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简特意等雪杏和外间的小丫头们都睡熟了，才悄悄掀开锦被起身，换了件深色罗衫，掖紧衣摆，将头发简单绾起，藏入黑纱兜帽里。
论起暗中潜出的本事，负责看守的南霄学子只怕还要唤温简一声前辈。
她在末世时磨炼出的生存技能，放在这个时空的大齐也照样发光发热。
温简轻轻推开妆匣暗格，取出一颗醒香丸，用一条兰草纹帕子仔细包好。
“系统，”温简忽然想到什么，“若我直接闯进去送药，元昱那个阴鸷鬼会怎么想？”
系统：“大概率会认为宿主别有用心，好感度大幅降低，小概率会当场拔剑。”
“……”
温简垮着脸将包着药丸的帕子塞进袖口，在心里道：“但愿他今晚有点良心，别把我当贼。”
系统笑嘻嘻：“宿主是去偷心的，怎么不算贼呢？”
温简：“……一点也不好笑。”
温简轻手轻脚推开窗子，夜风扑面而来，冷得她一哆嗦。
原主这小身板，“弱不禁风”四个字算是字字属实。
温简拢了拢衣襟，借着稀薄的月光观察，院门口两名女学子守夜，左侧那位正倚着石墩小憩，头一点一歪，右侧的没睡，但也哈欠连连。
温简不打算强闯院门，而是绕到侧墙，抬手抓住墙缝，一脚踩着砖石往上爬——元昱做梦也不会想到，她这个陈国公府的“病秧子”还会翻墙。
温简刚一纵身，膝盖突然“咯噔”一响，整个人险些滑下来。温简咬牙死撑，好不容易扒上墙头，正想翻过去，脚下一滑，直接跌到墙外，摔了个仰八叉。
温简死死咬着牙没吭声，好险没引来正门的两个看守。
她喘着气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忍不住吐槽：“原主这身子，实在太缺乏锻炼了！若换作末世的我，这种矮墙我一口气翻五道！”
系统操心地催促：“宿主，接受现实吧，快走快走，当心夜长梦多。”
温简没好气地爬起来，整整衣襟，暗暗下定决心锻炼身体，决不能让自己在末世苦练出的本领荒废了。
南霄山地广人稀，宫宇之间相隔甚远。
深更半夜只能偶尔看见几个巡夜的学子。
四处黑漆漆的，温简没敢点灯，无人发现她，她也不怕黑夜。
蓦地，温简脊背一绷，敏锐察觉到身后有人，那人并未刻意隐藏脚步，步调闲散，没有偷袭的意图。
不会是巡夜的学子，若是他们发现了温简鬼鬼祟祟的行迹，早就光明正大喊人来抓她了。
温简只作不知，快步隐入回廊转角，默等了几息，只听脚步声加快，越来越近，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温简淡定地转出身来，倒要看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书院里，会有谁专门跟踪她。
那人冷不防唬了一跳，倒退两步，倒还沉稳，不曾惊叫出声，只唤道：“简妹妹？”
这称呼真让温简牙酸，温简忍着恶心看过去。
那是个生得还算俊俏的锦衣公子，十七八岁年纪，一双桃花眼含着三分不羁的笑意，唇角天生微扬，左颊隐现酒窝，满面鲜活意气。
一身鸦羽玄青的锦袍泛着幽幽的光泽，玉带束腰，发间银丝绦随风轻扬，很衬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气质。
如此锦衣华服之人，身后却无从人跟随。
也对，南霄书院一贯不分出身贵贱。
上了山，便不再是什么六皇子赵序，只有南霄三公子元序。
“见过……三公子。”
温简斟酌了一下称呼，福身见礼。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三公子与她，在幼时就被今上一道口谕指了婚，只是并未颁发明旨，也尚未公开过礼。
记忆里一并汹涌而来的，还有原主躲在廊柱后听到的话音——
“温家大姑娘是个病秧子，活不了几年，说不定生下孩子就耗死了。我儿与温家联姻之后，与陈国公府的这层关系却是长久维系的。等温家姑娘油尽灯枯，你若还想娶你师姐，母妃绝不拦着。”
温简听到六皇子赵序的声音道：“……也罢。只有一件，儿臣与温家的婚事，千万不要让师姐知道，她会伤心。”
“你那师姐远在南霄山，哪里会传到她的耳朵里？我儿只管放心吧。”
记忆如潮水褪去，温简只觉心口发闷。
那不是她的情绪，是原主的。
这根刺，想必刺在原主心中许久了。
原主一介闺阁女子，莫说反抗不了淑妃娘娘的意思，便是陈国公府也不由原主做主。就算知道未婚夫婿心中装着别人，只拿她当联姻的垫脚石，也不敢声张半句。
