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采药,被蛇虫鼠蚁咬是常有的事,江怀宁并不太在意手腕的伤口,照样在药铺里跟着何大夫打下手,给病患写药方、抓草药。何必则回书房温习课业去了。将要处理的事物皆收拾完毕,太阳也不知不觉的落山了,江怀宁告别了师父,往家的方向赶去。
盛夏的傍晚,天空铺满了彩色的云霞,仿佛将整个青州城都笼罩在绚丽的梦境里。江怀宁边欣赏着五颜六色的晚霞,边转过弯弯绕绕的街巷,偶尔碰到些熟悉的面孔含笑招呼。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轻快的步伐在看到门边伫立的身影不由得一顿,那人似也感应到有人一般,转过头看向了路口的姑娘。
看清是楚珩的时候,江怀宁是疑惑的,不明白这位知州大人为何会站在自家门口。二人对视了半晌,楚珩率先打破沉默,迈步向着江怀宁走近。
在距离她三步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手臂举到江怀宁的面前,江怀宁这才看清他手里还捏着一个罐子
“这是用来祛疤痕的药膏,回去敷在伤患处,敷上三日就会有效”
江怀宁抬起手接过那瓶小药罐“多谢楚大人,只是个小伤,劳烦您送药”
“你我一队,是我没有照看好你”楚珩朝着那裹着纱布的手腕看了一眼,深邃的眼眸里闪过的情绪江怀宁并没有看清,只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上山采药,难免的事,怀宁也习惯了,大人无需挂怀,多谢大人的药膏”江怀宁拿着药罐真挚的答谢。
楚珩看着她认真而又豁达的眼神,只觉得这姑娘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如此的通透聪慧,豁达勇敢,如果是高门世家的姑娘早就柔弱无助了,内心涌出莫名的心疼又带些其他若有似无的情绪。
两个容貌绝艳的人相对而立,头顶五彩的云霞浮动,小巷里寂静无声,远远看去美的像一幅画,半晌无言,江怀宁感觉略微尴尬,忍不住开口道“多谢大人特地送药,天色已晚,阿娘怕是要担心,怀宁就先回去了”
楚珩点了点头,侧过身来,让出了江怀宁身前的路,江怀宁微微颔首,攥着药瓶,从高大的男子身前走过。
到自家门口,抬脚跨进门槛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男子仍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似乎是有所预料,像是知道她会回头一般,那双幽黑的双眼,对上她的眼神忽的弯起很不起眼的弧度,嘴角微微抿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转过身迈着长步离去。
江怀宁看着消失在巷口的高大身影,糊里糊涂又感觉莫名其妙的进了屋,思考着楚珩最后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暗藏着什么意思,实在想不出来摇了摇头作罢。
夜间洗漱完毕,江怀宁一身粉白睡裙,披散着半干的乌黑长发,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目光正对上那瓶浅蓝的药瓶。
刚才洗漱完就已经将纱布摘了下来,雪白的手腕上一个黑色的眼,乍一看有点触目,实际江怀宁清楚不出几日就会痊愈,甚至也不会留下多少疤痕,不过还是拔下了瓶塞,将药粉轻轻洒在了伤口上,白色粉末盖住那黑色的小眼,伤口处有些微清凉的感觉。
江怀宁看着手腕不由得又想起了山林里的那幕,那薄削的嘴唇触碰到自己的腕上,英俊的男子低着头伏在自己身前,浓密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皮肤上传来吸吮的触感,现在回想起来发现真的是太亲密了,只是事出有因也不便追究什么,但江怀宁内心却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翌日,青州巡抚官邸,正屋院内,高挑男子手握长剑,舞出一段眼花缭乱的剑花,凌云手捧汗巾静候一旁,看着自家大人酣畅淋漓的练剑。内心寻思着自从回京,公子一大清早起来练剑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来到青州后,事物繁忙,更没有时间。
今早倒是天微亮就起来说要练剑,真是着实让人纳闷,楚珩使完最后一段剑法,将长剑收入剑鞘,接过凌云手上的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吩咐下人在浴房准备好沐浴的水,就转身进了浴房。
浴房紧挨着卧室,里面设施齐全,楚珩脱下衣物扔在一旁的衣架上,水瓢匡起温凉的水往身上浇着,一番舞剑后内心的燥热方才觉得平静了些。又忍不住想起昨晚那旖旎暧昧的梦,梦中的女子嘴唇浮现不正常的红肿,腰肢柔软被宽大的手掌紧握,任男子欲取欲求,被欺负的狠了眼角含泪泫然欲泣……
想到这,感觉某处又有抬头的趋势,不禁扶额,暗自低嘲,“楚珩啊楚珩,亏你自诩无欲无求,清心寡欲,也不过如此,呵”
食过早点,主仆二人便前往府衙上职 。府衙书房内,堆的一摞摞的账本,这段时间以来皆已翻阅的差不多了,也不出所料,结果和预想的一致,没有任何问题,商铺账本和官府账本数据上都是差不多的的。
“大人,这账本也看不出问题,如何是好?”
