给他?”
祝小莲一抹眼泪,话头一转却指着唐伯虎骂道:“你以为自己多深情?你懂了感情了不起啊?你以为你是谁啊?难道因为你懂了感情,秋月就要原谅你?你口口声声说对秋月是真心,那你为她做了什么?”
陆昭容不想看到他们两个吵架,小声劝道:“小莲,别说了,伯虎一直很担心,好几次酗酒差点伤身,刚刚也想帮忙放血的,你别骂他了。”
祝小莲上前抓着唐伯虎的衣领质问道:“你以为自己不被原谅很可怜吗?我说你活该啊!秋月毒发的时候,你在家里酗酒,就算你喝死了又能帮秋月什么?在秋月最需要人鼓励的时候,你在伤春悲秋哀叹秋月对你的冷漠,你有想过秋月的感受吗?我们大家忙了这么久,终于帮秋月找到办法,你来了说可以放点血就当能表明真心了?我告诉你,喜欢秋月的人多得很,像你这样嘴上说着喜欢她却什么都没做的男人,能排满长乐坊整条街,你这种真心秋月不稀罕!”
唐伯虎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文征明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都不知该不该帮兄弟。但见唐伯虎一脸颓然,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额,小莲,还是先……先照顾秋月和那位公子吧……”
祝小莲定定地看了唐伯虎一眼,慢慢松开手站直了身子,唐广德皱眉想训斥两句,被唐夫人死死拉住,唐夫人实在没脸面去指责祝小莲,是他们唐家对不起祝小莲。
祝小莲抬眼一一扫过唐家人的表情,掷地有声地说道:“你们都觉得他没有错,我却明白了秋月对我说过的话,唐伯虎确实是一个不负责任、没有担当的男人,傻瓜才会嫁给他!我不愿意做那个傻瓜,所以这门亲事到此为止,今后我和唐伯虎毫无关系。”
祝小莲说完便取下头上的紫玉钗,毫不留恋的还给了陆昭容,转身回到风骚骚身边。风骚骚笑道:“小莲做得好!他们唐家的香饽饽还是留给别人去抢吧。来,我们走!”
长乐坊众人骑马的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很快就离开了。唐伯虎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像今天这么被人贬低过,好像他完全是个一无是处的烂人,昔日非他不嫁的女子如今看都不屑看他一眼,他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最初只是想娶个合得来的妾室延续香火,情窦初开是惊喜,心上人中毒是痛苦,可不知不觉间,他就好像失去了一切。
唐伯虎被文征明扶起来,抓着他的手问道:“征明,你不会说谎,你告诉我你觉得小莲那些话对吗?”
唐家人不停地给文征明使眼色,文征明看看几人,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唐伯虎手上一用力,认真地看着文征明,“是兄弟的就说实话!”
文征明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道:“孔,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是我爹的儿子,我爹是文天祥的后人!唐老爷、唐夫人、昭容,我不能说谎,我觉得小莲说得很对!”
文征明说完就闭上眼,歉意地道:“对不起伯虎,就算我是你兄弟,这一次我也不帮你说话了。从秋月姑娘中毒到解毒,你真的什么都没为她做过,相反,秋月姑娘认识你真是……真是太倒霉了。”
唐广德拂袖说道:“还说是兄弟,你怎么帮着别人说话?!伯虎,别管他们说什么,跟爹回去,多得是女子想嫁进唐家,小莲不嫁是她没福气。”
唐伯虎失望地看着他,“你到现在还这么说,怪不得她们都不愿意嫁进唐家,唐家哪里是什么福地?根本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地方!”
唐伯虎说完就跑了出去,陆昭容和唐夫人连忙去追。文征明自觉失言,尴尬地跟唐广德告辞,剩下唐广德一个人被气得脸色铁青。
苏雪云和陈小生被带回长乐坊,在解毒前苏雪云就吩咐过系统,一旦除了蛊虫要立即用空间灵气滋养她的身体,所以她才那么快没事,竟然醒的比陈小生还早。
不过苏雪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陈小生,而是站在床边一身黑衣的欧阳东。她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欧阳东道:“公公召你回去。”
第383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苏雪云无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 靠在床头时还有点喘,听到刘瑾要召见她的话,她不禁皱了皱眉头,“怎么突然要召见我?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应该没有,公公没有怀疑你的理由,而且我也没发现他派人查你,也许要你去杀人。”欧阳东说完仔细看了看苏雪云的脸色,担忧道,“秋月,五门蛊毒真的解了?”
苏雪云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灵力,笑了,“真的,我现在只是有些虚弱,运功调养一下就没事了。”她有些奇怪陈小生竟然不在这里, 便往窗外看去,“你来的时候这里没别的人吗?”
欧阳东眼神一黯,“你是说上次那个易了容的男人?他昏过去了, 华丙寅说他几天几夜没睡过,忧思过重,今日大惊大喜之后身体撑不住。”
苏雪云一下子变了脸色,掀起被子就要下床,“那他怎么样了?我去看他!”
欧阳东一把按住她,说道:“他没事,只要多休息多补补就没事了, 你才刚醒过来,不要乱动。祝小莲和风骚骚怕吵到你休息,在隔壁暂歇。”
苏雪云松了口气,靠回床头叹息道:“这次是我大意了,连累得大家都为我受累。”
最难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我突然毒发,很多事没来得及安排,被不少人看到了,兴许哪一日就会泄露消息被刘瑾知道,到时候要对付刘瑾和全东厂的密探,我们想不闹大都不行了。”
欧阳东表情有些凝重,“公公是宁王爷的左膀右臂,如果被宁王爷知道,决不会放过我们。”
“所以事不宜迟,不能等他们发现端倪再动手,这次刘瑾召见我,正是最好的时机,打他个措手不及,胜算更大一些。”苏雪云看了欧阳东一眼,说道,“欧阳东,你我自幼时起就跟随刘瑾,一直感念他的养育之恩,记着是他给了我们一口饭吃,一个安身之地。我也曾将他当做真正的长辈敬重,尤其是他对我们二人格外器重,几乎将我们当做他的儿女,我更是想完成所有任务去报答他。但这一次的事让我明白了很多事,刘瑾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他只将我当做一个傀儡,不听话便随时可以抹杀。”
“秋月……”欧阳东以为她伤了心,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苏雪云摇摇头,继续说道:“我现在不会傻了,在外面生活这段日子,我才知道什么叫人情味,什么叫真正的恩德,什么叫对,什么叫错。我们进东厂不是自愿的,是被抓去的,我们能活下来不是刘瑾施舍的,是我们从同伴的尸体中爬出来的。我们有饭吃有地方住有金银赏赐,也都是我们自己拼命挣回来的。渡头扛袋子的工人尚且能挣到银钱,我们为他做事这么多年,所得却极少,我们根本不欠他的,从前感激他收养我们,不过是被他的歪理迷惑。”
苏雪云沉默了片刻,看着欧阳东说道:“我知道你对生活一直无所求,对刘瑾也多有敬重,让你同我一起杀他实在太为难你。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以后你能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不要为这件事内疚。欧阳东,我自己可以的,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你只要不阻拦我就好,不要动手。”
欧阳东皱眉道:“你这样怎么动手?还是等你伤好了再说吧,我……我会帮你的。”
苏雪云淡淡地笑道:“这次我差点没命,真正体会到了那生死一线的感觉。好不容易活下来,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就变了,我希望身边的人都好好的,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要有任何勉强。我视你如亲生兄长,不愿你将来心里存有疙瘩,这件事你听我的吧,大不了我有危险的时候你再出手。”
秋月一直是有些忧郁的,虽然常说向往平常人的生活,但要改变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这一次,欧阳东明显从苏雪云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人情味,仿佛他真的是一个被妹妹关心的哥哥,对上苏雪云温暖的目光,他心里多年的孤寂沉郁好像都被驱散了。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想他终于明白苏雪云为什么那么向往平凡的生活了,原来温暖的阳光比那墓穴中的阴暗真的好太多了!
欧阳东沉默了半晌,慢慢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如果你真的应付不了,我会帮你。”
苏雪云笑道:“那明日天亮我们便出发,后院有间客房,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好。”欧阳东从来都来无影去无踪,这样像客人一样被邀请去客房休息的体验很新奇,不过他已经决定将来要做一个普通人,自然不会推辞苏雪云的好意,对她点点头便自己去了客房。
苏雪云给自己把了脉,了解伤势之后,拿出满满一杯灵泉水一饮而尽,感受到充溢的灵气滋养着她受损的身体,她不禁感慨灵泉真是个好东西,不过也谨记好东西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的。灵泉水让她恢复了些许力气,她便立刻披上衣服起身去寻陈小生。
刚刚走到院中,苏雪云便看到匆匆走来的陈小生,此时陈小生脸上还易着容,看不出有多憔悴,只着寝衣的身体却一眼就能看出又消瘦了一圈,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空荡了,这大概是陈小生有生以来受苦最多的日子。
陈小生看到她便跑上前握住她的手,急道:“你怎么出来了?你刚刚醒来万一着凉怎么办?”
苏雪云笑道:“你还不是一样?我好歹还披了件衣服,你连鞋子都忘了穿。”
陈小生低头一看,自己果然忘了穿鞋,也是刚才太着急,竟没有察觉。想到惊醒时没看到苏雪云的恐慌,他摇头失笑,温柔的看着苏雪云道:“我真怕解毒的事是一场梦,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现在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我现在是没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苏雪云拉起陈小生的手腕细细把脉,这才知道他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什么样,但他全都是为了自己,苏雪云连说都不忍心说他,只是叹息了一声,握紧陈小生的手,说,“蛊毒解了,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大不了炸死他。以后你可要听我的,好好养身体才行。”
陈小生应了,看了眼天色,说道:“时辰还早,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苏雪云跟着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刘瑾要召见我,我明早就走,今夜恐怕不能睡了,要好好准备一下。”
陈小生一愣,随即自然地说道:“那好,我们今夜再好好练功,明早就出发。”
苏雪云知道他不可能不去,便放弃了无用的劝说,待进房之后,她让陈小生盘膝坐在床上,自己坐在他身后,道:“我有一套功法可迅速调理身体,等一下你专心运功,你放心,我为你调理的时候自己也能得到调理,我不骗你。”
“好,如果你累了就停下来,就像你说的,大不了炸死他。”陈小生握了握她的手,端正的坐到了她身前,闭目运功。
苏雪云从空间中拿出十几块上好的玉石,摆在两人周围不起眼的地方,形成聚灵阵,然后将双手抵在他后背上,缓缓传送灵气过去。陈小生只觉一阵神清气爽,全身暖洋洋的,比泡在温泉中还要舒服得多。他立即运转内功,感觉内力在经脉中游走比平时顺畅得多,很快便沉浸在修炼之中。
苏雪云早在陈小生伤了身体的时候就想用灵力为他调理,但那时有蛊虫在,她丁点灵力都不敢泄露,如今总算没了束缚,她能用的方法就多了。一个时辰后,苏雪云将灵泉水加入桌上的茶中,让陈小生喝了两杯,然后又用灵力为两人调理了一个时辰,陈小生多日累积的疲惫一扫而空,感觉前所未有的精神,而苏雪云从蛊虫离身便一直有灵气滋养,此时也恢复了正常的状态,能使出秋月全盛时期的武功了。
布置聚灵阵的十几块玉石已经碎成粉末,被苏雪云拂袖一扫,消失的无影无踪。苏雪云看着陈小生在院中习武,忽然心中一动,带陈小生去了后山,说道:“我知道一门速成的武功,我现在教给你,你一定要认真学。”
陈小生愣了愣,“现在?天马上就要亮了,来得及吗?”
“试一试就知道了。”苏雪云说完便将一块白玉护身符为陈小生戴上。
陈小生笑说:“这又是你求的护身符吗?好像每一次你都会为身边的人求护身符。”
苏雪云摸摸他颈间的玉石吊坠,笑了笑,说:“是啊,你可不要摘下来,要一直戴着才行,好了,我们开始吧。”
苏雪云在地上画了许多脚印,让陈小生边走边记脚下的步法,同时跟他细说练习凌波微步的心得。武功有很多可速成的,幸好陈小生天赋不错,练习了一个时辰便已经入门了,接下来只要勤加练习就可练成这门逃跑保命的轻功。
苏雪云心里轻松多了,为陈小生擦了擦汗,两人说笑着回了长乐坊。他们住的院子里已经闹起来了,风骚骚早起去茅房,想着去看一眼苏雪云的情况,没想到屋里整整齐齐好像没人住过一样,登时就喊了起来。接着众人发现陈小生的房间也空着,客房却走出来一个一身杀气的黑衣人,一下子就误会了,几乎要打起来。
苏雪云看到他们拿着武器把欧阳东围在中间,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风骚骚焦急地拉住她上下打量,“我的祖宗哎!你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被那个恶贼给抓走了呢!”
华丙寅更是惊奇,上前给他们二人把了脉,忍不住围着他们转了好几圈,“奇哉,怪哉!这可真是奇了啊。”
祝小莲心情本就不好,闹了这么久更没耐心,皱眉道:“师父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奇啊怪啊的,你说清楚点好不好?秋月和这位公子到底怎么样了?”
华丙寅啧啧称奇,指着他们说道:“徒弟,不是为师夸张啊,你看看他们,昨天还半死不活,今天就面色红润,精神百倍,走路也沉稳有力,简直比你我还健康啊。”
众人这下都注意到了,王巨力惊叹道:“华神医你医术又精进啦?是不是又用了什么祖传秘术啊?”
华丙寅没好气地道:“要是跟我有关我还会这么稀奇吗?”
苏雪云笑道:“我这么多年在外面总归是捞到些好东西,这次就派上了用场。不管跟谁有关,现在没事就是皆大欢喜了。”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欧阳东身边,笑说,“对了,这是我师兄欧阳东,昨夜他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就让他先住在客房,没想到让大家受了惊吓,是我的不是。”
风骚骚长出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确实是吓了一大跳,不过没事就好了。额,欧阳公子,刚刚不好意思啊,多有得罪,你肯定饿了吧,我们赶紧开饭,好好招待一下秋月的师兄,跟他赔礼道歉。”
欧阳东第一次被人这么热情对待,有点不自在,硬邦邦地说道:“不用了,我们马上要赶回去。”
风骚骚脸色一变,“赶回去?去哪?是不是要去对付那个恶贼?”
陈小生上前说道:“老板娘,你不要担心,我会陪秋月一起去的。”
王巨力迟疑道:“你……不是会一些配方吗?这种打打杀杀的事你去不太合适吧?虽然你一心为秋月是很让人感动,但你若是出了事,我们大家也不安心啊。”他一拍胸膛大声道,“这件事还是让我去!管他是什么武功高手?欺负我长乐坊的人,我身为持刀人就不能放过他,再说这件事是因我外甥而起,怎么说我也应该负责。”
“对,大家一起去。”其他几人纷纷附和,吵着要去一起去,端了那恶贼的老窝。
苏雪云忙说道:“大家的心意我心领了,人多反而容易被发现,大家放心,我已经有了计划,不会再出事的。”
王巨力皱眉道:“大家都去确实不方便,那不如我跟你去,这位公子又不会武功,还是不要让他去了。”
华丙寅看着陈小生若有所思,突然开口道:“我们大家都不要吵了,我看这位公子要不要去,首先应该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陈小生抬头向华丙寅望去,华丙寅说道:“那日你昏迷,我给你把了脉,之前我就觉得你有些时候看着很熟悉,把过脉后才恍然大悟。”
众人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纷纷看向陈小生,让华丙寅说清楚点,华丙寅却说这件事要看陈小生愿不愿说。其实他也是怕陈小生是故意易容隐瞒苏雪云,毕竟陈小生的身份是唐伯虎的兄弟,他不清楚其中有什么缘故,只怕苏雪云再受这些才子的伤害,不然以大家的交情他根本不会提这件事。
陈小生和苏雪云对视一眼,苏雪云笑说:“大家不用紧张,都是认识的。”
“认识的?”众人睁大了眼仔细打量陈小生,怎么都认不出来。
陈小生笑了笑,低下头慢慢将脸上的易容取下来,再抬头时听到一片惊呼。
“哥?!”祝小莲目瞪口呆,“怎么会是你啊哥?你,你怎么弄成那副样子,还有,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你不是说去和什么人决斗了吗?怎么,怎么你会救秋月?”
陈小生笑道:“妹妹你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个?别着急,你想知道什么以后我慢慢跟你说。”
其他人看到他的笑容才回过神来,却还是惊讶的合不拢嘴,连欧阳东都有些怔愣,跟苏雪云问道:“秋月,他……怎么会是祝枝山?你被唐伯虎骗的还不够吗?你也说了负心多是读书人,为什么还……”
苏雪云只说了一句,“他为我做了多少事,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欧阳东哑口无言,是啊,他都知道,如果这样的人都能负心的话,那天底下恐怕就没有不负心的男人了。
祝小莲充满震惊的在陈小生和苏雪云之间来回看,不可置信地道:“哥,你们……你们真的在一起了?这,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明明一个多月之前你们还不怎么熟的。”
苏雪云没想过让陈小生暴露身份,只能编了个故事,“上次我不是答应你如果见到你哥就会帮他吗?没想到我离开长乐坊就撞见他和他师父在与人决斗,不过可惜我中毒之后功力减退,他师父怕那个仇敌伤到我们,便与仇敌同归于尽了。”
陈小生立即明白了苏雪云的意思,接口说道:“是啊,如果不是秋月救我,我恐怕已经没命了。所以我也想帮帮秋月,但秋月说怕连累到我,连累到我的家人朋友,于是我就易了容,暂时没回来。小莲,你不会怪我吧?”
祝小莲冲过去抱住陈小生哭道:“谁说我不怪?我恨死你了!你连个消息也不传给我,我多怕你在外面出事啊!”
风骚骚说道:“小莲啊,你哥哥没事就是好事,你可千万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啊,祝公子还要去对付那个恶贼呢。”
祝小莲忙后退了一步,擦擦眼泪问道:“哥,你要陪秋月一起去?你和秋月在一起了?”
陈小生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有点尴尬,说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现在生死关头哪有心情想这些啊?不过我肯定要陪秋月一起去的,小莲你好好跟华神医学医术,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祝小莲心里满是担忧,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想到他刚刚说苏雪云救了他一命,现在如果不让他去好像很忘恩负义,而且苏雪云说不定以后还是她嫂子呢。祝小莲纠结了一会儿,叮嘱道:“那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陈小生拍拍她的肩,看向大家歉意地道,“不好意思隐瞒了大家,现在秋月的毒解了,不会像之前那么危险了,大家别担心。”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和他们一起救苏雪云的竟会是陈小生,再一想之前他们还当着唐伯虎的面说什么“以身相许”、“十里红妆”,一时间不知等真相大白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风骚骚见大家不说话,率先开口道:“干什么!干什么?现在这样不好吗?枝山的人品我们前阵子就知道啦,比那个唐伯虎不知道可靠多少倍啊。再说唐家看不起秋月,秋月还没订亲就跟唐伯虎恩断义绝了不是吗?那都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了,总不能让我们秋月以后都不嫁人吧。现在秋月救了枝山,枝山又救了秋月,这叫共患难,他们还要一起去对付那个恶贼,反正……反正我作为秋月的姑姑,我看好枝山!”
王巨力轻咳两声,说道:“我们也没说什么啊,那突然知道他是枝山总归有些惊讶嘛。”
风骚骚轻哼一声,“谁知道你怎么想,之前秋月解毒的紧要关头,你居然背着我们通知唐伯虎,谁知道你会不会说枝山抢你外甥的心上人啊。我告诉你啊,秋月早就跟唐伯虎恩断义绝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要是怪枝山的话,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才说一句话,你说了那么多。”王巨力摆摆手不耐烦的道,“你们女人就是想得多,秋月跟伯虎的事当天我们都在场,我两只眼睛会看,秋月受了多少苦我清楚的很。就算伯虎是我亲外甥,我也不帮他说话。”
王巨力上前用力拍了拍陈小生的肩膀,道:“枝山,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当初你们苏州三宝和周文宾比试,特意来长乐坊治眼疾,那时候你想念以前的心上人拉了一首曲子,连我这种大老粗都能听出里面的感情,我知道你是个痴情的人。这次你和秋月互相扶持救了对方性命,也算有缘有分,以后你一心一意对秋月,不要再想以前那个女人,伯虎那边我替你去说。”
风骚骚急急地将他拉开,小声抱怨道:“你可真是个大老粗!枝山和秋月刚刚有那么点意思,你提什么以前的心上人啊,你傻的吗?”