只可惜了赵序那张清俊朗然的脸，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温简立时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她穿成了这个时空的温简，在原主死后借她的身体延续生命，自然要替原主出这口恶气。
早晚让负心之人悔不当初。
“简妹妹？”
赵序上前两步，抬手虚扶住发怔的温简，语气熟稔。
“更深露重，妹妹怎会孤身在此？”
还戴着黑纱兜帽，鬼鬼祟祟……
温简收起那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没有正面回应的赵序的话，淡淡微笑反问：“倒是三公子，怎会孤身在此？”
赵序一噎，将腕上缠系的女子头绳往身后藏了藏。
“妹妹知道，我这几日原在京中陪母妃过寿，听闻掌院中毒，连夜回山问安，这条路是我回瑶光殿的近路，正巧遇见了妹妹。”
他顿了顿，目光关切，“我听闻妹妹竟也中了毒，只是夜深了不便前去探望，本打算明日天一亮就去看你的。瞧着妹妹的身子……像是无碍了？”
温简对细节向来敏锐，早看见了赵序腕上的头绳，八成就是刚去私会过师姐。
她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与恶心之人拉开距离，敷衍道：“多谢三公子关心，我中毒甚浅，并无大碍。此番也是放心不下掌院，想亲自去问问消息。”
“这个时辰？”赵序微微蹙眉。
“我记挂着掌院安危，辗转难眠，索性便出来了。”
温简面不改色，随手理了理被夜风拂落的碎发。
宽大单薄的衣袖下露出一截如玉般莹润却过分纤细的手臂，腕骨凸起的弧度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那我送妹妹。”
赵序盯着她那截皓腕，喉结一滚，忍不住伸手欲扶。
“不必！”温简脱口而出，又急忙放缓语气。
温简正想再编个理由，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南霄清净之地，夜半私会，好大的胆子。”
这声音仿佛劈开夜色，分明声线不高、音量不大，却还是惊得温简一阵心悸。
回头看去，元昱不知何时立在廊柱阴影处，月光只照亮他半边侧脸，俊美无俦。
未被照亮的另一半隐在黑暗里，宛如修罗。
赵序神色一肃，拱手行礼：“大师兄。”
温简早已听闻南霄书院规矩严明，但亲眼看到当朝六皇子对元昱恭敬行礼的模样，还是默默惊叹了一回。
元昱冷眼扫过二人，语气森然：“门规第七条，学子不得私相授受，违者逐出山门。”
温简心头一跳。
赵序愈发低下头去：“大师兄误会了，我只是偶遇温姑娘，见她独自夜行，担心安危，这才多问了两句。”
他说得滴水不漏，既未提及未公开的婚约，又全了温简的清誉。
同时，也将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元昱目光落在温简那张苍白失色的小脸上，似笑非笑：“是吗？”
温简立时露出一丝畏惧之色，离赵序挪远了两步，乌瞳顾忌地往赵序身上瞥，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赵序自是见不到温简在身后的小动作，元昱却瞧得清楚。
“三师弟，明日将门规默写十遍送到观云台。”
元昱的声音听起来比方才更为不悦，似是在责备赵序的分寸。
他方才也的确看到赵序伸手、温简后退的情景。
“啊？可是我……”
赵序没料到元昱会当场发难，脸色一僵了，眼底闪过一抹不甘。
他张了张嘴，想分辩，却在那道冷硬的视线下生生咽了回去。
“……是，大师兄教训得是。”
赵序低头应下，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
分明是憋着一肚子火，却半句不敢多言，识趣地先行告辞。
温简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元昱这阴鸷鬼，地位和积威都比她想象中更甚，连六皇子那般要脸面的人，都不得不在他面前低头认错。
元昱森冷的目光落到温简处。
温简头皮发麻，不敢再谎称探望掌院，只做出一副怯怯的模样，轻声细语地道：“我……我有话想单独与大公子说。”
才走到元昱面前，温简便身子一晃，软软朝他栽去。
她没指望元昱会伸手相扶，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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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着趁机扯下他的腰带，给他留下此生难忘的印象。
