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华市比我想象的大很多,这次过来我并不打算以警察的身份调查,一是自己确实人小官微,二,在没摸清楚这边的水深的情况下如果贸然暴露自己的意图,可能会死的很快。
我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隋安总喜欢做这个动作了,警察不好当,脑袋动久了是真的会头疼。
我随便进了一家警局,里面的工作人员有的在追剧,有的在睡觉,有的在闲聊,看到我进来头也不回地问道,
“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我的钱包丢了,想来立个案。”
工作人员:“去那边做登记。”
我四处看了一眼,通缉墙上贴的还是前几年的嫌犯名单,展物柜布满了灰尘,像是被时光遗弃的产物,就连我们斜柳村的警察厅似乎都要规范一点。
工作人员看了看我填的单子,“嗯?又是从淮安市来的?这个要报备吗?”
另一个警察瞥了我一眼,有点不屑地转过身去,“不用,记住了,以后像这样色儿的就略过,别没事给自己找事。”
我有些疑惑,什么这样色儿的?难道是我表现的太胆小了?可我就是本色出演呀,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从淮安省来的都需要向上级做报备,这倒是有意思了。
工作人员:“你哪个镇上的也得填。”
我随便写了个姚村,那群人又凑了过来,“你不会是从乌家镇来的吧。”
我:“乌家镇离我们好几里地呢,听说那边最近发生了枪杀案,我们都不敢往那边走了。”
工作人员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来我们枫华干什么的?”
我:“打工啊!外面都说枫华市怎么怎么好,人杰地灵,我家里穷,也想来碰碰运气,谁知道刚来,钱还没赚到钱包倒是丢了,这可怎么办啊,还能找得回来吗?”
工作人员:“……这找呢一时半会是肯定找不回来的,这样吧,这展柜里的你看上哪个就拿走,不过里面可没钱啊。”
再一次刷新我三观了,我笑着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随便看了一眼,突然一个黑色简约的皮包引起了我的注意,上次和隋安一起吃饭,他其中一个手下掏出现金来付账,当时隋安还笑道:怎么还有人用纽扣皮包,怪老气的。
当时那个警员嘿嘿一笑说是女儿缝上去的,这句话莫名地戳了一下我,所以印象特别深刻,不会那么巧吧。
我拿起来看了看,心砰砰跳起来,这种老式衣服的纽扣和生涩的绣工,不会错的,就是那一个!
“这个……可以给我吗?”
工作人员:“你喜欢这么老旧的款?不过这是今早才送来的,里面没钱,你要的话就拿去吧,估计也不会有人来找的。”
“这是从旧佻街捡回来的那个吗?”
“是啊,那个地方前两天不是刚出事了吗,好像死了一个警察,你说逞什么英雄呢!”
“据说是被乱刀砍死的,眼珠子都掉到外面了,肠子撒了一地……”
“也是淮安省来的?不会就是上次从乌家镇来的那个高官吧,这年纪轻轻的……”
我能感觉到捏着钱包的手在抑制不住地抖动,脑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想的都是隋安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样子,差点站不住。
“我……我先走了。”
我得赶紧找到他,顾不得再听他们说的夺门而出。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他怎么了?”
“可能是太年轻了,听不得这些打啊杀的,我家儿子和他差不多大,哎哟,鱼都不敢杀……”
……
旧佻街!我一路问过去终于来到了那个地方,那是属于城市的边缘地带,一面是人流攒动,热闹非凡,一面是灌木丛生,野草成林。
我惶恐不安地来到案发的那个地方,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的血迹,已经融进了水泥地里,连雨水也无法冲刷,我呆站在原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首先,我不能在这里一直站着,因为现在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而且枫华市里都是市长的耳目,这个举动肯定会惹人怀疑。
明明知道可是我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只要一想到隋安倒在这里的画面连细雨也变成了锋利的刀,刮得人生疼……
“欸!站在那里干什么?”
果然不一会的时间就有巡岗人员过来了,我忙乱地擦了擦眼泪,四处看了一眼道“厕所……厕所在哪里?”
