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废墟的断垣残壁间,谢临寒腕上剑穗无风自动。
玉牌上"燕烬"二字渗出细密血珠,在剑痕凹槽中汇聚成线,指向地下某处。远处玉箫子的笑声混着鹤唳传来,青铜灯里的小燕烬正用虚幻的手掌拍打灯壁,每拍一下,谢临寒眉心的红梅银月就刺痛一分。
"...地下室..."谢临寒碾碎掌心血珠,按在坍塌的主梁上。三百年前亲手刻下的封印阵浮现,将满地碎剑震成齑粉。露出幽深甬道时,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
"仙君留步!"
苏衔霜的金铃先至人后到,少女从桃枝上翻身落下,袖中短剑已换成判官笔。她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裴照雪,焦尾琴只剩三根弦,却多出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殷师兄撑不了多久。"裴照雪抖开包袱,里面是晏鬼灯那箱青铜灯盏,"燕师弟的残魂分在三处,剑冢里的是''怒'',灯里的是''哀'',还差..."
地下突然传来铮鸣。谢临寒手中玉牌剧烈震颤,某种共鸣让整座剑阁废墟开始摇晃。苏衔霜的金铃齐齐炸裂,她抹着鼻血苦笑:"...看来''惧''在这下面。"
甬道石阶上布满干涸血脚印,大小与燕烬完全一致。谢临寒每下一步,铜镜碎片就在怀中发烫,映出零星记忆:
——少年燕烬抱着断剑蜷缩在角落,身后追着团黑雾;
——自己提着灯走来,却将更多黑影引向他;
——最后画面是燕烬将断剑刺入胸口,血溅在谢临寒的命牌上......
"是噬忆蛊。"裴照雪指尖琴弦发出幽蓝光,照亮石壁上的抓痕,"当年仙界用这个蚕食燕师弟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是灯奴。"
最深处铁门轰然洞开。谢临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地下室中央跪着个透明人影,双手被钉在断剑上,那剑赫然是裁雪剑的另外半截!人影闻声抬头,露出与燕烬一模一样的脸,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师父?"人影声音飘忽,"这次...要取哪段记忆?"
谢临寒的玉箫碎片突然从袖中飞出。两截断剑同时嗡鸣,在空中拼出短暂完整的剑形。就这一瞬,地下室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字,全是重复的"谢临寒"——有些工整清隽,有些癫狂如兽爪。
透明人影开始消散。"别怕..."谢临寒抓住即将飘散的灵体,却听见身后苏衔霜的尖叫。转头只见玉箫子的傀儡站在门口,手中青铜灯焰暴涨,灯中小燕烬正被火焰吞噬双腿。
"你以为逆命灯是什么?"傀儡喉咙里挤出金属刮擦声,"不过是本座养魂的器皿!"灯焰突然分裂成三百道细流,每道都连着个啼哭的童灵。
裴照雪突然拨动琴弦。三个音符在地下室炸开,震得傀儡动作一滞。苏衔霜趁机甩出判官笔,墨汁在空中凝成"封"字——正是燕烬惯用的符咒手法。
"现在!"裴照雪将最后琴弦缠上谢临寒手腕。丝弦入肉的瞬间,两截断剑突然刺向对方——却不是攻击,而是剑柄相抵,拼成完整的"十"字。
整个剑阁地动山摇。透明人影化作流光融入剑身,灯中小燕烬突然停止哭喊。在傀儡惊怒的咆哮中,裁雪剑完全复原,剑锷处睁开只金色的眼睛——与燕烬魔纹绽放时一模一样。
"接剑!"虚空传来晏鬼灯的嘶吼。谢临寒握住剑柄的刹那,三百童灵的哭喊突然变成燕烬的声音:"师父看左边——"
左侧石壁轰然坍塌,露出后面藏着的青铜镜完整背面。那些所谓"逆命灯制法"的文字正在剥落,露出真正的铭文:
「以我心头血,铸君长生剑」
「魂归故剑日,灯烬人归时」
——燕烬绝笔
玉箫子傀儡的咆哮突然变调。谢临寒手中裁雪剑自动刺出,精准挑开灯盏底座——那里藏着片带血的指甲盖大小的玉简,正是燕烬被抽走的命魂碎片!
"你输了。"谢临寒捏碎玉简,血雾中浮现出少年完整的魂魄虚影。燕烬笑着握住他持剑的手,共同刺向傀儡心口:"因为师父的剑..."
"...从来只认我一个主人。"两个声音重合在一起。
剑光爆发的瞬间,谢临寒看清了燕烬眼中的景象:三百年前雨夜,是自己握着少年的手将裁雪剑刺入胸膛,为的是把本命剑魄留给他保命。而所谓"弑师叛道",杀的是强灌噬忆蛊的玉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