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书看出了朱场长的欲言又止,诚恳道,“朱场长,不妨有话直说,您是浏阳城这边的人,比我们更熟悉情况。”
说话间的功夫,他们已经回到了贺庆丰所在的车厢。
看着同样拖着老寒腿起身迎接他的贺庆丰,朱场长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
“其实也没什么,我去过你们朝阳农场,也了解大庆农场那边的情况,如果你们是为了学习沼气池技术来的话,大庆农场的方式可能并不适合你们农场。”
朱场长的回答让两人都愣住。
他们都清楚对方不可能是说瞎话的人,尤其是贺庆丰,脸上顿时急了起来。
千辛万苦的跑这一趟,要是什么参考价值都没有就跑回去,还不得被苟经纬那个小人笑话死。
“朱场长为何这么说?”
林玉书也忙追问,“是大庆农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记得顾教授曾在电话里说过,大庆农场的沼气池,还在考察试验阶段,暂时还不会向全国范围内大量推广。
“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
朱场长见他们误会了,赶忙开始解释。
大庆农场是个大型的万人农场,光是养猪场每年生猪年出栏量就能达到两千头,粪污多,自然产出的沼气也多。
反观朝阳农场这种年出栏量只有几十头的小规模养猪场,若是完全套用大庆农场的模式,根本无法实现沼气供应。
他们红星农场最初也引进过沼气池技术,但粪污量达不到,沼气供给不够,时有时无。
说到这,朱场长也叹了一口气。
“不仅是规模问题,大庆农场去年清池的时候死了五名职工,谣言传得人心惶惶的,浏阳城这一片一开始跟着学建沼气池的农场,后面也都纷纷停工了。”
林玉书和贺庆丰都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插曲。
可眼下行程过半,即将到达浏阳城,若是现在打道回府,岂不是半途而废?
贺庆丰面色复杂,竟也犹豫了。
林玉书倒是很冷静。
“沼气池清池出现事故在所难免,可有排查过是人为因素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朱场长摇头,虽然是兄弟农场,但毕竟是人家农场内部的私事,他们也不好再在对方伤口上撒盐。
“不过你们若是坚持要去的话,我可以给你引荐大庆农场的刘副场长,沼气池技术就是从他手里引进的。”
“那就麻烦朱场长了。”
林玉书连忙道谢,星眸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和坚持。
即便明知有问题,她也要亲自到现场去观摩检测,再做下一步的判断。
贺庆丰也想开了。
来都来了,现在掉头回去也还是得再坐上两天的火车,倒不如去实地看看情况再说。
*
东山岛。
某处新兵训练场。
江天佑满身的泥浆,泥水顺着头发丝流下来,在脸上留下纵横交错的一道道痕迹。
他毫不在意的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一双呆萌的大眼睛,此刻暗含怒火。
一整个下午,他都同一帮新兵在泥潭里挣扎、反击、逃跑,又被拖回来反复折腾。
寒风再次吹在他身上,早就感受不到冷意,身体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热气,往日病恹恹的身体,倒是瞧着精神不少。
霍世勋冷眼瞧着。
脸上的神情并不带半分温度,只在他靠近的时候略作评价。
“还行,不算丢人。”
说完,他让小郭帮忙推着轮椅往前走,全程没有给江天佑一个多余的眼神。
“还要去哪儿?”
江天佑忍不住咆哮。
他身上都是泥浆,虽然运动了一番不怕冷了,但泥浆糊在身上的感觉很难受。
霍世勋没有回应,倒是小郭回了句。
“我们要去军犬训练基地,你要是不想跟着去,就自己回医院。”
江天佑看了看周围,还是咬牙拖着一身泥浆跟上。
走了半个多小时后,总算到了小郭口中的军犬训练基地。
铁丝和木栅栏将一整片空气圈了起来,外围设了两个岗哨,负责站岗的却是两头威风凛凛的军犬。
一见他们出现,就发出警告般的狂吠。
岗哨里的战士听见动静探头出来看,见是他们,立马发出指令让军犬闭嘴。
“霍团长、郭干事,你们怎么来这儿了,也不早点打招呼我们好提前准备准备。”
“没事路过看看。”
对方是小郭的同年兵,两人还算相熟,热络的打了招呼。
“对了,现在能进去看看吗,我们带了一个小朋友过来。”
“当然可以,不过今天有大部分军犬外出参加任务去了,基地里只剩下一些上了年纪的老狗和幼犬。”
他们这个基地是一团旗下特有的,领导路过来视察,哪儿有不让人进的道理?
站岗的战士连忙打开门,邀请他们进去。
基地的军犬训导员则陪伴在他们身侧,随时准备做介绍。
江天佑跟在身后一言不发,湿滑的泥浆经过大半个小时的风干,已经开始凝固,身体也感觉到了冷意。
但霍世勋他们还在继续往前走,他也只得跟上。
正如站岗战士所说,基地里的军犬并不多。
军犬训导员介绍道,“这些都是退役的年老军犬,会在这里接受治疗、度过余生,新生军犬也会在基地里逐步成长,像他们父辈那般立下卓越功绩。”
一行人最后在一处幼年军犬训练处停下脚步,放眼望去,一整个网格里面全都是刚断奶不久的幼年军犬。
见他们出现,立马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狂吠声。
直到确认他们没有攻击性,狗群中央的小黑狗才发出两声略显奇怪的叫声,几乎是瞬间的工夫,刚才还在狂吠的狗群立马安静下来。
隔着栅栏,霍世勋一眼就瞧见了它。
那是一条通体毛发黝黑的幼年黑狗,它四肢修长,脚掌的位置是又是明显的白色,是典型的乌云踏雪长相。
一双湿漉漉的圆眼里,充满了动物的睿智和警惕。
小郭见状略显兴奋,“霍团长,这条小黑狗就是新一代军犬里的犬王了吧?瞧这气势多威风,不仅跟它爹长得一样,都是乌云踏雪,还一样的威风。”
“它还算不上犬王。”
霍世勋饶有兴致的看了身后的江天佑一眼,“这些幼犬之所以会听它的号令,不过是因为,它会借势。”
“还是霍团长眼尖,确实是这样。”
军犬训导员肯定道,“这些幼年军犬刚到这一处训练场所的时候,我们就特地安排了犬王,也就是这条小黑狗的父亲过来做训练示范。
当时其他幼犬都碍于犬王的气势,跪地低鸣,也就是只有它敢壮着胆子上前靠近,犬王还舔了它,再之后其他幼犬也就默默以它为中心。”
军犬同狼群一样,都具备对头领绝对的服从性。
犬王当众舔了小黑狗,也算是变相认可了它,承认了它的身份,它才能够在狗群里面作威作福。
原本毫不在意的江天佑,在听完训导员的叙述后,呆萌的眼睛浑然一震。
直勾勾看向霍世勋的背影,这就是他说的,借势吗?