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尼王朝,631年,春。
“根据《王朝法典》第十七条规定,偷盗物品、财产或牲口者,经庭审后处以死刑。”
光秃秃的树林,蜿蜒小道上,三架马车闲停路边。彼时马儿正埋头悠闲吃草,殊不知一里外,它的主人正在最后的殊死搏斗。
其中,一个身高八尺、宽肩窄腰的男人从后猛地一勒强盗喉管上的铁链。随后垂死挣扎的强盗在他青筋大手中软软倒下。
见状,男人甩开链子,将尸首扔在地上,持着下属递来的松木枝攥成的火把,迈开两条结实有力的腿,跨过余下强盗的尸首,然后哗啦一声纵身跃入草垛里那口阴森森的洞窟。
哗啦——
灼热火光一扫洞穴内的阴暗,潮湿空气也熏上一层松香。男人扶着湿哒哒的墙面站直,眯着眼环视眼前强盗的老巢。
只见狭小洞穴的最深处,四只带锁的杉木箱上被麻绳紧缠、整齐码在一块。一旁满是泥泞的地上散落乱七八糟的碎绳节。
看来,这群强盗打算今晚就动身将它们搬上离城的马车。
于是男人暗自庆幸,快步来到箱子边,拿随身携带的刀子撬开木箱上的锁。同时,一道金灿灿的光从里面毫不遮掩地射出。
这时,紧跟其后的下属们也纷纷放下绳梯,小心来到可怕的洞穴底部。
然而,这群成天在监狱抓人审人、不眠不休的看守们怎么也无法想象那洞穴深处迎接他们的是什么。
灿烂瑰丽的水晶玛瑙,金子一样闪着光,不要钱的堆在箱子里,让洞穴顿时亮如白昼。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噤声驻足,时间也仿佛停在这一刻。
战栗的呼吸声、爬行动物摩擦岩壁的声音,水流声和风声,俱停在这一刻。世界如同静音,只为这座突然闯入的稀世珍宝而噤声喝彩。
而男人在身后一众哈喇子直流的看守前,面无表情地捡起其中一块,掂了掂重量,捏了捏质地,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神色失落。
“是王都佐斯坦的货,瑕疵不少,品相下等。不过这群贼真够胆肥,竟敢把东西藏在监狱后的林子里。”男人喃喃道,将石头递给身后紧跟他的瘦条子男子手上。
于是,这颗动人的紫色宝石在一群土黄粗糙的手中传递、打转,游走一圈又规矩落回男人那只大手上。
“老大,这叫什么。好闪的货。”那瘦子凑上前,不舍的目光在男人强健的右手上流连游走,而他狡黠的倒三角眼睛又自然地看向男人背后、箱门大开的“潘多拉魔盒”。
“这是三金青。一道像水光,晶莹剔透,一道像晚霞当空,曼妙如画,最后一道像——”男人抬起右手,透过洞穴上方撒下的浅薄月光,沉吟道:“像庄稼人种的土地。”
“这很贵吧。”
瘦子尖尖的脑袋努力挤进男人结实的胳膊弯,只见他不知何时已咧开血盆大口,长长的舌头动情地抚摸那石头光滑的表面。
于是,男人立刻打住闲聊,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已是攒动的人头和蠢蠢欲动的眼。并且越来越多的绳梯从上往下垂入,看守们如虫群过境纷纷涌入。
此刻,洞穴变得炎热喧哗,拥挤的人群,贪婪的眼,非人的外貌。
“这颗不贵。贵一点是这些。”于是,男人敲了敲箱盖,手一抬将箱子翻倒。
刹那间,璀璨的珠光倾泻而下,恍若漫天星辰。如同女神高举的宝瓶,被贪婪粗鲁的凡人打翻,留下一地银河。
按照法典的内容,阿波尼王朝的执法者们诛杀盗贼后应将夺回的财产尽数物归原主,而原主可自行决定是否从失而复得的财产中抽出一点钱财犒劳前者。
可是,莫兰城远在千里之外,与外界横隔一片沙海,闭塞已久。法典到了这儿自然就入乡随俗,这些财宝也就不用归还原主。
而与其说法典亲近村民生活,倒不如说是监狱集权制的淋漓展现。
总之,监狱长发话后,整个洞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喧闹。
伪人们雀跃起舞,蜂拥而上,蚂蚁一样倾巢而出,合力搬开木箱,掏出皮口袋打包宝石。而与之相伴的是,看守们喜极而泣的嚷嚷。
“太好了!有钱了,我们就可以从布鲁姆或者唐都,甚至是佐斯坦让博学的传教士过来帮忙!这样我们的麦田就有救了!”
