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峰的蝴蝶飞了七日未停。
谢临寒立在廊下,看那些晶莹的翅翼掠过药圃。每只蝶翼上都映着奇异的纹路——细看竟是缩小版的诛魔册残页。他伸手去接,蝶群却突然散开,露出后方偷吃蜜饯的燕烬。
"师父的手好了?"少年叼着杏脯凑过来,发间还沾着晨露。他左眼下的银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与谢临寒额间魔纹形成微妙共鸣。
谢临寒收回缠着绷带的右手。那日祭坛血战后,他徒手捏碎青铜灯座的碎片,掌心被灼出深可见骨的伤。如今七日过去,伤口仍泛着诡异的绿芒。
"别动。"燕烬突然捉住他的手腕。少年指尖凝出一缕黑气,缠绕在伤口处竟化作银色丝线,将绿芒一点点吞噬。"灯奴的怨气得用魔纹化解。"他说话时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与银纹交错成谜样的图案。
谢临寒凝视他专注的侧脸。重生以来第一次,他意识到燕烬的骨相与三百年前那个白衣仙君完全一致——只是气质从清冷变成了如今的狡黠生动。
"看够了?"燕烬忽然抬头,虎牙咬着下唇笑,"要不要摸摸看?"他抓着谢临寒的手按在自己左颊,银纹触到皮肤的瞬间,两人同时轻颤。
一段陌生记忆突然涌入谢临寒脑海:雪夜梅林,自己将染血的玉箫递给白衣人,对方脸上正是这道银纹......
"这是逆命契的印记。"燕烬后退半步,银纹暗淡下来,"当年您分魂铸灯时,我偷藏了半缕。"他转身从廊柱后拖出个包袱,"换上这个。"
包袱里是件玄色劲装,心口位置绣着银线梅纹。谢临寒抖开衣裳时,有什么东西"当啷"落地——半块青铜镜残片,镜面映出的人影竟是三百年前的自己。
"山下买的。"燕烬背对着他系发带,耳尖却红了,"摊主说是夫妻镜......"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钟鸣。九长三短,正是仙门紧急召集令。燕烬的发带无风自动,末端金铃发出刺耳鸣响——这是当年谢临寒亲手给他系上的禁制法器。
"玉箫子没死透。"少年冷笑时,颈侧魔纹如活物般蠕动,"那群老东西在焚星谷摆了个诛魔阵......"他突然咳出一口血,溅在谢临寒新换的衣袍上。
血滴触及银线梅纹的瞬间,绣线突然化作活蛇,将血迹吞噬殆尽。谢临寒猛地扯开燕烬衣领,只见少年心口处蔓延出蛛网般的金线——正是前世自己魂魄碎裂时的模样。
"你分走了灯焰反噬?"谢临寒声音发紧。锁魂灯炸裂时,他亲眼看见燕烬将大部分灯焰引入体内。
燕烬满不在乎地抹去嘴角血迹:"反正死不了。"他忽然贴近,鼻息拂过谢临寒颈侧,"师父若心疼,不如......"
一阵狂风突然卷过回廊。蝶群惊散处,现出个浑身是血的道童:"仙君!焚星谷的阵法是冲您......"他瞪大双眼看着亲密相贴的师徒,未尽之言卡在喉间。
谢临寒玉箫已抵住道童眉心:"说下去。"
"他们、他们挖出了初代魔尊的棺椁......"
燕烬突然大笑出声。他勾着谢临寒的玉箫转向自己:"听见没?您的棺材板压不住了。"指尖轻弹箫管,金铃声响中,道童眼神逐渐涣散。
"你篡改他记忆?"谢临寒皱眉。
"只是让他暂时忘记......"燕烬突然将人抵在廊柱上,"您穿这身真好看。"少年舔了舔虎牙,"比当年大婚时还......"
话音戛然而止。谢临寒的玉箫横在他颈间,魔纹在两人相贴处激烈反应,银线与黑芒纠缠如交颈的鹤。
"你记得多少?"谢临寒声音低沉。
燕烬眼中金芒大盛:"足够知道您箫声能催开我脊背上的......"
远处又一阵钟鸣打断了他。这次钟声里混着金属刮擦音,与祭坛上玉箫子傀儡的声音如出一辙。燕烬脸色骤变,银纹突然渗出鲜血。
"来不及了。"他拽着谢临寒冲向崖边,"他们在用您的半魂唤醒那具肉身!"
山风呼啸中,谢临寒看见燕烬后背的衣裳被血浸透——那里正缓缓绽开一对虚幻的蝶翼轮廓,与清静峰上飞舞的灵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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