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聿巳
时近深秋，枫城已经接连飘了好几场细雨。
一场雨来得急，歇的也快，就这么断断续续循环往复，不知不觉就走过一个星期。
秋末的天气实在太过于阴晴不定，林栩生站在门边盯着伞纠结了好半天，最终还是伸手拿了。
谁知道待会会不会走到半道又突然下雨。
雨后的傍晚，路边拂过树梢的风都染上些微凉，他最终又折回卧室拿了件黑色长款风衣穿上才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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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哥！这边这边！”
喊他的人是谢怀谦，也就是这次组局的人。
他本身学的美术，家里就打算直接送他出国，加上高二那年发生了些事，所以原本定下的出国计划被提前，他没来得及道别便匆匆上了离别的飞机，直到一个月前才重新回到这片故土。
谢怀谦是他为数不多出国后还有联系的人，虽然也仅次于节日问候与偶尔的寒暄。念书时寄宿，哪怕走读都得有个床位那种。谢怀谦是他下床，关系自然比一般人好些。所以一个月前谢怀谦看见他朋友圈发的动态，便大吵大嚷地说怎么样也得办个局接风。
他拗不过，便应下了。不过他没觉得会多少人来，毕竟六年都过去了，能有多少人还记得只是同窗一年的他。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谢怀谦旁边，风衣脱了随手挂在椅背上，对着他点点头，笑道：“好久不见。”
谢怀谦站起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你当初怎么走的那么突然啊，”说着还笑着往他肩上不轻不重砸了一拳，“当初还以为你请假，结果突然你东西就全被你家里人带走了。”
“抱歉。”林栩生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和我道什么歉啊！”谢怀谦有些莫名其妙，转而又叹口气，“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这么久了。”
林栩生一时招架不住，只得笑笑作罢：“吃饭吧。”
直到坐下后他才分了神去看餐桌旁围着的一圈人，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变了些模样，他认得勉勉强强，磕磕绊绊的打着招呼，中途还喊错名字闹了些笑话。
“诶，”饭吃到一半，谢怀谦神秘兮兮凑到他耳边，“你还记得解闻吗？”
突然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林栩生怔了怔，半晌后才愣愣开口：“什么？”
“啊，”谢怀谦被他问的一愣，“就，就之前隔壁班那个公子哥啊，你不记得了？你们不是关系很好的吗……”
林栩生忽然感觉有些喘不上气，肺部扯着心口隐隐作痛。他垂下眸子沉默，末了又抬起头，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印象了，太久了。”
散了场回到家，心里那股不舒服的劲怎么也下不去。他索性没开灯，将自己胡乱埋进懒人沙发里，不知怎的睡着了。
他住的地方在市中心，楼层高，听不见楼下十字路口的喧嚣，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睡的还算安稳。
囫囵间他还做了个梦，说不上好坏，都是些以前的事。他从梦境中匆匆醒来，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他起身去接了杯温水，一觉过后勉强找回了些活着的实感，他端着水杯走到画室，掀起画布看着上面乱七八糟的色彩，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将那页画纸撕了下来，揉成团丢在了地上，随后头也不回的带上门离开。
也许是谢怀谦一句“解闻”勾起的回忆太多，林栩生还是去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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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Night酒馆。