王巨力挠挠头,拍了下胸膛说道:“我不会说话,总之,我是长乐坊的持刀人,你们有什么事搞不定就来找我。”
陈小生笑道:“那就多谢持刀人了,今日之事大家还是暂时当不知道,我们这就出发,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也就真正安全了,到时候我请大家喝酒。”
风骚骚点头道:“好啊,枝山,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秋月啊,我们在长乐坊等着你们回来。”
欧阳东在一边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不该为苏雪云高兴。他抬头看看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苏雪云点点头,对大家笑道:“那我们就出发了,你们在这里也要小心,发现可疑之人先抓住再说,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好,好,你们也要小心。”
大家告别之后,苏雪云、陈小生和欧阳东就坐船离开了,这一次陈小生易容成了东厂中一位密探。三人上岸后又骑马赶路,休息的时候陈小生就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凌波微步,待他们到达东厂之时,还真的练成了。
苏雪云高兴地道:“这样起码逃跑不成问题,而且也不容易受伤。”
陈小生也很高兴,他高兴的却是不会被抓住不会成为苏雪云的拖累。
三人走到东厂入口,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一个杂草丛生的墓地,墓碑上写着“宋岳君王之墓”。欧阳东转动一个不起眼的方形石块,墓碑瞬间后移,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走下通道,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便是一道严密厚重的大门,欧阳东按住门上的金色圆盘转动一圈,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里面便是东厂的总部了。
陈小生看着这些设计,不禁感叹古人的机关之术确实精妙。三人进入东厂总部,苏雪云先将陈小生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上次绘制的总部地图给陈小生看,欧阳东则先去弄清刘瑾和众多密探在哪。
过了片刻,欧阳东回来说所有密探都被召了回来,陈小生易容的那个密探已经被欧阳东弄晕藏起来了,刘瑾知道苏雪云回来,已经发话命众人一刻钟之后在大厅等候。
三人互相看了看,苏雪云拿出三颗十香软筋散的解药说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但性命最重要,若有变故,保命要紧,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陈小生和欧阳东都点了点头,三人将解药服下,立即赶到大厅。大厅还没有人,密探像傀儡一样,一向遵守命令,不会迟到亦不会刻意早到,便给了他们埋伏的时间。
陈小生将三小瓶硝化.甘油放到刘瑾坐的椅子下面,同时在墓穴的入口处放了威力十足的炸药,以防刘瑾逃跑。苏雪云掐着时间将改良过的十香软筋散洒在了大厅两侧的火盆中,随着火焰的燃烧,空气中将会充满十香软筋散的药性,闻到之人自然会中招,不止无法动用内力,还会昏迷过去。这般安排已经算万全之策了,不出意外自然不会有危险。
苏雪云没让欧阳东再做什么,她说不让欧阳东亲手对付刘瑾是真心话,既然把欧阳东当做自己人,自然不能让他去做勉强的事。
时间到,所有密探都到大厅集合,陈小生站在容易被忽视的角落,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他好歹当过一世影帝,演一会儿密探毫无破绽。苏雪云和欧阳东一左一右站在最前方,所有人都面无表情,没有半点声音,像是立了一排排假人一般。
又过了片刻,刘瑾笑着走进来坐到了上面的椅子上,挑眉道:“秋月,是不是还在生公公的气?公公不叫你就不知道回来了?”
苏雪云忙单膝跪地,恭敬地回道:“秋月不敢。”
刘瑾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说道:“记住你是东厂的人,不要被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迷了心!上一次你寻回藏宝图做得很好,我已经将藏宝地点上报了王爷,很快我们就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们可不要放着好日子不过,自寻死路。”
所有人齐声应道:“是,公公!”
刘瑾想到即将得到的宝藏,心情格外好,话也比平时多了些,“给王爷做事,王爷自不会亏待我们。不过王爷仁厚,我们也不能辜负他的期望,那些不肯归顺的愚蠢之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今日召你们来便是让你们去把不听话的处理掉。都仔细着点,不可留下半点痕迹。”
刘瑾正说着,突然看见下面有两个密探昏倒在地,他沉下脸不悦地喝道:“怎么回事?”
刚说完又有三人毫无预兆地倒地,刘瑾站起身来,其他密探立即抽出匕首摆出戒备的姿势,苏雪云和欧阳东去查看昏倒之人的情况,谁知所有密探一个接一个的昏迷倒地,一时间大厅里全是匕首掉在地上的声音。
陈小生早已装作昏迷趴在了一边,苏雪云和欧阳东确认其他人都晕倒后,也装出摇摇晃晃的样子,踉跄几步后倒了下去。刘瑾全身紧绷,小心地打量四周,阴测测地开口道:“谁?雕虫小技,竟敢潜入东厂暗算,找死!”
刘瑾屏住了呼吸,来得又比他们晚,所以药性竟然还没有见效。苏雪云察觉到他没有呼吸,担心夜长梦多,脚一蹬,借着力飞快向刘瑾冲去。
刘瑾瞬间瞪大了眼,躲闪时阴狠地骂道:“贱人!你竟敢反我?”
苏雪云冷哼一声,边打边冲刘瑾洒毒.药。这种时候说什么废话?死得快的往往都是废话多的人!
刘瑾屏住呼吸,一边攻击一边防守,还要躲避各种药粉,束手束脚,狼狈不堪。陈小生慢慢睁开眼看着刘瑾,在刘瑾向他的方向后退时,陈小生猛地起身使出凌波微步,眨眼间出现在刘瑾身后,手中抹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刘瑾后心。
刘瑾回身一掌,将陈小生打飞出去,背后的伤却让他脸色大变,“敢背叛我!我杀了你!”
刘瑾神色狰狞地向陈小生掠去,苏雪云紧随其后一掌拍在他伤口上!陈小生趁他动作凝滞的片刻,用凌波微波跑到台阶上的座椅那边,苏雪云也退了过去,两人对视一眼,站在座椅前面。刘瑾自练成武功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还是被两个从不放在眼里的棋子所伤,被刺激的几乎失去理智,内力运到掌上便冲他们攻了过去。
苏雪云抓住陈小生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闪身,刘瑾所有功力都击在了椅子上,硝化.甘油受强烈震荡爆炸,正炸在刘瑾身上。刘瑾登时惨叫出声,狂躁地胡乱攻击,但他此时已重伤,功力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一。很快他便栽倒在地全身痉挛,苏雪云拿出一枚暗器,极准地割断刘瑾喉咙,叫声戛然而止,她和陈小生都松了口气。
欧阳东缓缓起身,看着死不瞑目的刘瑾面露复杂,却没有后悔的感觉,仿佛卸下了什么枷锁,整个人都有些茫然。苏雪云将刘瑾身上能查出线索的伤处都破坏掉,陈小生将大厅所有证据都清理干净,两人一个前法医一个前法证,合作无间,很快就将刘瑾之死变成了无法侦破的悬案。
刘瑾狂性大发的时候,打伤了不少密探,幸好威力不足,多是些皮外伤。等密探们醒来之后,刘瑾已死,欧阳东和苏雪云就成了东厂做主的人,没费多大力气便将此事了结。刘瑾为宁王做事意图造反,又杀了那么多人,有人想杀他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像他们这些人,全都做好了随时会死的准备,现在刘瑾死了,他们接受得很自然。
除掉了刘瑾,苏雪云他们就打算回长乐坊了,一位密探突然送上宁王那边的信函。苏雪云打开一看,是宁王给刘瑾的密信,询问什么时候能取回宝藏。
陈小生无奈地叹气,“这到底什么地方啊,简直危机四伏。这个宁王知不知道你们是谁?”
苏雪云说道:“他不知道,刘瑾喜欢领功,又想让宁王倚重他,从不让我们出现在宁王面前。”
“那还好,要不然我们想过平凡的日子也过不成了。”陈小生看看那封密信,问道,“这件事还管不管?”
苏雪云淡淡一笑,“管,当然管,他那么喜欢找宝藏就让他去找好了,也省得他没事闲的以后找我们麻烦。”
第384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苏雪云说是要管, 其实就是用飞镖把藏宝图掷入了宁王府的书房,并附上一张字条,上书:刘瑾已死。然后便带着东厂所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给宁王的藏宝图自然是假的,宁王表面上心怀天下,要推翻昏庸的皇帝治理出太平盛世,但实际上这些年他利用东厂密探铲除异己,但凡不肯归顺于他的都是他的敌人。原剧中宁王还因为与苏州三宝的不愉快故意除去他们的试卷,原本他们应是三甲的成绩最后连个进士都没考上,可见此人心胸之狭隘。
苏雪云也曾推翻过昏庸的君王,但既然是为国为民,又怎能做出这些阴私之事?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又和昏庸君王有何区别。如今的皇帝既好色又贪玩,甚至能为一市井女子烽火戏诸侯,但宁王为了争夺皇位陷害忠良, 意图与鞑靼王子联姻获得支持,与皇帝简直是半斤八两。只能说他们不愧是叔侄,骨子里都是自私自利, 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所图的只不过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罢了。
刘瑾是宁王最重要的一把刀,现在刘瑾死得不明不白,宁王不可能不调查,但苏雪云给他丢了个藏宝图,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想来宁王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已死的棋子去耽误宝藏的寻找, 这也算顺手为自己解决点麻烦。
宁王一拿到藏宝图就立即派人去墓穴查看,除了刘瑾的尸体什么也没发现,而尸体被他手下的仵作检查了十几遍仍然一无所获,他只得放弃调查,将人力物力都用在宝藏上。刘瑾的死让他忐忑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已经失去掌控,生怕是有政敌对付他。
要说宁王最大的政敌就是华太师了,但他观察了华太师几天,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最后只得将信将疑地当做刘瑾是死于私仇。东厂那座墓穴空了,但那么隐蔽的地方宁王也不敢再用,东厂那么多密探一夜失踪,到底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让他在朝行事都小心谨慎了几分。
这时苏雪云和陈小生还有欧阳东已经回到了长乐坊,那些密探被他们解散了,解散前把刘瑾几十年搜刮来的财宝都分给了他们,虽然他们像傀儡一样生活了这么多年,一时间可能难以适应普通生活,但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苏雪云也承诺过,如果有谁真的无法适应,可以再来找她,总是能在阳光下生活下去的。
风骚骚每天都要在渡头转上几圈,一看见苏雪云他们的船,忍不住哭了起来。王巨力是在半路遇到她陪她过来的,见状忍不住说:“你们女人怎么这么爱哭啊,秋月平安回来不是好事吗?”
风骚骚一边冲苏雪云挥舞着丝帕,一边笑道:“我这是喜极而泣不行吗?秋月是我唯一的亲人啊,这几天没她的消息,我不知道有多担心。”
王巨力小声嘀咕了一句,“是不是你侄女还不一定呢。”
风骚骚双手叉腰瞪着他,威胁道:“老娘说是她就是,你和姓唐的是亲亲的亲戚啊,又怎么样?人家还不是不爱搭理你?秋月叫了我那么久姑姑,我就认她这个侄女了!我警告你不要在秋月面前乱说话啊,不然小心我揍你!”
苏雪云的船正好靠岸,他们的对话声音虽低,但还是被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笑了笑,上岸将手中的包袱放到风骚骚手中,说道:“姑姑,事情都解决了,这是我沿路买的特产小吃,还有苏州不常见的衣裳、首饰,你看看喜不喜欢。”
风骚骚立马喜笑颜开,得意地瞥了王巨力一眼,拉着苏雪云说道:“还是我侄女知道疼我啊,这么多年除了秋月就没人送过我东西了。对了,你们三个怎么样?那个恶贼武功那么高,你们没受伤吧?”
苏雪云看看陈小生和欧阳东,说道:“他们都受了些伤,还好不算严重,让华神医帮忙看一看,过阵子就好了。”
陈小生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笑说:“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没有危险了,以后我们就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受点伤也是值得的。”
王巨力一直插不上话,听说他们受伤忙挤上前说道:“回来就好了,既然受伤就先回去休息,我通知华神医和小莲他们,对了,征明和伯虎也在。他们是来找枝山你的,不过我们什么也没跟他们说。”
苏雪云和陈小生笑容一顿,对视一眼又都放松下来,不管生活在有多少琐事都只是调剂而已,只要不像前阵子那样时时刻刻承受着生死的恐惧,再怎么样他们也能把日子过好的。
陈小生开口说道:“走吧,总要把这阵子的失踪给兄弟一个交代的,他们也担心坏了。”
风骚骚笑道:“对啊,走走走,大家好不容易团聚了,我马上叫姐妹们准备丰盛的晚宴。”
王巨力摸了摸下巴,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就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打个野味回来,你们先回去,我带天下、无敌进山。”
欧阳东听了许久,看着苏雪云眉头微皱,“你的厄运皆因唐伯虎而起,事后他又纠缠不休,要不要我去……”
苏雪云忙打断他的话,好笑道:“师兄,你忘了我们现在是普通人了?我们要学着像普通人那样解决问题。”
欧阳东为难的想了半天,迟疑道:“你是指吵架?”
苏雪云脚步一顿,想到之前好几次骂唐伯虎可能给这位师兄造成了不好的印象,忙解释道:“吵架只是生气时的一种发泄,其实主要是讲道理,讲不通道理可以不理他,反正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对了,实在遇到纠缠不休的讨厌鬼,打他一顿也行,只是别留下证据被官差拿住……”
苏雪云说着说着又住了嘴,总感觉自己要把这个师兄教歪了。陈小生看着欧阳东一脸受教的点头,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想那么多了,做普通人其实没那么难,以后你在长乐坊多看看持刀人和华神医是怎么做的就好了,他们活得都挺自在。人生得意须尽欢,说起来不过‘自在’二字。”
风骚骚一拍手,赞道:“说得好啊!对了枝山,我听征明和那个姓唐的说要去京城考科举啊,你去不去?要是能考个状元回来,我们秋月就是……咳咳咳……”她差点说出“状元夫人”来,一想这种事还是男方开口得好,所以赶紧又咽了回去,好悬没呛到。
陈小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您也知道我一向对银子比较感兴趣,学问方面确实不如他们,我看如果去考恩科的话,征明比较有可能考状元。”
风骚骚见苏雪云面带笑容一点也不介意,便说:“银子好啊,做生意好,你的书斋办的有声有色的,不错不错。再说你已经是举人了,考不考都一样,呵呵呵……”
苏雪云打趣地看了陈小生一眼,挽住风骚骚的胳膊说说笑笑地往前走。陈小生见欧阳东也在看他,不由有些尴尬,“咳,我这阵子没看过书,有些生疏了。”
欧阳东认同地点点头,“确实,习武也要专心才行,秋月不在乎这些,她只想要个家。”
“我知道,你放心吧,让秋月开心是我最大的愿望。”
两人一起看向苏雪云的背影,目光都柔和了些。陈小生对这个情敌是真的升不起敌意,欧阳东从来没有争的想法,是很真诚的希望苏雪云幸福,在苏雪云表示把欧阳东当哥哥之后,陈小生也将他当做了亲人对待。而欧阳东则在看到陈小生为苏雪云所付出的一切时,默默将所有的感情都埋在了心底,虽然失落,但仍然祝福他们,希望他们可以永远幸福。像现在这样还能在一起常常见面,像家人一样相处,欧阳东已经感觉很温暖了。
四人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华丙寅的住处,文征明一抬头,立即惊喜地冲了上来,“老祝,你可算回来了!你到底去哪里了?我问小莲她说不知道,我真担心你在外面遇到山贼啊。”
祝小莲把他推到一边,不悦道:“乌鸦嘴!我哥和秋月姐吉人自有天相,山贼看到他们都绕路走啊!”说完她急忙打量陈小生和苏雪云,问道,“你们怎么样啊?那个恶贼解决了吗?有没有受伤?”
苏雪云拉住她笑说:“没事了,只是枝山受了一掌,要好好养着,让你担心了。”
祝小莲连忙去看陈小生的脸色,见他气色不错才松了口气,“现在好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秋月姐,你们赶路累了吧?快过来坐下歇歇,我给你们沏茶。”
文征明有些惊悚地看着她们,“小莲……秋月姑娘……你们,你们怎么会关系这么好?”情敌变姐妹?这变的也太快了吧?
“秋月……老祝……你们?”唐伯虎察觉到有些不对,站在角落里怀疑地看着他们。
祝小莲板起脸冷哼一声,“我叫你赶紧走了,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没人欢迎你!”
文征明忙开口打圆场,“小莲,大家好歹一起长大的嘛,不要这样了,对了,你不是说沏茶吗?好渴啊,多沏一点啊。”
祝小莲没好气地说:“从小一起长大,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哼,不理你们了。”
祝小莲一掀帘子就去了后面,风骚骚见情况不太对也拿着东西先走了,说要去准备晚饭。欧阳东一直都看唐伯虎不顺眼,此时也不避讳,坐到一边直直的盯着唐伯虎,只等他再纠缠苏雪云就将他揍一顿。
文征明在一片沉默中问道:“额,老祝,你不是说去做生意了吗?怎么,怎么会和秋月姑娘在一起啊?那个……刚刚小莲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和秋月姑娘一起去对付那个恶贼?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小生看了看唐伯虎,淡淡一笑,“不好意思啊征明,其实我不是去做生意,我怕你担心才那么说的。我在外面解决了我的事,差点没命,是秋月救了我,后来我帮她的时候为了不连累你们只好易容,那天在寒冰洞里的人就是我,没和你相认,你不会怪我吧?”
文征明严肃道:“怪!当然怪!你遇到危险居然不跟我说?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你之前到长乐坊来肯定不是送小莲那么简单,你是不是来长乐坊找持刀人帮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和伯虎?我们三兄弟有什么事一起面对嘛!”
没等陈小生开口,唐伯虎突然冲上来一拳打在陈小生胸口,在场谁也没想到他会动手,竟慢了一步没拦住。陈小生脸色一白,不住地呛咳,嘴角流出一抹血迹。苏雪云抬手一掌,直接将唐伯虎拍飞,紧张地扶住陈小生给他吃了颗药丸,“你怎么样?”
陈小生好不容易才止住咳,拍拍苏雪云的手安慰道:“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欧阳东沉着脸走到唐伯虎面前,居高临下地说:“你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扔出去?”
文征明挡在唐伯虎身前,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家……大家都冷静一下,有什么话好好说。”
唐伯虎看到陈小生吐血也有些吓到了,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打到你吐血?”说着他反应过来,大声道,“老祝!枉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觊觎我喜欢的女人?你对得起我吗?”
苏雪云冷声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已跟你恩断义绝?我真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居然还有脸来这里!”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但是他!他是我兄弟!他怎么能喜欢你?”唐伯虎指着陈小生大声质问,满脸被兄弟背叛的愤怒。
文征明说道:“伯虎你太激动了,你先冷静冷静,你忘了吗?当初你说要娶秋月姑娘的时候,我和老祝都祝福你,老祝还很为你开心呢,现在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再说,再说你和秋月姑娘早就结束了,那,那秋月姑娘和老祝在一起也没有对不起你啊。你先听老祝说完好不好?老祝以前喜欢的是素菊,我们大家都知道的,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的。”
文征明一边说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通了所有事,说道:“秋月救了老祝,老祝又不顾一切去救秋月,不止帮秋月解毒,还和她一起去对付武功高手……短短一个多月,老祝就做了这么多事……”
正好华丙寅回来,闻言说道:“从前我一直以为你们才子不能吃苦,现在我改观了,枝山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你们不知道,枝山来长乐坊住了半个月,求我和持刀人助他速成武功,每天用热水烫浴,全身针灸,去火焰洞和寒冰洞练功,只睡那么一点点,绝非常人能忍啊,就是有我这个神医在,他还是伤了身体,老了可要吃些苦头呢。哎?你们这是怎么了?算了,我不管你们了,还有病人等着我救命呢。”
华丙寅摇头叹气,拿了药箱又出去了。文征明看着陈小生感觉好像不认识他了,“老祝,我真没想过你这么能吃苦,我那时候还骂你只顾银子,没想到你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对了,你怎么会救秋月的?你还学了医吗?”
在苏雪云生死关头的时候,陈小生也顾不上掩饰那么多了,做了很多祝枝山不可能会的东西,早晚要解释清楚的,不然肯定会让人怀疑。幸好上次苏雪云随口编的故事很合理,他也就顺着说了,“其实我还有个师父,只不过他老人家性情孤僻,不喜欢让人知道,我也是去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他的。他教了我很多,一直叮嘱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怕被仇家发现,没想到还是被他的仇家给找到了。他们武功都很高,我没办法,只好请持刀人和华神医帮我,结果最后还是没什么用,师父和那个人同归于尽,我的命还是秋月碰巧遇到才救下来的。师父教我的倒不是医术,只是一些杂学,我也没想到能帮到秋月。”
“原来是这样,那你这段日子也算惊心动魄了,幸好你没事。”文征明走过来拍了拍陈小生的肩膀,想到他师父死了还有些唏嘘。
陈小生面上滴水不漏,心里却有些歉意。他挺欣赏文征明的正直,要不是要掩饰穿越的身份,他真不想说谎骗兄弟。
唐伯虎听完了来龙去脉之后,感觉脸上被扇了几十个耳光一般。他一直说兄弟齐心,却连兄弟差点死了都不知道,还害得兄弟的妹妹伤心。他口口声声说深爱秋月,可他除了酗酒吵闹什么也没做,陈小生能忍受痛苦速成武功,他却连想都没想过,陈小生陪苏雪云一起去对付武功高手,他却在这么久之后才找过来,他到底在干什么?
刚刚知道陈小生就是那个面容平凡的公子时,他心中涌起不可抑制地愤怒,感觉被兄弟和最爱的女人骗了。但听了他们说的这些,他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原来喜欢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样子,原来在他伤春悲秋的时候,陈小生和苏雪云已经同生共死过了。和陈小生做的那些相比,他更像个无关的路人,他凭什么说自己喜欢苏雪云?又凭什么怪陈小生会喜欢苏雪云?
“秋月怕我对养大我们的人下不了手,不让我动手,是祝枝山和她一起杀掉公公的。祝枝山为了秋月,硬受了公公一掌,他本就因速成武功伤了身,如今又受内伤要养很久才能好起来。谁知却被你这个自诩兄弟的人打得吐血,我看这种兄弟不要也罢,你也只会给人添麻烦而已。”欧阳东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却让唐伯虎没法反驳。
唐伯虎哈哈大笑,“对,你们说的都对,是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
唐伯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感觉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文征明急忙追上,见他被持刀人的手下拦住送去客房才放心。文征明回来之后,对陈小生说道:“老祝,大家兄弟,你别怪伯虎了,他这段日子一直都不开心,难免有些想不通,等他想通就好了。”
陈小生可有可无的点了下头,其实对和唐伯虎能不能做兄弟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没有唐伯虎,苏雪云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祝小莲刚刚已经端着茶进来,听了文征明的话气得大骂,“凭什么让我哥体谅他啊!只要他有什么事,一直都是别人体谅他,他是谁啊?征明,你说唐伯虎这段日子不开心,他不开心是谁害的?还不是他自作自受?他不止害了自己,还害得秋月姐差点死掉!我哥和秋月姐呢?难道他们这段日子开心吗?他们不知道在鬼门关转了多少圈,到底谁更不好过?还有我呢?唐伯虎到现在都没跟我道过歉,要说我以后让他做他的唐公子,大家各不相干!”
文征明看看他们,发愁地道:“不用这么严重吧?”
没有人回答他,在苏雪云和唐家闹成这样之后,大家再做朋友的可能性实在太低。苏雪云也不愿意跟唐伯虎做什么朋友,所谓“四大才子”不过是一个美誉,于国于家都没什么用处,苏雪云不可能为了凑成“四大才子”让自己和陈小生去忍受唐伯虎的犯蠢。主动凑过去被他连累是嫌日子过得太好吗?