长了副人畜无害的稚嫩面孔果然是有用的,他只是打量了我一眼就往前指了指道,
“直走,一百米后左转看见一家医院后再从巷子里过去……啧,你不一定找得到,妈的,厕所修那么远,你如果急的话就去那边的灌木林子里方便吧,我们都是往那边解决的,都是男人,没人会注意你的。”
在巡岗人员的注视下我一点点地往林子里挪,虽然在乡下很多时候都在林子里小解的,可是一想到旁边就是人来人往的集市就怎么都拉不下脸,失策啊,早知道换个借口的!
走近这片灌木丛才发现这里真是别有洞天,长年累月下来已经被人走出来不少小道,弯弯绕绕不知通向何处,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是隋安,在遇到危险的情况下会往哪边跑?
定然不会往人多的地方,要足够隐蔽能够藏身,我努力地去代入他,一点点地往里面摸索进去,越走草越密,刺越多,路也越窄,我心绷得很紧,生怕在某个拐角的地方发现他的尸体,我已经禁不起离别了,隋安是支撑我走下去的光,如果没了他我不敢想象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脸上被刮了一道道的划痕,衣服也被勾破了,直到前面灌木密密麻麻地拦在面前,再也没有人经过的痕迹………
还是没有吗?我失望地在原地驻足了几分钟,想试试看能不能开辟出一条路来,然而手都抠破了也再过不去一点点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各种夜间的动物开始窸悉簌簌地出动了,我打了个寒颤,准备往回走,突然旁边的草丛动了两下,我差点魂都吓出来,刚才走的急,都不知绕了几个弯走了有多远了,这转眼间天又黑了些,不会出现什么虎豹豺狼,妖魔鬼怪的吧。
这种事情不禁想,越想越害怕,我后退了几步,拔腿就准备跑,这时那个草丛里的影子嗖地一下冲出来把我按在地上,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被活活吓死,狠狠地冲着那双大手就咬了下去。
“嘶~别动!”
我迟疑了一会,这声音有点似曾相识。“隋……隋安吗?”
那个影子没有说话,死死地将我压在怀里,但我已经能确认是他了,很多次我都想问他用的哪个牌子的洗衣液,为什么闻起来会有种温暖的感觉,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蛮变态的。
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突然觉得什么也不怕了,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他心脏的砰砰作响,那呼吸声有规律地在耳边起伏着,我有些受不了地往旁边挪了挪,又被他一把按住,身体几乎是紧贴着地摩擦着,那天的梦境就这样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了。
“那边有人吗?”
手电筒的光往这边照了照,我们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响动。
脚步声又近了些,这个姿势我已经快受不了了,倒下去的时候有个折断的树枝刚好顶着我的屁股,再加上隋安那么大的身体压上来,屁股都快穿孔了,我趁着光线往一旁照的时候飞快地动了动,好巧不巧地一只脚刚好伸到隋安的裆下,那个柔软的触感让我一下子仿佛被电击了一般。
我意识到不对又挪了挪,这时光线又照了过来,我能感受到大腿上传来的温热,由柔软逐渐变得有些硬挺,我的脸一下红了,幸好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不然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希望今天过后隋安能留我一条狗命才好。
“天都黑了,人说不定早已经跑掉了,这找了那么久毛都没见着,肯定已经不在这了呀!”
“他妈的!这个小贼种子,跑的还真快,这回怎么交差?”
“……就说人已经死了,他中了一枪,说不定倒在什么地方已经被野狗叼走了,回去吧!”
“我们事先对好口供,到时候谁都别说漏嘴啊!”
……
我心里一紧,隋安中枪了?伤到哪里了,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摸,没摸到伤口,倒是这肌肉……怎么练的?
“别动!”
他抓过我的手
“人还没走远!”
我脑袋不自觉地又挪开了些,“你别对着我耳朵说话!”
他没有回答,自觉地往旁边移了一点,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后强撑着站起来,我这才发现他小腿部分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但经过刚才那么一动,血又汩汩地流出来。
“这……这怎么弄的?”