林栩生刚回枫城时偶然路过这件酒吧，蓝夜、忧郁夜，他觉得这名字有意思，或许是有缘，一个月后他居然走进了这家酒吧。
他其实很久没去过酒吧这类社交场所，在国外念大学的时候会去，后来越来越忙，连休息时间都不够，更别说泡吧。
一进门，酒吧里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氛围让他有些不适应，总觉得无数眼睛盯着他。
实际上也不假，林栩生本身条件就很好，身高腿长，哪怕不看脸，往那一站也能吸引很多青年男女，再加上他生了一张不近人间烟火的脸，一头深蓝长发没有刻意打理，发丝随意的垂到肩上，自然吸睛。
他忽略掉周遭的目光，径直走到吧台坐下。
“先生，喝点什么？”调酒师把单子推到他面前，问他。
他在单子上扫了一眼，酒的种类倒是多，纠结了半天，他抬起头看着调酒师：“你随便调吧。”
“好的先生，”调酒师挑了挑眉，“您稍等。”
等酒期间，林栩生撑着头靠在吧台上发呆，目光无意间扫过一旁的舞台。
有点意外，这里对舞台并不像寻常酒吧一样摆着DJ台，反而是架钢琴，估计是有乐队驻唱吧。
“先生，您的酒。”调酒师把酒推到他面前，唤他回过了神。
杯口抹上了一圈细盐，他端起来喝了口，入口是一股很重的橙子味，而后又被伏特加的烈取代。
“还不错，叫什么？”他问。
“这个叫‘疯狗’，独家特调，我们老板很爱喝。”调酒师答他。
他点点头，没再回话，视线又重新转到那架钢琴上。半晌后调酒师又开了口，或许是看他好奇所以给他解释：“我们老板玩乐队，那架琴是他的。”末了她又俯下身子，神秘兮兮的，“您要是多待一会儿，就能看见他们乐队唱歌了。”
林栩生了然，又再要了杯“疯狗”，小口小口喝着，坐在吧台上等。反正左右也没事干，就这么玩会也不错。
“晚上好，”舞台上突然传来声音，林栩生抬头望过去，男人穿着一身黑，脚上踩了双AJ，一头张扬的银白色短发，“今天想听什么？”
男人外形生的也优越，鼻梁高挺、眉峰凌厉，头发被抓成三七分，碎发挂在额前，颇有少年气。他一开口就引得台下尖叫连连，一下子就成了酒吧焦点。
乐队一共就四个人，鼓手键盘贝斯吉他，主唱和吉他都是那个男人。
他随意拨弄着琴弦，木制的民谣吉他泄出好听声调。
林栩生看的愣神，熟悉的感觉闪过，心口忽然泛起涟漪，好像心脏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抓在手心蹂躏，疼得他有些快要窒息。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尘封了很久的名字，连带着与他有关的记忆也得以窥见天光。
他本能想要挪开视线，而内心却又叫嚣着，不舍得错过这分秒。
反正这里人这么多，他坐的又那么远，解闻怎么会看见他。他抱着些侥幸想到，灼热的视线黏在了解闻身上。
一曲终了，解闻抬起头，林栩生猝不及防与他对视，意识到这点的他立马别过头，装作在发呆。
台上的人明显愣了愣，盯着林栩生那处看了好半天，突然低头笑了笑。
“今天再唱一首吧，”解闻声音含着笑，转头看着鼓手，“今天有好事发生。”
台下瞬间沸腾，谁都知道解老板一般情况下一晚上只唱一曲，今天可算来的不亏。
温柔的前奏响起，解闻扫了扫琴弦，缓缓开了口：“天外又发现，星星多一颗……”
林栩生过了好几秒才转过头看着解闻。
到了副歌，鼓点变得愈发清晰。
解闻在台上拨弄着琴弦，一勾一扫一击都像是一场下在他心里的雨。
“你双眼看着我，”解闻手上的动作没听，头已经向他这边转了过来，“像在蛊惑……”
林栩生来不及挪开视线。
“希望你们今天也玩的开心，”终于一首歌收尾，解闻单手抓着吉他，朝台下鞠了个躬，“下次见！”
林栩生还浸在歌里愣神，他没听过这首，却知道这是解闻一而贯之喜欢的风格。
歌词里传达的情感太多，加上解闻说的“有好事发生”，他难以控制住自己不去多想。
刚才的调酒师又走了过来，调了新的一杯酒给他：“怎么样，我们老板是不是很帅？”
林栩生愣了愣，笑着点头说是。
“唉，”调酒师不知为何叹口气，“不过老板好像有对象了，据说在一块很久了，好像他俩还是异国恋？”
闻言，林栩生怔神片刻，随即又露出一个笑容：“你们老板又帅又有才，没有女朋友才奇怪。”
“是男朋友，”调酒师神秘兮兮凑近他，小声道，“不过老板从来没带人来过，我估计也是个大帅哥。”
林栩生点头，不再接话，低下头一口接着一口闷酒。
很多时候回忆就像一场洪水，一旦决了堤就没有止住的可能。