文征明不知道怎么替唐伯虎说话,想了想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对了,你们还记得周文宾吗?他居然去求老师给他写推荐信,让他上京赶考。老师当然不给他写了,结果他居然大骂老师,真是不知所谓。他人品那么差,老师怎么可能给他写推荐信呢?”
陈小生想起苏雪云说过小莲的良人就叫周文宾,不禁看了小莲一眼,问道:“老师不给他写,他就放弃了吗?他应该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吧?”
祝小莲在一边给他们几人倒上茶,说道:“这个坏蛋,活该他考不了科举!”
陈小生一口茶呛到,疑惑地看向苏雪云,苏雪云对他笑笑,说道:“其实周文宾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讨厌的。”
祝小莲皱眉道:“他还不讨厌啊?他一出现就揪着我哥他们不放,非要逼他们比试,还陷害他们,还有啊,他,他,他传播那些画像,害我被人嘲笑,脸都丢尽了。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大坏蛋,我真想打他一顿出气!”
苏雪云挑挑眉,端起茶喝了一口,“他画那种画像确实可恶,如果你想打他的话,改天秋月姐带你去找他算账,保管让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还不知道是谁打的。”
祝小莲眼睛一亮,“好啊!我们拿个袋子套在他头上,然后用棍子打他,好好教训他一顿!”说完她又有些迟疑地皱起眉,“还是算了,他跟我哥他们比试输了,已经被断了一臂了,我再找他算账好像有点欺负人。”
苏雪云笑了笑,说道:“周文宾这个人,面对苏州三宝的时候非常嚣张,也可以说他只是对唐家嚣张,文公子和枝山只是倒霉的和唐伯虎站在一起才被他针对。私下里他经常帮助别人,为别人画画也是免费的。我觉得有些奇怪,就多留意了一些,然后发现他一心一意只为找唐家报仇,为了报仇,也为了完成祖先遗愿,他投靠宁王义子朱子健,使了些手段。事实上他对朱子健许下的金银财宝根本不在意,他跟我们以前有些像,像个傀儡一样。”
几人听了她这番话都深受触动,再回想周文宾一直以来的行事,确实除了对付唐伯虎就没做什么恶事了。他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被唐伯虎连累的,他们是自愿帮朋友,当然不会迁怒到唐伯虎身上,但这么一想就觉得他们跟周文宾之间好像也没什么矛盾。
文征明迟疑地道:“那老师不给周文宾写荐书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陈小生笑道:“老师自有他的打算,我们不必操心。倒是征明你,之前因为聘婷郡主的捣乱,害你错过船期,你这次一定要好好准备,争取考上状元。”
文征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会尽力的,但能不能金榜题名就不知道了。”
“你一定行的,你学问那么好,考状元只是小意思!”祝小莲笑着起身,“你们先聊一聊,我去帮老板娘准备晚上的饭菜,给你们好好补补。”
“别累到了。”陈小生叮嘱一句,看着妹妹欢快的背影摇头失笑。
文征明说道:“小莲好像不再伤心了,看来你把她送来长乐坊是送对了,至少她又开始笑了。”
“是啊,你也知道,小莲是我最重视的妹妹,她和伯虎闹成这样,现在还有我和秋月的事,我看我和伯虎日后很难恢复从前的感情了。”陈小生抬手阻止文征明的劝说,笑道,“一切顺其自然吧,不管什么事,强求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以后怎么样还是顺其自然得好。”
文征明叹了口气,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心里很是惆怅。
晚饭时唐伯虎依然没出现,听说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又喝了个烂醉,让王巨力本想让他跟苏雪云道歉的盘算都泡汤了。不过没有他,大家吃得更开心,推杯换盏喝了不少酒。风骚骚和小莲还哭了好久,拉着苏雪云不停的说话,苏雪云知道他们这段时间吓坏了,便也耐心地听她们说,时不时应一声,说说外面的趣事,让她们安心。
欧阳东不习惯这样热闹的气氛,趁大家不注意悄悄躲到了门外,谁知却撞见站在角落里醉醺醺的唐伯虎。他皱起眉头警惕地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又想纠缠秋月?”
唐伯虎自嘲一笑,看着陈小生帮苏雪云挡酒,苏雪云又担心陈小生的伤不许他喝,当真是一对璧人。就算他觉得陈小生的容貌才学都不如自己,可知晓一切之后,他也没脸去说自己才配得上苏雪云,他不得不承认,陈小生和苏雪云才是一对。
他靠在柱子上,抬头看天上的月亮,说道:“中秋之夜,秋月与我恩断义绝。如今又是月圆时,他们在里面团圆,我却好像无处可归。”
欧阳东见他没有进去纠缠的意思,就转身找了个石头坐下,想散散身上的酒气。唐伯虎自言自语好一会儿也没人搭理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便闭口不言了。过了片刻,他忽然问:“秋月是什么时候喜欢老祝的?”
“不知道。”
“那老祝是什么时候喜欢秋月的?”
“不知道。”
“他们什么时候决定在一起的?”
“不知道。”
“……”唐伯虎看了欧阳东半晌,问道,“你不是秋月的师兄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欧阳东冷哼一声,“我为什么会知道?知道也没必要跟你说。你无非是想问他们有没有背叛你,一个是你兄弟你不信任,一个是你喜欢的女人你不了解,你问与不问根本没意义。秋月是为了嫁给你才身中蛊毒,那时她跟祝枝山根本没有接触。你遇到什么事都只会想到你自己,你根本配不上秋月。我警告你,不要再打扰他们的生活,否则……不管你躲到哪里,我们的人都能把你挖出来。”
唐伯虎又是自嘲地一笑,“我怎么会找你聊天呢?真是自讨苦吃,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死缠烂打,既然秋月确实对我无心,又喜欢上老祝,我是不会去破坏他们的。怪只怪……我和秋月有缘无分。”
欧阳东看也没看他一眼,更没再说话。在欧阳东心里,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怪唐伯虎,这个人自大狂妄、花言巧语,又自私的很,到这时候还不知道歉认错,反而说什么有缘无分,好像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似的。像欧阳东这样的人从来不相信命运,所以他听唐伯虎说话只会嗤之以鼻,连回都不想回了。
第二天一大早,文征明就连忙拖着唐伯虎离开长乐坊,很怕再留下会闹出什么事,不过这次唐伯虎没反抗,虽然一直沉默,但到底没再做出让人反感的事。
祝小莲在长乐坊住这么久也想家了,所以陈小生和苏雪云在当天下午也带她回了苏州,倒是欧阳东觉得长乐坊充满江湖气息比较适合他,决定先留下来跟持刀人学学怎么过普通的生活。
祝家空了这么久,里面满是灰尘,祝小莲一到家就要打扫,苏雪云忙拦住她,说道:“小莲,这里许久没住人,打扫起来太累了,不如请两个人回来打扫,我们先去老师那里坐坐吧。”
祝小莲有些惊讶,下意识地看向陈小生,她感觉吝啬的哥哥肯定不会花银子请人来的。谁知陈小生极其自然地点了头,还笑说这样安排很好,让祝小莲差点惊掉下巴。去六艺会馆的时候,祝小莲不停偷瞄陈小生和苏雪云,第一次发觉有了嫂嫂原来可以让家里改变这么大,虽然这个嫂嫂还没进门,但她已经不用干活了,这种感觉简直太好了!就是情敌变成嫂嫂这种转变有点怪怪的,而且连她现在都对唐伯虎没感觉了,这真是以前不敢想的事。
祝小莲正想着心事,迈入六艺会馆的大门突然被人撞了个趔趄,要不是苏雪云手快扶住她,她就要滚下台阶了,气得她抬头就骂,“你这个人怎么走路的啊?走路不看路,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
那人转过身来,打量了她一下,脸上还带着怒色,硬邦邦地说:“祝姑娘,对不起。”
祝小莲惊讶地瞪大了眼,“周文宾?”她指着六艺会馆的大门问道,“你又来求周馆主给你写推荐信啊?”
周文宾冷哼一声,看着大门骂道:“我还以为周臣对天下学子一视同仁,谁知竟只是个愚昧之人,一味地带着偏见看我,这样的老师怎么配教学生?他枉为人师!”
陈小生皱起眉头,说道:“一言不合就对人辱骂,换做我也不给你推荐信。你想让老师帮你,至少要让老师知道帮你是正确的,难道要老师帮一个陷害他学生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他的人吗?”
周文宾不服气地道:“你们都是一起的,你当然这样说,你怎么知道我所受的苦?”
他们在门口吵架,引来一些人围观,其中一位僧人微垂着头地走上前来,说道:“周施主戾气太重,贫僧愿为周施主讲经以消除周施主心中的怨气。”
一个老人家惊呼道:“是无为大师啊!无为大师心善啊,帮过很多人的。”
周文宾听了却不为所动,冷冷地道:“走开,我不需要你讲什么经,佛祖若真的有灵,怎么会让我爷爷含冤受那么多苦?!”
第385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周文宾一身傲骨, 就算断了一臂,身穿布衣,脸上也没有示弱之色,看陈小生他们犹如看仇人。他冷冷地扫了无为大师一眼,道:“当年我爷爷被唐宇冤枉,我又被唐伯虎冤枉,真正作孽的是唐家!你想念经应该去找他们,叫他们少做孽,而不是找我,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唐家欺人太甚,我怎么可能找唐家报仇?!”
周文宾说完就要走,无为大师忙拦住他,诚恳地道:“周施主,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戾气太重,不利于后代子孙啊。”
周文宾嘲讽地一笑,“后代子孙?家仇未报, 谈何子孙?”说着一把推开他,大步离去。
围观的百姓对周文宾指指点点,说他不识好人心,连那么心善的无为大师都骂,真是不知所谓。还有人劝无为大师不要理这种人,骂周文宾活该。
苏雪云瞥了无为一眼,说道:“枝山、小莲, 我们进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陈小生和祝小莲点点头,三人进门,将吵闹声关在了门外,一起去拜访老师。周臣看见他们十分惊喜,连忙问道:“秋月,你回来就好了,事情都解决了吧?”
苏雪云笑着点点头,为周臣斟了杯茶,端给他说:“让老师担心了,日后秋月是自由身,一定好好生活,不给老师丢脸。”
周臣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高兴的连连点头,“好,安全了就好。你以前一直专心习武,于琴棋书画上不甚有天赋,这些不要勉强。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学问之事不必强求,只要人品端正,为师就很欣慰了。”
陈小生笑道:“那老师您就不用担心了,秋月的人品绝对没话说。对了老师,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碰到了周文宾,他又来找您给他写荐书?有没有为难您啊?不如我去找他说说?”
周臣微微皱眉,叹了口气,“周文宾此人,为师一直认为他诡计多端,心术不正,但他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不瞒你说,为师也有几分犹豫。”
祝小莲说道:“周馆主,周文宾这个人呢,私下里好像没那么坏的,我接触过他几次,感觉他平时都挺正常的,说起来他还救过我两次呢。不过他找我哥他们比试的时候也确实手段不正,要说他人品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周臣叹道:“正是如此,荐书一写,不知日后会多个国之栋梁,还是多个害群之马,唉。”
苏雪云见他这么为难,便道:“老师,左右还没到考科举的日子,不如您有空时观察他一下,说起来,他就算想考也得把手臂治好,右臂断了怎么考呢?”
周臣又皱起眉,“他右臂断了,尚且对科举如此执着,可见是心性坚韧之人。只是我听说当年他爷爷的事……唉,似乎做江南第一才子和考状元已经是周家人的执念,也不知他是真心想要为国效力还是想爬上高位再报复唐家啊。他们两家先祖的纠纷竟然累及后人,真是作孽。”
提及唐家,苏雪云他们就不便说什么了。周臣也反应过来,笑道:“算了算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我们别提那些不好的事了。我跟厨房说一声,做一桌酒菜送来,你们就留下跟为师吃个饭。说起来枝山也一个多月没来我这了,听征明说是去做生意?看你的样子应该是顺利的,今日不醉不归。”
陈小生忙起身道:“我去吧,老师您坐着。”
祝小莲笑道:“周馆主,您有所不知,我哥其实不是去做生意,而是易容扮作另一个人陪秋月姐一起报仇去了。”
周臣惊讶地看向苏雪云,“哦?枝山陪秋月去的?”
祝小莲点点头,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跟周臣说了,哥哥比从前有本事,还给她找了这么好的嫂子,她高兴地恨不得见人就说。正巧陈小生回来了,周臣笑道:“上次你陪我喝酒,还说让为师帮你留意你的亲事,没想到才过不久你和秋月倒成了一对。”他捋捋胡子,笑说,“你们两个都是稳重之人,又经历这一番同生共死,想必将来定会夫妻和睦,好,好啊!”
祝小莲眼珠一转,突然说道:“周馆主,既然我哥和秋月姐都是您的学生,不如将来就由您做他们的主婚人吧!您也知道我哥没有长辈,如果周馆主能帮我哥操办,那就太好了!”
苏雪云无语地笑道:“你一个小丫头也不害臊,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话不是这么说啊,所谓趁热打铁嘛,秋月姐这么好,万一被别人抢走怎么办?反正你们也情深义重,不如定下来啊。再过不久就要科考了,哥你是一定会去考的吧?先成家后立业,你娶了秋月姐进门,说不定会双喜临门中了状元呢,到时候秋月姐就是状元夫人,我就是状元妹妹了!”祝小莲越说越高兴,大有让他们明天就成亲的意思。
陈小生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好笑道:“在老师面前不许胡言乱语,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没大没小。再说我也没打算去考科举,这么久没看书,去了也希望不大,还不如在家休养生息,好好开我的书斋。”
谁知周臣却说,“你身为苏州三宝之一怎能不去科举?枝山啊,小莲说的也有道理,若你们互相有意,不如先把婚事办了,你和秋月年纪都不算小了,成了家生活也稳定得多。至于科举,为师相信你,定能考个不错的名次光宗耀祖,你要好好考虑啊。”
祝小莲急忙附和,劝说他们早日定下。陈小生和苏雪云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他们从穿越过来就忙忙碌碌,像紧绷的弦一样,如今也才稍稍放松,还没有好好适应古代,没有真正立足呢,没想到他们夫妻没急,却突然被催婚了。不过他们的年纪在现代很年轻,在古代倒确实过了嫁娶的年纪了,也怪不得旁人催促。
陈小生想了想,起身对周臣鞠了一躬,说道:“老师,学生家中没有长辈,不知可否请老师代为出面,向秋月的姑姑提亲?”
周臣高兴地道:“好,这种喜事为师自然愿意,你放心,我的两个学生成亲,我定要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的。”
祝小莲笑着坐到苏雪云身边,挽住她的手说:“以后就多个嫂嫂疼我了。”
苏雪云好笑地摇头,“你啊,幸好我们江湖中人不大重规矩,不然换个大家闺秀肯定被你吓跑了,哪有当着女方的面谈这些的?”
周臣笑道:“无妨无妨,我们都是自己人,只要不被别人听到就好了。对了,枝山受伤就不要喝酒了,我们以茶代酒。”
陈小生和苏雪云没想过这么快就谈妥了婚事,不过想到这是古代,婚事确实都是这样的,不然恐怕还会令旁人担心,倒不如顺其自然。再说他们夫妻一起穿越,苏雪云也有些担心陈小生会不适应古代,能成为夫妻光明正大的一起生活对他们都好。
饭后陈小生和祝小莲回家,祝小莲看到干干净净的家,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高兴地笑道:“怪不得富贵人家都喜欢请下人了,原来不用自己打扫的感觉这么好。”
陈小生打趣道:“你这是嫌哥哥以前苛待你了?哥哥省下银子也是存着给你当嫁妆的嘛,若不是我们俭省,哪有银子开书斋呢?”
祝小莲佯装生气地说:“我哪有这么说?你可不要冤枉我,小心我跟嫂嫂告状啊,嫂嫂一定会帮我的。”
陈小生摇摇头,“不久前你看见她还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现在倒对她比对我还亲,女人真是善变。”
“嘁,你才善变,以前喜欢那个素菊喜欢了十年,我怎么劝你你也不听,没想到消失了一个多月就喜欢上秋月姐了。”祝小莲认真地看着陈小生说道,“我警告你啊,你可不要三心二意,秋月姐比那个素菊不知道好多少倍啊,那个素菊要是真喜欢你,根本就不会听她爹的嫁给别人,你以后千万别再想着她。秋月姐是怎么对唐伯虎的你也看到啦,如果被她发现你三心二意,我看啊,哼哼,你小心被五马分尸!”
陈小生抓起桌上的扇子用力敲她一记,“你哥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好歹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子,这些年想嫁给我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我因为心里有人就拒绝了所有人,像是会三心二意的吗?现在我和秋月是经历了同生共死才生出的感情,更不是旁人能比的,我也想通了,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你放心,我和秋月一定会幸福美满,儿孙满堂,不可能发生你说的那些事。”
祝小莲捂着额头嘟囔道:“好心劝你居然还打我,哼,我下次看到秋月姐一定跟她说你对我不好!我去睡觉,不理你了!”
祝小莲说是这么说,不过去睡觉之前还是把热水烧了。陈小生笑了笑,忽然明白上一世苏雪云为什么那么喜欢妹妹了,有个乖巧懂事的妹妹确实感觉不错。
陈小生正要休息,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疑惑地走过去开门,看到文征明正举着手要敲门呢。
文征明愣了愣,问道:“老祝?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陈小生笑着让他进门:“征明你忘了?我练了武功,现在的听力已经今非昔比了,而你不会武功,脚步沉重,所以你才走过来我就听到了。”
文征明恍然道:“原来如此,你不提我都忘了你会武功的事。”他打量着瘦了一大圈的陈小生,说道,“说起来还真不大适应你的改变,不过这是好的改变,你如今看着可靠多了。所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老祝,改得好!”
陈小生带他到书房坐下,给他倒了杯茶,见他手中拿着个布包,说道:“你来送我托伯母保管的匣子?”
“是啊,你怎么知道?”文征明满脸疑惑,把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匣子,推到他面前,“你打开看看对不对。”
陈小生做警察做法证那么久,很多东西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分析,这种推测自然不在话下。他也不解释,只是笑说:“我随口猜的,你怎么这么急?大晚上的就给我送来了?伯母帮了我这么大忙,理应是我上门拜访道谢才对,倒是有劳你这么晚还送来。”
文征明笑道:“我娘听说你们回来了,所以叫我赶快把东西送来,怕你们没得用。”他说完突然面容一肃,沉声道,“老祝,你太不够意思了,当初还说什么怕小莲心情不好,托我娘帮你保管,谁知你根本不是去做生意。你当初是怕自己死于非命,才会这样做的吧?你明知自己有危险,竟然不告诉兄弟,难道我和伯虎是贪生怕死之辈?所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你怎么能欺瞒兄弟?”
陈小生见他生气反倒笑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征明,做兄弟的是可以两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锅,但你除了是我兄弟,还是你娘的儿子,是文家九代单传唯一的男丁。正因为我把你当兄弟,我才不能连累你,何况这种武林中的事你也帮不上忙,说出来也只是让大家担心罢了。我父母早逝,你的娘就是我的娘,伯母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把她当自己长辈,又怎么能让她提心吊胆?好了,如今总算是平安渡过,大家都没事皆大欢喜,这不是很好吗?兄弟一场,我也是想你好,不要生我的气了。”
文征明颇有些不甘心地道:“你做生意的一向能说会道,我说不过你,总之这次是你不对,我们兄弟说过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你要是下次有什么事再瞒着我,我肯定不会原谅你的!”
“知道知道,来,我以茶代酒,跟你赔个不是,征明兄莫要怪我了。我的伤还没好,你也不忍心让我一直惦记这件事吧?”陈小生亲手给文征明端了一杯茶,文征明终于绷不住笑了。
之后文征明又关心了一下陈小生的伤势,见天色晚了便起身回家,临走时他站在门口欲言又止了好半晌,还是没提唐伯虎,想到他们三兄弟不知还能不能和好,叹着气离开了。
周臣对自己的学生是很上心的,再加上这一段时间总是遇到糟心事,难得有一件喜事,他也想早日办好让大家都沾沾喜气,顺便让六艺会馆也热闹热闹。于是第二日他便在陈小生和祝小莲的陪同下开始采买聘礼,银子自然是陈小生出的,礼单则是周臣请了官媒拟定,照着上面一样样买的。
祝小莲负责挑好看的首饰,因着喜欢苏雪云这个嫂嫂,她也大方的不得了,样样都挑贵重的,这一下把祝家的积蓄花去大半,预算里只剩下操办亲事的银子了。
祝小莲说道:“本来我已经盘算好办什么嫁妆了,谁知我的亲事没了,你反倒要娶亲了。不过我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事,家里的银子就都给你用吧,哥,你以后可要记着我的好啊,别有了娘子就不管妹妹。”
陈小生好笑道:“放心吧妹妹,千金散尽还复来,哥以后会赚更多的银子回来,保管你出嫁的时候是十里红妆。”
“就会说好听的!”祝小莲高兴地笑笑,“不过我知道哥哥不会亏待我的,走,我们再给秋月姐挑两个金镯子。秋月姐那么漂亮,戴上好看的首饰一定像天仙一样。”
祝小莲兴冲冲的东买一下西买一下,最后陈小生只能雇了个马车装那些聘礼,东西比礼单上列出来的还要多。周臣满意地捋捋胡须,叮嘱道:“枝山,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好好整理,明日一早我就同媒人去长乐坊提亲。”
陈小生满脸喜色,恭敬地道:“辛苦老师了,将来我和秋月一定好好孝顺老师。”
“好,好,有你们做我的学生,此生无憾。”周臣十分高兴,见时辰不早便先回了六艺会馆,准备早些休息,有个好气色去提亲。
祝小莲掀开马车帘子清点了一下,说道:“哥,就差木箱了,我们买完就回去整理吧。”
“好啊,顺便去太白楼买两个菜,今日你也累了,就不要做饭了。”陈小生笑着应下,刚要走,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紧紧盯着他,他回头一看,发现盯着他的是个穿着朴素的妇人,似乎有些面熟。那女人好像没想到会被他发现,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转身就走,行迹十分可疑。
祝小莲从马车上下来,拍拍手问道:“哥?你看什么呢?”