“傻子,有钱了还管什么麦田。我们现在可以离开莫兰城了,懂不懂?”
“我们也可以离开了!?真神在上!”
“天呐!离开吧离开吧,离开莫兰城这个心碎的地方,这该死的蚂蚁,我真是恨透了!”
颤抖的喜悦声穿过冷寂的树林,响彻原野,一重重的欢呼此起彼伏地爆发。于是,这个威猛的监狱长笑着摇摇头,心道这群鳖孙果然没见过好东西。
正如监狱长所知,阿波尼王朝的王都佐斯坦坐落在大江大河和几座死火山之间,山脚河床里俯身就能找到几块品相劣等的玛瑙。而比起王都其他富饶的矿产资源,这几大箱水晶在佐斯坦算不得什么。
不过,对于穷困偏远的莫兰城还是很吃香。他们可以拿它卖给临近城镇歇脚的富商,虽然两地相隔照样不短。
于是,监狱长拿着那只三金青,接连撬开剩下的箱笼,直到走到最后一只箱子边。
他的手一如既往地放到箱笼盖板上,打算俯身撬锁。然而,监狱长麻利的动作忽然一顿。
春天的晚上,淌水的洞窟,洞内外温度相隔数度,妇女们会把食物放进这样的洞穴过夜保存。
可是,这样一只装着水晶玛瑙的杉木箱,被强盗们藏在这儿如此之久,为何木箱表面却丝毫不冰凉。
登时,监狱长眼神一冷,脸上下颌线紧紧绷住。只见他将三金青咬在嘴上,随即那只如有神力的巴掌重重压在箱笼盖上,另一只手则“当啷”两下砸开了锁。
呼……呼……
想象中掀翻箱盖、咚一声跳出来的歹人并未出现。尽管监狱长脑海已设想有强盗藏在箱子里躲避抓拿,然后下一秒他就能一刀捅穿对方喉咙。
而或许是精神紧绷,他竟恍惚在松香油的空气里听到一声尖细的猫叫。
不。
不是猫叫。
微不可闻的声音听起来倒想呼吸声,而那呼吸声如同来自一位苟延残喘的老人,几乎没有起伏,声音越来越低,近乎消失。
现在,监狱长可以百分百确定箱子里的确有活人。而他巨大的胜负心和好奇心正像撵轮一样推着他,使之迫不及待想开箱子。
于是,那只有力的手缓缓卸下劲,随即木盖被当空一翻。
三金青还在男人嘴里叼着,它的光芒一半映射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半撒在箱子里。
只见箱子内部颜色深沉,像是被水完全浸湿,闷热的酸臭味破箱而出,而一个娇小人影正蜷曲当中。
突然出现的女人看上去奄奄一息,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侧脸,浑身被汗水沾湿,像一条脱水的鱼,晕死在岸上。
于是,监狱长迅速打量女人衣裙首饰,判断她和这三箱水晶一样,来自遥远的王都佐斯坦。
至于她为何出现在这只箱子里,不言而喻,这是一个被拐卖的可怜人。
然而,高大的男人背后是经他授意、哄抢宝石的弟兄,面前箱子里则是素不相识的、回到王都极可能揭发他们作为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大手不禁蜷紧,指节发出咯咯的脆响,和曾经他捏断的无数脖子所发出的声音几乎一致。
这时,监狱长的脸色相当可怕,可下一秒,静谧的箱子却突然传来响动。
箱子里的女人醒了。像是被那惊心动魄的脆响给惊醒。
只见她如梦初醒,缓缓抬起那段被监狱长灼热目光注视的纤细脖子,艰难抬手撇开碍眼的头发,回头和男人犹豫不决的眼睛匆匆对上。
三金青的光芒仍旧璀璨。可男人似乎不觉得它过于晃眼了。只因他看到了比水晶还要璀璨的珍宝。
那是两只漂亮的眸子,泛着如烟的紫色霞光,水光潋滟地看着自己,动人心弦。
“老大!我们把它们都装回监狱去!搬到地下室去!今晚所有人都将彻夜狂欢!”瘦子咧着嘴跑过来,哈喇子挂在嘴角。
而后,他笑脸一僵,发出巨大的困惑:“活人?”