隋安撕下一块布料,简单地绑了绑,“没事,中了一枪,不深,我已经取出来了。”
我语无伦次:“你……你自己取出来了?这里又没有医疗设备,你不要命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竟然笑了笑,丝毫没有把现在的处境放在心上的感觉。
“你……还笑!现在怎么办?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守着,得赶紧去医院才行!”
隋安伸出一只手,我赶紧上去扶住,另一只手环在他的腰肩,他一用力就能感受到肌肉的收缩,有些烫手。
隋安往前面指了指:“走那个方向,那里比较偏僻,一般没人守着。”
我们就这样一点点地往那边挪动,等到那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我在下面的药店里买了纱布,抗生素和一些消毒的东西,伤口如果不处理的话可能会感染,但他受的是枪伤,去医院肯定马上就暴露了,思来想去我只能靠自己在医学书上学到的浅薄的知识做一些紧急的处理了,药买到了现在就是要找个住的地方。
“你的身份不能暴露,就一张身份证人家能让我们进去吗?”
隋安一边吃包子一边回应道,“有一家,肯定没问题,而且离这不远……就看你介不介意了。”
我想都没想就答道:“介意什么啊,我连公园的长椅都睡过,宾馆的环境总不会比那里都差吧。”
隋安:“咳咳……那倒……不会.”
“你这腿,还撑得住吗?”
万一被我这么一治废了怎么办?还有,万一宾馆的前台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开一间房还是两间?我的脑子全被这些问题占据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隋安似乎有点不对劲。
等到地方了我才发现这里确实和别的宾馆好像有点不一样,隐蔽的位置,五颜六色的门头,走进去像舍不得开灯一样,昏暗的灯光下有红黄蓝绿的灯球在跟着柔和的音乐有节奏地晃动。
“这真的是宾馆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嘴,走到前台递上了我的身份证,那个坐台的小姐姐看都没看,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五百一晚,直走左转,503房间,这是房卡。”
这么简单?我事先想好的那么多应付突发情况的措辞突然都没用武之地了,连身份证都不用,这是正经店吗?
来不及多想,我赶紧把隋安扶上楼,还欲盖弥彰地挡了挡伤口,生怕被人发现,终于进电梯了才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你伤口怎么样?是不是有点疼?”
这一路上隋安都没怎么说话,我担心他是不是强忍着,低下头看了看,血暂时是止住了,但如果伤口感染发炎……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忧心忡忡地转过身,差点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下巴。
青天白日,不!三更半夜的,两个大男人居然在走廊里就又亲又摸的,见了鬼了,我揉了揉眼睛,瞳孔都放大了两倍,呆站在原地,一时进退两难。
隋安倒是淡定地绕了过去,见我一动不动又走回来把我拎了出去。
“别看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连进了门坐在床上很久都难以平复,视觉冲击太大,我感觉这个画面三天之内是消除不了的了。
隋安把药包丢到我身边,“交给你了,林医师。”
我如梦初醒,想起正事要紧,轻咳了两声赶紧在袋子里翻找起来,“等会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伤口的那一刻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深一点都能见到骨头了,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是铁做的吗?伤成这个样子跟个没事人一样。
“嘶……”
“怎…怎么了?”
我手忙脚乱,“现在在给你消毒,你忍一忍。”
隋安笑了笑,瘫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我还以为这次是真的命悬一线了……没想到还有这待遇。”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我专心致志地处理伤口,生怕哪个步骤错了,完全没空搭理他。
他见我没回应,翻了个身,睁眼看着我,也不知道多久,突然喃喃地道,“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做好冲出去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准备了,直到看见你的脸出现在夕阳最后的余晖里……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看了半天你和荆棘丛打架,脸都被划破了……我冲你扔了个石子,你像是见了鬼一样吓得缩成了一团……”
……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完成了这个庞大的工程,累得大汗淋漓,正想邀个功时发现这货已经睡着了。
“……”
憋了好多问题还没来得及问,看见他熟睡的样子突然觉得困意来袭。
昨晚就一直没睡过,今天又这么一搞实在是灵魂都要出窍了,帮他把被子盖好后我也窝在一角准备进入甜甜的梦乡。
对了,刚刚他说了一大堆的什么?明天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