陈小生眉头皱了皱,又看看那个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没什么,好像看到一个熟人,没事,我们走吧,快天黑了。”
“哦。”祝小莲没在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很快又跟陈小生讨论起什么样的箱子好看。
陈小生走了一段,还是没想起那个女人是谁,他这一世有眼疾,离那么远也确实看不清楚,想想便算了,既然那个女人有意躲避,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第386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他们两兄妹买好了所有需要用的东西就往回走, 天色快黑了,祝小莲一直催促马车赶快点,结果走到路口的时候忽然有个女人冒了出来,陈小生眼明手快地拉住马车,那女人却被吓得跌倒在地,捂着脚踝面露痛苦。
祝小莲忙跑过去扶她,问道:“这位夫人,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啊?”
女人尝试着自己站起来,却又无力地跌了回去,不好意思地说:“我的脚好像扭伤了,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急着回家没看清路。”女人抬起头来,一看到陈小生就愣住了, 喃喃道,“枝山?”
陈小生这次看清了女人的脸,电光火石之间, 从脑海中翻出了这个女人的记忆,原来她就是祝枝山深爱十年的女人梁素菊!陈小生敏锐地发现她就是之前盯着他看的女人,也就是说不是偶遇了,想到苏雪云说过这女人是个骗子,他心里多少有了谱,便道:“马夫人?扭伤可大可小,小莲, 快扶马夫人去医馆看看。”
梁素菊听到陈小生的称呼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了陈小生一眼,羞窘地低下头,道:“是我逾矩了。”她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忍着痛向前走了一步,疏离地说,“祝公子,不麻烦你们了,我没事的,回去擦点药就行了。”
梁素菊对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慢慢往前走,与陈小生擦肩而过时忽然晃了晃,眼一闭就要晕倒。陈小生瞬间后退一大步,梁素菊旁边的地方空了出来,倒了一半后悔已经来不及,硬生生给摔了个五体投地。“砰”的一声连祝小莲都替她觉得疼。
这会儿祝小莲已经完全明白了,跟她哥有牵扯还夫家姓马的只有梁素菊了,她心里一下子提了起来,哥哥从前对梁素菊有多痴情她是知道的,这提亲之前见到了梁素菊可怎么办?!她急忙看向陈小生,却见陈小生面无表情,不由的有些疑惑。但她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他们接触,便上前挡住陈小生,扶起梁素菊关心地道:“马夫人,看来你伤得不轻,不如我先给你看看?你放心,我师父是神医,我的医术也不差的,看些小病还是没问题的。”
祝小莲说着就要给梁素菊检查,却被梁素菊推开了手,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梁素菊。梁素菊有些尴尬地说:“不用了,我……可能是这几天休息不大好,没事的。”
梁素菊这次是真的摔疼了,只能借着祝小莲的力气站起来,她看向陈小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满身尘土让她显得十分狼狈,转身就想走。但看到那满得快要装不下的马车,她又露出尴尬的神情,说道:“我好像真的没办法走路了,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们送我一下?”
祝小莲点头道:“好啊,马夫人你坐到马车边上吧,我们先送你回去。”
梁素菊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多谢。”
陈小生一直没说话,还走在马车后跟梁素菊保持距离,其实他更想直接走,但又不放心让妹妹一个人去送梁素菊,只能尽量离得远点了。祝小莲一路上都在悄悄观察他们两人,发现哥哥果然半点亲近的意思都没有,终于放下心,对梁素菊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还跟她闲聊问她一些近况。
等马车赶到一个小巷子口的时候,梁素菊说她家就在巷子里。祝小莲扶她进去,看到这里的环境十分惊讶,又仔细看看梁素菊的穿着打扮,发现还不如她呢。她已经够简朴的了,真不知道梁素菊日子过得有多苦,她记得哥哥说过梁素菊是一位小姐啊,嫁的也是一家富户,当初梁老爷还是看不起祝家穷才棒打鸳鸯的,现在怎么这么落魄?
她们刚刚走到门口,一个丫鬟出来倒水,见梁素菊被人扶着,忙放下水盆跑过来扶她,急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梁素菊摇摇头叹了口气,祝小莲歉意地说道:“刚刚马夫人和我们的马车差点撞到,她好像扭伤脚了,我们想送她去医馆看看,马夫人却说回来休息休息就好。我们先把马夫人扶进去吧,如果明天还很疼的话就一定要请大夫了。”
丫鬟点点头,同她一起将梁素菊扶进屋里坐着,然后便去倒水,“公子、小姐,你们坐,多谢你们送我们家小姐回来,我给你们倒点水喝。”她将两杯热水放到陈小生和祝小莲面前,不好意思地说,“家中没有茶叶了,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说话时丫鬟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却突然惊住,“祝公子?”
陈小生淡淡地点了下头,动也没动那杯水,只客气地说到:“小娟,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祝小莲笑道:“对啊,天都快黑了,那我们先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她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感觉什么东西都缺似的,说是乡下的农户也不为过,有些不能理解这样穷的人家为什么还养着陪嫁丫鬟。
梁素菊怎么也没想到陈小生说走就走,眉头都皱了起来,她掐了小娟一把,冲她使了个眼色。小娟一下子哭了起来,冲到陈小生面前就跪下哀求道:“祝公子!祝公子你救救我们小姐吧,祝公子!你不救小姐,小姐就没活路了,求求你祝公子……”
祝小莲被吓了一跳,抓着陈小生的衣服道:“小娟你干什么?你,你有话起来说啊。”
“小娟!住口!”梁素菊试图站起来,可她的脚扭伤了,才起来一点又跌了回去。
小娟哭着摇头,说道:“小姐,我们不要隐瞒祝公子,祝公子是好人,他一定会帮你的。祝公子,看在你和小姐相识一场的份上,求求你救救她吧。我们姑爷嗜赌如命,不止把家财败光了,还欠了一大笔债,结果他跑了留下小姐一个人面对那些追债的人,那些人说,说如果小姐再不还银子,就要把我们卖到青楼里去啊。我出身卑贱,怎么样都行,可是小姐她……祝公子你行行好,求你帮帮小姐吧。”
祝小莲惊讶道:“你们姑爷居然是个赌鬼?他欠了债就跑了还是人吗?”
“小娟,别说了……这都是我的命,谁叫我命不好,嫁进马家这么多年也没生个一儿半女,马家又败了,相公说我是扫把星说得没错,一切都怪我。”梁素菊趴在桌上,用帕子掩住半边脸,哭得梨花带雨。
祝小莲觉得她有些可怜,抬头看了看陈小生,小声道:“哥,怎么办啊?他们不会真的被卖到青楼里去吧?”
陈小生其实不知道她们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他看得出这两人在玩仙人跳,想引他入局骗他的银子。便说道:“没想到在苏州还有这种事,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要把你们卖掉却是犯法的。我和县令大人还有几分交情,不如我将此事上禀县令大人,你们放心,大人会为你们做主的。”
小娟急忙去看梁素菊,惊慌道:“不行啊,不能报官的!”
陈小生挑了挑眉,“哦?这是为何?县令大人一向公正,必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小娟连连摇头,说道:“不行的,我们一没钱而没势,又是两个弱女子,他们想对付我们简直防不胜防,县令大人也管不了的。”
祝小莲皱眉道:“那怎么办?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梁素菊哭道:“小娟,别说了。枝山,你们走吧,就当从来都没见过我,这一切都怪我自己的命不好。”她擦擦眼泪,深情地看着陈小生道,“枝山,相别十年,我能再见你一面知道你过得好,已经心满意足了。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如今我也没有面目再求你帮忙,以后……以后你就忘了我这个人吧。”
梁素菊说完就背过身去,捂住脸无声哭泣。小娟拽住陈小生的衣摆哭道:“祝公子,我知道我是强人所难,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求谁了。祝公子,看在你和小姐当年的情分上,能不能借我们点银子?我和小姐一定会努力做活把银子还上的。”
“啊?借银子?”祝小莲不太愿意,但看着她们可怜的样子还是问道,“要多少啊?”
小娟说道:“五千两。”
祝小莲瞬间瞪大了眼,“五千两?!怎么这么多?”
小娟哭得更厉害了,几乎快要趴在地上,“如果不是欠债实在太多,我也不会这样恳求了,祝公子,祝小姐,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吧……”
祝小莲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五千两啊!不是五十两也不是五百两,是五千两啊!就算我们肯借也没有那么多啊,你看我和我哥的穿着就知道我们不富贵了。我看还是报官吧,好歹我哥和大人认识,能保你们不被卖掉。”
小娟摇头,“不卖掉和卖掉有什么差别呢?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又没银子住好地段的房子,只能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什么时候被人糟蹋了都不知道,说不定死了都没人给我们收尸……祝公子、祝小姐,我刚刚看到你们买了一车东西,听说祝公子还开了一家书斋,你们肯定是有家底的,求求你们先借给小姐周转一下,我们一定会还的。”
祝小莲惊道:“那一车都是给我没过门的嫂嫂的聘礼,而且开书斋用的银子还没赚回来呢,我们根本没有家底,我们总不能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来帮你们吧?”
陈小生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打量了梁素菊一眼,说道:“我看马夫人手上无茧,鞋子很新,说明马夫人平日里从不干活,而且马夫人气色还不错,说明并未困扰到夜不能寐,也从未挨过饿,日子应当比我们想象的好过许多,还不至于到受苦的程度。想必你们也不算走投无路,不如再去找找马公子,说不定他是去筹银子还债呢?既然你们觉得报官未必管得了地痞流氓,那不如请官府寻一寻马公子的下落,找到他就不用你们还债了。”
祝小莲眼睛一亮,笑道:“哥你真厉害,这都能想到!小娟,马夫人,我们就去报官找马公子,只要把他的画像贴满苏州,一定能把他找出来的,到时候你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要我说啊,这种男人就该休了他,马夫人,等把他找回来你千万不要心软啊。”
陈小生低声斥道:“胡说什么呢!”他对梁素菊和小娟拱了拱手,淡淡地道,“天色晚了,我在这里多有不便,先告辞了。你们放心,明日我便去找县令大人说清缘由,请他帮忙找马公子,告辞。”
陈小生抬腿就走,梁素菊和小娟都僵住了,小娟着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梁素菊却忽然跑向陈小生,因扭伤脚摔了一跤,她不顾疼痛,焦急地喊道:“枝山!枝山不要,不要报官,不要寻我相公。”
小娟忙扶住她,“小姐,小姐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祝小莲回头看见她们主仆俩跌在地上互相扶持,感觉她们好可怜,又很是不解地道:“马夫人,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不想找到你相公?可是小娟刚刚不是说再不还债你们就有危险了吗?”
梁素菊满脸自责地道:“我相公其实对我很好,只恨我是个扫把星,进门没多久就克得夫家生意失败,很快那个家就散了。相公他刚开始去赌钱只是想让我们的日子过好一点,不想我受苦,没想到竟然会一直输。这都怪我,我自己运气不好就算了,还克得相公一家家破人亡,相公怪我是对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后来,相公他心情不好才会沉迷赌钱,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好人,我求求你们不要报官,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他把我丢下我不怪他,只希望他离开我之后能过得好。既然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就算要被卖到青楼,我也认了……”
梁素菊侧过脸轻声哭泣,祝小莲已经目瞪口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马夫人你……你怎么会这么想?什么克不克的,明明是你相公对不起你啊,那种没担当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护着的,你别傻了!”
小娟也劝道:“小姐,你就听他们的吧,别再被姑爷拖累了。姑爷不止滥赌,喝醉了还会打你,你为什么还要为他着想呢?小姐,你就是心太好了才会被欺负啊!”
梁素菊摇摇头,擦了擦眼泪,十分惹人怜惜,“小娟,你别说了,要怪只怪我命不好,这一切都应该由我承担,只要相公他以后过得好就行了。”她伤心地看向陈小生,眼中饱含深情,又像是诀别,“枝山,没想到分别十年,再见面竟是这番场景,你不要蹚这趟浑水了,我不能连累你。刚刚听祝小姐说……你就要成亲了,我也替你开心,我祝你……祝你和你的娘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多谢。”陈小生神情淡淡地点了下头,对祝小莲说道,“既然马夫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我们外人就不要多加干涉了,走吧。”
第387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陈小生此言一出, 梁素菊和小娟的哭声戛然而止,那种惹人怜惜的气氛被瞬间打散,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在四周发酵。然而陈小生好像什么也没察觉一般,当真像他所说那般头也不回的走了。
祝小莲一步三回头的跟在陈小生身后,迟疑地问道:“哥,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不管她们吗?”
陈小生淡淡笑道:“刚刚马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别说我们不了解她家的事,即使了解,他们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也管不着不是?”
祝小莲想到梁素菊和小娟哭得那么惨,心里有些不忍,“到底是认识的,难道真要看着她们被卖去那种地方吗?”她忽然想到什么, 抬起头仔细打量陈小生的脸色,疑惑道,“哥, 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陈小生轻笑一声,看看她道:“我哪有什么不对劲?我明天要去跟秋月提亲,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就是这样了,好得很。”
祝小莲看了眼车夫,又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的人, 然后凑到陈小生身边小声道:“我不是说这个啊,我是说马夫人,你那个素菊啊!这十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你有时候做梦都会喊素菊的名字,一提起她就要喝得烂醉,心情抑郁个好几天。远的不说,就说两个月前吧,你想着素菊奏的那首曲子不是还把他们听哭了吗?怎么你今天看到她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不合理啊。还有她刚才哭得那么伤心,过得那么惨,还可能很快就被卖入青楼,你居然说走就走,连一个铜板都没留下,现在也不像担心的样子,你不会这么绝情吧?”
陈小生纳闷地说:“你不是警告我不许再想她,一定要好好对秋月吗?现在我看见她就避嫌,一句话都没多说,怎么你又不高兴了?妹妹你怎么这么善变?”
祝小莲拍了他一下,说道:“什么啊,我哪里善变了?秋月姐是我未来嫂嫂,你当然要对她一心一意了,我只是觉得你对一个深爱十年的女人这么冷淡好绝情啊。万一以后你和秋月姐吵架了,你会不会也对她这样?”祝小莲烦躁的皱起眉,“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总之你真的很不对劲,就算要避嫌也应该拿点银子给她们帮帮忙吧,就当帮朋友了。”
陈小生笑着摇摇头,路过太白楼点了四菜一汤,放到了马车上。见祝小莲愁眉不展,无奈道:“外人的事你也这么上心,你哥我为朋友一向是两肋插刀,是那种绝情的人吗?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不帮她,回家我再跟你说。”
两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陈小生招呼车夫将东西都搬到偏厅放好,回到餐厅时祝小莲已经将饭菜都摆在桌上了。陈小生净了手,坐到祝小莲对面给她夹了个鸡腿,“吃饭吧小莲,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等你嫂子进门让她多疼你一点,你跟你嫂子学到点皮毛都够你用一辈子了。”
祝小莲嘟囔道:“你夸得也太夸张了,秋月姐又不在这,你说再多好听的她也听不到。”
祝小莲有些困惑地咬了咬筷子,说道:“哥,你之前让我好好想想,我确实想到有点不对,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是一种感觉,感觉马夫人和小娟怪怪的。而且咱们刚才走的时候,她们两个好像很惊讶,不是她们让找咱们走的吗?说起来真是巧啊,她明明嫁到外地去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你要成亲了她就回来了,还差点撞到聘礼上,真是有点晦气,她说她自己是扫把星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祝小莲看看陈小生,不放心地放下筷子就要起身“不行,还是小心一点,我去烧水给你好好洗洗,明天就提亲了,千万别沾上晦气。”
陈小生好笑的按住她,“小莲,你别这么担心,这世上哪有什么扫把星啊,就算有,我从头到尾都没碰过她,克也克不到我啊对吧?你也说感觉她们俩怪怪的了,你的感觉没错,今天的事不是巧遇,我们送老师回去的时候我就发现马夫人盯着我,不过当时太远我没留意,后来她撞上来根本就是故意的。”
祝小莲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故意的?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她还喜欢你想跟你旧情复燃?对啊,她相公对她不好,滥赌、嗜酒还打她,这么多年她肯定会想起你的好,怪不得你明明叫她马夫人,她却一直叫你的名字。”祝小莲拍了下桌子,“对了对了,她当年嫁给别人不就是嫌贫爱富吗?现在她相公落魄了,哥你却考上了举人还开了书斋,怎么也比她强,她是不是想回来找你啊?”
陈小生说道:“还说自己不善变?刚刚还同情人家,这么一会儿又怀疑起来了。其实我也不清楚她家的情况,不过她故意接近我是事实,她和她的丫鬟一唱一和的把她们说得多可怜,其实只是想让我出钱。这一开口就是五千两,分明要把我的家底掏空,可见她们已经把我们家打听得差不多了,是有备而来啊。如果我还惦记她的话肯定不会怀疑她,依我的性格二话不说就会把债担下来,甚至根本不会让她还,那她们随随便便哭几声就把五千两骗到手了。”
祝小莲冷哼一声,“这种女人真是坏透了!怪不得她说什么也不让我给她检查,说不定她根本就没伤,从头到尾都是骗我们的。哥,你今天做得好,对那种人就该不理她,要是被我发现她再骗别人,我一定去告她!”
陈小生把另一个鸡腿也夹给她,又给她盛了碗汤,笑道:“好了,无关的人就别想了,今天这一见面她在我心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快吃吧,吃完我们还要把聘礼再整理一下。”
祝小莲这才笑起来,“好啊,我们赶快吃,这么多年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家里一直有些冷清。以后有了嫂嫂,还会有小侄子小侄女,家里越来越热闹了。”
陈小生见她不再纠结,笑了笑也动作飞快地吃起来,虽然跟苏雪云已经相伴几世,但每一次结婚他都很认真很郑重,尤其古代一个女人嫁人是非常重要的事,他一定要把一切都准备妥当。
兄妹俩吃过饭一直忙到深夜才把所有箱子摆整齐,系上喜庆的红绸。期间祝小莲好几次劝陈小生去休息,把这些交给她,但陈小生坚持自己亲自动手,让祝小莲好生吃醋,觉得哥哥对嫂嫂比对自己用心多了,同时心里又有些酸涩,原本她还以为要嫁给唐伯虎做人妇了,结果到头来她又是孤单单一个人,看到陈小生对苏雪云这么好,她有些怀疑她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对自己这么好的男人了。不过她对哥哥终于要成亲了还是很高兴的,特别是嫂嫂好像也很喜欢她,以后肯定不会有姑嫂矛盾。
虽然睡得晚,但第二天两人都早早的起床,换上了最好的衣服打扮得喜气洋洋。周臣和媒人也早早准备好,一行人叫人抬上聘礼直接去提亲下聘。离上京赶考没多长时间了,这下聘娶亲的过程也减少了一部分,不过该有的一样不缺,反而比旁人都丰厚许多。
他们一路上了船,街上的人们看见那么多聘礼惊叹不已,纷纷议论陈小生这些年攒了多少家底,教育自家孩子一定要好好读书,要像祝家公子那样,不仅成了江南才子,还一手养大妹妹,靠自己开书斋买房子给妻子准备丰厚的聘礼,眼看就要成为江南的富户了。
唐伯虎和文征明在茶馆里听到有人说起此事,唐伯虎怔了怔,端起茶一饮而尽,低声道:“没想到他们这么快,老祝居然要去跟秋月提亲了,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成亲。”
文征明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说:“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你和秋月早就结束了,如今秋月是老祝未过门的妻子,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戏,伯虎,你千万不要做错事,不要伤了我们兄弟情谊啊。”
唐伯虎怔怔出神,好半晌才自嘲道:“就算我想做什么也不行,难道不怕秋月灭了我全家吗?也罢,是我自己没好好珍惜秋月,如今秋月选了老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比不上老祝对她的付出,只有祝福兄弟了。”他又将一杯茶一饮而尽,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说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该影响我们兄弟的感情。征明你放心,以后我会把秋月当大嫂敬重,我和老祝还是兄弟。”
文征明觉得他说的不对,兄弟确实是手足,但女人怎么能如衣服呢?如果是他娶了喜欢的女人,一定一辈子对她好。文征明眼前忽然闪过朱聘婷的样貌,急忙羞窘地甩甩头灌了杯茶,说道:“你能放下秋月就好了,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大嫂,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们兄弟齐心什么都能面对。来,我以茶代酒,祝你早日遇到你命定的妻子。”
唐伯虎点点头,看向窗外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完全是把茶当成酒的架势,让频频上茶的小二疑惑不已。
另一边陈小生和周臣等人已经到达长乐坊,苏雪云是前一天回来的,风骚骚听她说了陈小生要来提亲,简直欣喜若狂。在她看来就算苏雪云武功再高,到头来也要嫁个好男人相夫教子才是归宿,而陈小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有名有才有银子,如今还学会了武功,跟苏雪云简直天生一对。
不过风骚骚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急了起来,人家大张旗鼓地来提亲,她总不能用青楼迎客吧?那也太堕苏雪云的身份了!于是风骚骚和持刀人商量了一下,最后把迎客地点设在了持刀人家里,风骚骚带着众姐妹们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所有好的物件都摆了出来,看着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周臣同媒人被请到屋内,看到对方也对此事上心,脸上就都带了笑容。风骚骚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越看陈小生越满意。媒人心知这门亲事成了,更是好话一箩筐,把陈小生夸成了文曲星下凡,把苏雪云夸成了天上的仙女,听的一屋子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陈小生和苏雪云对视一眼,都见识到古代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不约而同地笑了。
双方心里都已经把亲事定下了,如今只是走个程序,所以风骚骚也没为难他们,又见他们带来了那么多聘礼,心里满意至极,没多久就将两人的亲事定下了。风骚骚和周臣连同媒人一起选了个黄道吉日,就在一个月后,定下日子众人都喜气洋洋的,吃饭喝酒最后醉倒了一大片。
风骚骚回去后拿了个单子去找苏雪云,说要为她准备嫁妆,“姑姑这些年存了不少银子,你知道我了,平时好吃好喝,留着这些根本没用,如今你要出嫁,这些就都给你,你可不许推辞,不然就是不把我当姑姑。”
苏雪云笑道:“姑姑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吗?不过既然是一家人,那我给你的你也不能不要。”苏雪云拿出一个普通的木匣子放到风骚骚面前,“姑姑,我去对付那个恶贼的时候,从他那拿了不少好东西,都在这里面了。你是我的长辈,这些你拿着,准备嫁妆的银子就从这里面出,余下一半给你留作防身。”
“从那个恶贼手里拿来的?”风骚骚好奇的打开匣子,瞬间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拿出里面的贵重首饰和一叠厚厚的银票,惊道,“这么多?!”