冰冷的酒精一杯接着一杯顺着喉管往胃里淌去，漫过的器官都被惹的热起来，有种被烈火灼烧的感觉。林栩生眯起眼睛晃了晃头，试图把脑海中那些零散的记忆晃走，却感觉头愈发疼痛起来。
“别喝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闯进他视线，摁住他想要抓起酒杯的手。
林栩生不满的抬起头，语气不善地开口：“你谁啊……少管……我。”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气势弱下去，眨了眨眼，一时想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喝太多，酒精使然出现了幻觉。
不然他怎么会又看见解闻？
他刚刚明明看见解闻走了的。
他低下了头，无措的眨眨眼，又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解闻就这么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好半晌才开口：“林栩生。”
林栩生一怔，用力咬了下嘴唇想让自己冷静一些，嘴却莫名其妙不听使唤开了口：“不加好友。”
“嗯，”解闻被他无厘头的一句话逗笑，“不加。”
他又抬头看解闻一眼，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又开始往上涌，他撑了把桌子站起来，急着想逃。
他刚走两步，风衣就被解闻拽住，他顿在原地，面无表情扭头看着解闻。
解闻松开了手，下一秒又上来抱住了他，头底下来埋在他肩膀处，声音有些闷：
“哥，能和我呆一会吗。”
林栩生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他了，随后就被解闻带到了后台休息室里。
休息室里很干净，靠墙有挂着一排衣服，还有个化妆台，估计是平时有人来演出的时候用的。门边摆着一张很大的沙发，解闻把人带到沙发上坐下，然后隔了点距离安安静静看着他。
解闻的视线直白，林栩生被盯得不自在，偏过头朝着另一边，要躲他直冲冲的目光。
“林栩生，”解闻开了口，嗓子有点哑，他咽了咽口水，“你让我看会儿。”
林栩生喝的确实有些多，脑子懵懵的，他突然感觉自己被带回高中时代，那时解闻很喜欢盯着他看，然后不说话。他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会不过大脑就答应了解闻，早知道这么尴尬，他刚刚就该直接走。
“你别这么喊我。”林栩生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这个，后脑勺对着解闻，声音闷闷的。
他感觉到解闻凑近了点，因为周身的温度突然高了一点，温热的气息打在他后颈，解闻话语间带上些侵略的意味，问他：“那我喊什么，嗯？喊哥哥可以吗？”
林栩生下意识抿了抿唇，一直放着口袋里的手用力掐了一下手心，从沙发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就说：“我要走了。”
他下意识想要离解闻远些，所以他大步走到门边，打开门就要走。
解闻比他动作更快，手抓住了他搭在门把上的手，压着不让他开门，整个人挡住了他身后的光，笼出一片阴影来。
他力气没收住，林栩生被他拽的有点痛，他动了动手腕：“你松开我。”
“不松，”解闻过分的把他圈起来，离他好近好近，男人过分炙热的气息洒在他耳畔，染红一大片皮肤，“我松开了你就会走。”
“……”
林栩生沉默了。
他低下头不说话，酒精浸泡过的大脑不是那么灵光，他又被这样抓着，哪哪都使不上劲。
“哥，”解闻又喊他，在他耳边低低的笑，“你脸好红，醉了吗。”
“热的，”林栩生不想理他，也无心在意他的称呼，“我要回家，你放开我。”
解闻没松，嘴上却答应：“嗯，我送你。”
林栩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热，想免费交通不坐白不坐，就这么第二次答应了解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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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