——末世的无脑小说里有不少这类桥段，温简也不确定在元昱身上是否奏效。
蓦地，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她单薄的肩头，力道不轻不重，恰好拽回了她的重心。
温简诧然抬眸，正对上元昱近在咫尺的脸。
高挺的鼻梁如一道削薄的玉岭，自眉心陡然而下，秀美得勾魂摄魄。
他垂着眼并不看她，长睫如墨，在冷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温简尚未来得及细看，元昱却已松了手。
温简猝不及防，踉跄两步才堪堪站稳。
“抱歉，我忽然头晕……”
戏不能停，温简抬手按住额角，半闭着眼睛，不胜娇柔。
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搭在元昱胸前，似乎已无暇顾及扶住的究竟是什么。
银辉洒落在她淡施粉黛的小脸上，为那本就苍白的肌肤更添几分透明感。
不等元昱开口，温简将手心展开，把兰草纹帕子递过去，气息不稳地道：“我特地……特地又找出几颗醒香丸，包在这帕子里，正想为掌院送去。”
深更半夜，元昱也不可能立马再去玉琼宫，等他自己毒发时，就知晓此药的好处了。
元昱接下帕子打开，月光下，鎏金色的药丸泛着润泽的微光。
温简正打算攻其不备，直接晕进他怀里，却听他语气冷淡地提声道：“来人，送温姑娘回去。”
不远处立即传来应声，两名值夜的女学子快步跑来，弄清状况后，一左一右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温简。
装头晕的温简：？？？
系统提示音响起：“攻略对象好感度下降1%，当前好感度-106%。”
“扣除生命值100，当前生命值180。”
“检测到生命值过低，请宿主自求多福。”
这阴鸷鬼，怎么半点同情心都没有啊？
温简气得眼前一黑，支持不住，当真昏了过去。
“哎、哎！姑娘！”
两名女学子半扶半抱着突然失去意识的温简，无措地看向元昱。
元昱眉心微蹙，最终只无情吐出两个字：“抬走。”
女学子小心翼翼地将温简打横抱起，奉命送往客院去。
元昱眸色沉沉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夜风正拂过温简如瀑垂下的青丝，她单薄的衣摆如同蝶翼般垂落，纤柔无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薄唇轻动，低低自语了一句。
回到观云台，已近子时。
元昱望了一眼窗外高悬的圆月，漆黑的眸子里瞬间浮上一层阴鸷。
他唇线紧绷，像是在强忍什么厌恶，随即抬手一把合上窗扉。
铜扣撞击木框，发出一声闷响。
三更天，万籁俱寂。
唯有观云台深处，一阵瓷器碎裂声惊破寂夜。
青瓷盏落地炸开，锋利的瓷片划过掌心，鲜血沿着指缝滴落，元昱却像是毫无所觉。
夜阑砂的毒性悄然发作，似一条冰冷的蛇，自脊骨往上爬。
先是后颈酥麻，随即视线边缘浮现出模糊的黑斑，像被火灼过的蝶翼，在眼前扑闪着破碎燃尽。
……又来了。
他闭了闭眼，反手锁死房门，动作迅捷而利落，仿佛已成习惯。
下一瞬，尖锐如针锥的剧痛撕裂后脑，一波波撞进颅内。
元昱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指节死死撑在冰冷的地砖上，手背青筋暴起。
耳中嗡鸣如潮，太阳穴突突狂跳，世界仿佛在他眼前一寸寸碎裂。
他呼吸粗重，肩膀剧烈起伏，像一头受伤的猛兽，不肯叫出声，只靠牙关咬紧最后一丝尊严。
元昱猛地一拳砸向地面，石砖上溅出鲜血，唇角却只是僵硬地抿住。
就在这时，指尖忽然触到一抹意外的柔软。
他喘着气低头看去——竟是一方帕子，兰草暗纹，淡香未散，干净柔顺得和这满室狼藉格格不入。
元昱怔了一瞬，眸色恢复了两分清明。
……
温简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雪杏正趴在她床边睡得口水直流，温简好笑地轻抚了一把雪杏的小脑袋，就听见系统：“叮”一声提示——
“攻略对象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96%。”
“奖励宿主生命值1000，当前生命值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