苏雪云给她倒了杯茶,笑笑,“我被他害得那么惨,这也算补偿吧,不要白不要对不对?”苏雪云把东西一分为二,“喏,这边用来给我做置办嫁妆,这边呢就是我孝敬姑姑你的。”
风骚骚忙把东西都放进匣子里,“不行不行!这么多银子,比我攒了十几年的还多,我不能要。把这些放在你身边傍身我也放心点,你存着当私房钱吧。”
苏雪云笑道:“反正都是我抢来的,姑姑你可不能推辞,不然就是不把我当侄女。”
风骚骚被她噎住,没好气地道:“你呀,我真是说不过你。”
苏雪云笑着把匣子放到她手中,说道:“说不过就别说了,总之听我的,就按我说的分,你要是多给了我,等我成亲后也是要给你送过来的。”
“你这个傻孩子,成亲后再给我送银子你夫家怎么想?”风骚骚语重心长地拉着她的手说道,“秋月你听姑姑的话,以后性子不要太烈,嫁了人之后跟枝山好好过日子,互相扶持,互相包容,千万不要使小性子。别看枝山现在对你这么好,这男人啊,就要当个孩子一样照顾,好的亲事都是靠我们女人自己挣回来的,走错一步都是万丈深渊啊。”
苏雪云和陈小生之间自然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但长辈的担忧她懂,所以她坐在风骚骚身边静静的听着,一点不耐烦的感觉都没有。
等深夜苏雪云将姑姑送了回去,就见欧阳东等在自己的门口,她有些意外地问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欧阳东仔细看着她的容貌,像是要记在心里,又像是释然的放下,过了片刻才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苏雪云,“秋月,你说这么多年一直把我当做亲哥哥,我很高兴,今天能作为你的娘家人为你相看夫婿,我也很高兴,这是我积蓄的一部分,你拿着做嫁妆吧。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妹妹,唯一的亲人。”
苏雪云觉得眼眶有些发酸,慢慢抬起手接过银票,扬起笑容说道:“好啊,有你这么厉害的哥哥,以后绝对没人能欺负我。哥,我会好好生活,你也要好好生活,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越过越好。”
欧阳东的感情虽然得不到回应,但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把他当做亲人,没有任何排斥,这让他很开心。他看着比从前开朗很多的“秋月”,终于释然地笑了,“以后谁敢欺负你,哥哥就替你去教训他。好了,天很晚了,明日你还要回苏州城,早点休息吧。”
“嗯,你也是。”苏雪云点点头,目送他走远了才回到房间。苏雪云低头看着手中的银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让欧阳东幸福。
之后苏雪云就回了六艺会馆一边学习一边待嫁,周臣在教她的时候意外发现她不是没有天分,反而天分很高,当即把她当做最看重的弟子,誓要在她待嫁的一个月内把能教的都教给她。
本来会馆内一众学子听说她定亲了都很感伤,结果一看她每天从早学到晚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心里就只剩下同情了。而且看到周臣严肃教学的样子,一个个也都不敢往前凑,生怕被周臣看见了叫他们一起学,倒是不再围着苏雪云献殷勤了。
苏雪云穿越过古代很多次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结合了不同朝代的特点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这在周臣眼里简直是天赋惊人。周臣回想之前秋月对这些一窍不通的表现,自己在心里给她找了个理由,那会儿被人控制随时有生命危险,谁还有心情研究诗词歌赋啊!如今危机没了,这天赋不就显出来了吗?周臣对自己晚年还能收一个这么出色的入室弟子感到万分满意,连陈小生来看望苏雪云都不让,一心要教出个才华惊人的女弟子。
苏雪云对此也是哭笑不得,有些东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就算故意把琴弹得难听,故意装作不懂学问,周臣还是认定她是个好苗子,用心教导。她看到周臣那么上心,实在是不忍心让周臣失望,毕竟这位老师是真正的有教无类,是真正想盼着天下学子好,盼着她好,所以她也就把握着进步的速度,以出色又不算妖孽的程度成为周臣有生以来教过的最聪慧的学生。
上课提问时,苏雪云由一问三不知变成照本宣科的背诵,再变成用自己的知识侃侃而谈,学子们纷纷惊叹她的才华,不再只关注她的美貌,而是真心实意承认她是才女,言谈间都客气了许多。苏雪云还由此得到了启发,她从前的身份是长乐坊花魁,虽然知道的人不算太多,但说不定哪一日就有敌人捅出来说项。在古代女子的名声到底还是很重要的,名声不好对陈小生、祝小莲和他们的子女都有很大影响,但如果她身上的光环盖过不堪的出身,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苏雪云记得原剧里秋香那个群芳会比赛的时候,是拿一位官太太做楷模激励大家的,据说那位官太太是一位丫鬟,因为做丫鬟做得特别好,特别用心,被少爷看中,最后成了夫人,做了官太太。而这位官太太多年来乐善好施,被很多人夸赞敬佩。可见在这个世界出身虽然重要,但好名声可以盖过一切。
于是苏雪云越发注意在众学子面前表现,这些学子虽然名气不如唐伯虎他们,但对百姓来说也是仰望不及的,如果他们回家之后提起她的才学,再由他们的家人邻居传播出去,她的名声很快就会好起来。
苏雪云对周臣把她扣在书院里学习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时常陪周臣一起吃饭闲聊,将他当长辈一样敬重。周臣教书一辈子教得都是男子,虽然敬他却不细心,如今苏雪云把他的一切都照顾得好好的,让他难得的生出一种为父的骄傲来,不知不觉间对苏雪云多出几分父女之情,相处得极其和谐。
陈小生见不到苏雪云也只能无奈的放弃,每天盯着工人把房子重新粉刷,和妹妹一起安排成亲所需的一切步骤。文征明和文老夫人还有文家的下人都过来帮忙,有了老人坐镇,事情就井井有条了,丝毫不见乱。文征明本是拉着唐伯虎一起来的,以证明唐伯虎放下了过去,和兄弟和好如初,但祝小莲不愿意看见唐伯虎,一看见他就不高兴,唐伯虎也不想自讨没趣,只好说了些场面话就回了家。
其实唐伯虎心里很不好受,还有几分茫然,他亲眼看到陈小生亲力亲为地为苏雪云准备一切,忽然明白了苏雪云为什么对陈小生那么好,也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兄弟和舅舅、老师都看好陈小生和苏雪云这一对,他再想说自己深爱苏雪云也说不出口。毕竟当初他打算成亲的时候只是觉得高兴罢了,其余的事自有父母和昭容操办,他根本没有想插一手的想法,而陈小生却恨不得把所有事都亲手做了,他看得出,陈小生不是心疼银子,而是想亲手为苏雪云准备一切,那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欢喜,发自内心的珍视,而这些他想都没想过。
唐伯虎回家也不总惦记往外跑了,整日呆在院子里发呆,弄得唐家十分压抑,再没往日那种温馨快乐的气氛。唐夫人为此不知跟唐广德吵了多少架,头一次把唐广德赶去了书房,不许他回房睡觉。唐广德也是气愤,竟真的一气之下命人收拾一间卧房,与唐夫人分房而居。唐伯虎对此毫无反应,陆昭容让他过去劝劝,他却说自己根本不懂情,爹娘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
陆昭容说不出心里是不是失望,又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会惹祸,对家里万事不管,眼看唐广大年纪那么大了,也不愿意扛起家里的重担,只一心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说是孝顺,如今家里的一切又是因他而起,到头来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不管了,真真是应了苏雪云那句“不负责任”。不过陆昭容在这个家里一向没有话语权,公婆说什么她就听着,不管日子怎么过,她也就是个大丫鬟一样的存在,实在没必要多嘴。
这些日子虽然唐家人没说过陆昭容,但生气时偶尔一两句话还是能看出他们对陆昭容的责怪的,毕竟是陆昭容弄错了唐伯虎的意思才把紫玉钗给祝小莲,要不然就算唐家不满秋月,也不至于闹得那么难看。陆昭容经此一事,深觉自己不该多插手唐伯虎的事,所以在唐家越发低调起来,让她做什么就做,不让做的绝不多做一星半点,说话也多是附和着别人,不再提自己的意见,日子过得倒是比他们都舒坦自在。
唐家人不露面,似乎少了很多事端。陈小生颇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感觉,他见家里已经焕然一新,想到还没给苏雪云准备新婚礼物,便带上银子一个人去逛街。这种事还是要悄悄做比较好,夫妻间的情趣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陈小生有眼疾,所以每家店都得进去在柜台上仔细看才行,可惜他逛了好几家店铺都没选到合适的,不由的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想着还有哪家金铺没去过。这一停顿就看见一个当铺伙计把一位女子给推了出来。
女子哭道:“求求你帮帮忙吧,我们小姐这对耳环真的是好东西啊,求求你……”
当铺伙计不耐烦地啐了一口,“你当我们这是善堂啊?感觉走,再不走我不客气了!”
女子瑟缩了一下,低头无助地哭了起来。陈小生眯起眼一看,正是梁素菊的丫鬟小娟,他摇摇头转身就往别处走。这是小娟忽然抬头看到了他,立马惊喜地跑过来拉他衣袖,“祝公子!真的是你啊祝公子!”
陈小生后退一步,说道:“小娟,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要靠太近为好。”
小娟神情一僵,无措地低下头拿着一对菊花形状的耳环不知该如何是好。陈小生瞥了一眼,发现脑中的记忆显示这耳环是梁素菊的珍爱之物,若是换成别人八成会以为梁素菊走投无路了。不过陈小生记得梁素菊那天并无惊慌,说明被卖到青楼是假的,倒是这个丫鬟表现很奇怪,好像是被逼的一样。
陈小生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想到这丫鬟帮着梁素菊来骗他,还是别多管闲事了,便道:“我还有急事,就此告辞。”
小娟心里一急,忙拦在陈小生前面,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祝公子,你救救我家小姐吧,赌场的人来要债了,现在正抓着我家小姐不放,小姐没办法只好叫我来典当首饰,可是当铺说东西不值钱,只肯给几两银子。如果我凑不够银子的话,小姐就要被卖到那种地方了,祝公子你发发善心,帮帮我家小姐吧。”
陈小生忙着准备婚事,结果这“旧情人”冒出来总想算计他,让他烦不胜烦。看旁边已经有人围上来对他指指点点,陈小生挑了下嘴角,突然扬声道:“大家听到了吗?她家小姐真是可怜,所嫁非人经常被相公毒打,如今那男人欠了一大笔债跑了,债主竟要把她和她家小姐卖入青楼!大家说,我们苏州城能允许有这种事发生吗?”
众人一听,顿时义愤填膺地喊道:“不能!”
“凭什么卖她们?”
“把那男人找出来!”
小娟被吓住了,连忙起身解释,“不是的,祝公子你……”可惜她想阻止陈小生已经晚了。众人的喊声把她的声音完全淹没了,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
陈小生抬起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让众人安静,说道:“大家说得对,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那个男人欠的赌债,理应由那男人归还,我们不能眼看着发生这种逼良为娼的事。”
“对,要阻止!”
“找那个男人!”
陈小生又说:“这位姑娘说她家小姐被人抓住了,不如我们去看看,谁帮忙去请一下官差?”
一个年轻汉子说道:“我去!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决不能发生,我马上就去。”
年轻汉子跑得特别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小娟紧紧抓着帕子,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众人一看她哭成这样以为她担心小姐,忙催着她带路,要陪她一起去吓退恶人。
小娟骑虎难下,埋怨地看向陈小生,陈小生却一脸无辜,“怎么了?不是急着救你家小姐吗?有这么多人帮忙,你们什么也不用怕了。”
几个妇人和婆子挤上来安慰小娟,热心地催促她带路,小娟再想推辞也不行了,只能慢吞吞的绕路往回走。然而大家住在哪的都有,没一会儿就弄清楚了她家的位置,只当小娟刚从外地回来有些迷路,直接拉着小娟往那边走了。陈小生跟在后头笑了笑,准备看看热闹当解乏了。
小娟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六个流氓正面色不善地翻着马家的东西,其中一个把梁素菊按在椅子上,一副要把她带走的架势。梁素菊看到小娟心里一喜,谁知紧接着就看到一大群人跟在小娟的身后,瞬间变了脸色,吃惊道:“小娟,你怎么……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六个流氓面面相觑,不悦地看着小娟问道:“你不是去筹银子了吗?银子呢?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小娟哪里说得出来?她急得汗都冒出来了,也没说出一个字。这时人群中几个长得壮的汉子站出来,斥道:“快放了这位夫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债别找错了人,她是无辜的。”
流氓怒道:“你们少多管闲事,都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梁素菊一边装出无助害怕的样子,一边不着痕迹地在人群中寻找,看到陈小生在后面没出声,有些错愕,也有些慌乱,咬咬牙,哭着喊道:“枝山!枝山救我啊枝山!”
祝枝山的名字在苏州人尽皆知,众人全都看向陈小生,陈小生表情不变,义正言辞地道:“马夫人你别担心,这里有这么多好心的街坊,你一定没事的,而且刚刚已经有人去报官,想必官差很快就会赶来,在我们苏州城还没人能逼良为娼的!”
陈小生话音刚落,先前去报官的那个年轻汉子就跑了过来,高声喊道:“差爷,找到了,就在这里。”
众人一下子激动了,纷纷对官差说道:“差爷,人就在里面,快抓他们。”
“对,他们有六个人,一个没跑。”
“差爷,他们要逼良为娼,快抓住他们!”
梁素菊满脸震惊,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六个流氓也慌了,一把扯过梁素菊凶狠地质问道:“怎么会有官差?你不是叫我们跟你演戏骗凯子吗?你个臭娘们敢耍我们?你找死?!”
陈小生立马露出惊讶的表情,“演戏?难道你们说的都是假的,那位姑娘当街下跪是在骗我们?”
第388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众人顿时议论起来, 两个最同情小娟的妇人上去就把小娟揪了起来,质问道:“什么意思?什么骗凯子?你是不是说了假话?你给我们说清楚!”
小娟惊慌失措地冲梁素菊喊道:“小姐,小姐救我啊小姐……”
两个妇人怒道:“他们肯定是一伙的,不然她喊什么救命?她应该喊冤!”
“对,差爷,把他们都抓起来审。”
几个官差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厉声喝道:“都给我住嘴!既然有人行骗,那就都带回衙门审清楚,相关人等都跟我回去。”
梁素菊彻底慌了,摇头对陈小生哭道:“枝山,我没有骗人啊,我是冤枉的,枝山救我……”
那六个流氓被官差押住也是个个喊冤,直说是梁素菊找他们来的,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要债的。官差冷着脸将几人抓住,看看梁素菊,为难地对陈小生说道:“祝公子, 这位是?”
陈小生皱着眉说道:“是十年前的旧友,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见,她们主仆说日子十分艰难,要跟我借五千两银子。我祝枝山对朋友怎么样是有目共睹的,但我如今正在筹备亲事,哪里有闲着的银子帮忙呢?当时我想帮她们报官,请县令大人为她们主持公道, 但她们不愿,我也无能为力。谁知今日我在街上又遇到这位姑娘,她着急地说马夫人被恶人抓住,当众给我跪下求我借银子给她们,我没办法,只好请街坊们来帮忙了,没想到……”
人群中发出不少抽气声,都被五千两的数目吓到了。他们寻常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么多银子啊,这对主仆还真敢开口,什么朋友会借五千两给她们还债?陈小生一直站在人群后,从未试图靠近过梁素菊,就算梁素菊口口声声叫他的名字,也没人觉得他们之间有暧昧。不过想到刚刚流氓说骗凯子,众人立即明白梁素菊是想骗陈小生五千两银子,纷纷开口指着梁素菊骂起来。
官差对梁素菊和小娟也没了好脸色,直接将她们拿下,同那些流氓一起押去衙门。而陈小生和那报官的汉子及两位妇人都算人证,便也随着他们一同上了公堂。这事情闹得很大,许多人都议论上了,祝小莲好奇打听的时候,人家一见是她,忙说她哥差点被人骗了,把祝小莲吓了一跳。
不过问清来龙去脉之后,她就知道陈小生定是揭穿了那女人骗人的伎俩,在路过六艺会馆的时候,她觉得哥哥拒绝旧情人的事着实该让苏雪云知道,当即脚步一顿就跑了进去。
“秋月姐,秋月姐你快跟我走,我哥跟人去对峙公堂了。”祝小莲一看见苏雪云就去拉她。
苏雪云脸色一变,皱眉道:“怎么回事?枝山跟谁对峙公堂?”
周臣和文征明正在旁边讨论学问,闻言也急了,“对方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啊?”
祝小莲忙说:“哥哥没事,你们放心,是那个梁素菊回来想骗我哥的银子,被我哥揭穿了,如今正要审理呢,秋月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雪云松了口气,好笑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个丫头话也不说清楚,我还以为你哥怎么了。不过好歹是上了公堂,我们去看看吧,以防有什么变故。”
文征明点头道:“对,就算助个威也好。”他转身对周臣抱了抱拳,说道,“老师,衙门人多吵闹,不如您在会馆等我们消息吧,审完了案子我们就回来。”
周臣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好,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不过若有麻烦可不能瞒着我。”
苏雪云笑道:“老师您放心,真出了事一定不会瞒着您的。”
三人告别周臣,快步赶去衙门,县令大人已经升堂开始审问了。六个流氓及梁素菊主仆惊慌地跪在地上,不停喊冤,梁素菊一口咬定那六人意图逼良为娼,那六人则愤恨地指着梁素菊说她是主使。县令大人问陈小生有何意见,陈小生便将自己两次遇到梁素菊主仆的事陈述了一遍,并提出自己的建议。
“大人,马夫人说她相公欠的是赌债,那总该知道是在哪个赌坊欠的,不如将那赌坊的老板请来一问。再者马夫人的相公想必还在苏州,也可寻他回来审问清楚,至于这六人到底是作恶还是受人指使,只需寻找认识他们的人出来指认一番,如此多番查证,定能清楚谁是冤枉,谁又是罪有应得。”陈小生一边扇动扇子一边缓缓道来,很是有才子风范。
县令大人点头说道:“好,就照祝公子说的办,来人,速速去将相关人等带到堂上。”
“是,大人!”
祝小莲扯扯苏雪云的衣袖,笑道:“秋月姐,我哥是不是很威风啊?我跟你说,那个女人居心不良,在我们置办聘礼那天就故意撞上来,一开口就借五千两银子,连欠条都没提,真当我哥是冤大头呢!”
苏雪云笑了笑,“想骗你哥确实是没长眼,你哥很聪明。”
陈小生看过来,对苏雪云笑了一下。梁素菊若有所感的回过头,看见容貌气质都远胜于她的苏雪云,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她不甘心地咬住唇,忽然柔柔地出声道:“枝山,你相信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怎么可能骗你呢?就算我如今落魄了,我也记得你当年对我的好,我……我真的没骗你……”
梁素菊哭起来梨花带雨,连县令大人都有些动摇,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过陈小生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说:“待找到人证物证便可查明真相,马夫人还请稍安勿躁。十年不见,祝某委实不知马夫人如今是何性情,此事自有大人主持公道。”
县令大人说道:“是啊,人证马上就会带来,有什么冤屈等人齐了再说吧。”
梁素菊却仿佛没听见县令大人的话,一直伤心地看着陈小生,难过地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在乎枝山你信不信我……”
祝小莲紧紧皱着眉头,指着梁素菊大声骂道:“你有毛病啊你!我哥都说十年没见不了解你了,你还不要脸地让我哥相信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文征明说道:“对啊,你别以为你以前认识老祝,就能在这里装可怜博同情,十年都过去了,谁知道你现在是好人还是坏人!”
苏雪云一时不查让祝小莲喊了出来,连忙拉住她,低声道:“小莲,你还是姑娘家,这种事不要出声。”
祝小莲气道:“秋月姐,她太过分了,我忍不下去。”
苏雪云拍拍她的手,说道:“我和你哥会处理好的,乖,相信我。”
祝小莲气恼地瞪着梁素菊,到底还是听话的住了口。
梁素菊跪在那里,一句也不狡辩,只是静静的低头抹泪,显得越发单薄柔弱,有些来晚了不明真相的街坊就同情起她来,小声说她可怜。苏雪云看着县令大人淡淡地道:“大人,民女是六艺会馆的学生秋月,正巧对这位夫人之事了解一二,望大人容禀。”
县令大人正愁没证人,忙道:“上堂来说。”
“是,大人。”苏雪云抬步走入堂内,跪地说道,“大人,欠债滥赌的不是马夫人的相公,而是这位满口胡言的马夫人!”
苏雪云一句话震惊四座,议论声瞬间消失,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到。梁素菊最先反应过来,痛哭道,“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我一个弱女子连赌坊在哪里都不清楚,怎么敢出入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你……你分明是嫉妒我和枝山的过去,在大人面前信口雌黄。”
小娟哭着连连摇头,“我们小姐没有骗人,大人,祝公子,你们相信她,她不会赌钱的。”
县令大人迟疑道:“这……秋月姑娘,你所说之言可有人能证实?”