瘦子跑得太很快,就快跳进那只箱子,一探究竟。毕竟以他对老大的了解,他迅猛的大手下不会有活着的杂碎。
可是那箱子里竟有个藏匿逃脱的强盗,而他的老大只是干站着,沉沉看着。
然而,当瘦子上半身就快怼到那似鬼非鬼的人影上,身旁监狱长的大手一把将他捞住,并毫不客气地将他转至身后。
一瞬间,瘦子震惊于自己在老大那里失宠了。而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事来了。
狭窄洞穴里瘦子仰面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平日打打杀杀、偶尔装文青摆谱的监狱老大竟然躬身询问箱子里的人的身体状况。
“……”
“……”
两段短促的、听不懂的加密语言,在瘦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管如何,他已察觉事态急转直下,和自己板上钉钉的失宠。
只见男人在得到回复后,把他杀匪无数、气焰嚣张的大手探进箱子,然后小心翼翼将里面的人抱了出来。
……
纵使眼前有珠光映照,可那一瞬间,洞穴里所有视线都投向监狱长,以及他怀里瑟缩着埋下头、水鬼一样的人。
女人的头发湿哒哒掉到脸侧,背脊也止不住颤抖。陌生目光如芒在背,让她深陷噩梦般感到身体在下坠。
尽管抱着她的男人有结实的肌肉和有力臂膀。
而这时,监狱长大手一挥,人群四散。几秒后,他抱着她走到从洞外垂下的绳梯前,随即将极度虚弱的人轻轻放在梯子前。
女人微微怔愣,吃力地扶住洞穴湿滑的岩壁,可还是站不稳地往后倒。
于是那只孔武有力的大手再度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稳稳扶住,随后大手拇指朝上,指了指。
女人不明所以,抬头仰望。只见狭窄的洞穴口上空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色天空,以及一根似乎漫无边际的绳梯。
原来这十一天,她被囚禁在一个幽深洞穴。
与此同时,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天神下凡,振聋发聩。
“想活吗?想活就自己爬出去。”
……
、
画像里吕西安和莉拉手拉手坐在一片金黄的麦田前,两人俱笑脸盈盈。
吕西安穿上体面的束身套装,结实的肌肉在衣服优美的线条下微微隆起,他单手插进兜里,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帅气又性感。
而莉拉则着白衫白裙,头戴麦穗编织的花环,打蜡的卷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阿芙洛狄忒降临。
于是,这对新人在那年秋收前永远地结为一体,并在来自王都佐斯坦的教士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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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的帮助下念完誓词。
“不论好与坏,不论健康与疾病,我们将忠于爱情,至死不渝。
直到滚烫的生命落回土地,我们又将生根发芽,化作两颗紧挨的枝苗,棠棣同馨。”
语毕,新郎为新娘戴上戒指,宾客喝彩,随后两人并排坐在麦浪前,画师为他们绘制了人生的第一幅画像。
黑黢黢的书房里,姜岐一扫两人的婚礼记录和身份证明,又看看画像上的祭司,只见年轻时的莉拉比之现在更为青涩。
她带着那嫩苹果般的羞怯,头微微低着,含情脉脉地同吕西安对视。与此同时,右手抚摸着左手无名指戒指上那枚有三道色彩的宝石。
看到这里,姜岐默默把东西归置好,转身离开书房。
【玩家5547,提示你,现在距祭司醒来还剩十一分钟四十七秒,你是否决定继续执行任务。】
系统的机械音来到姜岐耳畔,而侍女袍下的人面不改色地站在祭司卧房外,一只手已搭在那只银制门把手上。
“潜入祭司卧房,调查吕西安之死。现在只调查了书房,任务进度就已卡半,我想剩下的一半应该就藏在这扇门后。”姜岐声音平淡,目光冷静。