楚珩看着面前的账本,思索片刻道“你现在通知下去,两日后巳时本官要召开青州商会,请各店东家届时准时来官府参加商会。”
“是,小的这就去”凌云领命抱拳退下,楚珩看着面前堆积的账本蹙着眉头认真的思索着什么。
两日后,青州城官衙内,正进行着一场鸦雀无声的会晤,楚珩端坐上方,看着齐聚在官府内的各位商人。
上方的巡抚大人面如沉玉,不动声色,底下的东家们则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过了良久,楚珩才不急不慢的开口“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想必各位也清楚是为了什么,当今圣上五年前颁布“兴商令”,鼓励百姓自主创业,买卖自由。兴商令颁布以来,效果逐渐明显,京城、连州等地商贸均有提升,当地经济明显增长,只有青州这几年来并没有多少效益。圣上特派本官前往青州任职,为的就是帮助各位,各位东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说出来。”
这话一说完,底下的众人面色皆有所变,有的人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有的则是左顾右看,相互张望,还有少数几个嘴皮子紧紧松松,欲言又止。
楚珩将他们的反应暗暗的看在眼里,寻思着这青州官府内部果然有些问题,眼看半天还是没有人敢接话,楚珩接着又道“各位东家内心的顾虑本官也清楚,无非是不想当那出头之鸟,但你们要清楚你们的利益和整个青州是捆绑在一起的,青州城没有发展,你们也别想放手大干,这些道理想必你们也是清楚的”
此言一出,坐着的众人愈加显得躁动不安,江珍环顾了几眼周围坐着的几家相熟的掌柜,众人默契的对了眼神,江珍了然于心“楚大人,您说是奉圣上指令,不知如何能证明?”
楚珩看向安坐一旁的江珍,似乎是没有预料到最先出声的会是当场唯一的一个女掌柜,深邃的眼神闪过不容人察觉的思索,对着一旁站着的凌云吩咐“将锦盒拿来”
凌云将一直捧着的锦盒递到楚珩的手中,楚珩打开锦盒,众人的目光皆不由自主的望向锦盒。只见修长的手指握住一本暗红的折本,将那本子缓缓打开,那手掌大小的本上楷书工整书写着“今青州巡抚楚珩,奉孤之命,严查“兴商令”,各官百姓皆须配合,凡是心怀否侧、阻挡办案之人皆可自行处置,事后上报!”
端方雅正的楷体整齐书写上方,墨水乌黑发亮,散发着浓浓的墨香,上方还印着红色的玺印,“圣上亲笔奏章,国玺盖印,各位还有何疑问?”楚珩举起奏章面朝众人,底下一众人瞪大眼睛,勾着脖子,仔细辨认着那文书上的玺印,清晰深红的印戳明晃晃的盖在乌黑的字体上。
楚珩收起奏章放进锦盒,递给一旁的凌云,转头看向底下的人,“各位当知,此次严查对你们来说或是个机会,借此机会铲除恶势。如果放任贼人,只怕你们错过这次机会也再难翻身了。”
其中的利害各人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迫于形势打压,无奈只能隐忍,如今得知这新任巡抚的确是圣上亲派,内心觉得或许时机已经来了。再说了就算是又一个贪官污吏,难道还会比现下的情形更差吗,大不了就是放手一搏,赌一把就是了!
青州城的第一次商贸会一直延续了有两个时辰才结束,众人陆陆续续从官衙出来,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讨论着未知的未来。
楚珩背手站在不远的门口,看着众人离去,视线停留在一行人当中那唯一的女性背影,幽深的双眸闪过疑问的光,楚珩侧过脸向着身侧的凌云吩咐道“去查一下江氏绣行的江珍江掌柜”,凌云不解的看了眼自家大人,似乎对楚珩要调查江珍感到些微的不解,不过也没表示出来,抱拳回道“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