苏雪云淡定地说道:“自是有的,大人请听我说,这位马夫人嗜赌如命,自嫁入夫家便不敬公婆,不事夫君,将夫家害得家破人亡。马夫人实在臭名远扬,不得不离开她夫君的家乡重新生活。然而她与夫君来到苏州之后,死性不改,不仅欠下巨额赌债,还殴打夫君,致使她夫君无法忍受,离家出走。她赌钱的赌坊便是城西的长盛赌坊,欠银五千两,马夫人将她的夫君和侍女都押在了赌坊,若还不上欠债,赌坊便可将她夫君卖去煤窑,将她的侍女卖入青楼。”
梁素菊惊骇地看着苏雪云,万万想不到她竟把自己隐藏的事全说了出来,丝毫不差。众人听了苏雪云的话一片哗然,瞧着梁素菊柔弱可怜的样子,怀疑道:“不会吧?她不敬公婆还殴打夫君?看着不像啊。”
文征明高声说道:“秋月可是六艺会馆的学生,是我的老师周馆主最看重的弟子,秋月绝不会说谎的,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可怜的人不一定真的可怜,我相信秋月!”
有来看热闹的学子立即附和,“对,秋月品行高洁,我们都相信秋月。”
有六艺会馆的名头和众学子的担保,百姓们自然偏向了这一方,读书人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是很高的,说的话比谁都可靠。那些同情梁素菊的人们顿时倒戈,对梁素菊指指点点,纷纷骂她会装。
苏雪云又道:“大人,民女与马夫人的相公曾有一面之缘,可画出画像供大人寻人之用。”
县令大人听了大喜,立即命人摆上桌案,让苏雪云画画。苏雪云下笔很快,姿势却极其优雅,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生怕打扰她一般,心里却在感叹才女不愧是才女,这周身的气质一看便与寻常女子不同。
梁素菊看到苏雪云快速画出了马文豪的画像,那画像竟与马文豪本人丝毫不差,心里狠狠一揪,大声哭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罢休?我和枝山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回来家乡只是想好好生活,从来都没想过会跟你抢枝山,你为何不肯放过我?”
苏雪云画完最后一笔,拿起画像吹了吹,说道:“有理不在声高,马夫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认为所有作证的人都会帮我一起诬陷你吗?先不说我有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我有,呵,你还不配让我如此兴师动众。”
陈小生帮苏雪云将画像吹干,笑道:“你先歇一歇,待人证来了案子就可以了结了,到时候我们去太白楼吃饭。”
苏雪云笑了笑,“好。”
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模样狠狠刺痛了梁素菊的眼,她原以为是多年不见才让陈小生对她生疏了,没想到陈小生对另一个女人竟如此温柔爱护,他们简简单单的对话简直是在打她的脸,连围观的人们都开始小声嘲笑她。她与苏雪云处于一处就好像天上的云与地下的泥,就算她不甘心也改变不了自己不如人的事实,如今苏雪云把她的底都揭掉了,她除了死不承认竟无计可施,真是可恶!
不管梁素菊哭得多惨,这时也没人再理会她,她说什么也无人回应,那副样子渐渐开始惹人厌烦。
衙役拿着画问众人有没有见过,从人群后面路过的周文宾无意中瞥了一眼,沉思片刻说道:“这个人我刚刚见过,他在渡口扛袋子。”
众人立马朝他看去,祝小莲惊讶地瞪大了眼,“周文宾?”
文征明不可思议地道:“没想到他会帮我们,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衙役再次跟周文宾确认之后,立即跑去渡口的方向寻人。周文宾看了眼堂内的陈小生和苏雪云,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要走。文征明下意识地拦住他,拦住了又不知该说什么,尴尬地说:“你,你若无事,不如在这里看完结果再走?”
祝小莲想了想,说道:“你也算帮了忙了,干脆等一会儿一起去吃饭吧。”
周文宾冷冷地道:“不用,我只是说了实话,并不是帮你们,让开。”
祝小莲气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好心好意请你吃饭,你不领情就算了,干嘛这种态度?”
周文宾看也不看他们,“你不喜欢就不要跟我说话,让开。”
祝小莲生气地将文征明拉到一边,背过身不去理他,周文宾竟真的直接走了,对他们这里的事半点不感兴趣。
又过了不久,先前去寻人证的衙役带着几个人回来了,其中便有苏雪云说的那家赌坊老板。老板是个人精,见势不妙便说:“大人明鉴,此女时常来赌坊赌钱,确实欠了五千两的债,不过我们赌坊是正经地方,可不会逼良为娼,这一切都是此女自己的主意啊大人。她曾放言若是凑不上银子,便将她的侍女卖去青楼,用卖身银来还债,这与我们无关啊。”
赌坊老板将借据呈给县令大人,上面清楚明确的写着梁素菊的名字,县令大人命人压着梁素菊在白纸上按了个手印,与借据上的手印一模一样。而其他几位证人,有的证实经常在赌场看见梁素菊,有的证实曾亲眼见过梁素菊殴打马文豪,有的证实那六个流氓只是街头混混,胆小从未做过大恶之事。
县令大人问小娟可否知道实情,小娟害怕地看了梁素菊一眼,哭着什么都不肯说。这时其实一切已经明了,谁是谁非已有定论,不过县令大人还想等一等,看是否真能在渡口找到梁素菊的相公马文豪。
还好苏雪云的画像十分逼真,而周文宾又凑巧看到过马文豪在渡口,衙役很快就将人带了回来。马文豪知道前因后果之后既震惊又痛悔,看着梁素菊说道:“我只知你滥赌无情,没想到你竟然连旧友都骗,还要把小娟卖掉!你……这些年若不是小娟,你怎能过得如此舒服?你连她都要卖,简直无情无义,不可救药。这么多年你抓着我不放,想让我给你当替死鬼,我还一直期望你有悔改的一日,没想到……事到如今,我一定要休了你!”
小娟哇的一声痛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给县令大人叩头,“大人,救救我……大人,我不想被卖去青楼啊大人……救命……”
小娟的哭声让在场众人心中酸涩,小娟是个丫鬟,卖身契在梁素菊手中,当真是任由她磋磨糟蹋,丝毫都反抗不得。如今看到小娟凄惨的样子,梁素菊在众人眼里已经犹如恶鬼一般,面目狰狞得可怕。不知是谁开的头,一片片烂菜叶砸到梁素菊身上,只片刻就令梁素菊狼狈不堪。
县令大人命众人停手,拍了下惊堂木,斥道:“马梁氏,你还有何话说?”
梁素菊直起腰板,脸上已不见丝毫怯懦,她狠狠地瞪着苏雪云骂道:“你这贱人,竟敢坏我好事?我梁素菊是走了霉运阴沟里翻船,不过我不信我翻不了身,你等着,害我梁素菊是没好下场的!”
陈小生手腕微动,一块碎银子便落在了他的指尖,他屈指一弹,碎银子正中梁素菊痛穴,痛得梁素菊大声惨叫,猛地趴到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陈小生冷哼一声,“我祝枝山的夫人不是你可以侮辱的!”
“祝枝山你……啊——”梁素菊急喘两口气,缓过神来就要骂陈小生,却被苏雪云一枚银针钉在眼前,虽没伤到,却差点吓晕过去。
苏雪云理了理衣袖,淡淡地道:“我秋月的夫君也不是你能随意攀咬的。”她转身对县令大人恭敬地一揖,“民女逾矩了,望大人见谅。”
县令大人摆摆手道:“下不为例,犯妇人梁氏指使他人意图骗人钱财,气死公婆,殴打夫君,实乃罪不可赦,判梁氏受五十大板,发配边疆。另判侍女小娟恢复自由身。”
小娟傻了一样地抬起头,随即欣喜若狂地不停磕头,不止给县令大人磕,还给陈小生、苏雪云磕,给外面围观的所有百姓磕,看得所有人都心生不忍。
县令大人冷冷地看着梁素菊,喝多:“行刑!”
衙役利落的将梁素菊按住,拿起板子重重打下去。梁素菊一边惨叫一边破口大骂,很快就被人堵住了嘴,只剩下闷哼声。一下一下的板子打在梁素菊身上,梁素菊渐渐失去了力气,双手无力下滑垂在两边,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再也没有仇视别人的力气。
马文豪悔恨地直骂自己不是男人,管不住梁素菊还差点让她害了人,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小娟不忍地上前劝说,被马文豪无意中发现她双臂有许多被殴打的痕迹,这两个被梁素菊迫害最深的人顿时悲从中来,抱头痛哭,最后在结案时相互扶持着离开了衙门。
祝小莲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两个人也算可怜了,希望他们以后的生活能平静一些。”
苏雪云心想,如果这两人能走到一起也算合适,经历过那样一段胆战心惊的日子,将来定会珍惜安宁的生活,就算平平淡淡也能活得有滋有味。
陈小生见大家兴致不高,笑道:“难得能聚在一起,不如现在就去吃饭吧,别人的事我们听过也就算了,还是少管为妙。”
祝小莲打趣道:“我们三个每天都见面,你是想说和秋月姐难得聚在一起吧?我看你和秋月姐两个人去吃吧,周馆主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我和文大哥去给周馆主报信。”
陈小生悄悄对祝小莲比了个大拇指,点头道:“既然老师还等着,那就不要让他久等了,征明,你待会儿记得送我妹妹回家啊。”
文征明“哦”了一声,眼神略显茫然,被祝小莲用力给拉走了。
陈小生笑着摇摇头,对苏雪云说道:“有个妹妹也不错,关键时刻总是知道帮哥哥。”
苏雪云同他并肩往太白楼走,开玩笑道:“你今天神气啦,当了一回揭穿骗术的英雄。”
陈小生好笑地说:“这算什么英雄,要说神气也该是你才对,你刚刚画的那副画真是画得好,恐怕过了今日,你才女的名声就要传出去了。”
苏雪云挑眉笑道:“这样不好吗?以后我的名声越来越好,就不会有人嘲笑我们,虽然我不介意,但影响到家人就不好了。”
陈小生赞同地道:“你说得对,我也想营造一个好名声,不过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不要操之过急。我听说你在会馆里日夜学习,这样哪能休息的好呢?不能这么拼的,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看我的气色就知道我没事了。”苏雪云笑了笑,抬头说道,“太白楼到了,我们进去吧。”
陈小生凑到苏雪云身边小声道:“你说这个世上会不会有悦来客栈?”
苏雪云扑哧一笑,“你想什么呢?不过这个也不是不能有,我们可以自己开一间。”
陈小生笑道:“那也不错,做什么生意都是做,客栈还省事一点。说起来我家那个书斋真是不怎么赚钱啊,唉,当初明明想叫上唐伯虎和征明一起题字,写个三宝书斋,借借苏州三宝的名头,谁知道唐伯虎他爹逼他封笔,他就自作主张的给我题了个清风书斋。清风清风,两袖清风,本来想赚钱的,这名字可真是不吉利。”
两人进了二楼包厢坐下,点完菜,苏雪云说道:“不吉利就改个名字吧,那牌匾是唐伯虎写的,以后我们成亲了,书斋还挂着他的题字不合适。虽然外人都不知道这层关系,但是我看见他的东西就烦。”
苏雪云开口了,陈小生自然没有不应的,当即就说干脆把书斋也改成“悦来”,以后他们所有经营的产业都叫“悦来”,既好听,又能纪念他们的来处。苏雪云想了想,笑道:“好啊,这么好的名字想必生意一定不错。”
陈小生笑叹,“有你在怎么错得了?不过我们如今似乎很悠闲,没有什么必须负担的责任,也许所有事都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苏雪云摇头,喝了口茶说道:“这也未必,你还记得聘婷郡主吗?征明一直惦记着她呢。”
陈小生想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宁王会棒打鸳鸯,征明此去京城会面临重重困难?也对,征明虽说是文天祥的后人,但名气有了,家底却太薄,再加上他太过耿直,不会圆滑机变,宁王不可能喜欢这样的女婿。我们要想帮他的话,至少不能是平头百姓。看来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苏雪云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能想到办法的。”
小二敲门送菜,他们两人便结束了话题,谁知菜上全了还没开始吃,房门便被大力撞开了。文征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把拉住陈小生道:“老祝,秋月,快,快跟我走。周文宾和伯虎在六艺会馆吵起来了。”
苏雪云一下子站起来,皱眉道:“老师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伤到老师?”
文征明顺了顺气,说道:“没有,不过老师很生气,你们快跟我回去看看吧。”
陈小生扶住他,三人一起往外走,陈小生说道:“征明你别急,我带着你,我们用轻功回去。对了,你怎么没帮着唐伯虎反而跑来找我了?难道叫我回去跟周文宾打架?”
文征明回道:“不是啊,还有那个无为大师也在,总之一团乱,你回去就知道了……啊啊啊……”
文征明话刚说完,三人就出了太白楼,陈小生和苏雪云为了尽快回去,运起凌波微步快速掠过了几条街,将没见识过轻功的文征明吓得半死。三人风一样的赶回了六艺会馆,陈小生看都文征明呆怔的脸,摇摇头说道:“你干什么啊,我不是跟你说了用轻功带你回来吗?”他伸手在文征明面前晃了晃,提高声音道,“回神了征明兄!”
“啊!哦,回神回神。”文征明回过神来,仍是有些怔然,神智却已经清醒了,“老祝,你居然练成了这般武功,征明佩服,佩服,不过,以后你千万别用轻功带着我了。”
陈小生疑惑道:“为什么?大男人一个,你不是真的怕吧?”
文征明摆摆手,摇摇晃晃的走到墙边,弯下腰道:“我晕得想吐啊!”说完就趴在那吐了起来。
陈小生愣了一下,用只有苏雪云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轻功还能让人晕车,绝了。”
苏雪云好笑道:“行了,你先进去,我帮征明看看。”
陈小生捂了捂嘴,“他这个……有点脏,要不等他洗漱了你再给他看吧。”
苏雪云无语地小声道:“以前天天对着尸体都没嫌脏,这算什么?你快进去吧,管家公!”
陈小生也着急老师的情况,便点点头先进去了。苏雪云走到文征明身边,打开一个特别小的白瓷瓶递给他,“闻闻这个就没事了,别着急,只是一时不适应罢了。”
文征明连忙接过瓷瓶用力闻了闻,果然感觉舒服多了,好像有一股清流游走他全身,把头晕恶心的感觉都压了下去。文征明喜道:“真的有用啊!你一定是从华神医那得来的吧?怪不得人人都说他是华佗再世,看来他的医术真的很厉害啊。”
苏雪云笑道:“这是我自己配的,有些人乘船的时候会头晕,就像你这样,所以我就找到了这个配方。这个你留着吧,万一以后又晕了也不会太难受。”
“哦,好,多谢秋月姑娘。”文征明把瓷瓶小心地收起来,感觉自己好多了,便道,“我们快进去吧,我实在有些担心。”
“好。”苏雪云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六艺会馆,谁知走到后院的时候,发现不止是文征明说的那几个人在,连唐广德、唐夫人和陆昭容也来了。苏雪云皱了皱眉,走到陈小生旁边,低声问,“怎么回事?”
陈小生低声回道:“周文宾来求老师给他写推荐信,碰到唐伯虎在老师这里,两人吵了几句,接着无为大师跟踪周文宾也到了这里,非要为周文宾念经化解戾气。唐家人是发现唐伯虎突然不见了找过来的,人多了吵得更厉害,谁知吵着吵着又说起周唐两家的恩怨,无为大师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
陈小生简单说了下经过,苏雪云却能从众人盛怒的表情中看出他们吵得有多激烈。周文宾脸色铁青地瞪着无为大师,若不是断了一臂恐怕要上去掐死他!唐家人则一脸悲悯怜惜,好像他们一点错没有,全是周家怪错了人一样。
唐伯虎看到陈小生和苏雪云凑在一起低声说话,心情瞬间跌入谷底,烦躁地说:“爹,娘,我们走吧,过去那么多年的事还有什么好提的。”
这句话一下子触到了周文宾的痛处,他怒道:“你们唐家当然不敢提,唐宇那个混账冤枉我爷爷偷银子,害我爷爷被发配边疆,一辈子回不了中原,受尽磨难,你以为简单一句话就能算了吗?”
唐伯虎感觉在苏雪云面前被这么质问十分丢面子,皱眉道:“那你想怎么样?你要报仇要挑战我,我也应战了,结果是你输掉了一臂,你难道还想挑战?”
周文宾伸出左手,咬牙说道:“有何不可!右手断了我还有左手,一样可以挑战你!”
唐伯虎轻嗤一声,摇摇头转开了脸,像是不跟他一般计较。无为大师低头念了句佛,说道:“善哉,善哉,周施主,唐家都已经放下了,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呢?这件事本不怪唐家,全是贫僧的错。当年我和我娘无法生活,我娘只有剃度扮成尼姑到处化缘,那日是我饿坏了,鬼迷心窍拿了唐宇的银子,我娘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把这件事栽赃到周远材身上。世人皆道,出家人是不会说谎的,所以连审案的大人都信了我娘的话,其实害了周远材的人,是我。”
无为大师慢慢跪在周文宾面前,忏悔道:“周施主,此事错在我一时贪念,我娘一辈子只做过这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因此抑郁而终,这几十年来我一直活在懊悔之中,受尽良心的折磨。”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匕首来,闭上眼说道,“周施主,若你心有怨恨,便杀了我吧,贫僧绝无半句怨言。到了黄泉,贫僧再亲自向你爷爷磕头赔罪。”
唐伯虎惊道:“大师!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大师你这又是何苦?”
无为大师轻轻摇了下头,“唐施主,一切皆是我自愿的,欠了什么因,便该受什么果,贫僧今日能死在周施主手中,已经死而无憾了。”说着,他便挺直脊背抬起头,“周施主,动手吧!”
第389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周文宾气红了眼, 一把抢过匕首,“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早就该去死了!”说着便要捅死无为大师。
唐伯虎用力推了他一把,震惊道:“周文宾,你竟然要杀人?”
周文宾一下被推得摔倒在地,匕首也摔出了老远,无为大师忙去扶他,“善哉善哉,周施主,你没事吧?”
周文宾狠狠地推开他,“你滚开!假惺惺的和尚,要死你怎么不早点死?你怎么不去给我爷爷翻案?呸!”
周臣最看不得这种要死要活的场面,紧张道:“有话好好说,你若真杀了他会坐牢的。”
苏雪云扶住周臣,说道:“老师, 周文宾不会杀他的,刚刚他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匕首根本不会落到无为大师身上, 不然我和枝山也不会干看着不阻拦了。”
众人一愣,周臣看向周文宾,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既然今日所有人都在,不如把这个结解开,日后大家都不要再活在仇恨中了。唉,冤冤相报何时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苏雪云笑着扶周臣坐下,说道:“老师,话虽然这么说,但也有一句话叫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周文宾的爷爷被人冤枉发配,一辈子看着中原的方向却不能回,本该是苏州第一才子,考状元,做大官,结果却日夜劳作受尽折磨,换做任何一个有骨气的子孙都咽不下这口气啊。”
周臣又叹了口气,突然开口道:“周文宾,你也算是至孝之人,若你将来不做恶事,我便给你写一封荐书。”
唐广德惊讶道:“周馆主,你真的要给他写荐书?你可别被他骗了,他当初是怎么陷害伯虎他们的?一旦被他做了官,肯定会鱼肉百姓。”
周文宾脸色铁青,死死地瞪着唐广德。祝小莲看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开口道:“那也不能这么说,周文宾除了对付唐家,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平时都免费帮人画画像,帮了很多人呢。”
唐夫人小声说道:“小莲啊,你忘了他散播你落水的画像了吗?他害你颜面尽失,你还帮他说话?”
唐广德也道:“小莲,你不能因为和伯虎闹别扭就帮周文宾说话,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无为大师跪在地上跟他认错他还不原谅,可见此人心胸之狭隘。”
陈小生和苏雪云都皱起眉头,陈小生挡在祝小莲前面,拱手说道:“唐老爷慎言,我妹妹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懂得是非对错的,断不会因私人恩怨偏帮恶人。再者,唐家与周文宾有世仇,说话想必有失公允,老师决定为周文宾写荐书是观察许久才决定的,如此栋梁之才不该因私仇旧怨而被埋没。至于无为大师值不值得原谅,我看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决定。”
“你!祝枝山,这么多年我们唐家对你不错,你今日这么说就是不把伯虎当朋友了?”唐广德黑着脸,看到陈小生身边的苏雪云更是气愤。
陈小生看了唐伯虎一眼,淡淡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身为才子总不能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楚。”
唐广德气道:“好!我就看你们能说出什么是非曲直,当年周远材自己没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反倒怪我爹陷害他不让他考状元,在天狗食日之时,诅咒我唐家世世代代不中状元,中了也不得好死,害得我两个儿子应咒而死。这个仇我唐家还没找他算账,他有什么资格不依不饶?”
周文宾气极反笑,“诅咒你们是你们活该!我爷爷把唐宇当做挚交好友,可唐宇呢?那个尼姑一句话,唐宇就认定我爷爷是小偷,他们二人认识那么多年,连丝毫信任都没有?唐宇宁可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相信我爷爷,你敢说唐宇没有私心?若当年唐宇在公堂上肯说一句相信我爷爷的人品,官府就不会那么轻易判我爷爷有罪,你要怪就怪你爹,是你爹自私自利陷害朋友,才会让你们后代子孙遭殃!”
周文宾冷笑着看了眼唐伯虎,对唐广德说道:“你刚刚问祝枝山有没有把你儿子当朋友?呵,祝枝山、文征明,为了唐伯虎愿意拿眼睛来立生死状,今日只不过为我说了一句公道话,你就指责祝枝山不把你儿子当朋友?若有和尚尼姑咬定是唐伯虎偷了他们的钱,你说他们是信出家人还是信唐伯虎?”
唐广德说不出话,这个问题不用想都知道,苏州三宝三兄弟可以为对方出生入死,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出家人怀疑自己兄弟?
周文宾指着他怒道:“没话说了?你口口声声说你爹把我爷爷当朋友,我爷爷却诅咒你们,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唐宇知道‘朋友’二字怎么写吗?!”