其实,在她快速翻阅祭司那一抽屉画册和文件,以及再度浏览一遍背后书橱上的书籍文件后,她对事情的主人公吕西安已渐渐有了初步认识。
吕西安是祭司莉拉的丈夫。准确来说,是死掉的前丈夫。
从那些书橱上有关监狱治理的书籍和文件看,姜岐可以肯定这位男士生前曾在监狱中担任举足轻重的职位。
于是,在夜以继日的时间里,吕西安点着蜡烛,钻进闭塞的书房,一边查阅应对蚁群侵蚀麦田的资料,一边低头书写监狱未来的管理措施。
这时,他那只强大不可撼动的手枕在纸面上写写画画,沙沙声则不断响起,一切都看上去宁静且柔和。
这时,一个美丽倩影自身后出现。她雪白的臂弯搭在丈夫颈侧,随后两只小手轻轻拢住丈夫强大又粗糙的大手。
是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祭司来到了吕西安的生活。而后,这个本来有着美好婚姻和未来的男人就此朝着黑沉沉的死水淌去。
昏暗的水面下,他艰难地挣扎。只见他惯用的那只强劲有力、能捏死敌人的大手破出水面,拼命向岸上求援。
可是空无一人的湖面,谁又会看到水中央这只孤零零高举、振臂挥舞的大手呢。
于是,黑暗里姜岐灵动的眼睛忽然闪过什么,随即嘀咕:“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只手。”
“就是他婚宴里放在胸前正要祷告的那只手。”
距离事情水落石出,似乎只差最后一点线索。姜岐冥冥中有感,眼前这道门后就是答案。
于是,拉磨的老牛一样,系统在暗处语重心长:【我作为系统,配合玩家执行任务,帮你休眠伪人是工作。但即便是我这样的高级智能AI,也不能保证每项工作达到完美。】
【就像,休眠伪人要受到副本和伪人本身的进化度影响。因此,伪人的休眠时间不可能精确到具体秒数。
所以,祭司有极低概率提前醒来,而一旦她醒来,你将在明早和玩家0126一起被挖眼睛。】
【那时,一张临时身份牌,两个人。你在果断地选择自己活后,将面对你的新身份出现在原来捆绑异类生物傩女的行刑架上这一事实。】
【而这时,你要绞尽脑汁向伪人们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以证清白。
如果理由不充分,你将遭到杀害。
如果理由太充分,你将遭到怀疑而被杀害。
而如果你的理由合理得恰如其分,你也会因为无足轻重而被杀害。】看着姜岐的脸色渐渐僵硬,系统冷漠声线突然一转,极尽全力地温柔起来。
【而如果你现在停手,你将没有中间的种种烦恼,安稳套皮,渡过危险期,等待下一次衣橱柜开启。】
【这两者孰是孰非,孰好孰坏,全是有凭有据的数据分析,也是我作为系统理应向玩家提供的。当然,行动的选择权在你手中。】系统稳稳道。
而说来好笑,与半小时前楼下衣柜里它极力鼓动玩家5547冲锋陷阵的境况截然不同,现在它成了“保守党”。
而后,黑暗里时间悄然流逝,姜岐低下头思考半秒,随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可以听你的。”
系统闻声,难掩雀跃。正准备下发一张临时身份牌,可这时兜帽下的人贪婪地试探。
“但你把任务要求改到50%就下发奖励。”姜岐的嘴角勾起一抹飘渺的弧度,紧接着不卑不亢地说:“两张临时身份证。给我。”
像是在追问,姜岐朝虚空摊开手心,没心没肺的脸上大写着“拿来”两字。
系统:【………………】
【玩家5547,距离祭司醒来还剩九分钟,你可以行动了,期待你的表现。】系统冷漠道。
随即,姜岐丝滑地拧动门把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不肯给,现在准备帮我倒计时,时间临近结束,立刻提醒我离开。”
与此同时,木门开了一条小缝。明亮的烛光从里射出,仿佛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
此时此刻,姜岐已然能透过门缝,看到屋里那张被薄纱笼罩的四柱床,以及床前一个四处扭动的模糊影子,正鬼影般绕着沉眠的祭司起舞。
于是,她沉声低语:“倒计时七分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