唐伯虎皱眉挡到唐广德前面,说道:“你有什么就冲我来,不要指我爹。”
无为大师捡起匕首,重新跪到地上,面露痛苦地说:“周施主,唐施主,你们不要再吵了,都是我的错,我愿意以死谢罪。周施主,你杀了我吧,希望我的死能让你解脱,你动手吧。”
祝小莲气恼道:“你这个和尚好奇怪,刚刚周馆主都说了,周文宾如果杀你就会坐牢的,你竟然一直叫他杀你,你到底是来忏悔的还是来报仇的?你非要他成为杀人犯去坐牢吗?还有啊,都六十年过去了,你今天才来忏悔,怪不得周文宾说你假惺惺了。”
周文宾有些意外地看了祝小莲一眼,当视线落到无为大师身上时已经如刀子一般,“我不会杀你,你也不用装可怜,你若真心忏悔就去衙门给我爷爷翻案,还我爷爷清白。”
无为大师面露难色,“这……周施主,翻案势必要牵扯我娘,我娘已经去了这么多年,我身为人子实在不忍打扰她长眠,我……”
周文宾哈哈大笑,“好,好一个母慈子孝,你娘护着儿子就可以冤枉无辜的人,你孝顺你娘就可以把真相掩埋,你们居然一个尼姑一个和尚被世人推崇,这世上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周文宾虽然在笑,但他笑声中的悲怆任谁都能听出来,连唐广德都闭口不言了。唐伯虎看着泪流满面的无为大师和满腔悲怆的周文宾,心里也不舒服,他沉默了许久,说道:“周文宾,这件事已经过去六十年,你我都不知我们的爷爷当年是怎么想的,既然此事是那位尼姑说谎,那周家和唐家之间便是误会。这六十年,周家人流离失所,唐家也因诅咒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你我又斗得你死我活,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我们两家放下这段恩怨吧,以后大家都不用被祖辈的仇怨束缚。至于无为大师,他遁入空门忏悔了几十年,一直做善事赎罪,良心的折磨一日也没放过他,想必他的余生都会在痛苦中度过,他娘也抑郁而终算是得了报应,我看,如果大家各退一步……”
周文宾冷哼一声,打断了唐伯虎的长篇大论,“你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风风光光的做才子,直到现在才知道六十年前的恩怨,你当然能说得这么轻松。我呢?我从有记忆起就颠沛流离,每天勤学苦练只为找唐家报仇,这么多年我都生活在痛苦中,漂洋过海终于可以回到中原,而你却叫我各退一步,放下恩怨?好啊,我愿意解这个结,但你唐家和这个臭和尚必须去官府翻案还我爷爷清白!”
唐伯虎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纠结仇恨,“逝者已矣,让活着的人活得更好不是最重要的吗?”
“为了让仇人活得更好,就让我爷爷永远背着罪人之名?”周文宾咬牙瞪着唐伯虎。
文征明凑到陈小生身边,悄声问道:“老祝,你怎么看。”
陈小生面无表情地道:“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天经地义,周文宾的爷爷是无辜的,周文宾是这段恩怨最大的受害者。”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大家都听到了,唐伯虎回头看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老祝……”
陈小生看着他说道:“我们苏州三宝做人一向堂堂正正,伯虎,不管过去多少年,如果你祖先被人冤枉,你会就这么算了吗?”
一句话问得唐伯虎哑口无言,苏雪云冷笑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堂堂江南第一才子,不过如此。”
“秋月……”唐伯虎被他们说得无地自容,他低头抹了把脸,说道,“好,我唐伯虎行事光明磊落,既然当年是冤案,我愿意为周文宾的爷爷翻案。”
“伯虎!”唐广德低喝一声,随即看到众人的脸色,不甘不愿地说了一句,“翻就翻,总之不是我唐家的错!”
周文宾冷哼一声,到底没再揪着唐家不放,那些道德层面的事没法判,但只要为他爷爷平反,孰对孰错自在人心。周文宾和唐家已经商议妥当,如今只剩下无为大师的表态了。众人的视线落在无为大师身上,无为大师垂着头哭了很久,愧疚地说道:“周施主,我对不起你!欠你们周家的我下辈子做牛做马还给你!”
无为大师突然把手中的匕首对准自己腹部,用尽全身力气刺了下去!
苏雪云眼神一冷,脚尖踢起一块石子正中无为大师腕部。匕首落地,无为大师惨叫一声,抱着手腕看向苏雪云,苏雪云冷声道:“自古以来,凡是做错事的人遁入空门,真心悔改,便能被世人原谅。然而不是每一个出家人都慈悲为怀,也不是每一个出家人都有向佛之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忏悔了几十年,说你母亲抑郁而终,然而你母亲至死也没有将真相说出来,你更是宁愿死也不肯为周文宾的爷爷翻案。说来说去你们母子都是自私自利之人,最看重的无非是你们身上那善良的虚名,你如今是世人皆知的无为大师,被无数人推崇信任,可惜你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母子的诳语一打就是六十年,到如今你还想保全一世美名,简直是内心丑恶。你这样的人,即便做一辈子善事也不是真正的善人,剃了头发也不是真正的出家人!”
祝小莲气道:“抓他去官府!他是小偷就该抓他,管他是不是出家人,要是犯人出家就不用受罚,那朝廷律法还有什么用?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心思这么阴暗,死了也要下地狱!”
文征明上前一步,看着无为大师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枉我一直当你是善心助人的大师,还曾觉得周文宾咄咄逼人,没想到你内心居然如此阴暗,句句都陷周文宾于不义,简直可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为了自己的虚名致使周文宾的爷爷无法洗刷冤屈,你对得起佛祖吗?举头三尺有神明啊,你枉为出家人!”
文征明冷哼一声,又走到周文宾面前作了一揖,“周兄,以前是我不清楚是非,对不起。”
周文宾觉得他们这么帮自己很莫名其妙,但是此时他根本无心想这些,只是点点头便走到无为大师面前,居高临下地说:“六十年,我终于找到害我爷爷的元凶,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为我爷爷翻案!”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明确,苏雪云点了无为大师的穴道,让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几人直接将他押去了衙门。虽然无为大师在百姓心里是得道高僧,但周馆主和苏州三宝在人们心里的地位也不低,尤其是周文宾还曾与苏州三宝为敌,如今他们肯帮周文宾说无为大师不对,那想必无为大师确实是不对吧。众人怀着这种心理一路跟着他们去了衙门。
县令大人看到他们皱了皱眉头,“又有什么事啊?堂下何人?”
唐伯虎拱手说道:“大人,我们唐家与周家的恩怨想必大人也都知晓,当年我爷爷以为是周远材偷了他的银子,而周远材以为我爷爷不想让他考状元故意陷害,所以我们两家才结下仇怨,至今已有六十年之久。”
县令大人捋着胡子点点头,“此时本官确实知晓,不过这是你们的私人恩怨,为何又闹到公堂上来?”
周文宾指着无为大师说道:“大人,因为此人就是当年偷了唐宇银子的人,当年他还是个小孩,他娘为了讨饭装成出家人,没有人怀疑出家人和小孩子的话,他们就一起冤枉草民的爷爷害得草民的爷爷含冤受屈。周唐两家的恩怨皆因此人而起,且他至今不知悔改,不肯为我爷爷翻案,草民无法,只好报官,求大人为草民的爷爷翻案!”
“翻案?”县令大人面露惊讶之色,看向无为大师,“周文宾说的可是真的?”
苏雪云解开无为大师的穴道,无为大师愧疚地低下头,不愿出声。然而他这般已经算是默认了,外面围观的众人立时议论起来。有不敢相信的,有骂他欺世盗名的,还有说他功大于过的,众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让无为大师感觉如芒在背。
县令大人看着无为大师有些为难,“这……当初这案子是在京城审理的,时隔六十年之久,若要翻案,恐怕要上报大理寺,而这位大师还是出家人,恐怕不太好办。”
周文宾坚定地道:“就算要上京告御状草民也不怕,草民的爷爷蒙受不白之冤六十年,草民一定要为他翻案!”
县令大人点了下头,“既然如此,那你们几人便将状纸、供词都呈上来吧。”
周文宾当堂写下长长的状纸,字字血泪,唐伯虎也写下唐家所知道的内情,不偏不倚。只有无为大师迟迟不愿动笔写供词,周文宾见状,开口说道:“当年发生的事草民已悉数弄清,不如草民将前因后果陈述一遍,再由无为画押。”
县令大人瞥了无为大师一眼,点头同意,“也好。”
无为大师想要阻拦,周文宾却已经看着外面的百姓,将前因后果大声说了出来。出家人本是慈悲为怀的,小孩子也多是天真可爱的,世人看到出家人和小孩子通常都报以热情和真心,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的小孩子会偷钱,出家人也有假扮说谎话的。就算有很多人认为无为大师功大于过,但还有很多人坚定的认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受害者还没有原谅,别人凭什么说将功补过?特别在周文宾描述了他爷爷几十年的炼狱生活之后,那些同情无为大师的人也沉默了。
古人不孝是大罪,即使长辈有不对都要忍耐三分,更何况周文宾如今是为爷爷洗刷冤屈,乃是至孝之举,任何人都没资格指责他欺负出家人!
县令大人看着无为大师问道:“你可认罪?”
无为大师颓然地低下头,“贫僧……认罪。”
师爷将记录的供词拿给无为大师签字画押,然后县令大人便宣判将无为大师收监,待此案上报大理寺再行判决。
虽然最终判决还没有定,但在苏州城,所有人都知道了周文宾的爷爷是被冤枉的,尽管已经没几人记得周远材,但这不影响他们对周文宾改观。周文宾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爷爷报仇,如今终于可以为他爷爷翻案,所有为人长辈的都感叹有这样的子孙是周远材之福。与此同时,唐家在众人心中的印象又差了一些,虽然周远材诅咒唐家好像很恶毒,但那也是唐宇对不起周远材在先,任何一个有亲人朋友的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唐宇因为别人一句话就那么深信不疑的认定周远材偷钱。
众人放在自己身上想一下,立时觉得是唐宇失德,背叛了朋友之义。当时科举在即,谁又知道唐宇不是借机铲除拦路石呢?相比之下,周远材直到在发配充军的路上听唐宇指责自己,才在天狗食日之时怒下诅咒,完全就是被逼无奈的垂死反抗。孰对孰错,大家心里自有论断。
此事过后,唐广德自觉丢脸,把自己关在家中数日不曾露面。而唐伯虎也在家中不愿出门,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为什么老师和兄弟都不赞同他?他从来没有故意做过任何一件坏事,所以他这次是真心想要反省,在家里他能问的也只有唐夫人和陆昭容,可惜唐夫人觉得儿子怎样都是对的,陆昭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唐伯虎只好翻阅经典古籍,希望能从中看出几分道理。
文征明忙着帮陈小生筹备婚事,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唐伯虎,倒是教唐伯虎难得的感到几分孤单。不过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陈小生和苏雪云成亲的日子,陈小生天刚亮就在家门外摆上了流水席,说好免费请大家吃三天,一下子整个苏州城都热闹起来了。
长乐坊太远,所以众人便商议好让苏雪云在六艺会馆出嫁,这一天六艺会馆也是里里外外一片红色,所有学子都喜气洋洋的。风骚骚带着良辰、美景给苏雪云打扮,她们看到精美的嫁衣都忍不住羡慕,良辰笑道:“秋月,听说这嫁衣是苏州最好的裁缝绣的,还是祝公子特地为你订做的,是不是真的啊?”
苏雪云端坐在镜子前,微微仰头方便风骚骚为她描眉,回了句,“是啊。”
美景摸了摸嫁衣,说道:“祝公子对你真好啊,知道你不会刺绣,直接买了最美的嫁衣给你,我说你肯定是全苏州今年最美的新娘子!”
风骚骚高兴地道:“什么今年啊,我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娘子!来,你们看看,秋月漂不漂亮?”
良辰跟美景连忙凑过来,笑说:“真的好漂亮啊,不愧是我们温柔乡最美的花魁!”
苏雪云好笑地起身拿了嫁衣去换,说道:“你们喜欢的话也可以找个合适的人嫁啊,这世上好男人还是不少的。”
良辰坐到一边叹道:“说是这么说,不过没遇到嘛,还是你比较幸运,没了唐伯虎,反倒得了更好的祝公子。”
美景连连点头,“对啊,我们哪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其实我们要求不高的,就算是被你嫌弃的唐伯虎,如果他愿意纳我们,我们也愿意去啊。嫁进唐家就生活安定,可以生自己的孩子,等老了也不会无处可归,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错了。”
风骚骚点了点她们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傻的啊?过日子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啊?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以后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唐家那种地方,受委屈的时候多着呢,哪能像你们现在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要是真想嫁人,大不了让秋月帮你们留意着点,总有好男人不计较你们的过去,真心对你们的。”
良辰和美景眼睛一亮,高兴地拉住风骚骚,“真的啊?那我们可说好了,有好男人记得介绍给我们啊。”
苏雪云换好了衣服,笑着走出来,“放心吧,有合适的一定忘不了你们。”
风骚骚她们眼睛定在苏雪云身上,惊叹连连。良辰说道:“秋月,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你这么一打扮简直把所有女人都比下去了,我看祝公子今天晚上洞房的时候一定会看你看呆了。”
良辰和美景捂住嘴笑起来,风骚骚拍了她们一下,笑道:“祝公子马上就到了,你们两个别玩了,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苏雪云好笑地看她们出去,对着镜子仔细戴上了凤冠。风骚骚拉着她的手像是看不够她似的,慈爱地道:“秋月,姑姑一辈子没什么本事,照顾不好你,如今能看到你嫁个有情郎也算是欣慰了。你以后一定要和枝山好好过日子,遇到什么事别急着生气,先看看是不是误会再说。我知道你从小一个人长大,性子烈,不容易相信人,不过我看枝山是真的对你好,姑姑见过那么多男人,都没有像他这么重视娘子的。你听姑姑的话,嫁给他就全心全意地对他好,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你对他好,他自然也会对你好。”
苏雪云点头笑道:“姑姑你放心吧,我懂的。”
外面响起爆竹声,风骚骚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那就好,吉时到了,我们出去吧。”
风骚骚给苏雪云盖上了红盖头,把喜娘叫了进来,和良辰、美景一起扶苏雪云出去。欧阳东穿着暗红色的锦袍等在门口,说道:“妹妹,今日你出嫁,我背你上轿。”
苏雪云轻点下头,笑说:“好,劳烦哥哥了。”
欧阳东背上苏雪云,慢慢往外走去,一路上回想和秋月一起长大的一切,到了轿前,轻声说道:“秋月,你一定要幸福。”
苏雪云回道:“秋月一定会幸福的。”
欧阳东放下心,将她送入轿中,转身拍拍陈小生的肩,笑道:“妹婿,我妹妹就交给你了,以后要对她好。”
陈小生对欧阳东抱了抱拳,郑重地承诺,“有我一日,必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欧阳东洒脱地笑了,“好!”
陈小生看了一眼喜轿,转身上马,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接亲的队伍吹着喜乐走向祝家,一路上所有人都能看出陈小生的欣喜。人群中有的说苏雪云能嫁给有名的才子太幸运,有的说陈小生能娶到国色天香的娘子才是幸运,等看到新娘子那整整一条街都没看到头的十里红妆,这场亲事真真切切地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恐怕数年之内都不会有人能超越了。
古代的亲事自有喜娘在一边提醒,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喜娘事先也都叮嘱过了。陈小生和苏雪云牵着红绸,顺顺利利的走入祝家。
“一拜天地!”
陈小生和苏雪云共同鞠躬,文征明、祝小莲等人兴奋地看着他们,都为他们感到高兴。唐伯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苏雪云一身喜服,低下头自嘲地笑笑。
“二拜高堂!”
陈小生和苏雪云对着周臣深深地弯下了腰,周臣坐在上位,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得意弟子,高兴不已。
“夫妻对拜!”
陈小生和苏雪云面对彼此,认真地对拜。此生此世,他们差点生死离别,想到对方所受的苦仍会心脏揪痛,今日能够成亲,他们心里充满了珍惜之情。
“礼成!送入洞房!”
陈小生紧紧牵住苏雪云的手,笑着走入后院,人群中起哄要闹洞房的都被文征明给挡回去了。文征明那一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两人进入洞房,陈小生扶着苏雪云到床边坐下,轻声道:“我叫小莲给你准备了饭菜,等一下我出去招呼客人,你饿了就先吃饭。今天你肯定很累了,记得躺一会儿,别一直坐在这等。”
苏雪云笑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小心别被灌醉了。”
“放心,有征明给我挡着呢!”陈小生一边说一边掀起了盖头,飞快地在她嘴边亲了一口,大步走出门外,“我很快回来!”
苏雪云摸了摸嘴角,低头看着精致的喜服笑了起来。
没一会儿祝小莲就给苏雪云送来了饭菜,看到苏雪云十分惊艳,“嫂子你今天好漂亮啊!”
苏雪云捏了捏她的脸蛋,笑说:“等你成亲的时候,嫂子给你订京城最美的喜服。你也累了吧,坐下和我一起吃?”
祝小莲摆摆手,打趣道:“我可不敢吃,这是我哥专门为你做的,嫂子你真有本事啊,我哥以前是吃遍天下无敌手,但他不会做的,现在为了你他连做饭都学了!你怎么收服他的啊,以后可得教教我。”
苏雪云看着四盘菜都是自己最喜欢吃的,笑得越发开心了,“以后你想学什么嫂子都教给你,再为你选一个如意郎君,我们一家人都要开开心心的。”
祝小莲脸红地转身就跑,“不跟你说了,就会欺负人。”
苏雪云慢慢吃着陈小生为她做的饭,虽然做饭对她和陈小生来说都不难,但他们每次为对方做饭时都会很用心,就像他们时刻把对方放在心里一样。苏雪云已经记不清她和陈小生在一起有多久了,总之记忆中已经充满了他的身影,如今他们在这一世成亲,将来还有几十年相伴,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幸福了。
苏雪云抬起头看向龙凤蜡烛,手一挥用一道结界罩住了它们。听说新婚之夜龙凤蜡烛一起燃尽,夫妻俩就能恩爱白头。现在用结界把蜡烛罩住,它们就能不受外界干扰了。
苏雪云勾了勾唇,起身去收拾床铺。床上铺满了红枣、花生等物,苏雪云将它们装了满满一篮子,放在桌上。又将被褥抖开铺好,软软的床看着就让人很想躺上去。不过苏雪云没有听陈小生的自己一个人休息,她像每一个古代新娘一样,端坐在床边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丈夫,这种等待并不无聊,反而满心欢喜。
夜色.降临时,陈小生终于被扶回来了,扶着他的是周文宾。周文宾看到苏雪云,有些尴尬地笑道:“嫂夫人,祝兄多喝了一点,他……”
苏雪云见他一只手艰难地扶着陈小生,忙起身笑道:“没事,你别管他,他好着呢。”
“啊?”周文宾疑惑地转头看陈小生。
陈小生稳稳地站直了身子,笑着拍拍周文宾的肩,说道:“谢了兄弟,让你受累了,征明那个老实人大概是真的醉了,麻烦周兄帮忙叫两个人送他一下。”
周文宾上下打量他一眼,恍然大悟道:“祝兄你装醉啊?我刚刚看你喝了很多酒,还担心你撑不住了。”
陈小生笑说:“我喝的一多半都是水。”
周文宾笑了下,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早点休息。”
周文宾出去给他们关上门,谁知一转身差点撞上祝小莲。祝小莲吓了一跳,端着解酒茶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嫂子一个人能扶动我哥吗?快让开,我进去帮忙。”
祝小莲伸手推门,周文宾急忙将她拉到一边,“别去啊,你哥没事,这时候不能进去的!”
祝小莲低头看着他的手,周文宾立马不自在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低头道:“那个……我是看见祝兄醉了才来送他的,不过他是装醉,那就不需要我帮忙了。我,我走了。”
“哦。”祝小莲点了下头,感觉气氛怪怪的。
周文宾走了两步,又停下说:“祝姑娘,画像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还有上一次……多谢你帮我说话。”
祝小莲想起那幅落水图就红了脸,又羞又气,背过身气恼道:“你不是要走吗,还不走?!”
第390章 四大才子之秋月
周文宾见祝小莲生气, 忙诚恳地说:“祝姑娘,我是说真的,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要不然……把我的画像丢得满大街都是也行,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
祝小莲猛地转身瞪着他,低声斥道:“你别说了!叫你走还不走?你是不是想所有人都听到啊?这件事已经没人提了,你再说我不是更丢脸?”她上前一步,威胁地道,“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用解酒茶泼你啊!”
周文宾往四周看了看,疑惑道:“这里没有别人啊,不会被人听到的, 你要是泼我能解气的话你就泼吧,你打我我也不会还手的,我知道错了, 我认错。”
祝小莲看到他闭上眼等着挨揍,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好啊,这是你说的,今天是我哥大喜的日子,不宜动手,等我有空了就去打你一顿, 你可不许还手。”
周文宾睁开眼连连点头,“好,我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的,我等着你。”
祝小莲摆摆手道:“你快走吧,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哥。”
“哦。”周文宾点点头,看了一眼新房,转过身低头走了。
祝小莲不高兴地嘟囔道:“这什么人啊,看不出来人家不想提吗?哼,平时聪明的不得了,一跟他说话又傻乎乎的。”
祝小莲泄愤的一脚踢在墙角上,瞬间痛的皱起了脸,“啊!好痛!该死的周文宾,我一定要找你算账!”
夜深了,外面的宾客很快就告辞离开,等祝小莲出去的时候发现桌椅碗盘都已经收拾好了。她疑惑地看了看,低声道:“奇怪,文大哥不是喝醉了吗?谁帮忙收拾的?”
祝小莲走进厨房查看了一下,忽然瞧见灶台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祝姑娘,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弥补之前的错误,今日帮忙打扫一下,略表歉意。
祝小莲轻哼一声,“这样就想逃过一顿打?你想得美!”她把字条团成一团要往灶台下塞,忽然又反悔了,“万一他以后不承认了怎么办?还是把字条留着,以后找他算账也有个凭证,嗯,就这么办。”
她把字条重新展开叠好,放到了自己的荷包里,然后伸了个懒腰,轻松地回房睡了。
第二天一早祝小莲就起来准备做饭,结果到了厨房发现苏雪云已经在里面熬上粥了。她连忙跑过去说道:“嫂子,这些事让我来做吧,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苏雪云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笑道:“醒了就起来了,待会儿你尝尝嫂子的手艺。以前家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子,活计就都落在了你身上,现在嫂子嫁过来了当然不会让你那么累了。”
祝小莲摆摆手说:“嫂子,我不觉得累的,我习惯了,没关系。你以前都不做这些,嫁过来也不能让你受苦啊。”
苏雪云盖好锅盖,转过身对她说道:“这算什么受苦,其实我手艺不错的,再说还有你哥呢,以后家里的活你就不用做了,你也不小了,以后嫁人之后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们没办法肯定。不过在家里这两年你就好好做个大小姐,享享福,别的都别想。”
祝小莲眼眶有些红,忙低下了头,“我哪里是大小姐啊,你们不用这样的。”
苏雪云拉起她的手道:“你一直是我们祝家的大小姐啊,你哥是个男人,不懂得在这些小事上心疼你,现在有了嫂子就不一样了。总之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是做坏事,哥哥嫂嫂都支持你。对了,周文宾是不是欺负过你?不如嫂子带你去揍他一顿?”
“啊?”祝小莲惊讶地抬起头,“揍,揍他?”
苏雪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当初你不小心落水被他看见,他把你在水中的画面画出来发到大街上,实在太过分了。女儿家的名声多重要啊,就算他在波斯长大对这些不懂,那也是他的错,一定要教训他一顿。”
祝小莲想起那件事就生气,重重点了下头,“好!我们拿个麻袋套他头上,狠狠揍他一顿!”
苏雪云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是非对错咱们都解开,以后要是有机会做朋友也还不错。”
陈小生走进厨房,笑道:“好香啊,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苏雪云说道:“我们再说周文宾,他以前那么可恶,还欺负我们小莲,我们决定去揍他一顿,给小莲出出气。”
陈小生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额,好啊,不过不要下手太重啊。对了,我已经把桌子收拾好了,饭熟了没有?”
苏雪云看了一下,说道:“都熟了,端出去吧。”
祝小莲从做饭到吃饭再到洗碗,什么都不用做,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打扰新婚夫妇,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溜达了。
陈小生在她走后问苏雪云,“怎么突然想起找周文宾算账了?你不是说他和小莲是一对?”
苏雪云笑道:“就因为这样才应该把这件事翻过去啊,要是一直不提,这件事想起来总是有几分疙瘩,倒不如一次解决,以后大家也好相处。”
陈小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也好,说起来看见周文宾那张脸还真是挺想揍他的,居然跟程峰那个大男子主义一模一样。特别是周文宾以前给朱子健做事的时候,奸诈透了。”
苏雪云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笑道:“那你还要不要这个妹夫了?”
“不知道啊,考察看看吧,最重要是看小莲喜不喜欢。”陈小生打开扇子扇了扇,又笑道,“不过从这几次接触来看,周文宾有情有义,是非分明,心地也善良,琴棋书画更是不输给苏州三宝,论起对杂学的了解甚至远超我们几个,如果他能真心对小莲,倒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苏雪云赞同道:“你说的对,最后还是要看小莲怎么选。古代女子不好过,如果选到那种把女子当衣服的就完了。”
陈小生挑挑眉,看着苏雪云道:“你还在气唐伯虎?要不要我替你把他也揍一顿?我看他就跟没长大似的,也说不上他有什么恶意,总的来说就是古代大户人家宠坏了的少爷,妻妾成群也不会当回事,没什么一生只娶一个的观念。”
“秋月受了那么大委屈,我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苏雪云沉默了一下,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在京城华太师府做大丫鬟,你说唐伯虎如果看到我妹妹会怎么样?”
陈小生很惊讶,“你有双胞胎妹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苏雪云点了点头。陈小生沉思片刻,道:“以他的性格,应该会接近你妹妹,如果你妹妹人还不错的话,那唐伯虎八成会喜欢上你妹妹。”他看了看苏雪云的脸色,问道,“以前没听你提起过,是不是你妹妹有什么问题?你不想认她?”
苏雪云端起茶杯低下头,从水面上看到自己的脸,想到这世上有另一个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感觉很新奇,又像是有什么血脉相连的牵绊似的,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她轻声说道:“如果我妹妹也喜欢上唐伯虎呢?你说,如果我妹妹知道我曾经为唐伯虎受那么多苦,她还会和唐伯虎在一起吗?”
陈小生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妹妹怎么选我不知道,但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苏雪云看着他笑了起来,“对,我有你就够了。”
双胞胎姐妹是什么样的感觉,苏雪云不知道,原剧里秋月昏迷七年,秋香却已经开开心心地和唐伯虎在一起了。大家都说秋香很善良,很纯真,可是唐伯虎负了她姐姐,她姐姐为了唐伯虎受了那么多罪,她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吗?明知道她姐姐是唐伯虎未过门的妻子,因为唐伯虎说一句“不喜欢秋月”就能心安理得的和唐伯虎在一起了吗?
秋月不恨秋香,因为秋月曾经为了和唐伯虎在一起而把秋香沉到了海里,而秋香却在木头上刻下“不杀秋月”四个字为她求情。但秋月同样也不喜欢秋香,因为秋香在认识唐伯虎的时候就知道秋月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还亲眼看到过秋月,却在动心之后把秋月忘得一干二净,就算秋月出现在她面前也不肯和唐伯虎分开。他们三个人的爱情到底谁才是第三者?从头到尾痛苦的只有秋月而已。
陈小生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声说道:“别想不开心的事了,顺其自然不好吗?”
“好,那我们说点开心的事。”苏雪云抬起手腕,露出上面的掐丝珐琅彩手镯,说道,“这上面的牡丹花和宝石都好漂亮,我很喜欢。”
一指宽的手镯上是一个个镂空的牡丹花造型,每一朵牡丹花都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做装饰。宝石虽多却不显得杂乱,手镯昂贵却不显得奢华,花朵的雕刻巧夺天工,是世间难寻的精品,戴在白皙的手腕上十分光彩夺目。苏雪云爱惜地摸了摸,眼中露出喜爱之色。
陈小生笑道:“我知道你喜欢这种带颜色的东西,不像玉镯那么素净。这是新婚礼物,当然要费点心思。”他握着苏雪云的手腕,越看越满意,“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花很配你。”
苏雪云笑说:“其实我也有新婚礼物送给你。”
陈小生诧异道:“是什么?”
苏雪云带他进了卧室,直奔床榻。陈小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么早我们就去床上,是不是不太好?”
苏雪云回头扭了他一把,“你想什么呢?!我是要给你调理身体!”
陈小生轻咳两声,听话地坐在床上,笑嘻嘻地说道:“调理什么身体啊?难道你觉得我昨晚……”
苏雪云直接捂住他的嘴,无语道:“好了好了!你真是一天比一天不正经,我找到了能改善你身体的药,你喝了它好好运功,不可以分心。”
陈小生落下她的手笑了笑,“好,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一定配合。”
苏雪云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陈小生说道:“你喝了它,静心运功,什么时候感觉身体完全好了就什么时候停下来,不过可能会很痛。”
陈小生点点头,二话没说就把药服下,然后便闭上眼睛盘膝运功。苏雪云坐在他身后,双手抵在他后背上,缓缓给他输送灵气。随着灵气的运转,苏雪云能明显感觉到陈小生的五脏六腑在好转,曾经武功速成的后遗症正在渐渐修复。
这小瓷瓶里不是她找到的药,而是上一世她从林乔那里换来的基因改造液。这一瓶改造液能让陈小生的身体恢复健康,开拓经脉,这样陈小生将来再练功时就会事半功倍,不用再那么辛苦了。不过要改造基因当然不是那么轻松的,总要经历一些痛苦才能看到成果。
半个时辰之后,陈小生感觉五脏六腑都如火烧般灼烫,浑身的骨头也酸痛不已,不过他最初练武那段时间,每天都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如今这点痛苦他完全可以承受。
苏雪云加快了灵气的输送,帮陈小生一起抵抗痛苦,两人静静地运功,又过了足足三个时辰,陈小生开始慢慢收功。苏雪云感觉到了,便收回手,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陈小生睁开眼,握了握拳,笑道:“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他转过身将苏雪云抱在怀里,看着她的眼睛笑了,“这药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我可以多陪你二十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雪云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轻声道:“你要记住你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自己,我们还要白头偕老。”
“我一定会。”陈小生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看看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做饭,等小莲回来就可以吃了。”
苏雪云给他把了下脉,满意地点点头,“好,你去做饭,我收拾一下东西。”
祝小莲一直在外面逛到快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他们家门口还摆着流水席呢,饭菜都是请别人做的,自己倒不用忙。人们看见她纷纷跟她打招呼,不停地说吉利话,她也笑着一一点头,心里为哥哥嫂嫂高兴。
三人晚饭也吃得特别开心,祝小莲看看苏雪云,心想这个嫂子虽然是刚嫁进来,但他们好像早就是一家人了,这种感觉真好,也许她真的可以当个大小姐呢!
新婚第三天是回门日,他们一大早就坐船去了长乐坊,在长乐坊吃午饭,下午又回苏州城去六艺会馆,陪周臣一起吃了晚饭。大家看他们夫妻俩相处得温馨默契,欣慰之余也终于放了心。
等回门日过了之后,祝小莲就趁苏雪云有空的时候询问道:“嫂子,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周文宾算账啊?我麻袋和棍子都准备好了。”
苏雪云一愣,立马应道:“哦,你都准备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吧。过阵子就要上京赶考了,把这件事解决完,也免得耽误他考试。”
祝小莲从来没揍过人,兴奋道:“我昨天听周馆主说他已经给周文宾写了荐书,还叫周文宾今天去取呢。算算时辰,周文宾这时候应该去见周馆主了,不如我们在门口守着,等他一出来就跟踪他,到了没人的地方就套麻袋打他一顿!”
苏雪云看着祝小莲比划来比划去的,笑道:“好啊,六艺会馆附近有个小巷子,我们就在那儿守着。”
“嗯!”祝小莲眼睛发亮地跑去厨房拿棍子和麻袋,拉着苏雪云就出了门。
两人经过书斋的时候,被陈小生看了个正着。陈小生叫住她们问道:“秋月,小莲,你们去哪里?”
苏雪云指了指祝小莲手中的袋子,笑说:“我们去解决点私人恩怨。”
陈小生瞬间了然,好笑地摇了摇头,叮嘱道:“小心点不要伤到自己,我等你们回来吃午饭。”
祝小莲摆手道:“知道了哥,你快去看着书斋吧,我们走了。”
苏雪云只来得及对陈小生挥挥手就被祝小莲给拉走了。平时没见祝小莲对什么感兴趣,她真没想到祝小莲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不过注意就是在意的开始,这个世界里周文宾真的是特别好的男人了,不仅对小莲一往情深,难得的是他还有能力护住小莲。如果他们能成一对,对土生土长的小莲来说,就是幸福了。
苏雪云带着小莲藏在巷子里,等了一刻钟就见周文宾一脸喜色的走出门来。小莲拉着苏雪云兴奋道:“出来了!嫂子,我们快跟上去!”
苏雪云忙抓住她,“等等,别着急,周文宾身手也不错,我们离他远点,别被发现了。”
“哦。”祝小莲握紧袋子盯着周文宾的背影,想到每次落魄时都被周文宾看见,她就忍不住生气。
苏雪云见周文宾走远了,便领着祝小莲悄悄跟上去。到了没人的地方,苏雪云运起凌波微步,眨眼间就到了周文宾身后,一下子把他套进麻袋推到了一边。祝小莲冲上来踢了他两脚,举起棍子比划半天还是下不去手。
周文宾又惊又怒的在麻袋里挣扎,喝道:“是谁?有本事光明正大的现身,别鬼鬼祟祟的!”
祝小莲丢掉棍子,气道:“谁鬼鬼祟祟了,打人不是要套麻袋吗?是你叫我来打你的,你别想耍赖!”
周文宾动作顿了顿,闷声闷气地说:“祝姑娘,你,你要打我尽管动手吧,我周文宾说过的话,说到做到。”
祝小莲又踢了他一脚,“哼,打你?我还嫌手累呢!这样吧,你叫我三声姑奶奶,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周文宾沉默一下,硬气地道:“我不叫。”
祝小莲瞬间瞪大了眼,“哎!呀!这么点要求你都不答应,还说什么怎么惩罚都行?你分明就是骗我!你欺负我是弱女子是不是?”
“反正我不叫。”周文宾说完又低声嘟囔道,“哪有弱女子套人麻袋的。”
“你!你叫不叫?你再不叫我打你了!”祝小莲又把棍子捡了起来,握紧松开,松开握紧,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文宾还是那句话,“不叫,你打吧。”
祝小莲瞪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泄气地把棍子丢到一边,说道:“算了,不打了不打了,你起来吧。”
周文宾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动,“不行,你还没有消气,还没有原谅我,我不起来,你打吧。”
祝小莲气恼道:“你这个人怎么像个臭石头一样?好了我原谅你了,你起来吧。”
周文宾坐了起来,迟疑道:“真的?祝姑娘你真的不怪我了?”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这样行了吧?”祝小莲背过身去,感觉这一趟真是多此一举。
周文宾这才用完好的左手把麻袋取下来,他抬头看到苏雪云微微一愣,随后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苏雪云笑道:“刚刚冒犯了,不过你以前的所作所为也确实太过分了些。我们中原的姑娘,名声是很重要的,小莲更是我们祝家的掌上明珠,我们宠着护着还来不及,怎么能让别人欺负?周公子你说是不是?”
周文宾从地上爬起来,歉疚地低头说道:“对不起,我不该牵连到祝姑娘。”
苏雪云看了祝小莲一眼,说道:“以前因为周家与唐家的恩怨,我们大家有很多误会,现在你的仇也报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
周文宾点头道:“嫂夫人请放心,过去我是为了报仇而活的,以后我是为自己而活,我不会再做违背良心之事。”
祝小莲回头看他,“你要说到做到才行啊,不然不放过你!”
周文宾连忙应道:“我从来不骗人的,说到一定做到。”
祝小莲看他说的很认真,有些不自在地道:“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看在你救过我两次的份上,这件事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
苏雪云笑了笑,“原来周公子还救过小莲两次?既然这样,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听说老师给周公子写了荐书?这是件大喜事啊,枝山在家准备了饭菜,不如去我家庆祝一下?”
周文宾摸了摸衣服内的荐书,迟疑道:“不用麻烦了,我回去吃就行了。”
祝小莲看不惯他这个样子,说道:“你以前那么嚣张,现在怎么畏首畏尾的?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吃什么啊?走吧,今天是我把你衣服弄脏,回去补给你一套,快点,跑了这么远,好饿啊。”
周文宾本想推辞,听到她说饿了,不好意思耽误她吃饭,便只好点头了。他看看自己又破又脏的衣服,心里有些无奈,不过走到祝小莲身边的时候却没有任何自卑的神色。
苏雪云笑了笑,招呼他们赶紧回去。周文宾的赌术在这个世界算是无敌了,去赌坊一会儿功夫就能赢一大堆银子,随便摇摇色子就能摇出一柱擎天,这是她和陈小生练了半辈子才练成的,说周文宾是天才也不为过。但周文宾宁愿在街头摆摊为人画画,也不靠赌博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这个人十分的有底线,黄赌毒他全都懂,但就是坚决不碰,意志力比谁都强。
苏雪云越看周文宾越满意,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不禁抽了抽嘴角,快步往家里走去。祝小莲有点跟不上她的步伐,在后面嘀咕道:“嫂子肯定是急着回家见哥哥,都怪我,他们刚成亲就拉着嫂子出来。”她转头看见周文宾,哼了一声,“都怪你啊,要不是你叫我来打你,我就不会打扰我哥哥嫂子了,你真是个害人精!”
周文宾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祝小莲理直气壮地道:“怎么?不是你难道是我?”
周文宾觉得女人真是想法奇怪,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哦。”
祝小莲深吸一口气,感觉再跟他说话能把自己气死。先前周文宾挑战苏州三宝的时候明明很能说的,现在跟她说话竟然跟个闷葫芦似的,难道她很讨人厌吗?真是气死了!
周文宾发现祝小莲又生气了,瞄了瞄她的脸色,小心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心里一直在琢磨自己到底该不该说话,好像在祝小莲面前说不说都是错。过了一会儿,周文宾又忍不住去瞄祝小莲,总觉得到中原这么久,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开心、生气都那么有活力,比别的女人都好看。
祝小莲猛地转头,瞪着他道:“你干嘛偷看我?”
周文宾紧张地低下头,“我没有!”
“没有?”祝小莲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又看看周围,小声说道,“我警告你啊,我不计较你轻薄我的事,你也不许把你救我两次的情形告诉任何人,记住没有?!”
周文宾急忙解释道:“祝姑娘,我没有轻薄你啊!第一次你落水昏迷,我只是想给你做人工呼吸,第二次你被两个色狼打昏,我看见你的时候你领口已经被扯开了……”
祝小莲气得满脸通红,狠狠掐了他一把,“你还敢说?!”
周文宾“嘶”的一声闭上了嘴,想了想又强调道:“总之我没轻薄你!”
祝小莲跺了下脚,紧张地看看四周,恶狠狠地道:“我叫你不许说你就不许说了!我告诉你,我哥哥和我嫂子武功厉害着呢,你再敢这么欺负我,我就叫他们……叫他们把你另一个胳膊也打断,哼!”
祝小莲气得转身就走,周文宾揉揉被她掐疼的地方,嘀咕道:“长得这么漂亮,脾气却像个母老虎一样,我真的没轻薄你嘛,还白挨了你两巴掌呢,真是不讲道理……”
祝小莲回头瞪他,“你站在那里干什么?我哥哥、嫂子等你吃饭呢,还不快走?”
“……哦。”周文宾走到祝小莲身边,小心的和她保持着距离,心里下定决心一定不再惹她,被掐的地方真的很疼。
他们两个到祝家的时候,苏雪云和陈小生已经摆好饭菜了,苏雪云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想事情,一不留神就走得快了些。你们这么久才回来,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
“没什么。”
周文宾和祝小莲异口同声地抢着回答,说完又看向对方。祝小莲偷偷瞪他一眼,坐到桌前笑道:“我们能有什么事,是他走得慢嘛。”
周文宾笑了笑,“是啊,我走得慢,让祝兄久等了。”
陈小生笑着摆摆手,说道:“周兄来了?今日是我妹妹失礼了,我在客房为你准备了新的衣裳,周兄快去换上。”
周文宾看看自己满身尘土,后退一步离餐桌远了一点,说道:“那周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祝兄。”
陈小生笑道:“周兄你太客气了,快去吧。”
陈小生给周文宾准备的是他没穿过的新衣服,他练武瘦了很多,如今的衣服给周文宾穿倒正好合适。周文宾很快就换好了衣服,简单洗漱一番走了出来。这么一收拾,他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很有翩翩公子的风度。
陈小生招呼道:“周兄快坐,饭菜都是我刚做出来的,尝尝味道如何?”
周文宾看了一眼精致的菜肴,惊讶道:“祝兄你会做饭?”
陈小生动作一顿,挑眉看向他,“周兄不会?”
周文宾说道:“我自小流离失所,做饭自然是会做的,不过不精通,只是能吃罢了。不过我没想到祝兄也会做饭,中原人不是常说‘君子远庖厨’吗?”
祝小莲撇撇嘴道:“我哥以前就是你口中的‘君子’,吃就天下第一,做就一塌糊涂。不过他为了我嫂子什么都愿意学,他不想我嫂子劳累,当然要学会自己做了。”
周文宾钦佩道:“原来如此,祝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周某佩服。”
祝小莲说道:“那当然了,我哥什么都好,不像某人,做出来的只是能吃,以后谁做他娘子可就苦了。”
周文宾瞄了她一眼,想了想,明智的没有接话。谁知祝小莲见他无视自己反倒生气了,只是碍于陈小生和苏雪云在场不好发作,便用力揪开馒头丢到碗里。周文宾看了看被揪得七零八碎的馒头,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什么也不敢说了,只顾埋头猛吃,连菜都忘了夹。
苏雪云差点没忍住笑起来,她和陈小生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
陈小生轻咳两声,说道:“周兄,听说老师给你写了荐书,这样我们便可以一同进京赴考了。不过你的右臂断了,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周文宾看了看垂着的右臂,情绪有些低落,“我会练习用左手,不管科举结果如何,至少我尽力了。”
陈小生说道:“长乐坊有位神医号称华佗转世,离科考还有些日子,不如我介绍你去他那里看看,说不定他有方法能治好你呢?”
周文宾眼含希冀地看向他,激动地问道:“真的?真有神医在长乐坊?”
祝小莲骄傲地说道:“当然了,华神医是我师父,我请他给你好好看,一定没问题的。”
周文宾笑道:“谢谢,谢谢你祝姑娘,多谢祝兄。”
苏雪云笑了笑,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从她嫁过来,每天都会在饭菜中加点灵泉水,吃了的人多少都能受益。也许能让周文宾的手臂快点好也说不定呢!
祝小莲不想让陈小生耽误书斋的生意,所以主动包揽了带周文宾去看病这件事,叫陈小生安心在家里做生意,有空就读读书,在科举中考个好成绩。
陈小生看得出周文宾很靠得住,自然不会主动当电灯泡,既然祝小莲这么说了,他也乐得和苏雪云在家里过二人世界。
陈小生在书斋里核算着账本,想着该招个掌柜的来了,免得他上京赶考时没人看管生意。他正在心里盘算着请什么人,突然听到唐伯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祝,你这是不把我当兄弟了吗?”唐伯虎站在门口仰头看着牌匾。
文征明看他一眼,又看看牌匾,说道:“老祝,这个是什么时候换的啊?‘清风书斋’不好吗?怎么换成‘悦来书斋’了?”
陈小生起身笑道:“书斋开了这么久也没赚到银子,我想着换个名字换换风水,希望能赚个盆满钵满。”
文征明笑道:“哦,原来是这样,伯虎,你别多想了。”
唐伯虎想到祝枝山从最开始就不喜欢“清风”这个名字,扯开嘴角笑道:“那就恭喜发财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